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渣了天下第一剑修后   作者: 寄以妙有   简介:   秦知知带着系统穿进一本仙侠文里。   书中,男主谢煜台天纵奇才,大杀四方,美人入怀,一统仙魔两界。   她的任务就是努力泡男主,再踹了他,先撩后跑完成前期剧情,保证不崩坏。   终于只剩最后一个任务。   想到功成身退以后的快乐生活,秦知知脸上的笑容连繁复璀璨的发冠流珠都无法遮掩。   在结契大典上,秦·心花怒放·知知:“谢煜台,我不嫁了!”   所有一切完美又顺利:   死遁跑路√   英俊温柔的未婚夫√   逆天功法√   团宠生活√   日子过得美滋滋,直到消失已久的系统重新出现。   系统:宿主,我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秦知知:?   =============================   修仙界谁人不知天同宗女修秦知知爱惨了名满天下的剑修谢煜台。   从天南到海北,从比斗到秘境。   谢煜台少年成名,清冷淡漠,却也为了这人,动了心,入了情。   原以为俩人能携手同登仙台,却见那人在盟誓大典上掀开盖头,一袭红衣如火,浑身是血,决绝至极。   他疯了似的抱住对方凉透的尸体,亲吻着她的唇畔,往日的高傲皆成幻影,卑微至此,字字啼血:“你醒来,我求你……你醒来。”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他已然入魔。瞎了眼,疯了心。   至此,谢煜台生了名为秦知知的心魔,剧情崩坏。   疯批花式追妻的沙雕小甜饼。   前期清冷后期疯批的剑修X莫得感情只想做工具人的沙雕女主   修为等级:炼气—筑基—辟谷—金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   ?   内容标签: 女配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知知 ┃ 配角:谢煜台,君无涯,傅行云,苏青衣,陆远道,啖无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追我逃,我插翅难飞。   立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第1章   “前置剧情完成100%,宿主的攻略任务已经结束,攻略评级S。”   “根据评级匹配的新身体加载完毕,正在扫描。契合度100%,适应度90%,灵魂完整度70%……”   “恭喜宿主,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在一阵机械音中,秦知知艰难的睁开双眼。她的大脑尚是一片混乱,自剖丹田的剧痛仿佛还在刺激着神经,腹部的绞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真的太痛了!早知道就换一种脱身的方法了!   像万千网文中所写的那样,秦知知穿书了。穿成了修仙世界老牌宗门天同宗前宗主的女儿秦知知,虽然爹去的早,但继承宗主之位的是秦知知的大师兄,自幼是千娇万宠,要啥有啥。可惜这样一个角色在书中只是用来推动剧情的炮灰,不然真是躺赢。   关于原书男主谢煜台是怎么道心坚定,称霸仙界的,秦知知不太了解,系统说她不需要知道。她穿的像个前传,只要按照剧情,对着男主死缠烂打,让男主不堪其扰娶了她再把男主踹掉,走完这段剧情她就能重获自由。   秦知知心想,竟有这等好事?   长这么大还没当过渣女,真是好期待好期待呢。   那一年剑修大比之后,清贵淡漠、惊艳绝伦的归元宗首席大弟子——谢煜台,身后蓦地多了一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天同宗女修秦知知。   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尤其是最后一难,秦知知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之后,谢煜台终于亲自登门求娶秦知知。他们很快便要在全修仙界的八卦围观之下,结成道侣,而秦知知的任务也即将结束。   她最后的任务就是拒婚谢煜台,再想办法脱身,因为系统说秦知知这具身体过了大婚之日便不能再用。   这什么鬼设定,秦知知完全不懂。敢情她穿的这具身体还是有时限的,是防腐剂没用够吗还是系统就这水平?身体这事暂且不提,拒婚这个要求,其实也有点扯。   要知道,整个修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知知有多钟情于谢煜台,甚至扬言非君不嫁。根本没道理在婚礼当天说不嫁了,这不整一个崩人设吗?更何况,秦知知有点自恋的觉得,谢煜台应当是喜欢自己的。   在相处的过程中,在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里。每次都会及时伸过来的手,及时劈开浓雾的剑锋,不管自己如何痴缠也不会发火,无论闯出什么祸来都会帮自己兜住的谢煜台。要说他自己不喜欢自己,这合理吗?秦知知想,自己那么好看又那么可爱,谁把持得住啊?   正愁怎么悔婚呢,谢煜台根本不喜欢自己的证据就一个一个送到了秦知知的面前。   当日秦知知为救谢煜台修为尽毁,险些当场魂飞魄散。还在恢复后期,谢煜台就来到天同宗求娶秦知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天同宗宗主、秦知知的大师兄、亲亲师兄傅行云亲自登门上访,威逼利诱,令谢煜台无法下台,逼不得必须娶秦知知。此乃挟恩图报。   还因为,当日秦知知差点魂飞魄散之际,谢煜台被迫无奈与其一起服下阴阳同生蕊,才堪堪救回秦知知的性命。但服用阴阳同生蕊之后,二人必须定期双/修,不然便会无法承受仙草的生机,爆体身亡。修为尽毁的秦知知已然是个废人,若想再登仙途就必须依靠与谢煜台双/修,但同时,她也会成为谢煜台永远甩不掉的累赘。谁会喜欢一个依靠自己才能活的累赘呢?   更是因为,谢煜台修的乃是太上忘情,情字于他实属累赘,他不可能、绝不可能爱上秦知知。这是致命一击。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到底是谁负了谁。   秦知知后知后觉的想起,谢煜台好像拒绝过自己很多次,他确实不喜欢自己。之所以没让秦知知难堪,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自己,只是因为他这个人修养真的好。   总而言之,秦知知感谢谢煜台。她终于找到了完成任务的理由。   盟誓大典当天,众目睽睽之下,秦知知掀开盖头。她用那把谢煜台赠给她的……当然,某种程度上是自己硬要的匕首,颤抖着剖开了自己的丹田。丹田深处,阴阳同生蕊的阴/蕊正散着幽蓝且微茫的暗光。   “谢煜台,你我从此两清。”   我把阴蕊还你,你不必再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搭上自己整个仙途。   看着面前的谢煜台,秦知知倒有几分畅快。   想不到吧,其实自幼被娇宠长大的秦知知,一直是个骄傲的小姑娘。   “谢煜台,我不嫁了。”   她很想谢煜台娶自己,但不是为了恩情。她是想嫁给谢煜台,却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成为累赘。倘若得到的不是自己追求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秦知知在那危急时刻魂飞魄散,至少还留有一丝美好的回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系统:“宿主,你难受吗?”   秦知知捂着腹部简直无力吐槽,这什么狗问题:“你被剖了丹田能不难受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不是,我想问的是,谢煜台这么对你,你难受吗?”   秦知知愣住,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她好像真没想过。   于是她认真想了想。   系统:“怎样?”   秦知知:“……他妈的当然还是肚子更疼啊!”   混沌的脑袋终于慢慢清醒,秦知知觉得有些头晕,便闭上眼睛平复心情,顺便开始接收属于这具新身体的记忆。在现代社会的秦知知是因一场意外穿到这里,她父母早亡,毫无牵挂,故而完成任务后倒也不是非回去不可。更何况系统也承诺了,会根据她完成任务的情况,给她找个好身……卧槽!   看完记忆后的秦知知脑子里第一个反应——这是她开局即巅峰,却拼死拼活才能拿S评级的小菜鸡配拥有的身体吗?她配吗她配吗?   这具身体名字叫秦芝芝,年龄十八岁,是武都城城主的女儿。武都城城主原配死的早,将小妾抬成了正室,那小妾生了一儿一女,儿子秦关楼,已经开始修行,女儿秦芝婕,长得貌美如花,从小就喜欢和秦芝芝各种攀比。秦芝芝生母还在时,与和光派弟子君无涯的母亲是旧交,因此早早就为君秦二人定下婚约。可秦芝婕处处喜欢压秦芝芝一头,婚事上怎么可能作罢?竟和那小妾合计将秦芝芝打晕,准备将她卖到魔修之地。秦芝芝身体娇弱,在黑市倒卖的过程中命丧黄泉。   然后秦知知就来了。   在被倒卖到魔修之地的路上。   怪不得她浑身不舒服,原以为是剖了丹田的后遗症呢。原来是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很弱啊。呵呵。   你看这个人,她重生以后笑的多开心啊。   作者有话说:   新文w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和收藏w~   记得当时跟小伙伴开玩笑,要等解封的那天开文庆祝一下,但是眼见着五月快过半,这个月解封可能依然很难。   决定先开文庆祝一下!哈哈哈~ 第2章   秦知知捂着腹部,偷偷抬眼打量四周。她正躺在一个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不知道究竟驶向何处。这马车十分简陋,最多只能容纳两人,整个车厢散发着一股霉味,令人窒息。   马车门帘外说话的声音随着路上的晃动,时断时续。   “……这是个好的,我单独留了下来。据说是什么养在世家的小姐,细皮嫩肉的不说,我瞧着那模样,还是有灵根的……”   “就是看着娇弱了点,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秦知知坐起身,悄悄掀开门帘的一角,见两个彪形大汉正坐在前面,边聊天边赶马车。这两人中高一些的已经筑基,另一个则是练气修为。这要是从前的她,早就一刀劈过去,打这两人不是绰绰有余?但如今现在这具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弱上几分,要是硬来显然不行。   思及此处,秦知知恨得牙痒痒。发卖到魔修之地,何其残忍,那小妾要是不能容人,让原身自身自灭也就罢了,偏偏要做这样的事情!魔修修炼功法与修士完全不同,若是被卖到魔修之手,为奴为婢倒还算是个好结局。若是有几分灵气,说不准就要成为鼎炉,生不如死。秦芝芝虽然是城主的女儿,但自幼失去母亲,又被继母长期忽视,养在深闺里,不仅没炼成什么修为,更是什么也不懂,这根本就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秦芝婕和那个小妾心思如此狠毒,待这次逃脱之后,她必要找机会回去替原身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目前,秦知知看了眼自己这没比擀面杖粗多少的小胳膊,重重叹了一口气。   简陋的马车、毫无修为的身体……秦知知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思忖着究竟如何脱身,恰巧一阵微风拂来,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她抬头,向窗外一瞥。   马蹄声碎,扬起阵阵黄沙。这里的黄沙似乎特别多,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显得外面灰扑扑的挥不去的阴沉之感。就在这一片烟尘之中,一群年轻修士身着青衣白袍,身负七弦琴,从马车旁施施然走过。修士宽大的袖袍敛过烟沙,划过一条浅淡的弧线,触碰到琴身上的琴穗。特殊材质所制的琴穗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微光。   秦知知心中一动,低头狠狠咬破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这一下痛的她皱起眉头。不过秦知知是狠起来自己丹田都能剖的人,这点伤也算不了什么。   来不及犹豫,她用血在自己的手心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扩音符——这种修仙界的小符文通常没什么用,天同宗的长老们只有在弟子们太闹腾的时候才会画一张符,再狂吼一声,用来镇镇场面。没有战斗力的符文即便是没有修为的人画出来都可以使用,只是这样的符文通常要更复杂,普通人难以掌握,便不常见。但秦知知是谁?天同宗第一小霸王,战斗符这种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她不一定会,扩音符这么有趣的东西她能缺席?   血液凝固的很快,秦知知不敢有片刻放松,屏气在手心将所画之符一气呵成。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将沾满着鲜血的手心往自己嘴巴上“啪”的一盖——   “大胆,我乃和光派弟子君无涯的未婚妻,你们是何人,竟敢绑架我?”   少女娇斥的声音像是加了扩音器一般,瞬间扩大一倍,震得马车门帘与窗帘“刷”的荡起。马车外一群和光派的琴修们愣在原地,直直看向马车,声波掀起的帘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声音吓的马车外的两人虎躯一震。高个的男人暗道一声不好,难道是蒙汗药下的还不够多?竟让这人在半路就醒了。还有,不是说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世家大小姐吗?这闹的是哪一出!他暗使了一个眼色给旁边的男人,那人点了点头,钻进车厢里想要将秦知知弄晕。   秦知知见一人目光凶狠的掀开帘子,却不慌张,反而坐的四平八稳,不动如风,只冲着那人笑了笑。她唇周染尽血色,符文的线条盖在脸上,弯弯曲曲像是鬼画的一般,在马车深处晦暗的光线之下,微微一笑,宛如邪魅。   那人被这笑容一晃,竟是霎时心惊胆战,不敢向前。   “我乃和光派弟子未婚妻,你们如此欺我,真不怕和光派找上门来?”符文渐渐失效,这一声的威力已经比第一声差太多太多。不过这也不耽误,毕竟修士们的耳力都不差,该听到的,一句也漏不掉。   “呸!你说自己是和光派弟子的未婚妻就是了?我还是和光派掌门的爹呢!”那人怒极反笑,吐了口吐沫,伸出手来就要扣住秦知知。   秦知知侧身一躲,心里暗笑,你完了,你敢说自己是和光派掌门的爹。   果然下一刻,马嘶之声、琴音之啸裹挟着凌冽的肃杀之气,“碰”的一声炸响,马车车厢从侧面劈开。木屑簌簌落在秦知知的头上,被刺眼的光线一照,她下意识的伸出手遮住自己的双眼。   阳光下,抚琴攻击的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他身形挺直,面容俊秀,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衣襟上的寒松料峭春风,膝头横着一张伏羲琴温润光泽,淡青色的琴穗在音域中飞扬。   “听说有人想当我们和光派掌门的爹?”   青年背后,另有五六个青衣白袍的弟子抱琴而立,不怒自威。   现今修仙界分为三宗六派十二城,十二城暂且不提,但能进入三宗六派,成为核心弟子的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门派里点着灯魂的,谁不是师父手上的宝贝疙瘩?两个男人抬头一看这几个修士的衣服,便知晓这都是不好惹的角色,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难以善终。他们二人也不敢多做纠缠,对视一眼,迅速捏碎身上的传送符,速度之快,众人来不及反应便从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知知看着比耗子溜的还快的俩人,一时愕然。   怎么说呢,当爹的时候很积极。被戳穿时跑的也是真的快,技能全点在两条腿上了吧这。   她还在愣神间,便感到有人将自己从破碎的车板上捞了起来。   秦知知回头,见一个身着青衣白袍,身量高挑的女修扶着她。发现自己看过来,对方递过来一张帕子,温柔的笑道:“姑娘还好吧?”   “挺、挺好的……”秦知知拿过帕子在自己嘴上狠狠擦了几下。这帕子似乎有点说法,已经凝固的血块被轻而易举的抹下来,秦知知的唇周顷刻便干干净净。   “刚刚姑娘说,你是我们和光派弟子的未婚妻……?”见她已经收拾妥当,女修轻挑双眉,有些试探的询问。   秦知知有些无奈。她原先没想着这层关系,实在是因为情况危急才不得出此下策,要说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和光派从自己身边路过呢?   不过既然已经认了,倒也不好反驳什么。秦知知老老实实的答道:“我是和光派弟子君无涯的未婚妻,武都城城主的女儿,秦芝芝。”   待她说完,她面前的两个少年突然有些激动,其中一个捅了捅旁边的少年迫不及待凑过去一脸八卦:“君无涯、君无涯……”   秦知知耳朵一动,自然听到了那人的话。她想到原身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少年形象,不禁抿嘴,冲着那位少年甜甜一笑:“你就是君无涯吧?”   其实武都城的秦芝芝和天同宗的秦知知长的倒有三四分相似。只是秦知知明媚骄矜,秦芝芝娴静内敛,再加上自幼不受重视,显得有些柔弱忧郁。如今这抿嘴一笑,颊畔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褪去那一份忧郁之下,少女的明艳犹如春风中含苞待放的三月桃花。   两名少年被这笑容晃的俱是一愣。   “咳、咳,”一阵轻咳声从秦知知的背后传来,那声音犹带着几分笑意,“你认错人了,我才是君无涯。”   秦知知:“……”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人不能够,至少不应该,认错未婚夫! 第3章   秦知知回头一看,身后之人玉立长身,背着一张伏羲古琴,淡青色的琴穗在身后摇摆,几缕碎丝停在肩膀处的寒松之上,他整个人也犹如青松。   正是刚才抚琴破开马车车厢的青年。   秦知知及时闭上了嘴。   其实原身总共也没见过君无涯几次,只是打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在和光派修行的未婚夫。别人都说她命好,虽然娘去的早,但婚事定的好,未婚夫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最后一次见君无涯,是几个和光派弟子下山做任务,路过武都城,君无涯顺路前去拜访。掐指认真一算,好像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还没等秦知知想着怎么解释,刚才扶着自己的女修便冲着那人不满道:“陆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说笑?”   秦知知头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那男子被戳穿后,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咳,秦姑娘,方才是玩笑话。我是君无涯的师兄陆远道。”   那女修名叫苏青衣,见陆远道老实了这才开口道:“秦姑娘你可别见怪,陆师兄就是这幅模样,但他没有坏心思。”   秦知知挠头:“没关系。”   你们和光派都玩这么花的吗?   “不过你既然说自己是君无涯的未婚妻秦芝芝,可有什么信物吗?”陆远道询问。君无涯一般都在门派中,和武都城来往并不多,一时认不出人来也没什么,不过既然救了下来还是核实清楚的好。   秦知知回忆着原身的记忆,一字一句答道:“我有一半刻着如意宝瓶的独山玉,上有‘桂馥兰馨’四个字,另外半块在对方的身上,刻着的是‘珠联璧合’。”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向和光派众人:“只是那玉如今却是不在我身上了。”   苏青衣一听这话顿时拉着她,轻抚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了,秦姑娘,剩下的我们都清楚了。”   秦知知:?   你知道什么了?展开细说说。   “真是君师兄的未婚妻啊!”   身后围观的几个和光派弟子听完两人的对话都心生感慨,见秦知知的身份没什么问题,便吆喝着去附近的酒家休整一下。这下七八个人成群结队,将秦知知围在其中,吵吵嚷嚷。修士衣袖间若有若无的熏香之气萦绕在秦知知的鼻尖,让她恍然生出一种新生之感。   秦知知还算比较幸运,在那俩人将她卖到魔修之地前就醒了过来。此处乃是位于修仙界边境与魔修之地交界的灰色地带,名为佛昙,是从修仙界去往魔修之地的必经之处。佛昙是有名的三不管之地,此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往前,是藏污纳垢的魔修之所,往后,便是光明磊落的修仙界。   和光派弟子拥着她进了一个酒家,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叽叽喳喳的开始问起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被掳到佛昙。秦知知想了想,回答道:“我与妹妹一起上街,谁知道后脑勺一阵剧痛,便不省人事,等醒来后就在马车上了。”   这确实是原身当天遭遇的事情。   可没想到她刚说完,苏青衣登时气愤道:“果然是那秦芝婕的问题!”   秦知知一头雾水,便见苏青衣拉住她的手:“秦姑娘你是不知道,前阵子你那好妹妹秦芝婕拿着半块玉佩到我们和光派去,说是来替她嫡姐赔罪。”   秦知知茫然:“我什么罪?”   “说你扔了玉佩逃婚去了,现在到处找不到人!”   秦知知倒抽一口凉气:“我自幼养在闺阁之中,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快笑疯了,她还没见过这么喜欢给自己挖坑的人,秦芝婕,真有你的。   苏青衣替秦知知倒了杯茶,继续说道:“秦芝婕还硬说这婚事既然是双方长辈定下的倒也不能就此轻易作罢,她愿意替嫡姐嫁过来。”   “对啊,还天天缠着我们君师兄。本来这次君师兄是要和我们一起下山的,结果却逼不得已留在门派里。”另一弟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搓着自己的胳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秦知知飞速眨了眨眼睛,再抬头时已是泪凝于睫。   她本就生的柔弱沉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几经颠簸更显得瘦弱憔悴,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含着眼泪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妹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君仙长,我、我让给她就是了……”   除苏青衣外,和光派弟子们都是热血青年,一见小姑娘落泪都有些情绪激愤,再一想到把君无涯烦的不堪其扰的秦芝婕更是心中的天秤都斜到了一边,纷纷叫道:“秦姑娘你放心,我们回去便替你讨回公道!”   秦知知心里暗爽,面上却还是一边感激一边擦泪。她抬起袖子的瞬间,却见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远道正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秦知知心里一个咯噔,坏了,看来她演过头了?   “还好父亲曾教我写过扩音符,又有你们相救……”秦知知暗暗收一收自己的卖惨人设,一边默不作声的岔开话题,“只是佛昙这样的是非之地,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呢?”   苏青衣见她换了个话题,倒也不便再戳人痛处,笑着回答道:“秦姑娘可能还没听说吧,我们都是为归元宗的谢煜台而来。”   听见谢煜台的名字,秦知知眉心一跳。   这什么事儿啊?怎么还跟谢煜台扯上关系了?   “你是不知道,那群魔族的混账们有多过分,他们竟然在谢煜台成婚当日率魔军攻打归元宗!”和光派一个弟子说着说着气急了,狠狠一拍桌,“太不是东西了!当天来了那么多观礼的人,大家都喜气洋洋,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个魔族右护法姜沅芷害的谢煜台未婚妻当场身死,谢煜台还穿着喜服呢,提着剑便一路追杀姜沅芷到了魔族……”   秦知知:等等,等等,你是开了二倍速吗能不能说慢点……你在说啥?!   “唉,”苏青衣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那天同宗的女修真是可惜,之前谁人不知她喜欢谢煜台,如今好不容易要嫁给心上人,谁能想到是这个结局。说来也是巧呢,那人也叫秦知知,和你名字读音一模一样。”   秦知知:“……是啊,真的好巧。”   啊这,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死后还能出这么多事。好像即使不剖丹田也很难顺利嫁给谢煜台呢。   “姜沅芷和谢煜台消失后,三宗六派的掌门人连夜发布命令,召集各派弟子回宗门商讨事宜。碰巧我们就在佛昙附近,师父便传信来让我们绕到这里看一下情况,若有情况及时联络,也好给孤身一人的谢兄提供支援。”陆远道终于放下茶杯,缓缓开口。   秦知知:“……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死后,拿了女主剧本的是谢煜台吗?还挺精彩的就。   其 实关于姜沅芷,秦知知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她知道那魔族右护法好像还是个挺重要的人物,据系统说她实力强大,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是元婴期。要知道,即便是天纵英才谢煜台也才不过金丹修为,却已是几百年来修仙界最有望飞升的剑修。   剧情里,这个妖女似乎看上了谢煜台,早有想将人掳走的心,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下谢煜台要成亲了,还不赶紧抓准机会?   如此想来,秦知知不免有些惆怅。   自己煮了那么久的鸭子就这样飞掉,她甚至还没吃上一口。想到谢煜台那张谪仙般的禁欲脸,到底有点心里痒痒。   这厢秦知知还在肖想些有的没的,他们坐的桌子却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噼里啪啦的噪声之下,杯子碗筷摔了一地,惊的她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怎么这是,地震了吗?”   酒家大门外似有狂风阵阵,吹得店门开开阖阖,吱呀作响。酒家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伴随着忽大忽小的狂笑之声,听的人心惊胆战。秦知知被这笑声震的头皮发麻,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桌腿,竟是撑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发出这笑声的人最低也有金丹修为,像秦知知现在这样的废柴毫无抵抗之力,再笑下去她人就没了。   此刻异变陡生,酒家中原本正在柜台后的小二和厅堂中零散的客人在笑声之中目光渐渐放空,黑色瞳仁充斥着整个眼睛。他们宛如木偶般,姿态僵硬的从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渐渐将秦知知等人包围。   靠近时可以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尸臭,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在这异变之下,陆远道最先反应过来,七弦琴已横在膝头,“当”的一声,五指拨动七弦,琴音混合着灵气在当空划开一道音域,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苏青衣随之反应过来,抱住自己的琴身,盘腿坐在陆远道的身边,再次划出一道音域,有些焦急道:“陆师兄!”   陆远道沉声:“和光派弟子,布阵!”   其他弟子皆回过神来,依次坐下,用琴音阻挡这恐怖的笑声。每一个音符从指尖蹦出,音域便会扩大一分,和着笑声在空中相碰,竟是形成了两股力量相互对峙。而周围的尸/体也因着这音域无法靠近,只是一直低着头,站在音域外围,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修仙界是无人了吗,派你们来打探消息?”酒家外,笑声渐渐平息,一个阴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雌雄莫辨,“我看你们好像连佛昙都走不过去呢。”   酒家外,黄沙漫漫,一片烟尘之中仿佛有许多身影摇摇晃晃的向这里走来。他们眼睛纯黑一片死寂,脸上甚至透露出隐隐的尸斑。之前还十分正常的佛昙,已然变成了充满行尸走肉的斗兽场,而他们就是刀俎之上的鱼肉。   秦知知眼皮一跳,见这情况哪里还不明白,现在的佛昙已经没有活人了。   这魔族分明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有修士前来支援的消息,以佛昙为引在此布下陷进,就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魔族怎么会那么快就得到消息,甚至早在佛昙布下杀手?难道修仙界里有内奸?   刚理出点头绪的秦知知人都被这内力震麻了,她真恨自己只拿了一个S评级,但凡她能拿个SSS,还用受这委屈?   就在和光派弟子准备奋力一击时,一道剑光蓦地劈开烟尘,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凌冽剑气,所有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周围的尸/体被这冷厉的剑气所压,竟是纷纷弯下腰去,隐隐发抖。   琴身嗡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剧烈震荡。   来者身披墨色大氅,身着白衣若雪,衣襟之上白鹤展翅,踏云而归,令他整个人犹如白鹤化身,夹杂着凛然的剑气,从云端翩然而至。   他皓齿朱唇,眉骨端方,双眼之上蒙着一层白练,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持剑一步一步从黄沙处走来,宛若闲庭信步,身在画中。   秦知知看到那人眼上蒙着一层白练时,蓦地怔愣。下一刻便听到那阴柔的声音有些讶然道:“谢煜台,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他强了,也瞎了,还好头发还在。   我赶啊赶,终于让男主露面了~ 第4章   谢煜台生的有多好,秦知知再清楚不过。   端的是凤眸狭长,飞眉入鬓。   有传言谢煜台于归元宗问剑峰练剑之时,白衣鹤氅,拂衣翩然,竟引得仙鹤飞来盘桓,久久不散。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他不仅生得好,更是强的可怕。十三岁筑基,二十三岁结丹,用短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别人几十年都未必能达到的高度,是修仙界顶流中的顶流。归元宗长老们感慨于谢煜台的风姿与天赋,又爱叫他“小谪仙”,他是当今世间公认的百年内最有望飞升的天才。   秦知知知道谢煜台那一双眼睛生的有多好。练剑时目光之中满是剑意,萧瑟冷冽,但望向他人时却是冲淡平和,不温不火。   可如今这双极美的眼睛却被一抹白练遮的完完全全,丝毫不漏,看的她心里一沉。   谢煜台瞎了。   “谢道友!”   “是归元宗的谢师兄!”   和光派的弟子一看来了救星,眼前一亮,纷纷叫出声来。   谢煜台站在酒家外面,蒙在眼睛上的白练系在脑后随风微起,听见他们的声音还算洪亮,也没有闻到血腥之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微微颔首。   虽然瞎了,但他好拽啊。秦知知想到,还是那么拽。   “谢煜台,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魔族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明明谢煜台被姜沅芷扣在魔修之地,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到了佛昙?难道修仙界的人还有别人接应?不过,他很快便否认了这一想法。   谢煜台一人一剑,根本不像是有援手的模样。   但见他双目被遮住,那魔族思忖片刻转瞬笑道:“真有意思,修仙界的第一剑修,如今竟然瞎了眼睛?”   他说话之间,谢煜台剑锋一动!   凛然剑气霎时破开长空,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啪”的一声,酒馆的窗户被剑气所伤,骤然洞开,原本平整的窗棂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痕。   “陆远道,西南。”烟尘中,谢煜台的声音传来,犹如鸾佩相逢,泠然作响。   陆远道听到后眉头一紧,“当”的第一声从琴弦上拨过,是石子投向池水,划开层层涟漪。涟漪在空中一圈一圈不断扩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汇聚场。陆远道右手“刷”的划过七弦,强盛的威压之气瞬间流向西南。   黄沙被灵气吹散,露出一个年轻的身影。那人穿着蓝衣白袍,梳着恨天高,站得笔挺,手中捏着一张符箓,一派凡人修士的模样。他见自己阵法已破,现出真身倒也不慌不忙,摇头晃脑道:“又见面了,谢师兄。”   陆远道见到这人突而脸色一变:“这不是归元宗的宗衍师弟?”   秦知知也有些吃惊,她从前是见过宗衍的,但宗衍只是问剑峰的外门弟子,所以并不是十分熟悉。只不过宗衍再是外门弟子到底也是修仙之人,现在怎么浑身都充满着魔气,甚至修为大涨?   苏青衣咬牙道:“但是宗衍师弟分明已经死了!”   就死在归元宗那场盛大的盟誓大典上,姜沅芷毫无征兆的带着魔军攻上归元宗,毁了谢煜台的婚礼,那天死去的人可不止有秦知知。   “谢师兄,要不是参加你的盟誓大典,我也不会死呢。”顶着宗衍的脸,那人笑的一派灿烂,他歪着头询问,“师兄打算怎么赔我?”   他催动手中的符文,周围的行尸走肉却毫无反应,原本带着笑容的脸色骤然变化,露出几分阴鸷与嫌恶:“真是一群废物,不过是剑气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一边说着,他咬破手指,原本的符文凌空燃烧,泛着黑气的血液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血痕没有在风里散去,却凝固在他面前,鬼气森森。   “去!”他一笑,周围尸体瞬间活动起来,他们不再弯着腰,而是迈着步伐一步一步逼近谢煜台。   苏青衣怒道:“这不是宗衍!”   这当然不是,秦知知被围在音域中,听见苏青衣的话心里暗想,有这等修为和功法,放之四海也只有一人,魔族左护法——啖无宁。   果然,下一刻陆远道冷笑:“魔族左护法,鬼修啖无宁。”   魔族除魔尊之外有两大护法,左护法鬼修啖无宁,右护法妖女姜沅芷。姜沅芷好阴谋诡计,玩弄人心,是十足的魔修妖女。啖无宁擅于“炼尸”,最喜欢捉了修士回来给自己当傀儡,死了还可以继续驱使,毕竟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听话。   只是外人从来只见过姜沅芷,却从没有人见过啖无宁,他每次出场用的都是傀儡□□,没人知晓他的真正实力和真实样貌。   在啖无宁的催动之下,群尸将谢煜台包围。陆远道这里情况也不容乐观,这群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像是打了鸡血一半,前仆后继的撞向音域。和光派弟子琴声大动,筑成防御之音,然而没有感觉的尸体强行贴在音域之上,他们蹭蹭堆积,以肉身来填。修为炙烤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和光派弟子的防御之乐渐弱,“刷”的音域被破开一个大口!   “糟糕。”和光派一个弟子低声叫道。   陆远道眉头深皱,他是这群人里的大师兄,修为已至辟谷,远比这些毛躁的小子沉稳许多。见阵已破,他一把推开阵口旁边的弟子,以身挡在群尸之前,勾托抹挑之中一曲《破阵》弹尽金戈铁马。   “好吵啊。”啖无宁抱怨,“最讨厌你们这些琴修了。”   他仰天长啸,啸声直冲九天,其内力绵长,正在对抗的陆远道直接被魔气反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和光派其他弟子也被啸声所扰,苏青衣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就在此刻,被包围的谢煜台突然动身,剑招奇快,整个人就如同手中之剑,他的剑在那瞬间也仿佛有了灵魂。没人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剑气卷起散落的黄沙,群尸被剑气压制,最靠近谢煜台的一圈尸体瞬间被剑气斩杀,一分为二。   如此可怕又惊人的剑气让原本包围着陆远道等人的尸体转移方向,拖着已经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向谢煜台逼近。   谢煜台身形奇快,破开群尸。烟卷尘沙,众人视线一花,只能看见他的一片衣角略过,和着剑光微闪。   谢煜台孑然独立,面对着啖无宁,周围是七零八落的尸人,血迹正沿着剑锋滑落。   风吹起他束在脑后的白练,和着几缕青丝纠缠。   “你的废话太多。”   现在这种神仙打架的局面,作为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秦知知完全没有办法。她原本斜倚在桌腿上,见局面转向谢煜台,思考片刻,便安静的躺在了苏青衣的旁边。   反正也没什么用,干脆直接装死吧。   苟中求生,这个她熟啊。   目睹了秦知知动作全程的陆远道一个灵气没有提上来,差点岔气。   秦知知理直气壮,一脸无辜。   她最大的能耐就是躺着不动。   尸阵被破,啖无宁却丝毫不慌,他看着谢煜台,面上笑意淡了几分:“你确实很强。”   “只是,为什么你的身上有魔气?”   魔气?秦知知不禁竖起了耳朵。   谢煜台是纯灵根修士,天资出众,灵气纯净,心性正直刚毅,练的又是刚劲杀伐的太上忘情道,怎么都不可能和“魔”这个字沾上关系。啖无宁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秦知知忍不住偏头,想要往谢煜台那处偷偷看一眼,谁知刚一动,啖无宁突然“咦”了一声:“怎么还有条漏网之鱼?”   什么漏网之鱼,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秦知知尚在疑惑之中。   然后她就飞了起来——   秦知知:你?啊?这?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不是很想活,也不是很想死。微笑.jpg 第5章   “好奇怪,这是哪里来的?”   黄沙深处,啖无宁抬手打出一道符箓 “刷”的钉在她的衣领上。秦知知觉得喉咙瞬间收紧,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到半空中。   秦知知扯着衣领防止自己被直接勒死,强颜欢笑。   哦,原来漏网之鱼竟是我自己。   佛昙的普通人早就被啖无宁炼成了尸人,他此次的目的就是来拦截修仙界的修士们,可从来没想到自己眼皮子下还藏了个全须全尾的普通人,而这普通人竟然还藏在一群修士之中。   陆远道一看秦知知被抓起来,强行提气传音:“谢师兄,这是我师弟的未婚妻。”   先前那一波反伤太狠,陆远道受了很重的伤,已是自顾不暇,又要看护其他师弟师妹,以至于让啖无宁钻了空子。秦芝芝……毕竟占着武都城城主女儿和君无涯未婚妻的头衔,能护,还是要护的。   啖无宁本来就对普通人没什么兴趣,也懒得费心,淡淡道:“算了,虽然废物,拿来炼尸也行。”   秦知知:?你最好是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啖无宁手上炼尸的法子可不止一种,秦知知虽然没遇到过却还是听说过的。对付普通人,啖无宁有的是办法。低阶定尸符虽然对修士没有用处,但对普通人却有奇效。一旦打在没有修为的人身上,很快会融入骨血之中,而这个人则慢慢丧失意识,直到符文完全化开,变成彻头彻尾的傀儡——行尸走肉,不生不死。   最恐怖的是,待融入骨血之中,即便杀掉定尸符的主人也于事无补,只会让这些尸人一同丧命。据说,在定尸符的主人被斩杀的瞬间,尸人会恢复意识。但在恢复意识的刹那,他们即走向死亡。   “我劝你最好是别……”秦知知艰难的开口,还不等她说完,她颈后的符文便一阵发烫。宛如被滚烫的热铁烙在身上一般,这烧痛几乎要钻到人的心里去,无数指甲抓挠着她的心脏。秦知知捂住胸口,终究是没忍住,嚎了一声。   啖无宁抬手打出一道黑色的符箓,飞向谢煜台。之前被谢煜台打倒的群尸感觉到啖无宁的躁动,即便身躯已经残破不堪还是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被悬吊在半空,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全景观赏的秦知知一看这景象瞬间头皮发麻,都死成这样了还要去替人打工?   她是真的不可以。   伴随着秦知知的嚎叫声,谢煜台再次被群尸湮没。   陆远道强行运功,抚上自己的七弦琴,灵气却无法运转,指尖生涩异常,“刺啦——”声响,血从他的口边溢出,落在琴身之上。   “刷”的一声,琴身嗡鸣,利剑破空而出。谢煜台手中之剑快的宛如一道蓝光,从他手中脱出,一剑贯穿挡在前面的尸人,直直飞向秦知知。   眼见撼天剑直冲自己而来,秦知知捂住胸口目光惊愕。她无数次见过这把利剑出鞘,作为谢煜台的本命宝剑,撼天剑是问剑峰最有个性也是煞气最重的一把,除了谢煜台没有人能够压得住这把曾经的凡界第一剑。   她见过这把剑斩邪魔、断妖魂,亦记得这把剑是怎样在谢煜台的手上寒光九州。   谢煜台这是要杀她?   秦知知喉咙一紧,却见剑锋挑开她颈后的禁锢,她顿觉领口一松,从空中垂直摔下。   撼天剑早有所料,剑柄挂住秦知知的腰带,缓冲降落的速度,载着秦知知稳稳落在了地上。之后,撼天剑剑锋没入泥土,张开结界,将秦知知与陆远道等人罩在其中。   结界虽能抵御尸人,却无法抵抗符文。秦知知颈后的滚烫感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要嵌在她的心口。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在符文刻进她血肉之前,杀掉啖无宁的这个□□,尚有一线生机。   谢煜台用剑气凝结的数道小剑飞向四方,蒙住双眼的白练在空中飞舞,墨色长发如同扬起的黑色瀑布。尸人被剑气所冲纷纷后退,在一片鬼气中谢煜台双指并拢,以指为剑,冲向啖无宁——   啖无宁狞笑:“谢煜台,作为剑修你连剑都没有就敢和我打?”   谢煜台的身后一把淡金色的长剑渐渐显出身形,虽然还有些朦胧却已经初具雏形。秦知知看的呼吸一窒,以气化形!这只有元婴期的修士才能做得出来,可是谢煜台分明只有金丹的修为。   他的剑意竟已超出肉身修为,臻至元婴。   啖无宁也是瞳孔微缩:“乾坤剑境……”   他不知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皱眉道:“姜沅芷呢?”   谢煜台开口,声音如同淙淙泉水,沉寂冷漠:“姜沅芷已被我斩杀。”   “你现在回去,还赶得及给她收尸。”   秦知知:……   等等,系统是不是告诉她什么错误信息?不是说好了这个姜沅芷是很重要的角色吗?年纪轻轻就已是元婴修为一个打十个?可能还要跟后期的主角来个感情纠葛,你追我追各种旖旎?就死了?啊?这就死了??   和秦知知同样震惊的还有啖无宁,他勃然大怒:“你杀了姜沅芷?!”   啖无宁不敢置信,就像谢煜台在修仙界的地位一样,姜沅芷不过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魔族右护法,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不可小觑,又与自己同是魔尊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谢煜台已飞至他的身前——   啖无宁目露恨意,双眼泛红,他伸出手来竟是直接抓住谢煜台背后的那把黑金色的小剑,而那冷冽刚劲的剑气直冲这具身体,不过瞬间,那把握住剑的手已是森然白骨。即便如此,啖无宁依然不肯撒手,他的背后,更多的尸人缓缓爬起,向这里涌来。   “你怎么杀的姜沅芷?”最初的震惊与愤怒之后,啖无宁脸上透露出些许的困惑和不解。   谢煜台微抿唇线,并未作答。   不过顷刻,啖无宁脸色微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其实你知道你那新娘子是怎么死的,对吧?跟姜沅芷好像没关系呢。”   “你骗的了别人,骗的了自己吗?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天同宗那女人明明是自剖丹田而死。她是自戕。”啖无宁舔了舔唇角,笑得开心,“是她自己不想嫁给你,怨不得别人。”   “哦对了,她叫什么来着?秦什么知……”   谢煜台与他只有一步之遥,白练蒙着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在啖无宁话未说完的刹那,谢煜台突然出手!   右手直接击破啖无宁的胸膛,伸进了他的左胸之中,狠狠握住。   霎时秦知知后颈部剧痛袭来,她双眼泛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道符文已经融进她的血肉中。   啖无宁目眦尽裂,半张着嘴,身体凝固。   谢煜台握着啖无宁的心脏将它从胸膛中扯出,白练之上渐染了几许血色。他低着头,像是在沉思,过一会,曾经执剑的右手狠狠一捏,已经死去的心脏只剩下污血,在他手中化为齑/粉。那夹杂着黑色的血迹顺着他的右手蜿蜒而下,溅落在衣襟上绣着的白鹤飞羽。   尸人瞬间失去活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残破的躯壳铺了一地。   谢煜台就站在中间,残阳如血,映衬着他的剪影,宛如从地狱走来的修罗。   “是她自己不想嫁给你,怨不得别人。”   是不愿嫁。她那么怕痛的一个人,都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明明当初,那般热切。   谢煜台握了握悬在虚空的右手,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了出来。   他似乎也受了很重的伤,啖无宁那一伸手直接握住谢煜台的剑境,无异于与其元神直接对抗,之前的几句对话下,两人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暗招。   待见啖无宁的□□再无动静,谢煜台踉跄了几下堪堪稳住身形,抬脚向结界走来。他走得极其缓慢,一步一步,像是要嵌在泥土里。   秦知知看着他的身影,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涌起什么样的感觉,有些奇异,却又好像在心上长了根刺芒,一碰就一阵刺痛,很小很细,却无法忽视。   接着,她的手脚开始不由自主的活动。   秦知知:???   谢煜台迈左脚,秦知知迈左脚。谢煜台迈右脚,秦知知迈右脚。   谢煜台走到撼天剑的旁边,站定不动。   秦知知亦走到撼天剑的旁边。   谢煜台抬手,握住剑柄。   秦知知抬手——握住了谢煜台持剑的手。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我有话说,我确实不是lsp。 第6章   还是天同宗秦知知的时候,她也是握过谢煜台的手的。   两人并肩行走时,秦知知偶尔也会贼胆包天。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身旁的谢煜台,见他飞眉入鬓,不动声色的模样。先是小手指勾过去,试探着轻轻碰碰他的手,见对方没有反应,火速握住。握得紧紧,紧张的手心都沁出汗来。   握住后反而不敢看对方的脸了,就偏过头去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啊……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其实谢煜台哪有说什么话,还不都是秦知知喋喋不休了一路。   那时的秦知知心里暗道,没想到谢煜台看起来这么清冷矜贵的一个人,握剑的手竟然出奇的温暖。   可现在这个谢煜台的手却十分冰冷,冷的不像是活人的温度,那透进骨子里的寒气让秦知知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察觉到手背上的温度,谢煜台动作一顿,他循着气息微微偏头。秦知知也侧头,正好看见对方的模样。双眼上蒙着白练减弱了几分凛然刚劲之气,对战之后谢煜台的鬓角散落了几缕碎发,如此安静的偏头过来,倒是平白多添了些许茫然,和之前宛如罗刹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秦知知的心跳微不可查的乱了几拍,纳闷的想着,是错觉吧,怎么觉得他有点可怜?那白布下蒙着的双眼不会是红彤彤的吧?   瞬间又推翻自己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她可从没见过谢煜台红过双眼。无论何时,他都是那副四平八稳,疏离淡漠的样子。   “咳咳咳……”刚打通自己滞涩的灵脉,站起身的陆远道就看到了这刺激的一幕——谢煜台与秦知知隔着撼天剑一左一右的站着,俩人脸对脸,秦知知的手还覆在谢煜台的上。   又是灵气滞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为什么眼睛上蒙着白布的不是他?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陆远道疯狂对秦知知使眼色,谢煜台的便宜也是她能占的?可惜秦知知倒是想看呢,无奈角度不好光能听见声音却见不到人。   谢煜台虽然人狠话少,但架不住风姿绰约,神仪明秀,确实有很多小姑娘一看倾心,终身不忘,原先天同宗的女修不就如此?如今虽然瞎了眼却仍身姿挺拔别有一番落拓颓势,这可有点危险。   见秦知知没有动作,陆远道沉思须臾,硬着头皮缓缓开口:“秦芝芝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这暗示够明显吧?名字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君无涯,师兄也只能替你做到这里了。   秦知知自己都被震惊的神思满天飞窜,一听陆远道那副“你是不是要绿了我师弟”的口气顿觉无语,忍不住道:“这能怪我吗?你看我现在动的了吗?”   实在是她的手脚有自己的想法啊。   陆远道:“……”   说着不能动,但嘴皮子动的还挺溜。   在听到陆远道的话后,原本安静站着的谢煜台身形微顿,秦知知感觉到从双手处传来的轻颤,忍不住诧异的瞪大双眼。下一刻,她的手从谢煜台的手背上落下——谢煜台蓦地松开持剑的手。   他看不见,只是茫然的张了张口,声音极低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秦知知?”   秦知知心猛然漏跳一拍。   谢煜台鲜少唤她的名字,毕竟那会秦知知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落在谢煜台的身上,只要他看过来,秦知知便很快笑眯眯的迎上去,到也不需要谢煜台出声。可一旦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好像总也没什么好话。   他最后一次叫自己,是什么时候?   五十年一开的昆仑洞天,当今世上最凶险最莫测的秘境之一,却充满着珍奇法宝神秘功法,引得无数人丧命于此。   谢煜台要去其中淬炼剑意。   秦知知偷偷尾随其后,一起进了昆仑洞天。   漫天风雪,玉树琼枝。谁能想到宛如仙境般的昆仑洞天里会有那么凶险的存在呢?   想也没想便冲上去替谢煜台挡了那一招,秦知知倒在冰天雪地之中,鲜艳的血泊犹如仙境之中盛放的红莲。昏迷前,她似乎迷迷糊糊听到谢煜台的声音,很遥远,像沉睡在梦境里。   他说:“秦知知……你怎么就没有长进。”   如果秦知知还能说话,她一定会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再补一句土味情话:我要什么长进,我只想长进哥哥的心里。   可她已没有什么气力,她太过疲惫,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竟然还在挨骂,这任务实在太难了。   谢煜台,你的心是玄铁做的吗?   如今再次被叫了全名,秦知知本能沉默。   没有听到回应,谢煜台伸出手来,她像提线木偶一般也抬起自己的右手。   眼见着两人的手就要再次相碰,陆远道眼皮一跳冲上前去扣住秦知知僵在半空的手腕,对着谢煜台讪笑道:“谢道友,这就是我刚刚给你传音说的,我师弟君无涯的未婚妻,武都城城主的女儿,秦芝芝。”   他说的够清楚了吧?这俩人看起来也太奇怪了。   手腕被另一温度覆盖,蓦地将秦知知遨游九天的神思拉回。哦,她已不是天同宗的秦知知,那她怕什么?   正在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时,之前因被啖无宁魔气所冲而昏迷的苏青衣正巧醒来。甫一睁眼,便看见谢煜台和秦知知指尖几乎要贴在一起,而自己的大师兄陆远道正扣着秦知知的手腕,站在两人旁边,亮得像黑夜里的明烛。   苏青衣从地上坐起:“你们在做什么?”   秦知知:“……”   这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到底是哪里来的?   陆远道慌忙放下手:“苏师妹,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苏青衣抚着胸口摇了摇头,再抬眼时仍是满脸疑惑:“陆师兄,你刚刚在做什么?”   秦知知举得手酸,梗着脖子忍不住道:“青衣你别误会啊,我好像被控制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陆仙长是为了帮我呢。”   听到这话的谢煜台周身气息一窒,慢慢放下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方才一瞬间的失态掩去,像是一场错觉。谢煜台虽然没有说话,却也不再做其他动作,反而在撼天剑旁坐下,静静盘腿调息。   秦知知迫不得已的坐在地上,虽然仍不自由倒也比之前的尴尬场景不知要好多少倍。她仰头将自己怎么中了定尸符,又怎么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事情好好说了一番。   听完她的叙述,苏青衣心有余悸道:“秦姑娘,这可真是危险啊,要不是谢师兄出手快,你现在已经死了!”   秦知知听到这话,猛然一咳道:“确实要多谢谢、谢仙长的救命之恩。”   只是明明是啖无宁的定尸符,怎么偏偏现在和谢煜台绑在一起了?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陆远道站到谢煜台的身边:“和光派一些弟子受伤,行动不便。方才我已传信给南风长老,想来不一会他便能到这里将我们接走,谢道友什么打算?”   秦知知连忙插嘴:“不得先想办法把我们这情况解开再走?”   不然谢煜台御剑“嗖”的一下飞走,她该怎么办?搁后面跑啊?还是被吊起来飞?   “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陆远道嘴角抽了抽。   谢煜台淡淡道:“待南风长老来了再议。”   南风长老与和光派掌门是师兄弟,二者同出一门,感情深厚,是和光派第二重要的人物,如今修为已至元婴巅峰,离化神不过一步之遥。一传信来的便是南风长老,陆远道这一波弟子当真各个是和光派的宝贝疙瘩。   不过片刻,南风长就从云端落下,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身材矮小,鹤发童颜,身后背着一张蕉叶七弦琴。见到小辈们都还全须全尾的站着,放下心来,眯着眼睛笑道:“总算无事,我也好向师兄交代了。”   “只是谢小友,你的眼睛……”   谢煜台似乎有些不愿意谈及这一话题,微微偏头:“我无碍,多谢南风长老。”   因谢煜台回避的态度比较明显,南风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只是在心中微微叹息。待看见一旁乖巧坐着的秦知知,忍不住眯起眼睛“咦”了一声。   见南风注意到秦知知,苏青衣连忙添油加醋的将秦芝芝的身份与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南风,末了有些着急的问道:“南风师叔,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南风捏着小胡子沉吟半晌,接着吐出一大堆玄而又玄的话术,秦知知听得是云里雾里,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这其实是个bug。   定尸符与血肉相融的瞬间啖无宁的分/身恰巧死去,理论上秦知知应该一起死去。但偏偏时间过于巧合,在啖无宁活着时,秦知知还不算他的傀儡。   偏偏谢煜台握住啖无宁分/身的心脏,又在手中捏碎,沾染了啖无宁的魔气,定尸符在那一刻认定谢煜台是自己的主人,这才造成一场误会。   她悟了。   “那可有解的法子?”秦知知追问。   她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委实有些不太想和谢煜台再牵扯下去。秦知知为做任务而生,但秦芝芝可不是。   南风从自己腰间的葫芦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玉瓶:“你先将这化符水喝了。”   秦知知行动不便,苏青衣接了玉瓶喂她喝下,她顿觉身体一轻,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自己已经行动自由,喜不自胜道:“这就好了?”   南风摇摇头:“化符水的作用比较有限,现在也不过是短期之内让你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罢了,定尸符的威力却没那么简单。”   这毕竟是鬼修啖无宁的符箓,神乎其神,邪门歪道,即便是最擅长符箓的符修压胜派也难以破解。   一直沉默着的谢煜台也不免出声:“那会如何?”   南风捏着胡子的动作微顿,语气沉重道:“你们二人性命相连,你受伤,她也会受伤,你死,她也死。”   “什么?!”秦知知简直惊呆了。南风长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句话里竟然没有一个字是她爱听的!   作者有话说:   “亮得像黑夜里的明烛”,打一物品~ 第7章   秦知知两眼一抹黑,脑内无限循环南风长老的声音,“你们二人”、“性命相连”、“你……她也……”。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重生之前,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系统在脑内的喋喋不休。   “宿主,谢煜台来了。”   “你还不去见谢煜台吗?”   “谢煜台不会爱上你的,宿主,永远不会。”   谢煜台几乎要成为她心头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   重生之后,谢煜台不再是魔咒了。他直接变成了符箓,定在自己的颈后。   很好,直接战力翻倍呢。系统听了都得落泪。   讲道理,关于谢煜台的寿数问题,秦知知从来没详细考虑过。这可是小说男主,身上有着无比强大的光环,他不得活到最后,活的比所有人都长久?所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来都不担心谢煜台会死。   既然不会死,听着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保证性命无虞之后,秦知知快速从震惊中调整好了心态,她认真的问道:“那这样,是谢……谢仙长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吗?”   谢煜台已经金丹后期,有五百寿元,那岂不是她能白嫖五百年?   陆远道和苏青衣一齐看向南风长老,目光中满满的“还有这等好事”?   南风长老被期待的眼神看着,身体一僵:“……咳,这自然是不行。你该活多少岁还是多少岁。”   “实际上,你不仅无法与之同享寿命,还要共担风险。姑娘的体质不如他,谢小友受伤没事,但你可能会死。”   听完后秦知知干脆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和着就什么便宜也没有,光搁这儿受苦受难来着了?她能得到什么啊?   当事人之一的谢煜台倒是比其他人都要淡定:“没有其他办法?”   “这是鬼修啖无宁的符箓,从未有人被用了定尸符还能活下来……”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南风长抬眼看向谢煜台,后面那一句“解不开”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煜台向来是纤尘不染,清淡矜贵。如今却也衣襟带尘,血迹纷纷。   遥想数日前收到请柬的时候,南风长老也颇为惊讶。都言谢煜台练的是太上忘情,端的是淡薄冷漠,他没有情丝自然也不会喜欢什么人。即便天同宗的秦姑娘早已扬言非君不嫁,旁人也只当做戏言,没有人相信两人会成为道侣。   没想到真的成了。即便是南风长老也有几分感慨。   世人都羡慕谢煜台少年成名,剑意无敌。然而他们这些虚长他人几百寿元的人却是明白,太上忘情实属不易。自史有所载以来,练就太上忘情飞升的仅有一人,来自归元宗,之后再无人能够练就这份功法,直到出现谢煜台。   少年甫一拿到太上忘情,就成为这世间最孤独的人。   他无师无友无情爱,真正的完全靠自己,杀出一条剑道。   倘若真能遇到知心人,同登仙途,他们自然也是高兴的。谁能想到盟誓大典上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如今虽已斩杀姜沅芷,又失去双眼。当真是乐极生悲,与往日云泥之别。   难道这就是练就太上忘情之人的宿命?无论是自愿或是被迫,都注定要斩断情丝,注定一人。   南风长老话锋一转,缓缓道:“……不过符箓一道向来不是我派擅长,娑婆宗擅于玄妙之门,压胜派专修符箓之法,他们应有解的办法。说来也是凑巧,压胜派掌门前来议事后尚未回去,正在我派中。”   谢煜台沉吟半晌:“我正要往娑婆宗一趟。”   娑婆宗?往日谢煜台与这个宗门并无太多联系,去那里做什么。秦知知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跟自己肯定也没什么关系,便顷刻放下了。   苏青衣在旁边接了一句道:“那不正好,谢师兄去娑婆宗,我们回和光派,两不耽误。秦姑娘,你便跟着谢师兄吧。”   南风长老的眼神重又落回秦知知的身上。   像,再细看还是像。   刚刚“咦”的那一声,三分莫名七分惊异。不为其他,只因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毫无修为的姑娘,很像曾经那位追着谢煜台后面跑的天同宗女修。南风虽然年纪大了不太关心外界的八卦,却也有所耳闻。那位秦知知姑娘是天同宗宗主傅行云的嫡亲师妹,老宗主秦修远的掌上明珠,生的明媚潋滟,自幼千娇百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眼前这位秦姑娘虽然身量瘦小,面色苍白,比之要柔弱沉静许多,但细细看去五官仍有三四分相似。最重要的是眉目间几缕飞扬的神色,简直如出一辙。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人。也不知对她这样的普通人是幸事还是坏事。   本以为眼前的姑娘会一口答应,谁料秦知知思忖片刻果断道:“这不妥。谢仙长实力强劲又要御剑而行,带着我这样的普通人难免累赘,不如一人上路节省时间。我跟着和光派众人可以和南风长老一同回去,有消息和谢仙长及时传信便可,万一娑婆宗没有破解之法,倒也不会耽误太久。”   统筹布局,有理有据,归结到底不过一句话:她不想跟谢煜台单独一起。   莫问,问就是没必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合格的前任就要像死掉一样安静,更何况她确实已经死了。谢煜台的未来和秦知知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个已经过去的前传,更比任何人都渴望新生。   说来谢煜台确实也算够意思,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死到底和姜沅芷什么关系,但不管怎样姜沅芷已被斩杀,至少明面上大仇已报,也算成全了曾经秦知知的痴心一片。了结完这段事后,谢煜台被打乱的人生终于要慢慢回到正轨,继续走他的修仙大道。   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像牛皮糖似的缠着自己了。   秦知知话一说完,苏青衣就发现了一个盲点:“万一娑婆宗就有解决的法子呢?那你岂不是还要再跑一趟?”   陆远道立即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咳一声:“师妹,你跟我过来一下。”   苏青衣兀自懵懂,就被陆远道带到一边去。他们二人站在酒家屋檐下嘀嘀咕咕,离谢煜台和南风长老很远,与秦知知的距离倒是尚可。微风送来零散的几句,断断续续地飘进秦知知的耳朵里。   “名字一样……她长得像啊……”   “……看不见呢……”   “……两人搁那儿握手呢……”   “啊……那君师兄……”   “朝夕相对……难保不会……”   秦知知:?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没等她回过神,陆远道和苏青衣二人便结伴走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郑重。苏青衣认真道:“秦姑娘,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你还是跟我们回和光派吧!”   陆远道也附和:“是啊,南风师叔,秦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跟我们上路也放心些。再说,君师弟还在呢,我们怎么也要把人给他完整带回去。”   这两人还真是……好助攻啊。   秦知知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幽幽重复道:“万一娑婆宗就有解决的法子呢,我岂不是还要再跑一趟?”   南风长老哈哈一笑道:“这倒是不用多虑,我这里有两张如影符,你和谢小友一人拿一张,捏碎即可传送到对方的身边。”   如影符是个很神奇的符箓,往往成对出现,可以捏碎后瞬间传送到对方身边,不过也有限制,只能在三宗六派的宗门中使用。因为此符十分难炼作用也十分鸡肋,一般也就核心弟子能偶然拿到两张,往往另一头绑着师尊或长老。   秦知知是知道这个符的,所以才敢直接提出去和谢煜台分头行动。她难为的是怎么开口问如影符,毕竟这符只有三宗六派有,十二城的秦芝芝应该不会知道。   还得多谢苏青衣和陆远道这对小机灵鬼。   接过符箓后,秦知知就站在陆远道和苏青衣的身边,静静看着谢煜台与南风交谈。二人约莫在商量佛昙之事,佛昙一夜之间被啖无宁屠个一干二净,对修仙界而言绝对不是小事,只怕魔族要有更大动作。   说完之后,南风脸色有几分凝重,叹息着点点头。   与南风长老交谈后,谢煜台稍稍侧身。因着秦知知就在南风长老旁边,此刻两人倒是直接面对面。谢煜台很高,秦知知有些矮,只到他的胸口。   谢煜台动作轻滞,右手扶上剑柄,微微低头。若不是眼上蒙着白练,秦知知都要怀疑他是否在看着自己。   她装作没有发现,只低头盯着谢煜台的鞋面兀自发呆。   陆远道和苏青衣分别向谢煜台道别。   秦知知便见那绣着云纹的鞋面微动,调转了个方向,带起点点尘埃。谢煜台在众人的目光中化作一道蓝光,御剑离去。   “也不知道谢道友一个人行不行,毕竟现在眼睛也……”陆远道在旁边轻轻说了一句。   秦知知这时才抬头,看着谢煜台消失的背影,不禁微微失神。   南风长老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飞行法器,往半空一抛,一片花瓣瞬间变成一朵巨大的莲花。他点了点几个尚在昏迷中的和光派弟子,将他们安顿在法器上,又招呼秦知知几人赶紧上来,见人齐之后微微一笑,腾空而起:“坐好喽。”   秦知知只觉得狂风拂过脸颊,吹着她的头发飞舞,连带着整个人都有几分漫不经心。从剖腹到重生,再到如今,对他人来说已是几天过去,于她而言只不过是片刻功夫。此刻总算有时间能整理一下心情,秦知知开始思考自己的后路。   定尸符是一定要解的,谢煜台是没必要再见的,天同宗是一定要回的,她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那把大刀。   秦知知认真盘算着怎么才能回天同宗。   这厢陆远道和苏青衣则在挨个查看着几位尚在昏迷的弟子,见他们都只是单纯的昏过去后,这才走到南风长老旁边安心坐下。   南风长老见陆远道来了,又扫了一眼安静的秦知知,低声开口道:“我方才想起,门派中是不是还有另一位秦姑娘?”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小伙伴评论的呀~评论发红包哦~ 第8章   倒不是南风长老有多爱好八卦,而是秦芝婕的事现在在和光派可谓是上下皆知,即便他不太关心也总是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比如秦芝婕以自己是武都城城主女儿的身份借住在和光派,和光派也不好公然赶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君无涯则被缠的心烦意乱无法下山,在他来之前好像听说这小子没办法,躲起来闭关了。   如今他出门接徒弟,又接回了一个姓秦的姑娘,之前听苏青衣话里话外介绍,好像还说这个也是武都城的?   陆远道听到他的话,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苏青衣倒是快人快语,面上有几分打抱不平,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身后的秦知知打断。   “南风长老,那是我妹妹秦芝婕。”   “哦?”竟然还是亲姐妹。还没等南风长老说什么,苏青衣便凑在他耳边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她早就看秦芝婕有些不顺眼,颇有些添油加醋。南风长老听完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秦知知,嚯,好精彩。他知道君无涯面如冠玉,风姿卓绝,平日里就有不少小姑娘看到他就脸红,没想到啊……南风长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总觉得门派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秦知知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秦芝婕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伙同亲娘把同父异母的姐姐害了。她倒要看看这个黑心肝的,现在嚣张成什么样。   和光派离佛昙相当之远,若是普通修士日夜兼程也要三五日才能到达。不过南风长老的飞行法器却是个宝贝,靠灵石驱动,灵石越多飞的越快,不过两个时辰就隐隐看见和光派的景象——在一片茂林修竹,郁郁葱葱之间。   说来也甚是有趣,和光派多是琴修音修,三宗六派之中最是风雅温柔。门派弟子皆穿青衣白袍,衣带当风,就连门派所在地也是一片竹林飒飒,曲水流觞,颇为风流。   见南风长老携陆远道几人平安归来,守门弟子皆面带喜色上前行礼。陆远道连忙招呼其他人将还在昏迷的弟子安顿好,待交代完这才跟着南风长老后面准备一起去拜见掌门。   谁知刚走几步,秦知知的肚子便疯狂叫了起来。   这一群人里只有南风和陆远道已经辟谷,苏青衣不过筑基,秦知知就更别说了。人生经历大起大落,就凭这个比普通人还要弱上几分的身体,还没昏过去都已经是她意志力足够坚定。但毕竟是在别人的门派,秦知知有些不好意思提出来,只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肚子。   陆远道原本和南风长老都走在前面,不知想到什么,停下步子。回头见苏青衣和秦知知二人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和南风长老对视一眼开口道:“南风师叔,我看师妹她们都有些累了”。   南风长老也见她们二人眉目间有些疲惫,捏着胡子安慰道:“我和陆远道先去便可,你们小姑娘家自去梳洗一番,回头再叫你们。”   苏青衣忙不迭的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凑到南风长老前说了几句,南风长老笑了笑拿了个腰牌给她:“去吧。”   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面上有些得意,回头见秦知知有些发愣,抱着她的胳膊道:“秦姑娘你想什么呢?走,我先带你去吃饭去!”   秦知知应了一声,跟着苏青衣往旁边走。她才不会说在看见苏青衣和南风、陆远道二人互动的那一刻,她突然十分想念天同宗宗主,她的大师兄傅行云。   想来傅行云在此地的话,也会这般叮嘱自己吧。   许是真的有些饿了,在饭菜端上来的后,秦知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抄起筷子就往碗里夹。原本还想着要矜持一些,结果一看苏青衣比自己还夸张,宛如饿虎扑食一般,看来也是饿的厉害。这下更没什么包袱,大快朵颐起来。   和光派的饭菜十分可口,正和秦知知的口味,她吃的专心致志,一时之间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至脑后。   “芝芝,你也是城主的女儿,为什么不修仙呢?”吃饭的间隙,苏青衣有些好奇的问道。   十二城虽然不比三宗六派实力雄厚,皆有飞升的老祖,但也是修仙家族,同样会收一些弟子传承功法。   听到这问题,秦知知动作微顿:“也许是我天赋不够。”   原身在三四岁时生了一场很大的病,差点就要活不下来。虽然后来痊愈了可是身体却一直不好,平时针药不断,稍微遇事或气温变化些许就要卧床几天。这样的身体别说是修仙,恐怕是活着都很勉强吧,故而武都城里的人也没有谁提起这件事情。   “怎么会,秦芝婕都能有炼气修为,你会差吗?”一路过来苏青衣还挺喜欢秦知知的,该安静时安静,该说话时话说,不矫情还有几分聪明劲。比那个不知进退的秦芝婕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因此心自然向着她这里偏一偏。   秦芝婕和她的亲弟弟秦关楼都是双灵根,比三宗六派的核心弟子来说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人物,但在十二城已是上上之乘,自幼便被武都城城主当成宝贝。秦芝婕今年十七岁,修为乃是炼气巅峰,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比秦芝芝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深闺小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想到记忆里秦芝婕每每趾高气扬的面孔,秦知知默默咽了一口饭。   “等吃完饭我带你去测测灵根,”苏青衣用筷子戳着碗底,狠狠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秦知知有些惊讶:“我可以去测吗?”   苏青衣拿出南风长老给她的腰牌在手上晃了晃,眉飞色舞道:“你看,我这不是跟南风师叔要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难为苏青衣还惦记,南风长老也确实是疼这个女弟子。秦知知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吃完饭,苏青衣对着自己和秦知知略施一个清洁咒,稍微整顿一下便拉着秦知知的手向测灵根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和光派的弟子,他们看到苏青衣都会问个好,待看到秦知知后便会微微一愣,交头接耳起来。   秦知知有些奇怪,但因为苏青衣走得太快也没多想,跟着对方走进了存放青灵石的大殿中。   一般来说测灵根这样的事情只有在每个宗门招弟子的时候才会发生,平日里存放青灵石的大殿也不会开着。因为有南风长老的腰牌,苏青衣很轻易的打开了大殿的门,领着秦知知走了进去。   “就是这个,你把手放在上面就行了。”拉下青灵石上的布帘,苏青衣介绍道。   和光派的青灵石与天同宗的完全不同,被打磨的十分光滑,隐隐泛着青色,宛如翡翠一般剔透。秦知知犹豫了片刻,抬手就要放上去——   “真是稀奇了,青天白日的,是什么人在这里?”   话音刚落,苏青衣和秦知知都有些错愕。   秦知知回头,见在大殿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淡青色的褙子配着杏黄色的襦裙,梳着垂挂髻,鬓边簪着一朵杏花,端的是娇俏可爱。   只是那面上的表情虽然挂着笑容却有几分狰狞,对方死死盯着秦知知道:“听别人说有个武都城的秦姑娘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我的‘好’姐姐。”   一个自幼脾气骄横,自诩天资出众便对姐姐颐指气使的姑娘,因为看上姐姐的未婚夫不惜发卖姐姐,恨不能让对方生不如死的好妹妹。   自己还没去算账呢就上赶着跑到人脸上舞,这就是秦芝婕本婕吗?   秦知知瞪圆了眼睛,装的满是吃惊:“妹妹,原来你也在和光派。”   秦芝婕看见秦知知一脸无知的模样心里就来火,她永远都是这样,仗着自己尚有几分颜色,无辜懵懂。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却占着嫡姐的名头,有个天之骄子般的未婚夫,仿佛这世间的好事都被她占全了。凭什么?她只是喜欢君无涯而已,又有什么错?   秦芝婕冷哼一声,转瞬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我自然在和光派,并且以后也会一直在和光派。”   秦知知随口一答:“干什么?来和光派看大门啊?”   虽然是双灵根天赋,但秦芝婕年纪不小了,和光派收她当弟子不是血亏?   秦芝婕还没什么表示,一旁的苏青衣倒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想到她们两人刚打开大殿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秦芝婕就赶着站到大门口厉声质问,可不就像是给他们和光派看大门的吗?   秦芝婕顿时脸色通红却还是强自镇定:“秦芝芝,我会留在和光派自然是因为我就要嫁给君哥哥了。可你呢?你若是尚有羞耻之心,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嫁给君哥哥?秦知知微微怔愣方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君无涯。不会吧,也就这么短短的日子,还真让她给成了?   苏青衣听到后十分气愤,向前一步怒道:“你胡说,君师兄才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秦芝婕反唇相讥道:“不会娶我这样的女人会娶谁?难道娶你旁边那个丢了信物,不顾礼义廉耻和别人私奔的女人吗?”   秦知知:???   等等,她说的那个女人,是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   依然有红包哦~ 第9章   突然变成不顾礼义廉耻和别人私奔的女人,秦知知有些消化不良。   印象里,原身从未和别的男人说过话。幼年之时,尚会和弟弟妹妹一同出去见客,只是原身寡言少语,不是个讨喜的性子,久而久之便也很少叫他。即使是君无涯前来,五次里也有四次是不让他们相见的,继母自会携着妹妹前去招待,再借口原身生病不便相见。   每次见面后,秦芝婕总会跑到她面前来说着君哥哥又送了什么带着自己玩了什么,他去了何处修为如何,怎样怎样厉害之类。因着原身从未收到过什么礼物也未接到君无涯的问候,也渐渐冷了心,大抵也是有些自卑的。   就这样一个人,你说她不顾礼义廉耻搞私奔?那秦知知都能飞到天上去炸月亮。   苏青衣将秦知知拦在身后:“你胡说,秦姑娘分明是被歹人所骗,若不是凑巧我们将她救下,现在已经生死难料,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那是她自己有眼无珠,偏偏轻信他人的话,怨不得别人。”秦芝婕笑的花枝乱颤,“她自己蠢,又怪得了谁?”   哦,原来是这样。秦知知是闹明白了。   秦芝婕母女一边计划着卖了秦芝芝,一边跑到和光派来诬陷秦芝芝是和别人私奔去,武都城城主也同样震怒,不管别人信不信秦芝芝名声已经毁了。姑且不论秦芝芝根本跑不回来,就算真是万千之一的几率侥幸跑了回来,也是再无颜面做人,和君无涯的婚事自然是想也不用想。更何况,只要秦芝芝不在就是死无对证,秦芝婕母女便是白的也会说成黑的。   谁又会去在意这样一个安静的小姑娘呢?   就算有人相信秦芝芝的话,不是私奔,又能怎么样?毕竟谁也拿不出证据,无非就是像现在的秦芝婕和苏青衣一样,争锋相对而已。   看来在佛昙的时候苏青衣还是顾忌秦知知的面子,说的太温和了。怪不得刚刚走在路上,秦知知就觉得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和议论有些奇怪,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得不说,秦芝婕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牌。   “秦芝芝,我要是你现在趁早自我了断,还能让人称赞一句烈女。”秦芝婕将目光落到秦知知的身上,眼神之中满是讥讽。   秦知知简直莫名其妙:“我要别人赞我烈女干什么?”   “你现在这般,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秦知知还未有回应,苏青衣已经事满脸怒容。竟然上赶着来让别人自戕,她自幼来到和光派所处之人皆是光风霁月,从未见过像秦芝婕如此心狠的人,不管如何,秦芝芝和秦芝婕可是亲姐妹啊!   苏青衣愤愤不平却也委实不愿意再和这么歹毒的女人胡搅蛮缠下去,拉住秦知知的手,将其放在青灵石上:“芝芝,我们测灵根,别管她。”   “有些人为了抢姐姐的未婚夫,人都不做了。她都能活,我怎么不能活?”相较于苏青衣的气愤,秦知知倒是冷静许多。她淡淡吐出一句话,顺着苏青衣转身后将手缓缓搭在灵石上。   秦芝婕瞬间暴跳如雷:“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这么说我?!”   说着她双脚凌空飞入大殿,立在秦知知身前,提气扬掌就要向她打来。苏青衣原先只是盯着灵石,故而反应慢了半拍,待她回身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秦芝婕一巴掌就要打在秦知知的脸上——   恰逢青灵石运转,发出“哒”的轻轻一声,淡青色的光芒穿透升腾。秦知知只觉心中微动,淡淡的暖流从丹田处升起流向四肢百骸,如此熟悉的感觉让她遍身舒畅。   她眉头一舒,右手紧握凝聚力量,抬手蓦地打出一拳,掀起一阵狂风。但见龙腾虎跃,惊若游龙,伴随“轰”的一声巨响,正中秦芝婕的鼻子。秦芝婕瞬间倒地,巨大的冲击之下“哐”的撞断了大殿的门槛,直接飞了出去。   秦知知:“……我去!”   这一拳好像有点猛。   苏青衣目瞪口呆,跟看到神仙似的看着秦知知。   正从掌门处出来寻秦知知的陆远道正巧走到殿外,听得一声轰响之后看着一个身影风筝似的从殿内飞出来,心下一惊。待看清满脸是血已经昏迷的秦芝婕后,怕里面出了什么事,连忙抬脚往殿内赶去。   谁知进去就看到苏青衣和秦知知两人大眼瞪小眼,秦知知的手还搭在青灵石上。   见两人没有事,陆远道松了口气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秦姑娘在测灵根?”   提到测灵根,苏青衣连忙拍了下脑袋:“对,能打出这么厉害的一拳,秦姑娘的灵根应该非常稀少吧。”   不得至少比秦芝婕要好很多?   说着三人一齐向青灵石看去,青光大盛之后灵石一片混沌,待片刻后缓缓露出杂乱的五种不同颜色。   秦知知:“……”   早知道这具身体有点废,但看到杂色五灵根之后,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呢。   苏青衣大惑不解,盯着灵石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五灵根?”   修仙之中,单灵根最稀有,修行速度极快,单灵根之中又分普通单灵根与变异单灵根,变异单灵根是上乘之上乘,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谢煜台即是如此。单灵根之下是双灵根,同样稀少,通常可以作为三宗六派的核心弟子,修行速度仅次于单灵根。再次之是三灵根,之后是四灵根,修行速度依次递减。到了五灵根,基本就是不能修行的废物,连当三宗六派十二城的洒扫弟子都没资格。   陆远道也摸了摸鼻子:“青灵石应当不会出错,秦姑娘你不要太伤心。”   秦知知不伤心,她松开手点点头。废物总有废物修行的办法,再说就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她相信自己即使是废物,多少也是个天选废物——来自咸鱼的自信。就算秦芝芝的底子不行,但秦知知至少是筑基过的人,天同宗的女人绝不认输!   苏青衣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陆师兄,你看到没?就刚刚秦姑娘打出的那一拳,就算是变异灵根也不稀奇,她怎么会是五灵根呢?”   陆远道一边招呼着她们二人出去一边关上殿门,看见大殿坏的门槛心想着又要花钱了,暗叹一口气道:“谁知道呢,也许秦姑娘天赋异禀吧。”   他从来不觉得秦芝芝是个简单角色,会三宗六派的扩音符,连秦芝婕都没见过的东西武都城城主难道会教给她?退一万步说,喜好武力的武都城城主会无聊到去记这种小孩子家家玩的东西?   听到陆远道的话,苏青衣目光炯炯的盯着秦知知:“一定是这样!”   秦知知看着她的目光一阵恶寒,真怕她下一刻竖起大拇指送到自己面前,再说一句“你是这个”。   秦芝婕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其他弟子已经将她抬去疗伤。既然看不见人影,秦知知也省的烦心,只是路上不免又要被指指点点,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嘴巴里又传成了什么样子。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和光派的主殿,和光派掌门贺凌风、南风长老和压胜派掌门章白眉正坐在一起谈论什么。和身材矮小的南风长老完全不同,贺凌风身量适中,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眉目温润。章白眉则人如其名,虽然不老,却有两条雪白的眉毛,令人见之不忘。   “师尊,人带来了。”陆远道行礼。   贺凌风颔首,望向秦知知语气温和:“秦姑娘,你的事我们都已听说,你受惊了。”   秦知知摇摇头:“多谢贺掌门关心。”   章白眉已是十分好奇,伸着头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道定尸符所在的位置是否方便?”   还好就在后颈上,要是在身上可能还真不方便。   这样想着,秦知知走到三人身前,背对着众人微微低下头。在她的颈后一把淡金色的小剑浮现,仿佛胎记似的牢牢钉在皮肤上。秦知知本就肤色较白,如今一看这把小剑更是十分明显。   南风问道:“章老儿,你能不能解?”   章白眉皱着眉头端详半晌,伸出指头来用灵气探知。谁知顿时感到指尖传来一阵抵触,仿佛剑锋在割手一般,输入的灵气越多,痛得越厉害。   他连忙收回,额上沁出了些些冷汗,有些说不准:“此事闻所未闻,恐怕我得回门派查阅典籍之后才好给答复。”   直白点:这题好难,他也不会啊!   “哎,当真是多事之秋……谢小友如今又那样……”想到之前的事情,南风长老不禁感慨连连。   秦知知听了心下倒是没有什么波澜,这可是魔族鬼修的符箓,倘若那么好解,啖无宁也不用混了。魔族炼符箓的功法本就和修仙界不太一样,啖无宁的方法更是邪之又邪,章白眉不知道,一点也不令人惊讶。   看来还得指望谢煜台。不知道娑婆宗那里的情况如何呢?   眼见暂时没有法子,贺凌风等人又安慰了秦知知一番,让她先安心在门派住下等谢煜台的消息,便让苏青衣带着她先去安顿。   出了大殿门,秦知知长舒一口气,转头和苏青衣有说有笑起来,顺便商量着住在何处。苏青衣想要秦知知跟自己住的近一些,方便聊天,也好远着点秦芝婕,秦知知自然是百分百的愿意。她笑着正要感谢一番,便觉得一个阴影从自己头上笼罩下来,连带身边的苏青衣脸色也有些呆愣。   秦知知收起笑容:“怎么了?”   苏青衣忙不迭的看向她的身边,抬手指了指,贴耳小声道:“君师兄来了。” 第10章   秦知知这才慢半拍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静静立着一个人。他穿着和光派弟子统一的青衣白袍,风过处衣袍扬起,端的是长身玉立宗之潇洒。   早先从苏青衣嘴里就听说君无涯是和光派的“小玉郎”,极受门派中长老们和弟子们的喜爱,如今一看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号。唇红齿白,风流俊秀,比之谢煜台和陆远道二人他的长相少了些棱角,多了几分阴柔。确实是个老少通吃,男女皆宜的好样貌。   难怪秦芝婕对他爱的要死要活,老秦家祖传的颜狗属性。不过比谢煜台来说还是太过稚嫩,果然是自己眼光更好。   如今,君无涯正低头看着秦知知,好看的眉毛有些微微皱起。   “君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苏青衣一看气氛不对连忙出声询问。   君无涯抬头对着苏青衣微微颔首,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在这里等秦姑娘。青衣,你先去旁边等会吧。”   “哦……哦。”苏青衣微愣,犹豫的看了一眼沉默的秦知知,还是转身直到听不见两人说话的距离这才停下脚步。   苏青衣走开,只剩秦知知和君无涯两人面面相觑。君无涯不开口,秦知知更不知道说什么。她跟君无涯不熟,原身也没怎么跟对方相处过,连个模板都没得套。   如此沉默了半晌,到底是秦知知有些按捺不住:“您有事么?”   问完觉得这句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又连忙补了一句:“君仙长。”   这应该够恭敬了吧。   君无涯面上阴晴不定,似乎正在纠结什么,见秦知知先开口,他缓缓道:“你为什么又回来?”   秦知知俩眼直接变问号。   仿佛是忍耐到了极限,君无涯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一字一句道:“既已有了心悦之人且相约离开,又为什么回来?”   把私奔说的那么清丽脱俗真不愧是文化人,秦知知当场乐了:“你没事吧?”   她觉得自己很委婉,她想问的其实是,你什么毛病啊?秦知知还从来没见过争着把绿帽子戴在头上的男人。好有勇气,真男人君无涯!   君无涯面色不虞,语气也沉了下来:“既然平安归来亦该低调行事,怎么偏偏又打了你妹妹,闹得人尽皆知。”   本来君无涯是不想管这件事的。他对秦芝芝已经没有什么太多印象,无奈秦芝婕一直说她是跟别人私奔,闹的门派上下皆知,平白一顶绿颜色的帽子扣下来君无涯也有些郁闷。但他烦秦芝婕又烦的厉害,逼不得已借口闭关才清静了没两天。   今日听说他那逃婚的未婚妻回来了,勾的君无涯心思浮躁,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人既然已经逃走了,又何必回来?还没等他调整好情绪,秦芝婕就哭哭闹闹的来到他闭关的房间前。说秦芝芝定是所托非人如今后悔,便想着回和光派来傍着君无涯,谁知看到秦芝婕在这里,心下十分嫉妒,直接出手打了她,又叫好些人看了笑话。   一直让她们在和光派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君无涯十分头疼却只得出来,寻思着先见见他这位逃跑的未婚妻。   现下看他这位未婚妻虽然生的柔弱婀娜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眉目间却总有一丝心不在焉,看自己像看个透明人一般。   这眼神无端让君无涯觉得更加烦躁,语气也不免更冷硬几分:“你既然之前已经……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女孩子家,名声还是要的。你今日公然打了秦芝婕,以后怎么对父母交代?你现在去跟秦芝婕道歉还来及,这事就算过去了。在和光派修养一段日子后,回武都城去尚有颜面自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秦知知若无其事的拨动着手边的灌木叶:“啊对对对。”   不论君无涯目前对秦芝芝和秦芝婕二人的感情怎样,现阶段秦芝婕的洗脑真的很成功。反正现在她说什么君无涯都认定是自己的错,不贞不洁不淑不静。既然已经有了这种印象,也肯定不能通过三言两语就想着翻盘。   跟眼前这种人,秦知知懒都懒得解释。   察觉到秦知知敷衍的态度,君无涯眉头都快拧成一团麻花,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秦知知莫名其妙:“你要娶秦芝婕?”   君无涯满脸错愕:“怎么可能!”   “那你是要娶我?”   君无涯沉默了。   秦知知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的答案,嗤笑道:“既然都不想,你算什么人,想管我们家的事?”   君无涯眉头收紧,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拳头:“你我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殴打妹妹到底是错……”   秦知知打断他:“君仙长,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五灵根废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秦芝婕,金水双灵根,天赋出众,炼气巅峰。请问,几个我才能打得动秦芝婕?”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君无涯的肩头发泄似的使劲戳了戳:“你有感觉吗?”   你有脑子吗君无涯?虽然秦芝婕确实是她打的,那又怎样,难道她会承认?理不直气也壮好吗。   “没有。”君无涯浑身硬的跟钢板似的,秦知知的力气与他看来跟蚍蜉撼树没什么区别。丝毫不动就算了,秦知知自己倒是被力的反作用弹的摇晃了好几下。   “又要多少个我,才能打过你呢,单灵根天才,和光派小玉郎。”秦知知收回手在半空甩了甩,眯起双眼,“你们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说秦芝婕为什么偏要为难我?”   君无涯脸上闪过一丝无措,难道是他搞错了么?可是秦芝婕哭的那样惨,又有旁观者亲眼看到她从大殿内被击飞,分明不像是作假的样子……   “当然,还好我不是只蚂蚁,君仙长一定会放我一条活路的,对吧?”转瞬秦知知又笑了出来,她偏了偏头,颊畔漾开浅浅的小梨涡,笑的天真明媚。   那只可怜的小蚂蚁早就在被发卖的路上断了气,她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天同宗的秦知知颇有倾城之貌,有几分像她的秦芝芝必然不差。比起秦芝婕的娇俏可爱,秦芝芝娴静如娇花照水,笑起来时却又带着点点羞涩与期待,明艳生动,倒是更动人。   “这是自然。”君无涯脸色微红,移开视线连忙道,“只要你诚心悔过,我必不会难为你。秦芝婕那里想必,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是呢,是有什么误会。”秦知知点点头,一把拽下旁边灌木叶,拽的灌木“蹭”的弯腰又顷刻弹开,歪歪扭扭了半天。   “误会解开就好了是吧,君仙长?”   君无涯看着摇晃的灌木丛,下意识的点点头:“嗯。”   秦知知摩挲着手中的树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微微叹息道:“君仙长……你知道吗,我差点死了。”   她的语气过于缥缈,好似已不在人间。君无涯听得一阵恍惚,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秦知知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对着君无涯微微一笑,端的是眉眼弯弯,柔顺乖巧。之后便不再多言,转身告辞。   等在树下已经有些着急的苏青衣见秦知知走来忙迎了上去,虽然离得不近她也能大概看到君无涯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有些担心的挽着秦知知的胳膊道:“怎么样,芝芝,君师兄没为难你吧?”   秦知知摇了摇头,只是脚步微顿,突然问道:“青衣,你说谢煜台伤心吗?”   “啊?”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苏青衣一头雾水。归元宗的谢煜台?明明不是在谈论君无涯君师兄吗?   秦知知也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缘无故。   只是刚刚在说出她差点死了的刹那,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君无涯的身影和谢煜台的渐渐重叠。那日做任务做的太过专心,满心想着的都是终于要结束了,现如今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谢煜台的模样。   他那样的人,不知当时会是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呢?想来还是如平日一般冷漠淡然吧,也许眼中能有些许波澜,也多半是错愕和震惊。   秦知知将有的没的从自己脑袋中清空,拉着苏青衣的手道:“对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干啥啥不行,敷衍第一名。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秦知知刚醒没多久苏青衣就来到了她的房间,拿了一个小乾坤袋递到她的手上。   “这是师尊让我拿给你的,希望你能收下。”   秦知知接过袋子粗粗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可以延年益寿增强灵气的丹药,还有两颗可以救命的金丹。想必是听说自己是五灵根的事情,又怜她一路颠簸受难,回来还被君无涯找茬。   不过和光派还挺大方。   占便宜不积极,脑袋有问题。秦知知也没纠结,乐呵呵的收下了:“替我多谢贺掌门。”   “这有什么客气的。”苏青衣也笑眯眯的,“你让我做的事我也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秦知知偏头坏笑:“戏台子都搭好了,自然是现在就开演啦。”   昨日她给秦芝婕递了一封信,邀她今日清晨在龙池见面,想要同她聊聊君无涯的事情。其他事秦知知还真拿不准秦芝婕会不会上钩,但涉及到君无涯,她应当不会无动于衷。   和光派有两处水地,一曰龙池一曰凤沼,风景宜人但皆是偏僻之所,很适合解决私事。龙池水面澄净,尤其在朝阳初升之时,阳光落入水中,水面清澈宛如镜面竟是可以将太阳再反射到天上,虽然较为朦胧模糊,却也一直是和光派独特的奇观。   秦知知到龙池时,秦芝婕已经守在那里。昨日那拳打的真的有些重,即便用了药秦芝婕的鼻梁处还有些青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秦知知只扫了一眼,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没想到秦芝婕会变得那么滑稽。   秦芝婕咬牙切齿的看着她道:“秦芝芝,你怎么好意思笑出来,我会变成这样难道不都是你的错?”   秦知知有些无辜:“倘若不是你要打我,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秦芝婕讥笑道:“昨日不过是巧合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我何?不过是个杂灵根的废物,竟然有勇气单独约我在此处,你是真的不怕死?”   在秦知知看来,秦芝婕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和这种人耗时间没什么必要。她不欲与其多做纠缠,只想速战速决。故而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来缓缓道:“你说巧不巧,我昨日拿到一封飞往武都城的传音符。”   她扬了扬手中的符文:“你觉得眼熟吗,秦芝婕?”   秦芝婕脸色微变,为什么她给母亲的传音符会落到秦知知的手上?但转念想到自己昨晚所做的事,面上又轻松几分。即便有传音符又怎样?她怎么能保证自己拿到的就是有用的那道符?   看见秦芝婕的表情,秦知知动动脚指头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捏碎了传音符,没有预想中说话的声音传来,只有风过簌簌,无事发生。   秦知知“啊呀”一声:“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秦芝婕眉头一松,果然这个蠢货没有拿到那一份,没忍住嗤笑道:“秦芝芝,你耍人玩呢?”   秦知知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你等等,我还有一张。”   秦芝婕登时气结:“……你!”   秦知知又掏出了一张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传音符,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了半天:“应该是这张吧。”   秦芝婕眉心一跳,暗暗打量着对方。   秦知知捏碎符箓,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好意思,好像拿错了。”秦知知扔掉,又低头掏了起来。   秦芝婕怒道:“秦芝芝!”   秦知知一把手抽出四张带有武都城封印的传音符,冲着秦芝婕眨了眨眼嘀咕道:“六张了哦,总有一张有的,对不对?”   秦芝婕心下大惊,伸手就要去抢秦知知手上的传音符。秦知知自然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她原先就和对方站在龙池的一左一右,待看到秦芝婕动身后直接同时捏碎四张符箓。   秦芝婕的声音便从其中一张中清晰的传了出来。   不过寥寥数语,语气哀哀切切,一言以蔽之:母亲,我们的计划失败了,秦芝芝那个小妖精竟然没有死!她从黑市里跑出来了,还被和光派的人救了下来。我该怎么办?快快教教我!   秦芝婕脸色骤变。   怎么可能,她昨夜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准备了六个传音符分时段传到武都城,怎么会如此凑巧偏偏全部落到秦知知的手里?!   “你很惊讶吧,秦芝婕?”秦知知搓了搓自己手上符文的碎屑,抬着眼皮看向秦芝婕。   发卖秦芝芝的事情并不是秦芝婕一人做的,秦知知十分清楚这背后还有一个从未露面的继母,不然就依着秦芝婕这小妮子一人可成不了事。如今东窗事发,秦芝芝竟然被和光派救了回来,就算嘴上不说,秦芝婕心里定然是慌乱的,出了事就找家长不是很正常的事?她便请苏青衣想办法盯着秦芝婕,看看她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果然,从半夜开始,第一个时辰先是只有一张传音符飞出去,第二个时辰有两张,直至第三个时辰同时飞出三张,总共六张传音符,各个都带着武都城的封印,其中只有一张真正有秦芝婕的传音。要不是苏青衣多了个心眼,找了陆远道帮忙,只怕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将六张符完全截获。   截获了传音符也够让人头疼的,这传音符上有着武都城的封印,除非是武都城城主的直系嫡亲,其他人便只有修为比城主高方才可以打开。   在现今这个世界,金丹中期修为便可以为三宗六派的长老或是十二城之主。武都城城主正是金丹巅峰。可是金丹以上修为的人谁会无聊到去截这种小孩子家家的传音符,可以,但实在没必要。修为低的弟子便是有这个心,也没实力打开。   秦芝婕打的一手好算盘,又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连发六道符。理论上来说,若不是有心人盯着她的窗口还盯了一个晚上,这事也就成了。   可惜,秦知知早有预料,必然不会让秦芝婕轻易得逞。   她既是武都城城主的至亲又早先布下天罗地网,秦芝婕房间里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别想飞出去。   眼见着事情败露,秦芝婕面露凶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知知收起传音符歪着头将双手背在身后:“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计划而已。”   秦芝婕听完顿觉有几分可笑:“你既想着拦下我给家里的传音符,自然已是对我有所怀疑。没错,你被卖往魔修之地是我计划的,又怎么样?”   秦知知静静听完,语气淡淡:“你这般害我,就是为了一个男人?”   秦芝婕听罢,勾起唇角笑道:“你懂什么?凭什么他偏偏要娶的是你!我从小就喜欢君哥哥,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喜欢他。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   秦芝婕的声音还在回荡。   晨光微熹,落在秦知知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微微的金光,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开口:“自甘堕落。”   秦芝婕擦了擦脸,嘲笑道:“放屁!天同宗的秦知知也不是如此?她既都能嫁给归元宗的谢仙君,为什么我做不得?”   秦知知:?   怎么肥四,她是不是听错了?秦芝婕刚刚说的是天同宗的秦知知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成为反面教材。   不过她当年攻略谢煜台时,多少也是有些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咣咣挡大刀的意思。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   缓了缓心情,秦知知语气微顿,转瞬严肃道:“可是谢仙君没有未婚妻,秦知知也从未害过任何人。你拿什么同他们比?”   秦芝婕道:“我对君哥哥的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不会比天同宗那个人对谢仙君的少一分一毫!”   “呵。”秦知知冷笑,“所以秦知知死了,你也去死吗?”   曾经的秦知知为了攻略谢煜台山刀上下火海,无所不用其极,她爱的卑微爱的渺小,所以她死了。   对啊,秦芝芝也死了,她失去的只是生命,你失去的可是爱情啊秦芝婕,多么高尚伟大。   秦芝婕双眉一抬:“让我去死?秦芝芝你也配。如今你声誉尽毁,君哥哥必然是嫁不了的,父亲也还在生你的气,家也难回。现在的你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是了,就算此事被秦知知识破又怎么样,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听见,她还有母亲为她出谋划策,父亲也一向疼爱她。和光派他们这群人愿意信谁还说不准,秦知知孤身一人,又能拿什么和她斗?   还没等秦知知想到怎么反驳,突然一个声音从二人背后响起,语气之中隐含着怒意:“谁说她嫁不了我?”   秦知知和秦芝婕都有些错愕看向来者。   衣带当风,皎如玉树,君无涯就静静站在那里望着两人,眼底一片波澜。   在他的背后除苏青衣和陆远道外,尚有其他和光派弟子皆是目瞪口呆的看向秦家姐妹。这正是秦知知让苏青衣安排的第二件事情——想办法把君无涯带过来。   揭穿阴谋什么的,怎么能没有人看戏啊?但是她没想到苏青衣这么给力,还拉来了这么多吃瓜的路人甲乙丙丁。   众人皆是一阵惊异,他们单知道秦家妹妹喜欢君师兄,秦家姐姐为爱私奔,却没想到这背后完全是一场阴谋。这么想来,姐姐秦芝芝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要不是运气好,现在当真是生死未卜,还不知道要经受怎么样的折磨!   君无涯死死咬着下唇,蓦地响起昨日秦芝芝那一句轻轻地叹息。   “君仙长……你知道吗,我差点死了。”   她那时候是真的九死一生吧,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是怎么经历这样的事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倘若陆师兄他们没有正好经过将她救下又会怎样,君无涯想也不敢想。   而自己昨日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了她……   君无涯双眼微红:“芝芝……”   秦知知:“……”   她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好了好了,这个男人脑子都在想的什么啊?她都没哭呢,君无涯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秦芝婕双腿一软,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方才回过神来自己是中了秦知知的计谋。秦知知原先一贯寡言少语,只有被欺负的份,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缜密的心思?   她看着君无涯想要去扯他的衣角,眼泪从眼角簌簌滑落,一派楚楚可怜之相:“君哥哥,你听我解释……”   君无涯后退一步,紧抿着唇线,看也不愿看她。   秦知知没心情看秦芝婕作秀,垂了眼眸道:“今日之事,诸位仙长都已看见了。多的话,我也不再多说,孰是孰非,想来诸君心中都有计较。”   “我秦芝芝虽然是个废人,却也不是任人折辱的。正巧今日有诸位仙长做个见证,”她抬起头,笑的清朗动人,“我秦芝芝,今日与继母、继妹恩断义绝,不再来往。从此,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虽然是家事,但秦芝芝被害在先后又被毁清誉,暗地里还不知道受了继母继妹的多少蹉跎。修仙之辈本就对凡俗之情淡漠,更何况是继母继妹,如此一听皆是抚掌叫好。   秦知知一偏头就感受到了君无涯的眼神,她没有退却迎了上去:“至于你……”   谁知还未说出口,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宛如心都要被人挖出去了一般,竟是生生呕出血来。   “芝芝!”苏青衣和君无涯皆是大惊失色,向前扶着她。   秦知知痛的双眼一黑,颈后火烧一般燃遍全身,她咬紧牙关捂着胸口。不是自己的问题,绝对不是。定尸符……谢煜台……是谢煜台出了事!   作者有话说:   谢煜台:你再不让我出来,我真的会谢。   5月会是隔日更(也没几天了),6月开始会日更~晚上18:00不见不散~   爱你们=3=~ 第12章   众人见秦知知突而捂住胸口,口吐鲜血,皆是一阵惊异。君无涯和苏青衣双双向前,扶住将要倒下的秦知知,两人眼中具是焦急之情,毫不作伪。   君无涯更是慌张,他看到秦知知痛苦的神色竟是显得有几分无语伦次:“芝芝你、你莫急,我就在这里……”   秦知知痛得全身犹如火烧,几乎快要死掉一样,听到君无涯说的话更是胸口一堵,在心里狂翻白眼。君师傅,别念了别念了,芝芝、芝芝什么的,自己什么时候跟他那么亲密了?   苏青衣倒是快速反应过来,掏出一颗保命金丹直接塞进秦知知的嘴中,交代道:“师兄,快将秦姑娘带回房中,我去找长老来看看。”   君无涯忙应声,横抱起秦知知。苏青衣则拉着陆远道赶忙向南风长老处赶去。   吞下金丹后秦知知的五脏六腑终于不似火烧,但胸口仍然隐隐作痛,鼻端萦绕着君无涯身上安神的熏香令她迅速冷静下来。秦知知忍着疼痛蜷缩着身躯,眉目中满是不解。   怎么会?怎么可能?谢煜台分明是去的娑婆宗,理当十分安全,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威胁到他?他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   君无涯抱着秦知知一路飞奔回了房间,怀中的人那么轻那么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他将秦知知轻轻安置在床上,见对方脸上疼的皆是冷汗,又想到她昨日故作轻松的笑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不知是内疚更多,亦或是其他莫名感情的驱使,他微微俯下身,拉着秦知知的手认真道:“芝芝,别怕,我定不会负你。”   君无涯,听我说,谢谢你。   秦知知差点嗤笑出声。她正痛的死去活来,心里还在想着谢煜台的事正烦得要死,又赶着旁边一个君无涯不知道总是在脑补些什么,听到这话顿时一肚子的火气:“你出去!”   君无涯万万没想到自己推心置腹却是这个光景,霎时怔愣:“我……”   秦知知不客气道:“出去!”   想来一定是痛得厉害才会这般失态,君无涯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颇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看到眼前的姑娘如此痛苦,又恨自己什么都不成,说出这番话来,也无非是希望对方能够宽心。   他不讨厌秦芝芝也不烦她,一点也不,不像对秦芝婕的感觉。甚至在此刻,萌发了想要保护她的心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了这样的念头,也许是因为她忍痛强自镇定的神色,又或是昨日那明媚温柔的微笑。   君无涯自己心中也有些混乱,待秦知知吼完后沉默半晌,便也不再坚持,默默转身,退到房间门口守着。   眼见着君无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秦知知长舒一口气,眼中透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她抽出如影符放在手上仔细端详,思来想去终究是狠狠一咬牙,重重捏碎了符箓。   秦知知有点害怕。   她怕的不是谢煜台真的死了,而是谢煜台没死,但是她莫名其妙的痛死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糊里糊涂的死。   如影符破碎,秦知知但觉一阵飓风裹挟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摇摆,她仿佛深海之处的一叶扁舟,在狂风骤浪中身不由己的浮浮沉沉。   下一刻,她的双脚稳稳落地。   待失重带来的眩晕感消失,秦知知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她应该是在一个存放神器的大殿内,周围密不透风,零散的光线从窗棂细缝处透出,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尘埃,显得整体环境幽暗封闭。各式各样的法器堆放在大殿左右,正中间放着一面雕花铜镜。   谢煜台就在那面铜镜之前。   他微微低垂着头,墨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衬得一身白衣如雪,黑的更黑,白的愈白。   撼天剑剑端抵着地面,直立立的撑着谢煜台。他单膝着地,右手持剑,宛如亘古不变的雕像,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就在看见谢煜台的瞬间,那一阵剜心挖骨般的疼痛又从胸口蔓延。秦知知硬生生的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之味,轻轻出声道:“谢煜台。”   她觉得很奇怪,从重生遇到谢煜台后,她就觉得哪里一直很奇怪。   秦知知见过谢煜台淬炼剑意时的凝神专注,见他比剑切磋时的意气风发,见他斩杀邪魔时的坚定果断。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谢煜台在,他就是众人的主心骨。这世间仿佛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他做到的事倒也不用过多夸赞,不过是理所当然。   然而再遇谢煜台后,这样的安心感却消失了。   秦知知原是觉得因为自己换了个身份,视角不同。现下看来,好像不是自己的问题。她觉得……谢煜台好像变了。   他变了。   但是秦知知说不清。   她叫了谢煜台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秦知知心下一沉,跑到他的面前,有些焦急:“谢……谢仙长!你到底怎么了啊?”   谢煜台依然是同样的姿态,一动不动。   秦知知跪在他的身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这才发现,谢煜台脸色苍白,丝丝血迹正从他的嘴角溢出。   秦知知抓住谢煜台的双肩,有些慌张,她下意识的晃了晃谢煜台,想要对方给她一个回应。然而秦知知现在的力量小的令人无语,谢煜台纹丝不动。   她想到苏青衣给自己的乾坤袋里还有两颗救命金丹,连忙掏出一颗来就往谢煜台的嘴巴里塞。可谢煜台双唇紧抿,牙关紧闭,不管秦知知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金丹塞进他的嘴中。秦知知恨得牙板痒痒,那条横在谢煜台双目上的白练白晃晃的映在秦知知的眼中,显得她越发心烦意乱。   谢煜台是昏迷了?快死了?还是装死?她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她无从得知。   瞎了就瞎了,做什么装神弄鬼的把眼睛蒙上?这样别人怎么知道他的情况?怎么跟他交流?他不知道这个白练有多刺眼吗?   秦知知越想越气,心里像是推翻了调料罐似的五味杂陈,又酸又涩,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更多一些。她恶向胆边生,伸出手去就要把谢煜台眼睛上的白练扯下来。   就在她要出触碰到这层白练时,禁制骤开,冷冽的剑气扑向她的手掌,下一刻,秦知知被狠狠弹开!   秦知知:……   谢煜台有病?!一条蒙着眼睛的破布而已,至于吗?   秦知知痛的眼泪都要飞出来,看着自己无辜受难的手掌,鼻头一酸,冲上前去扯住谢煜台的衣领。想到对方刚刚抗拒吃丹药的模样,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烦躁更多又或许是有瞬间的委屈,她直接伸出手狠狠的抽了谢煜台一巴掌。   但听“啪”的一声脆响,秦知知这一巴掌打的又痛又响,连带着她的掌心都一阵发麻。   “谢煜台,你想死吗?”秦知知恶狠狠的出声,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不经意的颤抖,“你想死我管不着,但是我还不想死,你给我醒过来!”   说完她再次将金丹塞进谢煜台的嘴中,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巴掌的效果,这一次谢煜台没有再明显抗拒,将金丹吞了进去。   果然,男人不听话就得打,打到听话为止。   秦知知心里不住的冷笑,人却跪坐在地上,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她那么害怕谢煜台会死掉。   不过秦知知又转念一想,自己小命还挂在这人身上呢,她能不关心能不在意吗?   吞下金丹的谢煜台像是回过气一般猛然咳嗽几声,他持剑的右手骤然收紧,声音沙哑的厉害:“……知知?”   知你个大头鬼啊。   秦知知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呛声道:“难为谢仙长还能记起小女秦芝芝,我可差点死了您知道吗?劳驾仙长下次不要命前能不能好好三思三思,武都城的秦芝芝还在和光派盼着您找到解符方法,平安回去呢。”   此“芝”非彼“知”,谢煜台还是得搞清楚一点。   不过连在同盟娑婆宗的地盘都能差点没了,看来她完全低估了作为男主的危险程度。   谢煜台握紧撼天剑,从地上缓缓站起。他颔首,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淡漠:“抱歉。”   现在态度倒是好起来了,秦知知眉头一挑正要说点什么。谢煜台却身形一动,捞着她的胳膊就将秦知知从地上带起,不动声色之间两人已经藏入大殿左侧放着的屏风之后。秦知知不明所以,还想探头向外看去。   谢煜台察觉到,屈指将她的头按了回去。秦知知只依稀看到一个身影从大殿门外一闪而过。   屏风后面空间狭小,十分拥挤。秦知知迫不得已与谢煜台面面相觑,不过好在她个子矮,只到谢煜台的胸口。被按回来的秦知知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谢煜台近在咫尺的胸膛,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秦知知才敢极小声问了一句:“那是谁?你为什么躲他?”   谢煜台微微侧头,见外面完全没有动静后方才答道:“也许是我想错了。”   秦知知简直满头问号,合着也许是你想错了,然后你就搁这儿躲起来了?   她沉默半晌,认真问道:“谢仙长,你是不是在娑婆宗做了什么?”   谢煜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低声问道:“什么样的情况……浑天镜也搜不到那人三魂六魄?”   浑天镜?秦知知想到刚刚在大殿中间看到的铜镜,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浑天镜啊。都说娑婆宗有可以通天绝地的浑天镜,凡是天地之间的万物,是妖是魔是魂是精,就没有浑天镜照不出来的。   浑天镜都找不到的?那不就是没了嘛。   秦知知想都没想的答道:“魂飞魄散了呗。”   待说完她心蓦地一跳。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几乎就要掩盖她说话的声音,跳出自己的胸口。秦知知将自己半张脸都埋进衣领中,探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宽阔胸膛。   秦知知咽了咽口水,有些艰涩的开口:“……你……你是要搜谁的魂魄?”   那一刻,秦知知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答案,她甚至不敢呼吸,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谢煜台没有回答。   他仿佛被下了封口咒一般,不知是不能说、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秦知知曾经一度恨极了这点。气愤于他的沉默寡言,扎心于他的无动于衷,令她抓狂不已。   熟悉的烦躁感又从心头涌了上来,秦知知握紧拳头,装作若无其事的偏过头去。   许是察觉到气氛的怪异,谢煜台动作一顿,继而淡淡道:“方才意识模糊中,似有人打了我。”   “谢仙长,你开什么玩笑?”秦知知惊讶,“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打你的脸啊?”   谢煜台:“……”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是这样的,男人就得打,不打不行。   谢煜台:……是真的。 第13章   秦知知理不直气也壮:对,就是我打了你,那又怎样?你有证据吗?   谢煜台又一次缄默不语。   最终他似是微微叹息:“多谢秦姑娘救命之恩。”   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左思右想自己现在横竖跟谢煜台也没什么太多交情和牵扯,他爱说不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通了这点,秦知知心态又恢复过来:“谢仙长客气了,不过不用谢我,这是和光派的东西。”   谢煜台道:“你的未婚夫?”   秦知知一愣,半天才回过味来,原来谢煜台是在问这个东西是不是她的未婚夫君无涯给的。   当然……不是啊。好奇怪的问题。   不过吧……   “有劳谢仙长还记得,”秦知知语带娇羞,瞬间秦芝婕附体,“就是君哥哥给的呢。”   “他对你好么?”没头没脑,谢煜台突然问道。   秦知知面无表情却语气欢快道:“可好了呢。”   夹子音,这个她会呢。   因着刚才谢煜台捞着秦知知躲在屏风后,如今放松下来,秦知知又不想再盯着谢煜台看,只好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屏风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发现屏风上密密麻麻的勾勒着各式各样的线条。   秦知知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刻在屏风上的线条复原了一场画的创作。   一开始只是零散的几笔,在后面渐渐勾勒出一个形状,越来越具体,在什么地方加上了褶皱,什么地方加上了衣服,又在什么地方画出了一双眼睛。顺着屏风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看,一笔一画的增补,笔下的纹路渐渐清晰,总共用了一百零八笔。   最后一笔落成,呈现出一副完美的卧佛画像。   “这个画的像是要活了似的。”秦知知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啧啧称奇起来。   最后一幅画面已经完成,细看去却并不是释迦摩尼,而是个体态微胖的圆脸大师,着通肩袈裟,右卧禅榻之上。左手随性的搭着圆溜溜的肚子,右手直伸颈下与枕间。虽然闭着眼睛,面上却还带着笑容。   秦知知因这画画的实在栩栩如生,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看看是否是个真人,就在指尖触碰到屏风画的刹那,老和尚睁开了双眼——   宇宙星辰,万般寂灭。   巨大的力量扯住秦知知,秦知知只来得及短促的叫了一声,便被黑暗覆盖。最后一眼,她看到老和尚睁开的双眼中拥有着绚烂星辰,广袤璀璨。   下一刻,她跌落进滚滚黄沙深处。   流沙就像海洋,不断的向下坍塌,一层一层的堆积,几乎快要将秦知知吞没。   她强作镇定,吐着黄沙的同时还不忘滑动双手,保证自己不被流沙湮没。然而不知何处卷起阵阵风沙,铺天盖地的砸向秦知知。   秦知知无助的抬头,视线触及的范围内,天苍苍野茫茫,除了一望无尽的沙漠,没有生命,没有水,没有一点点绿色。   她放弃挣扎,直接躺平。   只要我躺的够彻底,就没人可以威胁自己。秦知知破罐子破摔的想到,什么破和尚,不就摸了他一下,至于把自己丢到这个鬼地方吗?   沿着流沙坠落,秦知知安详的闭眼,只觉得身体一轻。没有意料之中的窒息,被黄沙拥挤的下陷感也全然消失。   霎时眼前风云变化,无数画面一一闪过。   她双脚悬空,仿佛被困在一个玻璃球中,四面八方照着的是光怪陆离的记忆,扭曲着咆哮着扑向自己。   秦知知只觉得一阵强光袭来,照的她双眼刺痛。下一刻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仿佛沐浴在温暖之中,屋檐下的风铃清脆作响,秦知知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手上沾染着鲜血,食指拇指中间正捏着一根细草。草茎极短,叶长下垂,落在她的鱼际旁,幽蓝且微茫的暗光。   看到这株草,秦知知嘴角扯出一抹十分奇异的笑容。   阴阳同生/蕊,一根长出双生蕊。阳/蕊草茎直上独摇风中,阴/蕊则叶长茎短,形似柳条。是修仙界的奇草之一,十分罕见却功能强大。这是秦知知第一次见到阴阳同生/蕊,也是作为天同宗秦知知的最后一次。   归元宗的主殿是铺天盖地的红,三百六十五级阶梯之上,大红色的地毯逶迤昳丽。檐上拴着红线的风铃清脆作响,檐下百位宴请的宾客觥筹交错。   从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惊诧的向山下看去,不知道谁突然大叫了一声,本来满面喜色的众人霎时陷入了一片慌乱——   “魔族来了!魔族打上主峰了!”   “魔族右护法姜沅芷率一万大军,是姜沅芷!那个恶毒的女人!”   “不好,这酒中好像有化功散……”   秦知知离这些声音很远,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是她有些头晕,两腿发软,摇摇晃晃便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就在跌倒的瞬间,一双手扶住了她,让她跌进一个胸膛之中。   她微微抬头,看见那人双眼赤红,颤抖着握住她的手。   那人身着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神仪明秀,面如冠玉。脱下平日里的白衣如雪,一身绯色不减半点清隽,更添了几分风流写意。   原来这人穿红衣也这般好看。倘若不是眼角泛红,目眦尽裂的模样,倒要比平日里更好看。   那日秦知知忙着做任务,捅肚子时紧张又害怕,甚至没来得及多看两眼。   秦知知看着谢煜台,眼神有几分奇异。作为兢兢业业完成攻略任务的穿书者,倒下的第一本能反应就是,她配套的台词说完了没?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在抖,还是因为谢煜台在颤抖呢?她晃得头晕。   “你我两清了……”   谢煜台张了张嘴,一手拥着她一手捂着她的伤口,声音低哑的可怕:“说什么傻话……”   秦知知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谢煜台在颤抖啊。他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你我之间怎么可能两清……”谢煜台抬起手,轻轻摩挲着秦知知的双唇。今日新娘子涂着大红的口脂,与她的凤冠霞帔颜色一致,鲜艳漂亮到了极点。秦知知一直都是那般明媚好看的,红色最衬她。谢煜台眼角泛红,一丝血迹从嘴角蔓延,他怕滴下来污了秦知知的脸,抬起袖袍拭去。   可是秦知知却看不见,她晕的厉害,闭上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任务,还是在做梦。眼睛看不见,心理活动是一点也没少,这谢煜台也太贪心,命都给他了,还有什么不能两清?   “我不嫁了,谢煜台。”   她好像要死了。临死之前赶紧尽职尽责的把台词再说一遍。   耳边乱成一团,刀光剑影,魔军已是攻上主殿。玄色大红的旌旗上画着鬼面,在猎猎风中扭曲变形,越发的可怖,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尚未中毒的修士们抽出本命武器和魔族打了起来,场面混乱成了一团,不断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在惊吼——   “新娘子死了!”   天同宗宗主傅行云正将魔族的一个副将一刀斩下,闻言大恸,回头看向阶梯之上,大怒道:“谢煜台!谢煜台!你在做什么?”   谢煜台仿佛没有听见质问,他抱着秦知知渐冷的身体,低声笑了起来。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滑落在衣襟之上,比喜服还要更红。他却恍若未觉。堂堂名满天下的第一剑修,每每都如谪仙人一般,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不堪。   铃铛声伴随着来者的动作叮咚作响,穿着姜黄色衣衫的姜沅芷从魔军中走出,大半修士因之前吃下化功散的酒已被押解,几个门派的宗主与长老虽然尚有实力对抗,只是太多人质在他们手中,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女人。   她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远远看上去宛如稚童,上挑的桃花眼里却露出几分与外形不相符的娇媚妖娆。修士们恨她却不敢小觑她,这是一个修为已至元婴的可怕女人。   姜沅芷背着手,笑的一派天真:“哎呀呀谢煜台,我今日来的不巧,坏了你的喜事。”   她一步一步登上阶梯,走到谢煜台身边,见他紧紧抱着怀中之人,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不禁笑意更甚,轻轻开口,字字句句,犹如蛊惑。   “谢煜台,你想救她吗?想救她,就跟我走。” 第14章   宛如溺水之人重新获得空气,秦知知蓦地惊醒,睁开双眼大口喘息。她的视线一片漆黑,仿佛堕入虚空。   秦知知顿觉不妙,刚刚入戏太深差点把自己给坑进去,要不是没有系统的声音,她真要觉得自己死了。   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对的呢?秦知知闭上眼睛之后,觉得意识逐渐丧失,就要直接消散在天地中,她突然想到,不对啊,我系统呢?   她可跟别人不一样,自己可是带着一个系统的穿书者啊!任务结束了,婚也不结了,她的系统该提醒自己任务结束,而不是放任她直接死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对啊,她放在脑子里那——么大一个系统呢?   就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秦知知重新获得呼吸,蓦地惊醒。   真是好险,差点就着了道。   秦知知现在哪里还摸不清状况?一切的异变都是从老和尚睁开双眼后发生的。屏风画之上,体态微胖的圆脸和尚面带笑容睁开双眼。从他的眼里,你看到一粒沙、一朵花、一滴水,又看到一佛塔、一世界、一星辰。   芥子须弥,刹那永恒。   魂归四方的秦知知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事情,却想到一个故事。自己曾在天同宗的藏书阁中翻到过一本《彼世奇闻》,书里写的是千万年前流传在此间的神话传说,其中有一则与娑婆宗有关。   大陆曾有传说,我们生活之此世不过是梵天的一个梦境。所有人都生活在他的梦里,只要他翻个身醒来,人们就会像树叶一样被他从梦里抖落,堕入无边的虚无。娑婆宗的一代掌门听到这个故事后,于菩提树下日日苦修,开悟见性。自创心法“净天梦”,并一手创立娑婆宗,在五百年后成功飞升,成为当世大陆史有所载的第三位飞升修士。   净天梦可以让人自困梦境,甚至死亡,只是心法诡异,十分难练,遂后人几乎不再传承。现在的娑婆宗除了宗主那一脉之外已没有人再练这个功法,秦知知也从未见过。   但凡她要是见过,当时就应该直接把屏风画上那老和尚的眼睛给挖掉!   虽然尚不知为何,但秦知知如果没猜错,她所进入的并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谢煜台的梦,因为并不是自己的梦,所以她的行动才有限制。因为皆是二人亲历,差点把秦知知也套进去。若不是她想到自己还有个系统,恐怕就要如梦中所见,直接魂飞魄散了。   秦知知眉头紧皱,越想越气。   正在这时她听到一些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碰翻的桌椅、混乱的打斗,夹杂着一个女人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谢煜台,你疯了,你真以为杀了我,就能全身而退,为她报仇?”   秦知知耳朵竖起,循着声音处看去。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视线之内所见唯有一片漆黑,黑的没有边界,令人无端窒息。   良久,才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道:“你不该动她。”   癫狂的女声狠狠“呸”道:“要不是她太蠢,怎么会上钩?”   什么东西被狠狠劈断的声音,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秦知知屏住呼吸,耳中响起的是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   女人低笑道:“呵呵……你不敢杀我,我们的交易还没完呢。”   “你究竟要什么?”   女人的声音犹如海妖的魔咒,在耳边低吟。   “谢煜台,我要你的心。”   谢煜台的心。   好奢侈的东西。   曾经的秦知知也想要。   后来她只会想,谢煜台真的有心么?   练太上忘情的人,真的会有心么?   那一个创造太上忘情功法并且成功飞升的雪堂上仙,一生无亲无友,无情无爱。他在飞升前只做了一件事情——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师父,当时归元宗的宗主。人们都说,这是斩断他对此世界的最后一缕牵挂。可笑归元宗宗主将他亲手抚养长大,教导成人,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世人都说,想要成就太上忘情,就要绝情断爱,没有一丝牵挂。   雪堂上仙飞升五百年后,谢煜台拿起了这个功法,成为唯一一个修炼太上忘情的人。   与其说是他选择功法,不如说是功法选择了他。   秦知知静静坐在虚空之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却在瞬间又感受到了被剜心似的疼痛,她脸色骤白,死死攥住自己的衣领。在这一刻,好像有人用手狠狠捏住了她的心脏。   原来在梦中她也会真的痛吗?为什么啊?   秦知知宛如被扼住喉咙,只觉得一阵窒息,全身冷汗如暴雨般落下。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觉得胸口骤然收紧,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   那样强烈的濒死感将她完全湮没,秦知知眼前一片模糊,终究是全然闭上了双眼,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待心痛消散,再次睁眼,秦知知全须全尾的站在一片虚空,面无表情。如有一个词能形容她此时的感情,那就两个字:麻了。   不得不承认,净天梦有点强。以假乱真、真情实感,难怪娑婆宗近百年未出什么青年才俊,却始终能占三宗一席之地。就凭宗主这一个净天梦,练的炉火纯青之后只怕动个眼神,大半个魔界或修仙界都能给一起端了。   要不是她始终提醒自己这只是梦,强行让自己闭眼入睡,估计这波又要凉。   秦知知开始无端惆怅。   太难了,这题真的太难了。   谢煜台能破梦吗?   她正长长叹了口气,却听到耳边突而一个声音冷哼道:“哼,竟然有人这么快就破了我的梦,真是无趣。”   秦知知“蹭”的站起,见原本一片虚空之地突然出现一抹淡淡的亮光,一个模糊的身影凭空出现。像是有人挥笔在空中做出的水墨画来,那颜色越来越深,轮廓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一个身披袈裟的圆脸和尚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正是之前屏风画上侧卧着的和尚吗?   秦知知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暂时没敢靠近。   那圆脸和尚也毫不客气,上上下下看着她,末了一脸嫌弃道:“就你?”   秦知知一听这话莫名其妙:“就我,怎么了?”   圆脸和尚气不打一处来:“我这么有趣的功法,最后却被你这个神识有缺的人捡去了,我还玩什么?”   秦知知震惊:“啥玩意儿?”   什么神识有缺?他在说自己吗?   圆脸和尚奇怪道:“你自己不知道?”   秦知知挠头:“我不知道。”   圆脸和尚也学着她的模样挠起头来,圆溜溜的脑袋配着圆溜溜的眼睛:“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长这么大,从未做过梦?”   秦知知刚要呛声,眼神一转,闭起了嘴巴。   仔细想想,她好像真没做过梦。   以前是觉得自己睡太死,起床想不起来便罢了,修仙之后是觉得修仙之人本来也不该怎么做梦,倒也没细细寻思这件事。   秦知知不解:“可是我挺正常的啊……”   在修仙界被别人说“神识有缺”,这不跟普通人被指着鼻子骂“你是智障吗”一模一样?她自幼在天同宗长大,不能说是天才挂的至少也是有点小聪明的类型,怎么就神识有缺,怎么就是智障了?记忆中武都城的秦芝芝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虽然是个柔弱寡言的性子,但根本没什么毛病。   圆脸和尚手中捏了个诀,掐算一下,扬起圆脸肯定道:“你三魂六魄中缺了雀吟与绯独,仅有三魂四魄,可不是神识有缺?”   秦知知疑惑:“雀吟与绯独是什么?”   圆脸和尚解释道:“雀吟司爱,绯独主欲。”   秦知知一时怔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想起初见谢煜台的场景。   那一年的三宗大比,守擂方谢煜台剑锋冷冽,臻至化境。   他的剑锋从秦知知的鬓边划过,几缕发丝斩落,剑气挑开她红色的发带,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秦知知却在这一刻近了谢煜台的身,抬手“刷”的伸向谢煜台的腰间,拿到了他挂在腰间的匕首。   春风拂过,夕阳斜照,一抹晚霞栖息在谢煜台的眉间,他的眸中闪过丝丝微澜。   “哎呀,你把师兄送我的护身发带弄断了!”秦知知下巴微微扬起,得意的转着手中的匕首,笑容狡黠的像是小狐狸,“不如,便用这把匕首赔给我吧?”   那时她在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太上忘情,冷心冷性的男主角,谢煜台。   良久,见秦知知不再接话,圆脸和尚纳闷道:“你怎么了?”   秦知知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封心所爱的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梵天一梦来自印度神话,不过原典是毗湿奴的梦而非梵天,此处略有改动。   至于什么雀吟司爱,绯独主欲,我瞎编的,别信~~ 第15章   不知太上忘情与神识有缺相比较起来,究竟是谁要更狠一些?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一念头,顷刻又被自己略过。百般滋味如潮水似的在心头起起伏伏,一时之间将秦知知完全湮没。   待从情绪的浪潮中探出头来,她倒抽一口气,感到奇怪:“不对呀,那我缺的雀吟与绯独去哪儿了?”   她三魂六魄都不全,还能活蹦乱跳的逍遥了两世,不仅自己毫无感觉,周围的人也丝毫没有察觉。这没道理吧。   秦知知将眼神落在眼前神秘的圆脸和尚身上,炯炯有神:“你知道的,对吧?”   圆脸和尚挠了挠头,又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摇头晃脑道:“天道有常,我又岂能事事知晓?”   秦知知看他这幅模样,不给面子的撇嘴道:“你知道。”   圆脸和尚动作一顿,笑的双眼眯起:“是又如何?此乃你命中劫数,旁人插不得手。”   “那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神识有缺的人,是无法飞升的。要么找回来,要么就凝神化气补全自己的神魂,但岂能像说的这般轻巧容易?否则,修士元神受伤便不会那般严重,要比身上的伤严重许多。   秦知知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而且我天赋不佳,不过是杂色五灵根罢了,今世想要修仙又谈何容易?”   若要论起天赋,自然是天同宗秦知知的天赋更佳。她虽和秦芝婕一样都是金水双灵根,比不得数一数二的翘楚,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天生骄子。更何况天同宗比之武都城底蕴更加深厚,便是用灵石丹药硬灌,也把她硬生生灌成了十六岁便筑基的小天才——这就是钞能力,不服你也砸钱。   “咦?”圆脸和尚伸指掐算,奇道,“你分明是金水双灵根,又怎么会是五色杂灵根?”   秦知知:“咦?”   她明明刚测过灵根,和光派的青灵石不会出错,除了苏青衣也没人知道她要去测灵根,秦芝婕便是想动手脚也没办法。   秦芝婕……   分明她才是金水双灵根。   秦知知突然想到原身三四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活不下来。后来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也不过是个废人罢了。而与她相差不过几个月的妹妹却在不久之后被查出有金水双灵根,成为天资出众的修士,开始和父亲一同修行。   她又想到,那一日在和光派中,手搭在青灵石之上的时候,恰逢灵气运转的瞬间,自己分明感觉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故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痛击了秦芝婕。   难道……   秦知知有些不敢置信,难道秦芝婕身上的,其实是自己的灵根?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助你。”圆脸和尚笑着走上前来,敲了敲秦知知的脑袋。秦知知顿觉识海之中一片清明,她有些诧异的抬头,便见眼前的和尚眼中蓦地升起淡金色的一轮瞳仁,与黑瞳重合。   黑与金的碰撞,仿佛日月交辉,引的秦知知神魂震荡不已。   “你究竟是什么人?”秦知知喃喃低语。   圆脸和尚绽开笑意:“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你只需记得我所传之功法。”   “净天梦?”   “净天梦?”和尚轻笑,“不,比‘净天梦’更厉害。”   “瞳术‘罗摩眼’。”   秦知知脑中“嗡”的一声炸响,她看见自己丹田深处原本混沌一团的气雾被一双大手拨开。伴随着抽筋剔骨般的剧痛,迷雾吹散,淡淡的金色与幽幽的蓝光泛起,露出原本属于秦芝芝的金水双灵根。   她身心轻盈,遍体舒畅。   接着,她看到一粒种子破土而出,伸出嫩芽,看见阳光倾泻,花/苞绽放,看见风吹落叶,春泥护花。看见一粒沙、一层塔、一片海,看见天地万象,自在天涯。这一瞬间,她看的很细又看的很近,仿佛站在原点,却又四散天地,无处不在。   “为什么是我?”秦知知看向世间万象,心中微茫,“为什么是我?”   她的神识里出现一枚玉珏,无数文字从玉珏中向自己卷来,然而上面写的文字她却一个都不认识,耳边传来书页簌簌纷飞的声音,和着九天梵唱——   “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   十六个大金字出现在她的眼前,又疏忽散去,万物沉寂,只余己身。   圆脸和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法渡有缘人。”   秦知知徐徐闭上双眼。   虚空之处出现微微的震荡,气息四处逃窜。圆脸和尚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来者。来者满身杀气,手中那把撼天之剑被煞气充盈,他像是从地狱中走来的嗜血修罗,虽然身着白衣,却仿佛已沾染了满身鲜血。   圆脸和尚有些惊异,却将情绪很快敛去,带着笑意道:“不愧是雪堂上仙看上的人。”   第二个破梦的人出现了。   不是因为醒来,亦不是因为参透玄机,他全靠手中的一把剑,杀出梦境。   梦里那把撼天,一剑寒光照九州。遇佛杀佛,遇神弑神。   归元宗谢煜台。   一身剑气,强的可怕。   谢煜台一步一步走到圆脸和尚面前,剑锋出鞘,抵在对方的喉结处,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圆脸和尚毫无惧意,笑着抬头望他:“知道我是谁又如何?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是谁么,谢煜台?”   谢煜台握着剑柄的手不易察觉的轻颤,缓缓垂下剑锋。   不过片刻,他感觉到秦知知的气息涌动,如此强悍的生命力,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发芽。   谢煜台侧头:“她怎么了?”   圆脸和尚看向正在打坐的秦知知,目光温和:“她入道了。”   对于外界的情况,秦知知全然不知晓。   就在看到罗摩眼的刹那,她陷入了玄妙的境遇。那一刻犹如醍醐灌顶,但觉识海里有钟“嗡”的敲响,她看见万事万物于眼前更迭始终,体内灵气也在一圈一圈随着她的所见与所感堆积融合。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炼气已成,可灵气还未停滞。   心中闪过一丝惊异,却顿感丹田之气和头顶百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气输送,秦知知连忙凝神静气,将灵气一圈一圈引向自己的经脉。   炼气的过程于她而言十分顺利,秦知知不过呼吸吐纳,全身便犹如被洗涤一般,在这一圈一圈经脉洗涤之后,她竟然很快便要筑基!   秦知知诧异,眼见着就要控制不住体内的灵气,一股暖流从百会传来。刚刚那在自己丹田处拨动的双手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体内,捏着灵气的一角将它重新塞回经脉之中。   一圈一圈回转收纳,汇聚丹田。不知过了多久,秦知知只觉得丹田已筑,灵台清明,霎时神清气爽,犹如新生。她张开眼,忍不住喜笑颜开。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这般际遇。   秦芝芝这具身体原本生的就极好,只是眉心总有几分难以洗脱的柔弱忧郁。如今既已筑基,洗涤一身之浊气,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这一笑仿佛万紫千红,火树银花绽放似的,明艳鲜活。   秦知知从地上站起,甫一转身,便见着一人站在不远处。听见动静回过身来,长身玉立,衣袂飘飘,衬得不染些许凡尘。他逆着光走来,阳光浸染他的衣袍,使他整个人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恭喜筑基。”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区区筑基,小意思,小意思。   “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出自《景德传灯录·荷泽大师<显宗纪>》。 第16章   看见逆着光向自己走来的人,秦知知突然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位感。   从前的谢煜台也曾为秦知知护法。   她因自己只是身上带着系统来做攻略任务的穿书者,对修行一事向来没那么上心。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白忙活,反正都得死,再厉害也得死。秦知知索性直接开摆,平时除了刷刷好感做做任务,就吃喝玩乐一条龙。别人刻苦修行,她没事就吃瓜看话本,要不就躲藏书阁里翻八卦,除非被宗主当场抓住。   筑基什么的,当然都是傅行云用灵石丹药硬灌出来的。要是可以,秦知知看傅行云恨不得将他的半身修为直接灌到自己身上,最好是他年傅行云一朝飞升能把她这不争气的师妹别裤腰带上捞着一起飞才好。   不思进取秦知知修行不太行,做任务兢兢业业第一名。   听闻谢煜台下山历练,想也没想就收拾打包离开了天同宗。   谢煜台只是顺手接了归元宗荡魔榜上的任务,孤身一人下山除魔。没想到走到半路,身后就多了个尾巴。   原以为只是凑巧,谁知不论自己走到何处,这人都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的跟着,谢煜台忍不住加快脚程。不料被对方察觉,许是怕自己追不上,索性直接跑上前来:“这不是谢师兄吗?真是好巧啊!你也来这儿啊?你来这儿干嘛呀?”   谢煜台扫了秦知知一眼,淡淡道:“你我非是同宗,不必叫我师兄。”   “好啊好啊,叫师兄多生疏啊,这么多人都叫你师兄,都显得我没那么特殊啦,”秦知知对话中的冷淡毫不在意,点头甜丝丝的笑着,“那我就叫你谢煜台,好不好啊谢煜台?”   谢煜台眼皮一抬,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许是一路秦知知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这次所遇魔修竟真以为二人是什么亲密关系,直接绑了秦知知前去要挟谢煜台。   秦知知推波助澜,巴不得自己惨一点,再惨一点,更惨一点。谁知道作着作着,她升阶了。无法压抑丹田内的灵气,秦知知铤而走险在魔修脚下打坐,一路冲上了筑基中期。   虽然系统就在身上会保护自己,但秦知知还是有些后怕。没想到甫一睁眼便看到谢煜台就静静坐在她的身边打磨剑意,为自己护法。撼天剑悬空立在两人中间,张开结界,阻挡一切风雨。   房门外,是早已死去的魔修尸体。   秦知知看向对方时,恰逢一缕阳光落在谢煜台的肩头。他睁眼,深邃的黑眸中清晰的倒映着秦知知的身影,微微颔首:“恭喜。”   恰逢今日,何似当年。   秦知知感到很奇怪,原以为曾经这些经历的过往,自己早忘了,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就钻入脑海。   她看到谢煜台面对着自己,负手而立,难掩一身风华。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却从未改变。   秦知知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多谢谢仙君。”   不知何时二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大殿之中,屏风就在眼前,可屏风上却只剩下了一堆凌乱的线条,老和尚的形象早已不见踪迹。   从入梦到破梦再到筑基,若是要放在现实之世,没有几个月怕是很难成事。可在老和尚的虚空秘境中,只不过是此世一瞬。   当真是刹那永恒,永恒刹那。   二人没有再说话,在沉默中肩并肩的从屏风后走出。   转弯时,不知是因为空间太拥挤,还是两人走的太近,秦知知的右胳膊与谢煜台的左边轻轻碰了一下。   秦知知有些诧异的扫了谢煜台一眼,见他鼻梁挺直,唇线紧抿,恍若未觉的模样,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收到了背后,小小的握了下拳头。   走到大殿中间时,秦知知突然想起老和尚的话,扫了一眼雕花古朴的浑天镜,清了清喉咙道:“我能去看一眼浑天镜吗?”   谢煜台颔首,停下了脚步。   秦知知扫了一眼,见浑天镜真如普通的铜镜一般,稳稳的放在桌面上。若不是知道娑婆宗有这个玩意儿,谁愿意相信这就是传说中通天绝地的浑天镜呢?   铜镜上模模糊糊的倒映出自己的面貌,她伸手轻轻敲了敲,但听当当的声响萦绕耳畔,随后便将手搭在铜镜镜面上,闭眼于心中默问:“浑天镜,我的雀吟与绯独在哪里?”   秦知知想试试找找自己丢掉的两魄。   待问完后,她睁开双眼满眼期待的看向镜面,却见镜面纹丝不动,依然映照着秦芝芝的身形,纤细柔弱,探头探脑。   秦知知:?   这不跟普通的铜镜一样吗?   秦知知抬手狠狠敲了一下铜镜的边,却被弹的关节大痛。她捂住手倒抽了口凉气,转身跑回谢煜台的身边,嗡声道:“走了。”   大骗子。浑天镜一定出了大bug!   秦知知搓着手不甘心道:“浑天镜肯定出了问题!”   谢煜台淡淡问道:“是么?”   秦知知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之前他说的搜魂之事,支支吾吾道:“就……反正没准你看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谢煜台身形微顿,握着剑柄的手收紧:“多谢。”   谢煜台也没说他要搜谁的魂不是?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也不好就这样断了别人的念想。秦知知揉着手指漫无天际的想着。   她见谢煜台推开大殿的门,刚要抬脚跟上去,谢煜台却突而凝神出声:“别动。”   秦知知一只脚僵在半空,放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扶着门框小心探头:“怎么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大殿门外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他们披着统一的广袖海青,显然皆是娑婆宗的守门弟子,却各个死相极惨。   秦知知蒙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煜台侧头,语气凝重:“死去不久,皆是剑伤。”   “怎么会?”娑婆宗是典型的法修门派,根本没有会用剑的弟子。难道就在他们二人进入大殿的短短时间内,娑婆宗出事了?   想到之前门外一闪而过的人,秦知知面色一变:“快走。”   脑子里一个惊悚的念头出现,她来不及多想,蓦地拉着谢煜台就往外面跑。   倘若娑婆宗出了大事,没道理此处完全没有动静,杀了守门弟子却不进大殿?图什么?更何况,都是剑伤,倘若不是娑婆宗横遭意外,那此时在娑婆宗的剑修还能有谁?   归元宗谢煜台。   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嫁祸。   想到之前谢煜台拉着自己躲入屏风后的举动,秦知知咬牙切齿道:“谢仙长,你到底得罪谁了?”   三宗之中以剑宗归元宗为首,又有刀宗天同宗,法修娑婆宗。剑宗刀宗因武器的原因平日里会更亲近一些,娑婆宗因功法玄妙极强调悟性,与其他门派一向不算亲近。但毕竟同属三宗,感情还是有的。娑婆宗的人难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嫁祸谢煜台?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娑婆宗的人,那还会是谁?是魔族?   万般念头从秦知知脑子中飞速闪过,最后化为一句,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人在现场抓到,不然真是人赃并获,狡辩都没得狡。   然而就在她拉着谢煜台穿过满月型拱门时,谢煜台脚步一顿。回身的刹那,衣袖翻飞,一道剑气从指间蹦出,“哗”的划破长空!   只听“当”的一声,一枚小小的法器被剑气所伤,跌落在地。   秦知知瞳孔骤然缩紧,便见一个人从两人背后缓缓走来。   “谢煜台,怎么?杀了我娑婆宗的弟子,连个交代也没有,就想走?”   来者头发微披,只随意的绑了截耷拉在肩膀上,束着金色抹额,颇有几分狂荡不羁的模样。正是娑婆宗宗主的大弟子,修为已至元婴的罗睺。   娑婆宗掌门闭关已久,现在宗门上下事务几乎都交于罗睺打理,说他是代掌门也不为过。   他话刚说完,身后又出现几个娑婆宗弟子,将谢煜台与秦知知二人团团包围。   果然,谢煜台前脚刚出来,后脚娑婆宗的人就追了上来,如此凑巧,若是没有人视线安排,谁会相信?   可是嫁祸谢煜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已经筑基,但元婴修士对自己的修为压制实在过于可怕。秦知知咽了咽口水,第一想法是,横竖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能跑吗?   罗睺也发现了秦知知,待见到她是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顷刻笑出声:“谢煜台,真没想到,你还挺会享受。”   秦知知:“……”   这表情是想到哪里去了?   还不待她想个明白,谢煜台抬手挥袖,秦知知只觉得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的向东边飞去,紧接着便是谢煜台的传音:“传送阵,快走。”   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传送阵,因是几百年前所设的随机传送阵,因此早已弃之不用,现在拿来逃命却是正好。秦知知想也没想,借着剑气手脚并用的向东边跑去。   罗睺见谢煜台想要让秦知知逃跑,敛起笑容:“你想让她跑?”   他身后的其他弟子见到后立刻追上前去,微风卷起谢煜台绑在脑后的白练,“刷”的一声,撼天出鞘!   “谢煜台,你的对手是我。”罗睺双指为引,指向眉间,一道法阵从他脚底缓缓升起,来自元婴修士的威压之气顿时铺天盖地。撼天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剑身嗡鸣作响,谢煜台脚底打着气旋,扬起他的袍角。   罗睺眯起双眼:“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煜台闻声而动,剑身光华大盛,急扑向对方——   秦知知只听到背后“轰”的一声巨响,下意识回头便看见四个娑婆宗弟子鬼魅一般的跟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吓得她大叫道:“妈呀!”   这四个弟子人人手持一根长棍,见秦知知脚步微顿,皆向她袭来。   秦知知侧身躲过,其中一个弟子却正好近身,一把抓住了她腰间拴着的乾坤袋。她连忙伸手去捞,却见那弟子跑的比兔子还快,连忙怒道:“你打我就算了,你抢我东西算什么啊?”   这乾坤袋是和光派掌门给自己的东西,在娑婆宗这里出了事,必不能让和光派也跟着受累,得拿回来。   气不打一处来的秦知知简直郁闷到了极点,索性停下脚步。   罗睺虽然很强,可是他身边带着的四个弟子修为却是筑基到辟谷不等,并非完全不能一战。   秦知知粗略扫了一眼,心下瞬间有了计较。   她双眼一眯瞬间抄起身边灌木丛上落下的一根树枝,冲着修为最低的一人猛然一刺!这一招气势逼人,刚劲有力,直逼对方门面。对方被这急速迅猛的刀气所震,目光蓦地一紧,下意识回避,秦知知却飞身向前,直接抢了他手中的长棍,直直一击,打中他的膝盖,只见对方猝不及防,“扑通”一声狠狠跪下。   秦知知手中的树枝竟是受不了这猛烈的刀气,瞬间断成数截。   她看也没看一眼,握着长棍,将破碎的树枝从手中丢了出去。   从前在天同宗,秦知知练得一手好大刀,虽然修为不算顶尖,但一招一式皆是傅行云亲自教导,身段潇洒。她的本命宝刀名曰归藏,端的是刚劲飒沓,游刃有余。   秦知知双眉一抬,就要去抓那个抢了自己乾坤袋的人。恰逢罗睺与谢煜台竟是一路向后退,两拨人马疏忽就打了个照面。   那个辟谷修为的弟子被谢煜台的剑气所震,当即勾起体内沉疴,灵气一窒。秦知知则趁机立刻抓住那位弟子的衣领,抢回了自己的乾坤袋。   罗睺抬眸见到她的身影,不禁狞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狠狠一掌拍向谢煜台,谢煜台持剑一挡,向后疾退,衣袂飞扬的瞬间,稳稳立在秦知知的身前。   其他四位弟子见罗睺身至,士气大涨,顷刻将两人围在中间。   谢煜台握剑的手一紧,从斩杀姜沅芷到对战啖无宁,如今再和元婴修为的罗睺交手,他的灵气已经耗损太快。若是他一人尚有一战之力,但还要顾忌秦知知,恐怕腹背受敌,很难脱身。   秦知知心中一动,突然抓住谢煜台的胳膊低声道:“我喊到三,立刻带我走。”   说罢她闭上双眼。   “一。”   罗睺逼近,盛大的法阵在他脚下开启:“还不死心?”   “二。”   四位弟子双指抵在眉心,移动着双脚,配合着罗睺的动作布下法阵。   “三!”   秦知知霎时睁眼——   梵天和唱,万法金轮,从她眸中冉冉升起。   罗摩眼!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宝宝端午安康w你们吃咸粽子还是甜粽子呀~感谢在2022-05-08 18:59:07~2022-05-26 19: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eNicholas 6个;绮霜、雀舌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雀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哥我来了 11个;绮霜 4个;雀舌、57134048、你在想什么 2个;DeNichola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13404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喊到“三”的刹那,罗睺并四位弟子均向秦知知看来,她瞬间使出罗摩眼。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秦知知仿佛坠入无尽虚空,看见无数凌乱的画面从自己眼前一一闪过,画面太多太大,她完全无法动弹,而罗睺等人也随之陷入某种微妙的状态。   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胜负就在一念之间。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谢煜台趁着罗睺发愣,手倏忽揽着她的胳膊脚踏撼天,立刻向东边阵法飞去。   秦知知的识海中塞满了无数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这都是谁的生活?罗睺,又或者是其他人?就在光速的闪烁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圆脸和尚笑眯眯的拍着对方的肩膀,说这些什么。   老和尚!老和尚原来也是娑婆宗的人?   秦知知想要抓住这个画面却顷刻退去,伴随着脑中一阵绞痛,整的她心里直犯恶心。   她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勉强回头瞪大眼睛,最后扫了一眼仍在原地发愣的五人。   就在落到罗睺身上时,秦知知忍不住“咦”了一声。   谢煜台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   秦知知纳闷:“他怎么头顶冒黑烟啊?”   其他四人尚未有异常,可罗睺的头顶上却冒起了阵阵黑烟,像是中了毒一般。   然而不待她深究,秦知知便觉得眼睛胀痛的快要爆炸,连忙狠狠闭上双眼,将脑袋中的画面全部清空,这才从胀痛中缓缓平复过来。   罗摩眼,如此强大的功法,可惜现在的她似乎还无法很好驾驭。   此时,谢煜台已甩开五人,拉着她稳稳落在法阵的之上。   东边的法阵已经废弃已久,两人落在上面法阵却毫无反应。谢煜台将撼天立在法阵中间,以剑气为引想要催动法阵,谁知仍然没有动静。   谢煜台:“……”   秦知知:“……”   这玩意儿真的还能用吗?   谢煜台:“试试灵石。”   “好啊。”秦知知应了一声,却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刚要开口时突然意识到,谢煜台可能身上是没有。   没错,剑修一直很穷。至于穷到什么程度呢,不缺钱的秦知知也没具体考虑过。   反正比天同宗来说,是真的很穷。   往日傅行云就经常嫌弃道:“隔壁那群收破烂的,挂着破铜废铁还当宝。”   “嗨呀,还好我把乾坤袋给抢回来了!”一提到这事秦知知就感觉美滋滋,要不怎么说自己未卜先知呢?要是刚刚乾坤袋被抢走,两人身上没有灵石,就算跑到法阵这里还是没办法啊。   真是幸运星本星。   她掏出两个上品灵石,催动法阵。不过一瞬,但见谢煜台与秦知知二人双脚腾空,身影渐渐淡去,法阵开启。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身体的滞空感消失,秦知知听见了鸟啼,闻见了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不远处……诱人的食物香味。   救了个大命,她饿了!   上一次吃饭还是在和光派,秦知知尚未辟谷,中间折腾来折腾去还顺便筑了个基,又是打架又是逃跑,体能消耗挺大的,饿肚子好像也挺正常。   秦知知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谢仙长,这阵是随机传送……”   这随机传送的阵到底给我们送哪儿了?能不能先让我吃个饭啊?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被谢煜台打断:“你既已筑基,不必再叫我仙长。”   “哦。”秦知知满脑子问号,不叫仙长叫什么?谢煜台啊?   于是沉默片刻,她开口:“谢~哥~哥~~”   谢煜台:“……”   夹子音这个,她真的熟啊,她其实比秦芝婕会多了。   “谢~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谢煜台握着剑柄,脚步一顿,终究是没有说什么,随着秦知知去了。   法阵在一个密林之间,不过只走了几步便可以隐隐看见前方的飞檐与瓦顶,显然有个小镇就在两人面前。   谢煜台信步向前,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每一步却走得又轻又稳。风卷起谢煜台衣袍的一角,他衣襟上的白鹤振翅而飞,仿佛活了过来。   两人足够幸运,随机传送的法阵正巧将他们传送到了归元宗山脚下的小镇处。从此处御剑不过一刻钟,便可回到归元宗,于现在遇到麻烦的谢煜台来说是大方便。   闻着空气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秦知知左顾右盼,咽了咽口水。   “咕咕咕……”肚子发出一阵雷鸣之声,她连忙捂住肚子,狠狠咳了两下,企图掩耳盗铃。   秦知知捏了捏手心,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立在前方的谢煜台。一般来说,这饿的肚子叫,是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吧?她该怎么才能礼貌而不尴尬的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提出去吃顿饭的事情呢?   “咕咕咕咕……”   谢煜台也没回答,只是往前走,不多时便停在一个酒馆前。突兀横出的飞檐下,映着天边残霞乱红,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旁挂着有些破旧的红灯笼,有气无力的在风中摇摆。   “进去吧。”   秦知知抱着肚子,不敢置信:“你都听见啦?”   她还有故意咳嗽呢,怎么感觉什么用也没有啊?   谢煜台仿佛没听到她问的这句话,已经抬腿走了进去。   秦知知站在原地羞愤欲死。这尼玛,请问,长在肚子上的肉既不隔音也不保暖,究竟有什么用?   可惜没有系统再来替她回答。   不过秦知知这人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就是心态特别好。只要她忘得快,尴尬的就不是自己,因此很快便调整过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活的人哪能跟食物过不去呢不是?   谢煜台坐在靠窗的位置,秦知知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看这两位客官身姿不凡,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店小二谄笑着迎上:“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谢煜台已经辟谷,应该没什么需求。秦知知也不推脱一番,直接问小二店里有什么招牌菜,待听完介绍后一口气报道:“我要烧三鲜、葫芦鸡、奶汤锅子鱼、八宝咸油茶。再加一份臊子面,千万别给我加香菜!”   店小二听得目瞪口呆,暗暗咋舌,这姑娘可真能吃。见秦知知很快报完,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咱们这儿的水盆羊肉可是招牌中的招牌,姑娘不尝尝?”   秦知知下意识道:“我不吃羊……”   转瞬又想到,不妙,自己刚刚点的可都是天同宗秦知知爱吃的东西,什么鸡,什么奶汤鱼,这不加香菜,再来个不吃羊肉,这重合率也太高了。   脱口而出的话在嘴巴里打了个转:“肉……但我要吃羊蝎子!再来一份手抓饭,多放点香菜,多放点!我就爱吃米饭放香菜。”   好家伙,店小二笑的脸上开了花,忙不迭的应声,下去备菜了。   酒馆里没什么人,故而菜上的很快,都是大盆大盘。秦知知吃的津津有味,嘴中还称赞不停:“嗯~这羊蝎子,真是太美味了。哇,这个手抓饭,绝了呀!我来尝尝这个香菜……”   羊蝎子和手抓饭静静放在桌角配着大盆香菜,动也没动。   谢煜台只是坐在一旁,听到秦知知的称赞,放在桌角的右手指尖无意识的敲击了两声,其余时间安静的像是一幅画。白练下的双眼是睁着还是闭着?究竟伤的有多重?又是因何而伤?   他对自己只字不提,从来不说。   “娑婆宗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秦知知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到谢煜台的身上,她是真的觉得很奇怪。头顶冒黑烟的罗睺,突然死掉的娑婆宗弟子,为什么偏偏是谢煜台?   谢煜台淡淡道:“娑婆宗恐有事端,还要烦请你与我一同上山,将此事奏禀掌门。”   “啊……”秦知知愣住,她也要去啊?   不过谢煜台说的也没错,既然有人暗中想要嫁祸他,光凭谢煜台一人的证词自然没有用,带着自己过去也好解释一二。   “那行吧……”秦知知答的犹犹豫豫。   “你想去何处?”听出她的不情不愿,谢煜台突然问道。   秦知知理所应当道:“和光派啊。”   如果不是因为娑婆宗突然有变,她是应该先回和光派再说。毕竟那么大一个人说没就没,也怪吓人的。   谢煜台右手握着茶盏,送到唇边浅浅一抿:“你很喜欢他?”   秦知知怔怔望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方才亦是不顾性命也要抢回乾坤袋……”   毕竟乾坤袋是君无涯送的,而君无涯亦在和光派中。   很久很久之前,系统总会在她的识海里大叫:“宿主,不会吧,你喜欢谢煜台?”   秦知知莫名其妙:“怎么了啊?”   系统:“这可是谢煜台啊,你不会是来真的吧?你喜欢他?”   秦知知道:“安啦,不喜欢。”   “你很喜欢他?”   曾经的对话从眼前略过,不知何处有风吹来拂过秦知知的发梢,她捏紧了手中的筷子,鬼使神差道:“是啊,很喜欢。” 第18章   秦知知说完,两人都陷入难言的沉默中,谢煜台本就沉默寡言,秦知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是不可能开口再追问下去。秦知知则安静的扒着碗里的饭,眼神老老实实的盯着动也没动的香菜炒饭,眼观鼻鼻观心。   半晌,她开口解释:“我跟君哥哥是自幼定的娃娃亲。”   没忍住,再补了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接着,埋头沉默的吃完了饭。   谢煜台沉默的抬手一点,带着秦知知御剑飞行。   谢煜台束在脑后的白练随风卷起,秦知知安静的盯着风中的飘扬白练,又在片刻后安静的移开视线。   与和光派的曲水流觞,茂林修竹完全不同。归元宗地势险峻,傲雪凌霜。整个宗门建在崇山峻岭之上,堆琼积玉,绝顶星河。倘若是凡夫俗子想要从此处翻过,无异于是天方夜谭。故而归元宗挑选弟子,先要能过此山万层阶梯,考验的便是坚韧心性。   归元宗对于秦知知来说可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是她在修仙界第二个家,闭着眼睛都能将宗门的几大殿几个峰头摸个遍。   世人都知谢煜台是归元宗首席大弟子,但其实谢煜台并不是归元宗宗主的嫡传徒弟,他乃是问剑峰衍琛长老的亲传亦是唯一的弟子。衍琛长老论辈分要比现在归元宗的宗主还要高一些,曾在修行之时与已经飞升的雪堂剑仙切磋过,从此一心问剑,不问世事。他不收徒亦不传道,让他破格的唯有谢煜台。   问剑峰地势最为险峻,镇守着裂天变。传说裂天变中封印着上古魔魅,一旦放出天倾地覆,通天浩劫。   但这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传说了。   看见问剑峰的峰顶,谢煜台脚下的撼天剑减缓速度,倾斜小小的角度向下飞去。还没等两人落地,从地上挥来一道霸道的刀气,宛如一条飞驰的长龙,劈头盖脸的就向谢煜台砸来。   秦知知作为被殃及的池鱼,被劈的风中凌乱,双脚一滑从撼天剑上掉了下去,好在这时距离地面已经十分之近,只是摔得有些狼狈,倒也没有特别疼。   她“哎哟”一声,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嚣张至极,从前方传来:“谢煜台,别躲躲藏藏的像个孙子,快把师妹还给我!”   这个声音三分疏朗三分清越,剩下的就只有满满的倨傲。   秦知知惊愕的抬头,但见前方站着一个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最多不到三十的年纪。身着蓝色云翔纹窄袖袍,披着白色大氅,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朗目疏眉,丰神俊秀。他手握着一把重铁长刀,刚刚那霸道的刀气便是他抬手挥出,故意打向谢煜台。   来者与其他修士完全不同,通身贵气。秦知知看的喉中一梗,眼前之人不是天同宗宗主傅行云又是谁?   傅行云是另一种类型的当世奇才,他乃变异火灵根。作为天同宗老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又得老宗主秦明修的一身真传,修行速度快的惊人。接手天同宗之后,他也曾因为年轻的样貌和较低的辈分被人看轻,面对诸多非议,傅行云通常是骂骂咧咧,提刀就打,打到对方服气为止。   他是当世最年轻的化神修士,亦是最年轻的三宗宗主。   是脾气火爆又傲慢的刀修,又是最护着秦知知的大师兄。   秦知知能在最后如愿完成任务,嫁给谢煜台,也多亏傅行云放下身段亲自登门,不管是逼迫是动手,是利诱是协商,总之不久谢煜台便前来提亲,遂了她的愿。   有时候秦知知甚至会在想,是不是自己想要捅个天,傅行云都会二话不说的提刀就冲。   谢煜台也从空中落下,他收起撼天剑,紧抿着唇线,开口道:“傅宗主。”   傅行云见他双目之上遮着的白练,冷笑道:“你在装什么可怜?难道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问剑峰上还有其他弟子,化神修为对他们威压太重,故而都不敢靠的太近,听到傅行云对谢煜台出言不逊,几个弟子面上都有几分忿然。   一个绑着恨天高的小弟子胆子大,探出头来直言道:“傅宗主,谢师兄已经杀了姜沅芷为秦姑娘报仇了,难道还不够吗?更何况要不是因为斩杀姜沅芷,谢师兄的眼睛也不会出事!”   他们早就从和光派那里得到消息,孤身前往魔界的谢煜台越/境对战魔族妖女,亲手斩杀姜沅芷,也因此瞎了眼睛。   谁知这个小弟子说完后傅行云反而笑的更大声,语气中满是讽刺:“杀了姜沅芷又如何?在我看来,最该死的人明明就站在这里。”   傅行云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也停止流动。   秦知知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霎时之间,谢煜台周身无风自动,卷起他的衣角飞扬。他一步一步向傅行云走去,剑气四溢,卷起脚下残雪簌簌。仅有他一人的身旁仿佛落下疏疏白雪,天地独这一抹绝色。   “我不能死。”谢煜台开口,语气比剑气更冰冷,“至少是现在。”   “谁管你死不死,”傅行云出声的瞬间,动身向谢煜台挥刀斩去,“我要你把我师妹还回来!”   谢煜台直直迎上,当的一声刀剑相撞,“刷”的震出一道气流,地上的残雪被吹破,露出黑色的土壤,顷刻地面就变得斑斑点点。   秦知知被这一招震的脑瓜子嗡嗡,差点就要变成蚊香眼。还没来得及咽下喉中腥甜,便见傅行云和谢煜台打了起来。二人皆是身形挺拔,龙姿凤章,衣袖翻飞之间,低修为的弟子们都被震的七零八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   “不可能。”谢煜台一字一句道。   傅行云怒极反笑:“你算老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快把我师妹的尸体交出来,不然我今日就端了你们问剑峰!”   ……尼玛,原来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掰头来掰头去就为了抢一具尸体的吗?秦知知当即无语。之前听傅行云那语气,她差点以为天同宗的秦知知还活着呢,还纳闷系统跟她说好的身体不能用了呢?   谢煜台蓦地抬头,背后缓缓展开一道乾坤剑境,一把黑金色的小剑悬在空中:“她没死,我不会让她死。”   “放屁!她死了,就死在你面前!”傅行云低吼着,眼圈泛红,“就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没能……”   不珍不重,不敬不爱。   他师妹秦知知自幼便得万千宠爱,倘若没有谢煜台……   “咳、你们……”秦知知再也忍不住出声叫停,她已经被刀气和剑气震的双眼冒金星,这俩人要是展开剑境和刀域再对打一番,谢煜台会不会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会死。   哦,严谨点,她会“再”死一回。   傅行云这才注意到一早就摔到地上的秦知知,待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后,傅行云动作一窒。接着他像是看到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样,蓦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秦知知。   秦知知:“……”   她该怎么办?要不给傅行云笑一个?   秦知知露出僵硬而很失礼貌的微笑后,傅行云目光一定,接着仰头大笑出声,那模样近乎癫狂:“谢煜台,才短短几日,你就找到了一个跟我师妹那么像的人,还带回了宗门。原来外面那帮小儿说的都是真的。”   秦知知迷惑:“说的什么?”   这才几天啊,能说出啥来?   “呵呵,”傅行云低笑却不再理会秦知知,转而看向谢煜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我师妹遇到你之前,杀了你。”   秦知知:“……”   师兄!你冷静一点啊大师兄!杀了主角什么的,是反派做的事情啊!   话毕,傅行云再不压制自己的修为,以化神之阶狠狠一刀挥向谢煜台,这一招又狠辣又冷冽。谢煜台虎口一麻,撼天剑竟是直接从他手中弹飞,他向后疾退数步,而就在他后退的瞬间,之前所在之处泥土下陷,竟是生生被傅行云的刀气砸出一个大坑!   秦知知倒抽一口凉气,她突然意识到,在刚刚那一刻,傅行云对谢煜台是真的动了杀气。   谢煜台即便再强,但以金丹对战化神实乃无稽之谈,在傅行云的修为压制下仍是难免受制。他单膝着地,丝丝血迹自嘴角溢出。   傅行云冷哼一声走到秦知知的面前,直接拉过她的胳膊:“既然你不肯交出师妹,那这个人我带走了。”   秦知知:???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还是个筑基。”傅行云一抬眼皮,秦知知这才回过味来,除了最初的一眼,傅行云再也没有赏她第二个眼神。   秦知知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这个……”   傅行云眼睛一瞪,怒目而视道:“怎么,你敢拒绝?”   “不敢。”秦知知老老实实回答。   开玩笑,这可是天同宗宗主诶。更何况,她确实也很想回去。   傅行云冷哼一声,算她知趣。   “别走。”   被傅行云连带着不由自主走了几步的秦知知有些惊诧的回头,就见原本被击退的谢煜台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他的衣角沾染了些许泥土,洁白的鹤羽上落着点点血迹,撼天剑就躺在他的脚边。   谢煜台抬手,擦去嘴边的血丝,一步一步蹒跚着向秦知知所在之处走来,一身狼狈,满是风霜。   “别走。”他又说,蒙在双眼之上的布在此时白晃晃的扎眼。   秦知知脚步微顿,低声道:“他在说我吗?”   她眼神有些许迷茫,语气有几分不敢置信,下意识回头看了傅行云一眼,天啊她真的好想跟傅行云回天同宗。可是……可是谢煜台竟然叫她别走。   怎么会呢,这可是谢煜台啊。   高傲冷漠的谢煜台何曾如此出口挽留。   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谢煜台。   “你答应过……”谢煜台猛然咳了几声,还未继续说,便被傅行云打断了。   傅行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平静的毫无起伏:“哪怕是替身,你也不配。”   秦知知:“……”   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外面那帮人传的到底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给大家讲个笑话,我成为了我自己的替身。   真是令人意外呢,微笑.jpg   ======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有小黑屋哦)~~~   《被养坏师侄以下克上》   简沁霜穿书成女师叔,原著中她最为厌恶妖魔。   当男主师侄半妖身份暴露时,趁着人家师尊不在,强行处决了男主,到最后男主觉醒成为妖王回来报复干掉师叔。   穿修真界还以为能活成万年龟的简沁霜:“……”   当师叔眼瞎,那么大的妖精没看见行不行?   于是,简沁霜疯狂帮半妖男主遮挡妖气,明明是师叔却活成了师尊的命。   然而不知道哪里出错,后来剧情为什么越来越古怪?师侄一言不合就变回小狼崽卖萌,末了还不忘留下一撮毛当礼物?   见事不好,简沁霜打算偷偷溜走找个地方当咸鱼混吃等死……   “师叔想去哪啊?不想摸尾巴了吗?”   简沁霜心里馋得斯哈斯哈,却寒着脸道:“放肆,本尊去哪轮得到你过问?反了你了!”   “不反,想克上而已。”   男子把人禁锢在自己怀中,顶着白绒绒耳朵尖儿的脑袋熟练地蹭蹭她,眼底皆是执拗疯魔,尾巴死死圈住,不容任何空隙,霸道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简沁霜:“嗯???”   救命!禁止克上,本尊也是有师尊罩着的!   察觉到师侄对她狼子野心,简沁霜面瘫着脸找师尊求庇护,她师尊修仙界第一人,打不过主角光环也能抗一抗,结果……   淡雅出尘,随时准备羽化登仙的男人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嘴角噙着淡笑:“ 那,徒儿选我还是选他?”   简沁霜:“???”为老不尊?   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简沁霜当然拒绝他们玩修罗场游戏,可万万想不到在座各位都是醋坛子,乖巧师侄,温柔师尊硬生生醋黑化并想把她占为己有。   简沁霜吓得脸都不瘫了:“QAQ”这谁受得了啊。   师侄执拗:“师叔,你喜欢小金屋还是小银屋,亦或者小黑色的屋?这样师祖就看不见你了。”   师尊温柔:“徒儿,为师不飞升,一直陪着你,把那狼崽子撵走好不好?”   【阅读指南】   师尊和师侄是一个人,自己醋自己 第19章   直到坐在傅行云的本命宝刀上后,秦知知心中都一团混乱。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谢煜台最后的模样,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挺直着背,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有几分蹒跚。   衣襟带尘,袖袍血污。   他那么狼狈、那么失魂落魄。   为什么啊?怎么会呢?   那可是谢煜台啊。   五百年来一遇的天纵奇才,誉满天下的清冷“小谪仙”,修仙界新秀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   他曾经独身一人,剑挑六只修为相当于金丹时期的高阶妖兽,剑锋染血,衣襟凌乱,但没人会觉得谢煜台狼狈不堪。他手握撼天,步步坚毅,身形挺直,当百战不殆。   也曾于问剑峰顶,车轮式对战各样剑修,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当是时,眉头紧皱,衣袖破败,可没人会觉得谢煜台脆弱好欺。他剑意凛然,已超越肉身,无人敢近他身,不可侵犯。   可是……为什么啊?   他怎会如此,怎么会说出“别走”。   往往说“别走”的那人总是秦知知。   “别走呀,谢煜台。”   “谢煜台,你等等我。”   谢煜台去昆仑洞天前,因着不愿意带上自己,秦知知也是这样说。   她拽着对方的袖角,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溢满着委屈,可怜兮兮道:“那样我要好久都看不到你啦。”   小声哀求:“你别走嘛。”   轻扯着对方的衣袖:“要走就带上我。”   秦知知有些茫然的想,谢煜台还说“你答应过”。自己答应过什么了?竟然能让天下第一剑修如此耿耿于怀。   唔,大约是一同回归元宗的事吧,谢煜台想要自己替他做个人证,秦知知确实也答应过的。   涉及到清誉的问题,他应当也是十分在意的吧。   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知知抚上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里堵的厉害,像是放了一堵墙,什么都出不去也进不来,闷闷的。   傅行云这波踩着刀飞行,还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周围的景色跟放了三倍速似的刷刷略过,整的人耳晕目眩。就算秦知知已经是筑基也经不住这么造作,她长舒一口气,却瞬间被冷风灌的满头满脸,忍不住猛烈咳嗽了几声,连忙闭了眼睛稳住气息。   “那个……傅、傅宗主……”刚一开口,声音就在空中被撕的断断续续。   傅行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倒是十分平稳:“不想被扔下去就闭嘴。”   秦知知:“……”   师兄,你这样会失去我的好吗?   但在这个时候开口确实很不明智,她刚刚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也有些不适,秦知知老老实实闭了嘴。   老实说,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完成任务的工具人,要说对这个世界有多深的感情实在说不上。甚至可以说,秦知知一直避免和更多的人接触,更没想着要去交朋友之类。系统有时候也觉得她太过咸鱼且工具人,甚至给她放假,让她多出去玩一玩,多认识一些人,秦知知都没怎么搭理。   毕竟作为恪守本分推动剧情的人物,她会死的。死亡对于她是新生,对于其他人来说总归还是有些残忍。   但是有两个人秦知知避无可避,一个是谢煜台,另一个就是傅行云。   前者是她的任务对象,后者是她在这里的依仗。   偶尔她会在傅行云面前忘掉自己是一个攻略者的身份,也能放肆的认为,她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秦知知。   重生后的秦知知宛如浮萍,漂泊游荡,可每当想到傅行云时她便会觉得有几分心安。她是想回天同宗的,从醒来后就这么想着。   即使只是去当一个普通弟子,一切从头再来。   在傅行云不要命赶路的情况下,二人不多时便从归元宗回到了天同宗。   与冰冷奇崛的归元宗完全不同,天同宗依山傍水,绿柳闻莺。宗门端的是亭台楼阁,碧瓦重檐。   傅行云直接落在主殿前,拎着秦知知就往里面走。他的两个亲传弟子正守在门口,一见师尊落地连忙迎上来:“师尊。”   待看到秦知知时,两人都有些怔愣。   秦知知则因着二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没忍住抿嘴笑了出来。   傅行云只收了两个徒弟,乃是龙凤双胎,姐姐裴兰舟,弟弟裴松舟。二人都是金系单灵根,天资出众,又生的皆是好样貌,端的是雌雄莫辨,五官精致——当然,因为他俩长的实在是太像了,跟在傅行云身边一左一右,漂亮的像观音坐下的童子。   总之这么些年,秦知知是没发现两人长的有什么区别,不过根据神态却是可以一眼看出来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姐姐裴兰舟性格稳重,面色冰冷,颇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弟弟裴松舟则较为跳脱,很爱说话,十分好相处。平日里,也是姐姐教训弟弟比较多。   虽然如此,但两人皆束着高高的长马尾,少年意气,又都面露怔愣时,秦知知还是一晃眼,完全没分出来这俩谁是谁。   简直跟复制粘贴似的,到底怎么长的。   傅行云一挥袖:“你俩在外面看着。”   裴兰舟和裴松舟乖乖应声后便退到了一旁。   有一个还是没忍住,抬头偷偷看了秦知知一眼。   嗯,这个肯定是弟弟裴松舟没错了。   傅行云带着秦知知走进大殿内,一直也没说话。解了身上的白色大氅随手一丢,露出身上蓝色云翔纹窄袖袍,干净利爽。   他先是施施然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条斯理的看着烟气袅袅升起,挥手扇了几下,又不慌不忙的端在手上,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傅行云不说话,秦知知心下也有些摸不着底,站在他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师兄什么时候这么爱喝茶了?从前也不是什么风雅人物啊。   大概晾了秦知知这么一会,傅行云才缓缓开口:“自己说吧。”   如此言简意赅,到底是想让她说点啥呢?   秦知知挠头。   歪着头想了一会,秦知知决定稳一点,再苟一点:“小女子乃是武都城城主的大女儿,秦芝芝……”   傅行云将茶盏重重摔在案几上,茶水从边缘漏出,蜿蜿蜒蜒的在桌上留下了一瘫水渍。   “不是这个。”   行吧,不是这个,那可能是这个。   秦知知转了转眼睛:“我在佛昙被和光派弟子所救,之后却不幸遇到鬼修啖无宁,谢煜台仙长恰巧路过救下我们,这才相遇……”   傅行云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跟锤到人心里似的,惊的秦知知目瞪口呆,目光直直看向案几后的那人。   她知道傅行云素来是个暴脾气,可这火气到底是冲着谁?   难道是自己说的还不对?   傅行云单手支着下巴,琉璃般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秦知知的身影,他一字一句:“你再想想,好、好、说。”   “……”秦知知无语凝噎。   兄弟行行好,要不直接给一刀?   “哎,”她叹气,“你到底想听什么?”   他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还不行吗?   细碎的流光从傅行云眼眸中迸出,他微俯身靠近案几,也在无形之中逼近着眼前之人。不过打量了片刻,傅行云蓦地从案几前站起。   “跟我来。”   秦知知没吭声,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傅行云肩宽腰窄,身高腿长,一步能跨两米八,头也不回的蹭蹭往前走。可怜了秦知知这细胳膊细腿,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主殿侧门后,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何处有风吹来,冷飕飕的,送来一阵凉意。   别人或许不清楚这个地方,但秦知知却十分熟悉。   甬道的尽头有一个房间,其中摆放着天同宗历代掌门的画像,这里有已经飞升的老祖亦有已经陨落的掌门。   其中就是秦知知的父亲,上一任天同宗宗主,秦明修。   傅行云并不总是提起秦明修,可若是秦知知过于顽劣,不知好歹,他气急了就会把秦知知拎到这个房间里,对着秦明修的画像跪下反省。   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时,外面传的话已经有些不太好听了。都言谢煜台太上忘情,拒绝天同宗女修多次,但那女修仍然不知羞耻,粘人的紧。   谢煜台迟迟没有动静,傅行云心中也是颇为窝火,直接关了秦知知的禁闭不让她出门。这怎么可能难得到秦知知呢?更别说她身上还有个系统。   一次秦知知偷偷跑出去找谢煜台,回来后正巧被傅行云撞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带她进了这个房间。   秦知知跪了一天一夜。   最后是傅行云先推门进来,冷着脸道:“你一定要嫁给谢煜台?”   秦知知坚定道:“是,此生非他不嫁。”   傅行云一言不发,拂袖而去,这事儿便作罢了。   之后……之后便是昆仑洞天,她九死一生,来到了完成任务的关键节点。   如今又到了这个房间。   傅行云挥袖,房门洞开,露出正对着门口的秦明修的画像。画像上的人眼神刚毅,风度威严,正俯视着整个房间。   这便是秦明修。   他曾是这个大陆最厉害的修士,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却在渡劫之时陨落,被九天雷劫劈的神魂消散,无处可寻。   那时秦知知才只有五六岁,整日里踢天弄井上蹿下跳。傅行云也尚是少年心性,走鸡逗狗的,在得知师尊的死讯后怔愣很久,终是红着眼眶,牵着秦知知的手,在其他长老的协助之下,撑起了天同宗。   看见房间熟悉的陈设,秦知知心中一紧,打起鼓来。   傅行云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这种宗门重地,不是核心弟子都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随意进来……   傅行云先抬脚进入房内,抬头看着秦明修的画像,负手而立。   待听见秦知知进门的声音后,头也不回的,只是开口:“跪下。”   他的声音像是一片茫茫汪洋大海,隐隐藏着滔天巨浪。   作者有话说:   男主没有认出来的555555他最多就是有点怀疑,但不敢确认……   感谢在2022-05-26 20:05:23~2022-06-01 11: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eNichola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哥我来了、雀舌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白露 6瓶;粥粥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傅行云这句“跪下”一出,秦知知反射性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蒲团之上。   待跪下之后她猛然一愣,不禁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傅行云,见他侧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心里是既震惊又是困惑,   傅行云扫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秦知知:“现在知道要说什么了?”   知道了。   秦知知低下头:“我、我醒来后就变成了武都城城主的女儿秦芝芝。”   她断断续续的将自己醒来后的遭遇说给傅行云听,自己是如何从黑市被和光派所救,又是如何遇到谢煜台,是怎么去的和光派。   傅行云安静的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   待说完后,秦知知还是没有忍住,好奇道:“师兄,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听到秦知知的问话,傅行云这才有所动作。他大手一挥,秦明修画像后的帘子无风自动,露出房间深处一盏光线暗淡的魂灯。   三宗六派十二城的各个核心弟子在门派中都有一盏魂灯,通常是放在师尊那里。当魂灯熄灭,师尊即便不在弟子身边也会知道,这个弟子身陨了。   秦知知自然也有,她的魂灯在傅行云的手中。   盟誓大典之日,姜沅芷派人攻打归元宗,众人被打的措手不及。正是危急时刻,又听有人惊呼新娘子死了。那一刻,傅行云目眦尽裂,对姜沅芷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是他当时服下化功散,虽有一身修为却很难施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煜台被姜沅芷带走。   谢煜台走之前,傅行云看到了躺在大殿之上一袭红衣的秦知知。双目紧闭,唇角带血,已然气息全无。   然而前一天她还那么高兴,笑眼咪咪的试着新嫁衣,拉着自己的手开心道:“师兄,我穿这个好看不好看?”   闻言秦知知低下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可是当我回到宗门时,却看见你的魂灯还亮着。”傅行云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虽然暗淡许多,但确实还亮着。”   “难道知知还活着?这不可能,我分明看到了那具尸体,已经死的透透。”   秦知知:?   “师兄,我建议你换个措词。”   从其他人嘴里说出自己尸体死的透透什么的这种话,听得她心里冒凉气,跟讲鬼故事似的。   傅行云见她还有心情插科打诨,狠狠瞪了秦知知一眼,继续道:“我对着魂灯坐了一夜,虽然光芒微弱,但它始终亮着。”   “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魂灯没灭,那一定还有希望。秦知知一定还活在某处,我总会找到她。”   秦知知:“师兄,呜呜呜。”   狠狠的感动住了。   “没想到真见到了,”傅行云冷笑,“还不如当场打死算了。”   秦知知:“……啊这?”   那股子感动还没散去,梗在喉中,不上不下。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传信给天同宗?是我还是天同宗不值得你信任?竟然还和谢煜台混在一起。”提起这事傅行云就觉得心梗。   一次、两次……总是谢煜台,气的傅行云咬牙切齿。   就在看到坐在地上的秦知知对自己露出笑容,目光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昵与依赖,傅行云瞬间就意识到了。   这是知知,是秦知知。   “笑的丑死了。”想到那个僵硬的笑容,傅行云持续补刀。   “别骂了别骂了。”秦知知垂头丧气,“这事儿也怨不着我啊,我刚醒来光想着怎么脱身,麻烦是一茬接一茬,我也没办法的……”   这倒是实话,自秦知知睁眼,事儿是一浪接着一浪,她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更别说给天同宗递信。她又不知道自己的魂灯没灭,傅行云知晓自己还活着,贸贸然递信被人家当骗子或者是夺舍怪,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不是我故意去找谢煜台的。”秦知知又小声补了一句。   “你再跟着谢煜台看看,看看我这次打不打断你的腿!”傅行云怒道,简直忍无可忍了啊,这俩人就拆散不了了还?!   秦知知忙不迭的摇头:“不跟了不跟了,以后再也不跟了。”   都不做任务了,干什么还往上倒贴去?不过傅行云对谢煜台的态度竟然如此恶劣,以前好像也没有那么激烈。   “不对啊师兄,我的定尸符还没解呢。”秦知知突然想起来这档子重要的事。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忘了问谢煜台是否知道解开定尸符的方法!那这去娑婆宗到底是为了啥呀真是白折腾。   有的人好像虽然头顶着脑袋,却不太爱用,十分潇洒呢。   “解,必须要解。”傅行云笑的不阴不阳,“解不开,我就去让谢煜台体会一下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知知提醒:“可是那样我可能会死耶。”   傅行云:“怎么,和谢煜台有如此关系,你好像很高兴?”   秦知知满脸震惊:“开玩笑,我怎么敢啊?”   傅行云冷哼道:“你最好是。”   秦知知:“……”   之前攻略用劲过猛,好像师兄对自己误会挺大的。   虽然有些想反驳的意思,但看傅行云面色不善,秦知知没敢吭声。   不过安静片刻,傅行云却当先开口道:“既已回来,便好好在我身边。”   “天同宗永远是你的家。”   秦知知眼眶一热,使劲眨了眨。   家?身若浮萍如她,难道也可以在这个世界拥有一个家?拥有一个退路、一个期盼、一个心之归所。   她真的可以有吗?   “下个月便是三宗大比,到时候你也去试一试。”还没等秦知知的眼泪泡冒出来,傅行云一句话又给她送回去了。   秦知知一脸茫然:“啊?”   她才回来,就要让她出去打架了啊?   三宗大比是由归元宗、天同宗和娑婆宗三宗轮流承办的修仙界大比,每五年一次。一般都是由三宗六派十二城的年轻一代弟子参加,凡是筑基以上皆可以报名。此次大比时会根据各位弟子的表现,更新排行榜,倘若榜上有名那便是当之无愧的新秀。   谢煜台曾是榜首很多年。   后来大家都不许他参加了,过于打击参赛积极性。   可是一算时间,秦知知便发现不妥之处:“不对啊,这不还没到五年吗?”   此次离上一届三宗大比,只隔了三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傅行云沉吟半晌,双目微阖:“没有时间了。”   “什么时间?”秦知知见他表情凝重,追问道。   “姜沅芷攻打归元宗那一天,归元宗后山的‘剑指苍天’塌了。”傅行云道。   归元宗作为以剑修为主体的天下第一宗,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老牌门派,不仅因为剑修实力强,更是因为三宗之中归元宗飞升之人最多,最近的一个就有练就太上忘情的雪堂上仙。雪堂上仙飞升之前,剑气凛然,将他所在的峰头一劈两半。一半形势陡峭,下有万丈深渊,便是后来的问剑峰,另一半则较为平坦,绿石环绕,遂成为归元宗的后山。   在劈开峰头的瞬间,问剑峰最顶端的一块巨石轰然落下后山之处,被剑气所侵,远远看上去仿佛一把长剑,睥睨峰头,直指苍天,当真是拔地倚天、蔽日干云。剑修们若是遇到瓶颈便会来此感悟剑气,领略飞升的剑意。   这块巨石便被叫做“剑指苍天”,又被时下人称“小天柱”。   雪堂上仙飞升之时,窥见天意,留下一句谶言。   “天柱塌,裂天变,刑天之罚,魔种现世。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天柱指的便是剑指苍天,裂天变则是归元宗守着的那块据说封印着上古魔魅的地方。但是刑天之罚指的是什么,魔种又到底是什么,至今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总之,天柱塌,裂天变之后,便是天地大劫。   如今天柱已塌。   秦知知这才明白,为何傅行云要说时间不够了,修仙界可用之才还是太少。   归元宗的衍琛长老乃是渡劫大能,但他一直镇守裂天变,已很久不问世事。之下便是三宗掌门,皆是化神修为,其中傅行云年级最轻。三宗六派并十二城里金丹以上修为人数也不过几十人许,一般都是城主或是长老,青年一代却尚未长成。   仅有谢煜台一人可堪重任。   剩下的诸如陆远道、君无涯,甚至裴兰舟和裴松舟,虽然亦是天之骄子,但年级尚轻,修为也不过是筑基到辟谷之间,皆未至金丹。倘若再来个百年,倒是会迎来修仙界的繁荣之时,但现在还不行。   姜沅芷不过是为了谢煜台,都可以带领一万魔族大军攻上归元宗,若是放在修仙界,几乎不可能。这些青年修士各个都是门派长老的宝贝,少一个都是重大损失。   青年一代还在成长,大战却已逼近。   他们需要更多的历练与成长。   无论修仙界的敌人是魔族,还是将伏尸百万的天地浩劫,对于现在的修仙界来说,负担都太重。   秦知知在心中琢磨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来。   要是系统在的话这个时候肯定要大声嚷嚷,正文剧情开始了。   这原是跟秦知知毫无关系的。   关于正文剧情她完全没有概念,系统也一直强调这个跟她没啥关系,她好好做任务好好活下去就行了。但是今天听到傅行云说的话,秦知知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自己死后开始的正文剧情。   之后,谢煜台一定会几经磨练,大杀四方,带领整个修仙界渡过这场天地浩劫。至少,从他作为主角的定位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关于故事的走向和细节,秦知知一无所知。   她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之前怎么也得套点剧情出来,也好过现在两眼抓瞎啊。   秦知知重重叹了一口气,思忖片刻,突然疑惑道:“师兄。”   傅行云:“嗯?”   “你一眼便认出了我,你说……”秦知知犹豫道,“谢煜台认出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既然提到雪堂上仙了,专栏开了个预收,以雪堂为男主~   《仙侠文女配不干了》,钢铁直女女主X病娇女装大佬男主~   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戳戳我滴专栏~给宁比心啦~ 第21章   秦知知又想到,在自己被傅行云带走时,踉踉跄跄伸出手的谢煜台。   他说:“别走。”   他还说:“你答应过……”   真的是为了娑婆宗的事吗?   秦知知心里有些打鼓,在傅行云说他一眼便认出自己后,她心里更是有些波澜起伏。谢煜台……会认出她么?她自然是不愿意让对方认出来的,也不想跟对方有什么牵扯。不过……他会如傅行云这样认出来么?   待听到秦知知的问题后,傅行云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转瞬冷笑道:“他?他现在不过是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罢了,即便是再借他两个眼睛,也未必认得出。”   其实今日不是傅行云第一次去归元宗闹事。   就在看见秦知知魂灯未熄之后,傅行云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便是,秦知知那具身体也许尚有气息。   他不能,绝对不可能再让谢煜台占尽先机。   可是谢煜台在婚宴之上追着姜沅芷而去,傅行云去了两三次根本进不了问剑峰,亦不可能直接跟归元宗翻脸,只得耐心等待。   总算在今日碰到了归来的谢煜台。   就在谢煜台否认秦知知的死去后,傅行云心中一跳,难道真如他之前所料?所幸,之后他便见到了在旁边傻傻站着的,真正的秦知知。   既然秦知知完整的站在这里,那原来的那具身体必不可能再有任何气息。虽然每每想起傅行云都觉得心如刀割,但却无否认,秦知知在盟誓大典那天,确实是死去了。   谢煜台那个傻子,不知用了什么自欺欺人的法子,偏要说那不是尸体。   呵呵,已经知道真相的他,绝对不会告诉谢煜台半点消息。   甚至有一天,他一定要将秦知知原来的身体也抢回来,半点念想也不给对方留。   就让他们这次断的干干净净。   他的师妹,再不会受如此之苦。   听到傅行云的回答,秦知知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   是了,谢煜台现在双目被遮,即便自己露出一些破绽,他也什么都看不见,自然是不可能认出自己的。或者,正如傅行云所说,即便他的眼睛能看见,也未必能认得出。   毕竟秦知知对于谢煜台来说,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   一个人又怎么会花精力在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身上呢?   思及此处,秦知知长舒一口气笑道:“那是我多心了。”   傅行云低着眉眼,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你在伤心?”   秦知知满脸惊讶:“怎么会呢?”   话音刚落,她眼睛又转了转:“不过,虽然对方现在没认出我,以后也最好别认出来,还要请师兄多帮我打打掩护。”   傅行云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这是自然。”   他求之不得。   虽然想着这次一定要跟谢煜台不再来往,秦知知还是厚道的把在娑婆宗遇到的事完完全全告诉给了傅行云。   果然一听完,傅行云立刻眉头深皱。   “我所言句句属实,更何况,谢煜台的人品师兄也是知道的。”秦知知会怨谢煜台没有心,怨他沉默寡言,怨他无情无爱,却绝对相信他这个人。   谢煜台品行高洁,一身正骨,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   在这点上,傅行云和秦知知完全一致。   他只是不喜欢谢煜台而已,却也相信对方的人品。   “看来娑婆宗要乱了。”傅行云沉吟道,“此事我会与归元宗宗主商讨,你不必担心。”   得了傅行云的准信,秦知知放松下来,其实这事儿横竖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可真是太无辜了。这下谢煜台也不用担心没人帮他说话,傅行云出马不比她去说更有用?   秦知知仰着头,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多谢师兄。”   傅行云心中颇为受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拢了拢衣袖道:“不必跪了,起来罢。”   秦知知一听马上应声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还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黑葡萄似的眼睛晶莹剔透,一眨不眨的看着傅行云,眼中满是欣喜和依赖。   倒叫傅行云被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故意咳了几声,走到秦明修的画像后,从黑暗中拿起了什么东西,瞬间向秦知知挥来。   秦知知但见眼前一闪,下意识抬手,稳稳接在手上。   那是一把身长二尺六寸的长刀,刀鞘玄黑,镂刻着宝相花纹,刀身明如秋水,清亮灵动,借着日光映照出秦知知明艳婉转的容颜。   这正是天同宗秦知知的本命武器,宝刀归藏。   秦明修还在世时曾得到两块千年难遇的玄铁精魄,他便将其熔了锻造出了两把宝刀。一把是秦知知手上的归藏,另一把便是傅行云的本命刀连山。   归藏清灵无垢,连山大朴若拙。   傅行云抽出腰间的连山,重刀卷起一阵气流,蓦地挥向秦知知的门面,扬起她额头前的碎发:“来跟我打一场——”   秦知知扬刀,迎上连山。   但听“当”的一声,剧烈碰撞,刀气破开长空。   秦知知已有些日子没有练刀,骤然运功倒显得颇为生涩。傅行云将修为压制到筑基初期,耐心的给她喂招。   两人衣袖翻飞,疏忽碰撞又顷刻退开,刀气卷起长风猎猎,身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腾飞。他们从暗室边打边走,碰翻了主殿上尚在燃香的暖炉,又撞碎了桌上的茶碗杯碟。   叮叮咚咚一阵乱响。   傅行云嘲讽道:“你现在就这本事?”   秦知知本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那我就让你看看!”   她双手抱住刀柄,狠狠斩向傅行云。   傅行云对战经验丰富,早已察觉她的动作,迅速疾退,从主殿飞出。   秦知知紧随其后,使出一招“大道之行”,归藏扬起重重砸向傅行云,刀刃触碰到地面的刹那,轰然作响!   霎时间,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原本平坦的地面竟是瞬间被砸出一个约三米深的大坑来。   烟尘卷起,平沙莽莽之中,秦知知提着刀一步一步走来,发带飞扬,鬓边带风,流星飒沓。   一直守在外面的裴兰舟和裴松舟看到这一幕都惊的目瞪口呆,裴松舟没有忍住捣了捣旁边的姐姐兰舟,磕磕巴巴道:“像、像吧……是不是很像?”   裴兰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后,很快便敛住神情,冲着裴松舟微微摇了摇头。   傅行云站在坑的边缘,看着走来的秦知知,眼神扫过被惊动而来的天同宗弟子,浓眉上挑,朗声道:“兰舟松舟。”   “师尊。”二人恭敬道。   “从今日起,这便是你们的小师妹——秦芝芝。”   自成为傅行云的徒弟之后,秦知知降级了。从天同宗宗主的师妹,变成了天同宗宗主徒弟们的师妹,是全宗门上下名副其实的小师妹本妹。   门派上下听闻傅宗主收了一个极有天赋的弟子,都争相围观。   各个嘴上都叨叨个不停:“小师妹啊,小师妹,来给我们看看。”   “小师妹真可爱啊,多吃点昂,看给孩子瘦的,宗主咋能虐待你呢?”   “小师妹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我带你逛宗门去!”   也有一些人看到她的容貌后亦有些惊异,但都没有说出来,反而对秦知知更加关心,唯恐她受了什么委屈。   在被持续围观的情况下,秦知知成功的,犯了社恐。   简直太恐怖了有木有!   快放过她吧行不行!   裴兰舟和裴松舟两人倒是十分靠谱,守在院子外一左一右的,谁要是想进来骚扰秦知知,就得先问一问裴兰舟的刀。   裴兰舟是谁?傅行云的首席大弟子,自幼被悉心教导,尽得宗主一身真传,打起来人要么不要命,要么要人命。   在打架上裴松舟比不过裴兰舟,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论嘴贫,天同宗无人能出其右。愣是能直接把人叨叨到生无可恋,不走也得走。   虽然这个小师妹来的猝不及防,来的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姐弟二人依然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秦知知的友好。   其实从前,他们二人对秦知知也是如此。   那时候秦知知算得上是他们的小师叔,裴兰舟虽然话不多,但只要秦知知需要,她立刻就会出现,带着她的那把宝刀给秦知知找场子,可以说是低配版的傅行云护犊子。   裴松舟就更不用说了,比起裴兰舟而言,他实在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爱玩爱闹,对周围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秦知知犹记得,裴松舟还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粘着自己。   只是她一直有心疏远,久而久之,这二人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常来。   不过这些在秦知知眼里目前都算不上什么事。   无论是被围观、被照顾还是其他,在现在的傅行云面前都不堪一提。   可以说,根本是弱爆了好吗!   三宗大比就在下月举行,如今已是月末,距离大比不过十几日的功夫。   傅行云既然有心让秦知知去参加,必然不可能让她稀里糊涂的。于是便给秦知知制定了一套特训。   每日晨起挥刀上万,下午还要被傅行云吊着打,晚上背口诀念心法。   秦知知欲哭无泪,每晚回房倒头就睡,清心寡欲到觉得自己可以立地成佛。   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如此几日下来,秦知知脸上刚长出来的肉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又开始变得弱小可怜但……但能吃,也很能打。   眼下,距离三宗大比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后日他们便要启程去归元宗。   此次和秦知知一起参加的还有裴兰舟和裴松舟。   秦知知练完刀之后筋疲力尽,跟着傅行云屁股后面走进主殿,讨口水喝,顺便摸个鱼。   傅行云倒是一直气定神闲,仿佛看见秦知知脸上的痛苦就能令他感到快乐一样。   真是敢怒不敢言。   秦知知一边低着头喝茶,一边在心中疯狂吐槽。   正在这时,裴兰舟突然推门进来,她身量高挑,气质如兰,很是沉静淡雅。   “师尊,我有事禀报。”   傅行云颔首:“说。”   裴兰舟:“和光派的君无涯来了。”   秦知知:?   “他来做什么?”傅行云问出了秦知知心里所想的问题。   裴兰舟犹豫了片刻,缓缓回答道:“他说……来找自己的未婚妻。”   秦知知:“……咳咳!”   感受到傅行云和裴兰舟的目光,她瞬间倍感压力。   “好茶,真是好茶!”秦知知竖起大拇指,恨不得把脸直接埋进茶杯。   这厢还没解决,裴松舟又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大殿,高高的马尾飞成一道直线。   比起姐姐裴兰舟来说,弟弟裴松舟实在称不上不稳重,虽然长得一摸一样,气质却千差万别。   傅行云眉头一竖道:“松舟,你又怎么了?”   裴松舟指了指外面,满脸震惊道:“师尊,归元宗的谢煜台来了!”   秦知知再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噗——”   不是,你们这是约好的吗?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你妈的,为什么?   感谢在2022-06-01 12:00:20~2022-06-05 16:0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 4个;从此无心爱良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枚炮灰隐 25瓶;雀舌 10瓶;莫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待听到谢煜台也来了后,秦知知猛然吸气一口热茶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裴兰舟静静看着秦知知,没什么其他动作。裴松舟倒是瞪大眼睛,见秦知知狼狈的模样捂着嘴巴偷偷笑了出来。   秦知知猛然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怎、怎么回事,这两人过来干嘛?”   裴松舟挠头:“谁知道呢?”   傅行云支着下巴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边:“为什么来?这还得好好问问你们的新师妹。秦知知,你说是不是?”   秦知知:“……”   她心中顿感有些不妙。   “怪就要怪你们的新师妹,太招人喜欢。”傅行云嘴角扬起,不阴不阳。   裴松舟动作一顿,似是在认真思考,最后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秦知知:?   你点什么头?这话也要点头的吗?!   裴兰舟没忍住,屈指狠狠敲了一下裴松舟那可怜无用的小脑袋瓜子。   见裴松舟吃痛的表情,秦知知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看向傅行云:“那我该怎么办呢,师尊。”   最后俩字咬的尤其之重。   她现在可是傅行云的徒弟了,属于天同宗,那一举一动都得找师尊商量才行啊。再说,君无涯和谢煜台也没点名道姓说找的是自己,万一是有事来找傅行云商量呢?就算真的是找自己,那不也得傅行云在前面挡着?   傅行云听到她的语气,手上动作停下,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端的是皮笑肉不笑,看得人头皮发麻:“既然这么巧,那便都请上来吧。”   秦知知缓缓戴上了痛苦面具。   看她纠结,难道就能令师兄那么快乐吗?   化神修士的乐趣,她真的不懂。   裴兰舟和裴松舟应诺,转身去请君无涯和谢煜台二人过来。临退出去前,裴松舟溜得飞快,脚步中明晃晃的流露出“要有好戏看啦”的雀跃之情,挡也挡不住。   秦知知欲哭无泪。这世界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见裴兰舟和裴松舟都走了出去,傅行云闲闲的喝着茶。不知他突然想到何事,抬头望着秦知知道:“你过来。”   “哦……”秦知知应了一声,站到他的旁边。   傅行云道:“就这样站着,别乱动。”   秦知知眼睛一瞪刚准备说几句不是,转瞬熄了念头。   论身份,自己现在只是傅行云的徒弟,自然不好师尊坐在上面喝茶,徒弟也施施然的坐在下首喝茶。更何况,一会要有“外客”进来,站在师尊的旁边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就好像以前看见裴兰舟和裴松舟似的,他们也总是一左一右的跟在傅行云的后面。   到底是傅师兄细心。   不多时,裴氏姐弟便领着谢煜台和君无涯走了进来。   君无涯身着青衣白袍,身负七弦琴,皎如玉树临风,袍角飒沓。谢煜台仍是那一身鹤羽大氅,乌发白衣,身形挺直,不疾不徐。   若单论二人的装扮,自然是君无涯要更精致一些。他就像是世家养出的公子,少年风流,举止文雅。原本也是一身风华,龙姿凤章,可他身边偏偏站着谢煜台。   只要谢煜台往哪儿一站,便没有人能将视线移开。   他沉默内敛,含章蕴华,整个人就犹如尚未出鞘的利剑,虽气息平稳,却无人小觑。   如今双眼遮着白练,翩然而至,更显得气质清华,竟是有了几分难掩的缥缈仙气,仿佛已不似凡间之人。   君无涯拱手向傅行云问好,待抬首见到站在傅行云旁边的秦知知后目光闪过一丝喜色,待将其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后,唇线微抿,神情有些淡淡的不悦。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傅行云的双眼,他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你们二人来我天同宗有何贵干?可是出了什么事?”   言下之意:最好是有什么的大事,不然,人人都知道,天同宗宗主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   君无涯一时无言,谢煜台倒是完全没有被傅行云恐吓到。   他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清冷:“是为一点私事。”   傅行云拿起茶碗淡淡道:“哦?”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带走,君无涯也拱手道:“晚辈亦是私事。”   “真是奇怪,”傅行云丢下茶碗,面上颇觉可笑,“你们一个和光派,一个归元宗,按理来说与我们宗门皆没什么关系,既是私事,又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   听到这话,君无涯蓦地向前两步,眼睛直直看向秦知知:“那是因为晚辈的未婚妻就在天同宗。”   他目光专注又灼热,看的秦知知心头一跳。   裴松舟探出头来,疑惑道:“你未婚妻?是谁啊?”   傅行云虽然收下秦知知当徒弟,但只说她来自武都城,其他并未多言。至于其他天同宗的弟子与和光派弟子的婚约,好像并没有听说过。   秦知知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是我。”   谢煜台站在众人旁边,负手而立,因着眼睛被遮没人能看到他的神态,只能看见他唇线紧闭。   听到秦知知开口说话,君无涯再也忍不住道:“芝芝……你还好吗?”   那日秦知知在众人面前突然呕血倒下,引起轩然大波。彼时君无涯刚知晓秦知知与秦芝婕之间的恩怨,守在秦知知的门口,期望她赶紧醒来,同时又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自己对秦知知究竟是这样的感情,可每每想到秦知知经历的事情,心里便微微泛起了酸疼之感。她与自己周围的人完全不同,明明那么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却又那么坚强且聪颖。   君无涯从未想过自己的未婚妻,竟是这样的姑娘。   如果……如果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注定的妻,君无涯并不觉得排斥。   待察觉自己心中的亲近之义,君无涯自己也吓了一跳,却也十分坦然接受了这对他而言颇为陌生的感觉。   可等苏青衣带着南风长老急匆匆赶到后,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秦知知却杳然无踪。   君无涯这才得知另一件令人吃惊的事,那便是秦知知颈后的定尸符。这符的另一头就系在谢煜台的身上,随时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他蓦地想到之前秦知知对自己不客气的语气。   那个姑娘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坚强的让人心疼。   待听到秦知知在天同宗的消息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忙向师尊奏禀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你瘦了……”君无涯低声道。   这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必然是又吃了许多苦。   真不让人省心,好想快快将人接回和光派去,好好养起来。   如果秦知知知道君无涯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一定会大喊一句:你没事儿吧?   幸而现下她只是被这一双眼睛盯着,觉得有几分尴尬。自上次君无涯发觉自己错怪她之后,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如今关注点更是清奇。   她其实也没有瘦多少,只是练起家伙来,身上的肉紧了一圈,所以视觉上仿佛又变得瘦弱了,但其实她可精神着呢。   “我没有瘦呢。”秦知知连忙摆手,“我在这里挺好的。”   怎么各个都觉得傅行云是在虐待她。   还不等君无涯回话,傅行云脸色微变,似笑非笑道:“原来君小友是到我们天同宗兴师问罪的。”   开始了开始了,这个傅阴阳大师他又开始了。   “看来,我们小小一个天同宗是容不下武都城城主的女儿,也容不下和光派弟子的未婚妻。”   虽是对着君无涯说着这话,傅行云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掠过谢煜台。   秦知知倒抽一口凉气。   师兄,你太会了,好扎心。这话感觉根本没法接啊。   果然,君无涯顷刻变了脸色,满是羞恼:“傅宗主此言何意?我自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妻罢了。既然您也知道芝芝是武都城的人,亦是我未来的妻,又何故将人扣在天同宗不放?”   秦知知连忙摆手道:“你误会了,是傅宗主见我资质不错,才将我收为徒弟,并没有扣人不放。”   君无涯茫然的看向她:“收你为徒?”   秦知知:……   这语气中的迟疑困惑,震惊不解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其实也不怪君无涯,他先前分明听说苏青衣带秦知知去测灵根的结果,别说是和光派做的弟子,连洒扫弟子都没门,如今一听她成为傅行云的徒弟当然十分惊讶,天同宗宗主的徒弟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   可是当君无涯再看向秦知知时,目光凝结在她精致明媚的面庞上。   他也是上次在和光派时,才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秦芝芝。   君无涯知她柔弱婉约,沉静内敛,却不想经历这些事后的秦芝芝也有如此明媚的一面。她始终笑颜盛放,像是太阳般温暖,就好像……迎风盛开的苔花,渺小却始终无法被打倒。   他看了看傅行云若无其事的模样,又看着秦知知乖巧懵懂的站在旁边,那一刻,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一刻君无涯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武都城的秦芝芝长得很像傅行云的师妹,天同宗女修,秦知知。   这是这几天修仙界里一直断断续续在传的事情。   众人都说,天同宗女修秦知知刚死,谢煜台就找了一个和她模样有五六分相似的女人带在身侧。   还有好事者放出风声,因着武都城的秦芝芝长的像极了秦知知,傅行云和谢煜台甚至为了争夺这个替身,在归元宗大打出手。   ……   君无涯曾经一度嗤之以鼻,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煜台冷清冷心,即便当初要娶秦知知,也是因为秦知知对其有救命之恩,他为了报恩了解这段因果罢了,怎么会是动了真情。真品他都不甚在意,难道还有心思去看赝品?更何况,君无涯知道,谢煜台带着秦知知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上有定尸符相连。   至于天同宗宗主傅行云,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又那么疼爱真品,又怎么可能会忍受赝品在自己眼前晃荡?   然而,就在今日看到傅行云的态度之后,君无涯动摇了。   傅行云竟然收了秦芝芝为徒……他竟然……   不然依着秦芝芝的资质怎么可能成为天同宗宗主的徒弟,而且傅行云的两个宝贝徒弟都只站在座下,只有秦芝芝……只有她,乖乖站在傅行云身边,和他距离最近,显然也是经过了傅行云的默许。   在君无涯看来,傅行云就仿佛将秦芝芝当成某种赏玩的物件,摆在自己面前。   可秦芝芝却当了真。   她真以为眼前之人是为自己好,是真的愿意收她为徒。   一想到这里,君无涯心如刀割。   “傅宗主……”君无涯咬牙切齿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知知:???   不是,君无涯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傅行云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轻飘飘道:“哦?”   君无涯只觉得身体都在颤抖,他感到身体中有一团怒火就要咆哮而出:“秦芝芝是我之未婚妻,我自然有责任将她带走。”   傅行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同意。”   君无涯几乎要笑出声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算哪门子的父亲?!哪门子的父亲心里会装这么龌龊的事情?   “傅宗主不同意又怎样,我俩婚事自幼由长辈定下,只待完婚。”   君无涯向前走了几步,逼近傅行云,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娶秦芝芝。”   他承诺的如此郑重,字字句句,仿佛掏着心窝里蹦出来似的。   可就当他说完后,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只是站在原地不动的谢煜台周身气息一滞,整个人犹如肃立而寂静的深渊,只肖看一眼,便叫人胆战心惊,如堕冰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追到这里,这篇文明天就要入V啦,明天老时间会有万字更新掉落~晋江千字三分,一章最多也就十几点晋江币,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呀~爱你们!   以及安利一下基友的幻言,喜欢看的小伙伴们可以去收一下~   《我有三个虐文女主姐姐》作者:很有钱   父母意外离世,使得夏家四个姐妹也被迫分离。   夏媛媛作为夏家幺女,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能和姐姐们团聚。   某天她被绑定了系统,系统告诉她自己的三个姐姐都是狗血虐文女主角——   大姐姐是花心霸总的带球跑小娇妻。   二姐姐是偏执大佬的白月光替身小情人。   三姐姐是病娇少爷的强取豪夺假千金妹妹。   在未来的剧情里,姐姐们可能分别要经历,怀孕、流产、被全网黑、毁容、车祸、小黑屋等一系列虐恋情深剧情,最终才能和自己的天命男主修成正果。   为了拯救几个姐姐离开这荒诞的虐文世界,夏媛媛不得不答应系统替姐姐走一遍这虐恋剧情。   正当夏媛媛要依照系统要求扮演小可怜时,她发现……   大姐坐拥千亿家业指着大姐夫鼻子骂道: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我家养你这个赔钱货干嘛?   二姐作为环球娱乐影业公司老总,手下俊男美女无数,对着红了眼的二姐夫嗤之以鼻:你别哭,哭了就不像他了~   三姐更是炮灰了养父母,继承了整个家族产业,将身娇体软的豪门真少爷绑在身边:哥哥呀,我那么爱你,你要是敢多看别人一眼,我会挖了你的眼睛哦……   突然GET到了新的攻略路线的夏媛媛:好的,我会了!姐姐们赛高~ 第23章 (三合一)   “我一定会娶秦芝芝。”君无涯的承诺如此掷地有声, 独有着少年人的热忱。   裴松舟都被惊的倒抽一口凉气,看看君无涯,又看看呆若木鸡的秦知知, 目光最后落在了谢煜台的身上。   他周身气息一窒,犹如肃立而寂静的深渊,令人胆战心惊, 如履薄冰。   连裴松舟这样并不敏感的人都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不经意间紧紧握住刀柄。裴兰舟看见他的动作后, 不动声色的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秦知知也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告白, 顿时愣在原地。   她并不觉得君无涯真有多么喜欢自己, 实际上,她完全不清楚为什么君无涯突然对自己变得如此执着。   毕竟之前君无涯也没有对原身有多少感情, 他是天之骄子,又怎么会看上一个毫无灵根的废柴呢?   如今这样的转变着实令人有些疑惑。   君无涯, 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神奇的脑回路什么的,自己完全跟不上啊。   秦知知思忖半晌, 正要开口,却被傅行云抢先。   面对着刚才的承诺,傅行云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完了么?”   君无涯脸色涨的通红,也不知究竟是羞的还是恼的, 怔怔看着傅行云。   傅行云:“说完可以走了。”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傅行云这般不给面子,君无涯有些恼怒:“傅宗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早就听闻傅行云是个不饶人的主, 又身居高位, 是个实打实的天之骄子。别说是对小辈,即便是宗主或者长老, 他也是如此。但和光派之人皆是彬彬有礼, 春光和煦之辈, 君无涯自幼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从未遇到傅行云这样软硬不吃的人。   对方还是三宗宗主,身份尊贵,实力强劲,一时之间他竟是毫无办法。   “你要娶知知,这话我已经给了答复。”傅行云语声平静,“我不同意。”   君无涯瞪了双眼,不甘心道:“我与她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宗主又如何插手?”   傅行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秦知知:?   这话怎么哪里听过?   这俩吵着吵着,还绕回原点了。   “你也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话说完了,可以走了。”傅行云也不愿再和君无涯多说,直接赶客。   哪里来的臭小子,区区辟谷修为就敢来娶他师妹?   简直笑话。   他没直接开大把对方轰出去,已经是给极了和光派的面子。   见傅行云油盐不进,君无涯气的甩袖而去,离开之前怒道:“我回去定会让师尊前去武都城提亲,届时三媒六聘,你便是想拦也没有道理。”   他转身的瞬间,琴穗重重打在琴身上,簌簌有声,走到门口时一不留神差点被门槛拌的摔了一跤,还没调整好又被一个急匆匆赶过来的守门弟子狠狠撞了一下。   这个向来清风朗月的和光派小玉郎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撞了君无涯的守门弟子慌慌张张的扶了下君无涯,却被对方一把甩开。守门弟子也没在意,径直走到门边,裴兰舟看到他后走了过去低声询问是什么事情。   秦知知则看着君无涯略显狼狈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事儿好像跟她有点关系,又好像毫无关系。   但要是开口叫停什么的,又似乎确实不太合适。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仍站在主殿上的谢煜台。   正解决完一个,有心情解决下一个的傅行云也同时看向谢煜台:“你又是什么私事?”   谢煜台对之前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缓缓道:“娑婆宗发生之事,有劳傅宗主为谢某证明清白。”   傅行云动作一顿,没想到谢煜台是为这事。其实娑婆宗之事并没有闹出来,娑婆宗的宗主没有出面,罗睺也没有什么动作,这事似乎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出于为秦知知考量,傅行云还是给归元宗宗主捎了一封信去。   这对傅行云来说,原也算不上什么事。   傅行云淡淡答:“举手之劳。”   谢煜台又道:“只是,此事当日不过几人知晓,不知傅宗主从何得知?”   不过几人?把罗睺他们去了,所知道的人不过只有谢煜台和秦知知二人罢了。   傅行云状似无意的扫了眼旁边沉默的秦知知。   谢煜台似乎并不需要傅行云的答案,因为他心中早已一清二楚。   “故而此番,我亦需多谢秦姑娘。”   果然。   不知道为何,当听到这句话时,秦知知心中并不惊讶。   当谢煜台说“私事”时,她便觉得,对方似乎是为自己而来。   秦知知站在傅行云的身后,微微低首:“既然是我答应了谢仙长的事情,自然会尽力办到,谢仙长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谢煜台颔首:“秦姑娘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   秦知知:……   这话怎么琢磨怎么就觉得奇怪。   这厢裴兰舟见谢煜台在和秦知知说话,趁机走到傅行云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傅行云听后眉毛一拧。   抬头再看谢煜台时目光就有几分不善:“你说完了没?”   谢煜台唇线微抿,并未说话。   秦知知倒是忙道:“谢仙长和我说完了。”   “没有。”谢煜台道。   秦知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语气诧异:“什么?”   谢煜台:“我与秦姑娘的话,还未说完。”   她还能与谢煜台有什么好说的?   秦知知挠头:“那你说呀。”   谢煜台动作一滞,沉默半晌,一字一句:“此事事关你我二人,不便为他人知晓。”   事关他们二人?那不就是有关定尸符的事吗?可谢煜台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多亲近呢。   “不便为他人知晓。”傅行云直接嗤笑出声,“那我今日,偏要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裴兰舟眼神微动,俯身在傅行云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傅行云满脸的不耐烦:“让他等一会怎么了?”   裴兰舟见他如此,便没再劝阻。   谢煜台开口:“还请傅宗主海涵。”   显然,傅行云要是在,他压根没打算说出来。   傅行云怒极反笑:“谢煜台,怎么如此巧,衍琛长老偏偏这时候来了?”   衍琛长老便是谢煜台的师父,如今唯一个渡劫大能,他一直镇守裂天变不问世事,怎么今日谢煜台前脚刚来,他后脚就跟过来找自己有事商讨?若是没有问题,傅行云三个字倒着写。   但是没有办法,这修仙界谁不要给衍琛长老三分薄面。更何况,衍琛长老前来说是有要事商讨,傅行云是拒也拒不得。   思前想后,他转向秦知知,面上带着笑容,眼神中却一片雪亮:“行啊,正巧前厅有事,我便将这块地方,好、好的留给二位。”   他将“好”字念的特别重,倒是听的秦知知心头直跳。   “谢煜台,不过一个替身你都能做成这样,我真是为师妹可悲。”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师妹分毫。”   下一刻,傅行云拂袖站起,脚底生风,从谢煜台身边走过,袖摆重重的拂过谢煜台的手背。   裴兰舟和裴松舟见师尊站起,看了眼留在大殿的两个人,跟着追了出去。   被晾在原地的秦知知看着傅行云旋风式的卷走,眼神中还透露着丝丝茫然,然而傅行云所言却已如疾风骤雨般击落在她的心头。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师妹分毫。”   此话若问谢煜台么,那当然是没有的。   秦知知如此想着。   如今对这个所谓“替身”耿耿于怀,最多也不过是因着心头的三分怜悯三分愧疚,再加上四分定身符的关系。   太上忘情,忘而无情。   秦知知从不觉得谢煜台真的对自己有什么心。   更不敢想。   既然从前没有心,又凭什么指望现在就有心。   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虽然知道谢煜台看不见,秦知知还是扬起些许笑容,冲着对方道:“只关乎你我二人的事情,想必便是定尸符吧?娑婆宗之行,除了那一场有惊无险的事故,谢仙长还有什么其他收获?”   其实这事当着傅行云的面说也没什么,不过或因为解开的方法很奇怪?或是其他原因?谢煜台应是有自己的考量。   谢煜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不必叫我谢仙长。”   “……”秦知知讪笑,“叫习惯了,一时很难改过来。”   不过称呼什么的,其实并不用十分纠结,并不是重点啊。   “所以,定尸符可以解么?”   谢煜台却对秦知知的问题置若罔闻,并未回答。   秦知知摸不准他是没听清,还是没注意,歪着脑袋仔细看着对方,小小声的唤道:“谢……谢师兄?”   三宗之中以归元宗为首,归元宗青年一代以谢煜台为首,故而三宗核心弟子多叫谢煜台“师兄”,又因他实力强劲,多有三宗大师兄的意思。从前谢煜台不愿让秦知知叫他师兄,实在是因为她缠人的紧,实际上,大部分核心弟子,尤其是年纪小的,见到他都会尊称一声“谢师兄”。   听到秦知知唤他,谢煜台方才侧身问道:“什么?”   原来是没听清。   秦知知长舒一口气,笑道:“定尸符的事,娑婆宗可有法子解?”   谢煜台周身气息微凝,良久,就在秦知知以为他是不是又没听清自己的问题时方才回答,语声平淡:“无解。”   “啊。”虽然早料到啖无宁的符没那么容易破,但听到这一个“无解”还是让秦知知心里陡然拔凉拔凉。   这事还真的挺难办。   压胜派和娑婆宗都没什么好办法,还能求助什么人呢?总不能直接杀到魔族去?   秦知知叹道:“无事,师尊也说他会帮忙看看,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   “所以,谢师兄就是为了这事,才想要师尊离开?”秦知知看着谢煜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盈盈秋水似的,清晰倒映着谢煜台的身影。   这有点没道理吧?难道是怕傅行云一听没得解,把他当场打出去?   谢煜台沉默。   他的衣角无风自动,剑穗也随之摆动。   “听闻天同宗的眉黛酥山是乃一绝,我已很久未尝过。”   秦知知:“哈?”   眉黛酥山是天同宗特有的一种食物,将宛如黄油似的乳制品酥酪加热到近乎融化、柔软的状态,一边滴盘一边雕刻成山峦的形状,放到冰窖里冷冻成形后加上水果点缀山峦,冰霜的口感配上奶香十足的酥酪,加之所用材料有灵草仙果,修仙之人食用之后多有裨益。是又好看又好吃还有用。   这倒不是秦知知说大话,三宗六派十二城的,谁不羡慕天同宗的饭堂?很多弟子若是有事来天同宗,都会蹭一顿酥山才满意而归。   秦知知也是极爱吃的。从前她还在时,只要谢煜台来访,她必然会拖着对方去吃一顿眉黛酥山。   当然,最后的结果,总是她在吃,谢煜台在一旁看。   “就为这?”谢煜台,高冷剑修的人设崩了啊,从前也没见多爱吃。   谢煜台面色如常的解释道:“我若是提出,傅宗主必不会答应。”   还挺有道理。   确实,现在傅行云看到谢煜台就满脸一个大写的“烦”,怎么可能还让他进天同宗的饭堂吃一个眉黛酥山?   谢煜台最后一次来天同宗,便是上门提亲之时。   那时秦知知仍然躺在床上养伤,傅行云因着她的重伤也是日夜担忧。谁会想起来送谢煜台一碗眉黛酥山?   这么一想,谢煜台前前后后那股子抹不开的忸怩劲倒是有了原因。   秦知知简直要大笑出声,真是没想到啊!当年按着他的头吃,面上都看不出多喜欢,如今没了,倒是心心念念了起来。   大有今日吃不到,便不想离开的意味在。   左右她也到了该进食的时候,顺带将谢煜台一同带过去倒也不费事。   “行,那谢师兄跟我走吧。”这般想着,秦知知脚步轻快的从谢煜台身边路过,头上的红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轻轻蹭过谢煜台的肩头。   那般明艳张扬。   饭堂里大殿不算特别远,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两边树木郁郁葱葱,不时有鸟鸣啾啾,映衬着和煦的阳光,无比温暖。   秦知知双手背在身后,十个手指头没由来的动来动去,过了半晌终是没有忍住,回头时脸上有着遮不住的促狭之义:“谢师兄就这么爱吃眉黛酥山?”   “我妻爱吃。”   听闻此言,秦知知顿遭雷击。   整个人都麻了。   震惊、错愕、不可思议。   他什么意思?这妻是谁?这什么意思?!   秦知知无比庆幸此刻谢煜台的眼睛看不见,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维持一个正常的表情。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谢煜台,眼神奇异,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她张了张嘴,自觉声音有些艰涩,顷刻又闭上了。   待五味杂陈从心头咽下,秦知知的声音才若无其事的响起:“哦?谢师兄的妻子?是大家说的那位我很像她的姑娘?”   如此云淡风轻,轻轻揭过,仿佛在说一个他人的故事。   谢煜台答:“是。”   秦知知轻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心里生了一根刺,平日里还好,可总是在无意间被扎一下。起初不是很痛,可碰的多了,也渐渐泛成了一片汪洋。   谢煜台,她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嚣张的、烦人的、不讲道理的?   还是……躲不过的、逃不开的,沉重枷锁。   秦知知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   昆仑洞天遇险之后,九死一生的她睁开双眼。听到外界纷纷扬扬的传闻,谢煜台以一己之力斩杀六头金丹妖兽,浴血奋战,剑锋染血,宛如修罗。他从秘境中出来时,抱着怀中之人,似若珍宝。   彼时秦知知美滋滋的想到,不愧是用命换来的好感度,谢煜台,还不赶紧来娶她?等什么呢这是。   可是没有。   她等了一日、两日……十日、半月,谢煜台始终没有出现过。   直到傅行云前去归元宗。   谢煜台终于上门提亲。   那时的外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天同宗女修秦知知挟恩图报,逼不得已让谢煜台“以身相许”,众人似是调侃又是嘲弄。   秦知知左思右想,也曾给谢煜台递过一封信去,约对方前来见面。   倘若,对方真是那般不情不愿,或是仅仅为了这份恩情,倒也不必。   昆仑秘境是她要去的,谢煜台也是她自己要帮的,更何况最后谢煜台也将她带了出来,秦知知不觉得为了这个事,谢煜台真要把自己搭进去。   如果,他真的那么不情愿的话。   可是那封信递出去后杳无音讯,秦知知始终没有等来那一抹谪仙人般的身影。   说来也是好笑,昆仑秘境之后她与谢煜台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下一次,便是盟誓大典,再见已是决绝。   那一点小小的期待,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终于枯竭消亡。   她信了太上忘情。系统果然没有骗自己。   曾经的真心示好,终是沦为他人笑柄。   已经死的透透,还不得安宁。   仿佛一场报应。   谢煜台仿佛没有听到秦知知的问话,待她停下脚步后,自己的脚步却没有顿,而是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   他束在脑后的白练绸缎从秦知知眼前略过,洁白皎然的尾端在空中逶迤,宛如破风而飞的燕尾蝶。   秦知知盯着那轻盈的尾带,神思涌动。   谢煜台,你究竟在想什么?   谢煜台被白练蒙住双眼,嘴也好似被蒙住了。   他总是如此,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想到系统还在时,不止一次的问过秦知知:“宿主,你觉得难受吗?”   她难受吗?她应该难受吗?   “谢煜台这么对你,你难受吗?”   谢煜台走了很远,才有声音淡淡的飘过来。   又小又轻,仿佛呢喃之语,在空中一碰就碎。   “她是很好很好的。”   秦知知没有听清,只是看着谢煜台的背影呆呆站了一会,方才追上前去。   因着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已经过了饭点,天同宗饭堂里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弟子,十分安静。秦知知进门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和谢煜台一同坐下来。   饭堂不大却装修的十分精致。悬窗上摆着几盆吊兰垂落,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刀式。桌上的茶具是雨后天青色,配着上好的明前龙井,令人赏心悦目。   饭堂的弟子知道秦知知是宗主最近新收的徒弟,见她坐下后便走上前来笑着问道:“小师妹来了,今日想吃些什么?”   原以他的身份叫小师妹是不合规矩的,只是宗门上下都爱这么称呼她,如此也便跟着叫了。   秦知知并不在意这些,故而也从来没纠正过。   她倒觉得“小师妹”这一称呼很亲切。   见对方问自己,笑眼弯弯道:“劳烦师兄,先给我们谢师兄上一盘眉黛酥山。”   “好咧。”饭堂弟子记下,又问道,“小师妹你呢?”   秦知知还未开口,听谢煜台坐在桌前,淡淡吩咐道:“给她上一碗香菜炒饭。”   秦知知:?   请问你是魔鬼吗?   秦知知本就是个大眼睛,是长在女子脸上极好看的杏核眼,里面水波潋滟,如今一瞪更是比平日里要圆上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煜台施施然喝着茶,闻言动作微顿,解释道:“上次听你说自己爱吃这般。”   什么时候的事……啊,还真是。   秦知知懵了。   “再来一份手抓饭,多放点香菜,多放点!我就爱吃米饭放香菜。” 昔日之言犹在耳畔,她觉得脸好疼。   千算万算,谢煜台眼睛坏了,耳朵没坏。他怎么就能记得那么清楚?   秦知知心中愤恨不已却不敢露馅,只是局促的攥着手中的筷子,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盘算着措词:“这……这一份,哪里够我吃呢?不如再来一份……”   谢煜台放下茶杯淡淡道:“再来一份羊蝎子。”   秦知知:“?”   他有什么毛病?   饭堂弟子有些犯了难,谢煜台点的这些都是小师妹压根儿不吃的东西呀。他眉头紧皱,有些为难的看了眼秦知知。   秦知知唯恐谢煜台又听到什么,连忙使了眼色堵住饭堂弟子的嘴:“那就这些吧,我确实一向喜欢,劳烦师兄辛苦准备。”   她好恨。   待饭堂弟子离开后,秦知知一阵心悸。   谢煜台,你就是我天生的克星。   谢煜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声道:“怎么?”   秦知知持续低气压:“没怎么。”   烦了,毁灭吧。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是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把谢煜台在半路丢掉、给他扔后山去,都不会带他进饭堂!   好在很快这尴尬的氛围就得到了缓解。   因为裴兰舟来了。   她腰间挎着长刀,眉目如画,亭亭玉立,甫一走进饭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裴兰舟视线在饭堂逡巡了一圈,落在秦知知的身上,抬脚向她走来。   秦知知乖巧唤道:“裴师姐。”   裴兰舟走到她的身边:“师妹,师尊寻你。”   “他事情处理完了?”秦知知有些惊讶傅行云的速度。   “是,师尊让你立刻同我回去。”裴兰舟道。   秦知知其实巴不得立马从谢煜台身边遁走,听到这话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煜台却开口了:“何事如此着急?秦姑娘尚未用餐。”   裴兰舟这才看了眼谢煜台,很快又将视线收回,她声音和缓毫无波澜起伏:“师尊说了,方才拒绝君无涯拒绝的太快,是因为他觉得那小子实力太弱不堪托付,现下很想听听师妹究竟是什么想法。毕竟师妹与他……”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方才继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知为何,秦知知突然两颊发烫,有些紧张。   傅行云真的,太会了。   这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和之前自己在谢煜台面前说的一模一样,坐实了秦知知与君无涯的关系。即便谢煜台心头有半点怀疑,如今一听也不得不重新思量一二。   她站起来,声音中透露着点点羞涩之情:“让师尊挂念了,我这就跟师姐回去。”   开玩笑,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秦芝芝能不上点心?还坐在这儿和无关人等吃饭,合适吗?   “谢仙长请慢用。”说完秦知知毫无负罪之感的跟在裴兰舟身后,走出饭堂。   临出门前,她忽而心中一动,回头看向谢煜台所在的角落。   他坐的端端正正,龙姿凤章,连周围的风流向他那里时都要慎重几分。那蒙着白练的双目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仿佛……仿佛他看得见一样。   不知为何,秦知知心中有些慌,匆忙移开视线。   很快秦知知就回到了大殿中,傅行云已经坐在上首,裴松舟正半蹲着听他说些什么,一脸垂头丧气。   见着裴兰舟和秦知知回来后,裴松舟双眼一亮,连忙道:“师尊师尊,姐姐和师妹回来了。”   傅行云瞪了他一眼:“‘天心月圆’都练不好,还不兴我说你了。”   裴松舟讪笑:“师尊,师妹还在呢,给徒儿留点面子吧。”   其实你早没面子了,裴松舟。   秦知知在心中暗暗想笑,没想到裴松舟的天心月圆到现在都没练出来。   天心月圆乃是老宗主秦明修这一派所练刀法中至关重要的一招,可用刀锋破开刀域,送敌人直接上西天。随着修为的增长,刀域会随之扩大,臻至圆满之时会破开满圆,犹如银盘高悬在天。   裴松舟和裴兰舟姐弟二人一同入门,一同修行,如今裴兰舟修为已至辟谷中期,天心月圆也已经可以劈开刀域,虽然只有一条缝,却已十分不易。裴兰舟不仅修为还在堪堪辟谷,天心月圆更是学了个寂寞。   是天狗食月,乌漆嘛黑。啥也不是,啥也没有。   按理说二人同样的天赋,同样的灵根,同样的师父,怎么就能差别那么大呢?   傅行云也很是头疼。   “师尊。”秦知知忍着笑,和裴兰舟一起给傅行云行礼。   傅行云看着秦知知道:“你来了?怎么样?”   “挺好的。”秦知知应了一声。   裴松舟好奇道:“小师妹,君无涯真是你未婚夫?你要嫁给他?”   傅行云气的直接踹了他一脚:“少管闲事。”   这一脚只用了两成力气,一点也不痛,裴松舟却还是夸张的摔倒在地,大叫一声:“哎哟!师父真偏心,自从小师妹来了以后都不疼我了。”   “边儿去。”   傅行云不理会他,从怀中掏出三张如影符,递到了秦知知和裴氏姐弟手上。   裴松舟一溜烟的从地上翻身而起,裴兰舟双手接过如影符,目光微动:“师尊,是不是衍琛长老说了什么?”   傅行云将符箓分别塞到三人的手上,头也没抬的嗤笑道:“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作甚?打响你的名头,就是给为师争光了。”   当他的手指擦过秦知知的掌心时动作微顿:“不过此去大比,名声次之,安全第一。”   “你们三人都是。”   他话音刚落,连一直嬉皮笑脸的裴松舟都正襟危坐起来。   “行了,都下去吧。秦知知,你留下。”   傅行云开口,裴兰舟和裴松舟便转身离开大殿。见他们二人离开,秦知知才敢走到傅行云身边,低声问道:“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傅行云目光怔忡:“没想到衍琛老儿是真有事找我。”   这几百年来,一直都由衍琛长老镇守裂天变。他离飞升只剩一步之遥,是当时无可争议的战力顶峰。   这几百年也一直过的很安稳。   可是这次衍琛长老却说,裂天变似有异动。   他于夜空之下无数次推演,却始终无法参透背后玄机。   故而前来请傅行云一同去裂天变,合力加固封印。   原本裂天变的封印就是三宗合力所为。但如今娑婆宗宗主闭关,久久未出,无奈之下,衍琛长老只能先来找傅行云。   只是由此一来,傅行云便不能前去三宗大比,看着自己这帮小徒弟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没法看着我们罢了。”秦知知坐在傅行云旁边,歪头支着下巴眨眨眼睛,“横竖还有归元宗的宗主和其他长老看着,能出什么事情?大比之中有那么多门派的弟子,也有许多人的师尊不能亲自前来,若是人人都如你这样,可操心不过来呢。”   傅行云难得没有呛声回去,只是拧了拧自己的眉心:“我总觉得心神不定,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裂天变既然有异动,想来也会有些凶险,师兄自己也要小心安全才是。”秦知知认真道。   傅行云微微一愣,顷刻笑了出来,端的是眉目疏朗:“放心,你师兄什么时候掉过链子。我会尽快,尽快封印完,前去看看徒儿们怎么给我面上争光。”   三宗大比需是筑基以上修为的弟子才可参加,此次天同宗共有三十人左右前去,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归元宗此次打开的秘境名为幻境自在天,需要娑婆宗协助一同打开,故而到了大比场地,除了归元宗宗主之外,上首坐着的另一人便是娑婆宗的罗睺,由他代替娑婆宗宗主出席。   自在天里风景秀美,有许多珍奇灵草,还有低阶妖兽,斩杀妖兽或者采集仙草都可以获得积分,但只是最基础的积分。同时,自在天中还有两处隐藏秘境,若是能够找到进入,便可获得高额积分。   除了这些之外,自在天里尚有两点尤其需要注意。一是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且白天与黑夜亦不按规律而来,也无形之中为大比增加了难度。二来,自在天中随处可见传送阵,用肉眼很难识别,每半个时辰会随机开启。有可能上一刻人在这里采集,下一刻就被传送到了妖兽的面前。   鉴于这个不确定性,幻境自在天一般很难组队完成。毕竟可能你的队友下一秒就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   大比以三天为期。   进入幻境之前,秦知知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人,和光派的君无涯、苏青衣还有陆远道,这些都算是老朋友了。苏青衣远远的还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君无涯也蹙着眉头看向自己,似乎有些担心。   提及君无涯,秦知知想到今日她从天同宗出来时听到守门弟子抱怨。说是昨日君无涯离开后并未走远,反而站在天同宗门口不知道做些什么。过了良久,见谢煜台出来后君无涯迎上前去,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君无涯竟是直接出手和谢煜台打了起来。   守门弟子又惊又怕,好在这两人打着打着便一路远去,离开了天同宗的地盘。   没忍住又多看了君无涯两眼。   辟谷期的琴修,拿什么跟金丹期的剑修打啊?君无涯脑子没坏吧?   君无涯感觉到了,竟是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   秦知知淡定的移开视线。   令她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在人群中还看到了秦芝婕。秦芝婕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虽然看不清脸,但秦知知还是认出来,那便是秦芝婕的亲弟弟,秦关楼。   武都城城主是真的很疼爱这两个孩子,秦芝婕烂事都做成这样了还要把她塞进三宗大比历练,真是亲闺女。   没想到上一次还在炼气圆满期的秦芝婕,现在已经步入筑基初期,用着她的金水双灵根,好像还挺合适的呢。秦知知心里盘算着,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挪走。   “师妹,等会我们要被随机传送到幻境中,如果我们散了记得路上做个标记,我好去找你。”   裴松舟凑到秦知知身边叮嘱。   裴兰舟也抱着刀站在她身边:“我在你乾坤袋里放了些传音符,实在不行记得给我传音。”   见这二人像照顾小孩似的叮嘱自己,秦知知也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师姐师兄你们二位也要多小心。”   裴兰舟和裴松舟相视一笑,裴松舟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   随着归元宗宗主的声音传来,众人面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从中间徐徐拉开,露出水帘洞天——自在天开启。   秦知知踏进秘境前的最后一眼,看向上席——那里坐着归元宗宗主和各派长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眼中,以来确保这些弟子的平安。   没有那抹雪白的身影。   是了,谢煜台应当不会来。   他既没有参赛,也没有坐在上首的位置。   秦知知踏入水帘之中,只觉得眼前一阵微光闪过,身形轻盈犹如飞在空中,飘飘然,之后便遽然坠落!   待目眩头晕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   一只蝴蝶从她面前悠然飞过,秦知知正落在一片花丛之中,姹紫嫣红,犹如仙境。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果然没有跟裴氏姐弟在一起,同时她的周围也没有任何人。   真是个……三无开局呢。   秦知知握住刀柄,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个秘境是可以相互攻击的,她是个和平派,不代表不会被别人攻击。   因着旁边就是花丛,秦知知也不着急先专心蹲下来采集一会仙草。埋头不知道挖了多久,突而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佯装未听见,手上的动作却渐渐变缓。   直到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秦知知蓦地转身抽刀,挥向来者:“什么人?!”   待看见眼前之人,便只剩下脸上满满的惊愕之情。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你是不是跟香菜过不去了还????   谢煜台:(* ̄︶ ̄)。   感谢在2022-06-07 17:52:24~2022-06-10 10:2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eNichola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 3个;从此无心爱良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我把月亮关一下? 2瓶;粥粥粥、我吹晚风怎么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秦知知抽刀挥向来者, 待看见对方后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眼前之人气质冲淡平和,束着高高的马尾,那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如此专注如此认真。   见是自己熟悉的人,秦知知长舒一口气惊喜道:“师……”   这是师兄, 还是师姐呢?   刚想张口问,但转念又一想, 这要是裴松舟可不早就扑上来嗷嗷直叫了。   秦知知上前两步靠近对方, 歪着头笑道:“你是师姐裴兰舟, 对不对?”   眼前之人目光微动,缓缓点头。   如此不爱说话。秦知知在心里偷笑, 真是跟裴松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道姐弟俩到底是怎么长的,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太好了, 能这么快就看到你。”因着发现对方是裴兰舟,大家同为女孩子, 秦知知顿时觉得亲近不少。   她挽住裴兰舟的胳膊:“不然我一个人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谁知刚抱住她的胳膊,秦知知便觉得对方身体微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莽撞。   她与裴兰舟平日里并没有如此亲密。裴兰舟性格内敛沉稳,不像之前的苏青衣, 这种女孩子家家拉手贴贴的事情从未见她做过,秦知知之前又被傅行云抓的紧, 两人也没什么时间交流。   只是现在的秦知知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裴氏姐弟对自己散发的善意和照顾, 没了系统没了任务,她也很想如自己所渴望的一般, 放肆的活一回。故而也不想掩盖对他们的亲近之义。   靠近对方后, 秦知知方才发现, 裴兰舟背部空空,腰间亦空空——她一直放在身上的那把本命宝刀不见了。   作为修士来说,本命武器就如同他们的生命,非必要是不会让其离身的。更何况,在进入自在天之前,秦知知分明看到裴兰舟的怀里抱着刀。   “师姐。”秦知知疑惑,“你刀呢?”   裴兰舟身形一顿,徐徐开口解释:“丢了。”   她说话声音素来清冷低沉,如今一开口更觉得宛如傲雪红梅,清冽幽然。   秦知知愣住:“丢了?”   沉迷练刀裴兰舟,能把刀丢了,这合理吗?   “我方才落地便遇到兽潮,慌乱之中刀从手中脱出,又恰逢随机阵开启,这才行至此处。”裴兰舟道。   竟然是这样。   这么一想,自己这个三无开局已经十分不错,只是安安静静的采花挖草。就在她采草的这一会功夫中,裴兰舟已经遭遇兽潮,并被随机传送了一回,更何况能让裴兰舟把刀都丢了,想必是极为凶险的一幕。   “师姐你没受伤吧?”光是想想就已经一身冷汗,秦知知忙凑上前去询问。   她原先只是站在裴兰舟的身侧,如今倾身向前,凑到裴兰舟的脸上细细看着,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清晰的倒映着眼前之人的身影,含着满满的担忧毫不作伪。   裴兰舟微微怔愣,下意识的后仰,摆摆手:“无碍。”   “无碍便好。”秦知知扬起挂在腰间的乾坤袋,“这里还有你给我塞的灵丹妙药,若是有不舒适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裴兰舟点点头,在四周扫视一圈,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秦知知回答。   裴兰舟思忖道:“若是一直采草最后很难爬上三宗榜,不如去别处碰碰运气。”   仙草只是最低的积分,远远不如斩杀妖兽来得多,更何况自在天中还有两个隐藏的秘境,若是可以开启,奖励也会十分丰厚。   “好啊。”秦知知之前就有想要离开这里去别处的想法,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遇到了对方。   裴兰舟认真打量着周围,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不经意间的掐算,这才出声道:“你随我来。”   能跟在师姐后面秦知知自然一百个乐意,她乐呵呵和裴兰舟一同向南边走去。   这片花丛很大,端的是姹紫嫣红,千姿百态。阳光从细碎的树叶中洒落,静静栖息在秦知知与裴兰舟的肩头,像是将二人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师姐为何要选这条路?”秦知知好奇。   一只原本栖息在花丛中的淡黄蝴蝶察觉到了动静,煽动着小小的翅膀,在空中翩然起舞。   裴兰舟耐心的解释:“我刚刚被传送来的地方大致推算,此处应是会有妖兽,但不至于碰上兽潮。”   “师姐好厉害。”秦知知称赞。   自在天的传送阵都是随机的,若是她突然被传送了,落地之后保证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更别提还能推算方位。   “我们沿着这条路走过去,说不准能到你刚刚碰到兽潮的地方,这样也能找找你的刀。”   听出来秦知知语气中的雀跃,裴兰舟低低应了一声。   从花丛穿过便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千红万紫褪去,入目皆是葱翠的绿色,仿佛走进了密林深处。斑驳的树影清晰地映在小径上,像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秦知知和裴兰舟二人肩并肩走着,偶尔察觉到裴兰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秦知知便抬头冲着对方嫣然含笑。只是一触及自己的目光,裴兰舟便会状似无意的移开视线,如若不是看到对方的耳尖泛红,秦知知还真以为裴兰舟是无意的。   她这个师姐,面冷心热可真有趣。   还没来得及出言调侃几句,裴兰舟眉心一动,停下脚步,伸手拦住要往前走的秦知知。   “怎么了?”秦知知疑惑的看了眼裴兰舟。   “前方有打斗。”   裴兰舟话音刚落,秦知知忽而听到不远处有琴声穿来,不注意听的还以为是什么风雅人家在此地曲水流觞吟诗作赋,但细细听去便觉得琴声铿然,伴随着肃杀之感,直听的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秦知知想到之前看见的苏青衣等人,紧张道:“去看看。”   说罢不等裴兰舟回应便脚下轻点,忙不迭的跑到前面。   打斗声越来越明显,秦知知看去,只见有八九个人正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其中有两人着青衣白袍,衣带当风,膝头横着一张七弦琴,明明最是风流温柔,如今却弹尽连天烽火。   这两位和光派的弟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知知的老熟人,苏青衣和君无涯。   其中一个其他门派的弟子祭出本命武器向苏青衣挥去,狠戾异常,看的秦知知心惊肉跳忙惊呼:“青衣小心啊!”   说罢她当先一刀抽出,狠狠斩向对方,猛烈的刀气袭来,如龙吟虎啸,万马奔腾。   那人猝不及防被这刀气糊了一脸,不免节节退后。   苏青衣抬头,满脸惊喜:“芝芝!”   那人的同伙一见自己队友被打,祭出法宝就向秦知知扔来。一直未动手的裴兰舟不知从何处捡起一根树枝,蓦地抬手,最普通不过的树枝在她手上好似可以发出万道寒光,冷冽之气扑面而来。再将法宝击碎的同时,树枝也当场四分五裂。   秦知知被这一招唬的一愣一愣,到底是辟谷修为的刀修,这用的招式她见都没见过。   缠斗的几人见来者不善,互相对视一眼后掉头就跑,秦知知气不过就要抬腿去追,却被裴兰舟拦下:“不用追,他们是抢货的。”   所谓“抢货”便是指抢夺他人资源的人,这在大比中也是被允许的。不过因为有长老们看着,抢货的人也不会真的杀人。如今刚开局,大家手上的东西都不多,花时间去追这些人不值得。   “青衣,你没事吧?”见那几个人跑远,秦知知跑到苏青衣的身边蹲下。   苏青衣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其他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她摇摇头:“我没事,还要多谢你。”   接着她抬头目光一窒,面色变了又变。   秦知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迎上君无涯看向这里的视线。   只是他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姑娘,似是受到了不小惊吓,正伏在他的胸前嘤嘤哭泣。   秦知知:“呃……”   好像还挺尴尬的。   苏青衣却有些动怒:“人都走了,你还在装给谁看?”   那正在哭泣的女子抬起头来,一派泪凝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巧不巧,正是之前看到的秦芝婕。   不过她一向打扮精致,娇俏可爱,如今却发丝凌乱,十分狼狈。   “芝芝,你别误会。”君无涯收起琴身,想要站起来。   秦芝婕却抓着他的胳膊没打算松手,哽咽道:“姐、姐姐,你别误会,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苏青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在秦知知耳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原来在进入自在天之后,苏青衣很幸运的和君无涯落到了一处,两人结伴而行。在路过这里时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苏青衣和君无涯连忙上前查看,正看到有三个不知什么门派的弟子正在欺负另外三个人,似在争抢什么东西。   苏青衣和君无涯既然看到就没打算袖手旁观,直接冲向恃强凌弱的一方。原本他们五人打三人,尚还有优势,可是就在紧要关头,其中一个人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她竟然想要趁机偷走那三人的资源,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差点被打成重伤。无奈之下,君无涯飞身去救,这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竟是秦芝婕。   苏青衣越说越气,拉着秦知知嘀咕:“早知道是她,我才不救。”   秦芝婕柔若无骨般的攀附在君无涯的胳膊上,这脸皮确实一般人比不来。   秦知知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看着秦芝婕微微一笑道:“上次在和光派我已与你断绝关系,这姐姐二字倒也不必再叫了,我也受不起。”   秦芝婕一听这话,原本我见犹怜的表情有丝丝裂隙。君无涯也想到之前的事情,面色一冷,硬生生甩开了她的手。   跟在秦芝婕身后的还有两人,应该都是武都城的弟子,年级看上去稍微大一些,多半是受城主嘱托,前来好好保护秦芝婕。   “咦?”苏青衣突然看到秦知知身边站着的裴兰舟疑惑道,“你是傅宗主的徒弟?我记得刚刚还在别处见过你,怎么现下就在芝芝旁边了?”   她目光闪动:“你的刀呢?”   方才她见这人用的大刀飒沓磊落,特意留心了一下。   没成想被这一番询问,裴兰舟微微怔愣。   秦知知好笑道:“这是我师姐裴兰舟,她遭遇兽潮丢了刀,又恰巧传送到我的身边。”   “可是……”苏青衣犹疑道,“刚刚我所见的她,并不是在妖兽出没之地。”   秦知知一愣,很快回过神来:“那你遇见的肯定不是她。”   “怎么会?”   “当然,你遇到的一定是我师兄裴松舟。他们是双生姐弟,长得一模一样,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根本分不出来。”秦知知解释。   苏青衣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后便对着裴兰舟嘻嘻笑道:“裴姐姐好,你跟你弟弟长得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你可别怪我认错呀。”   裴兰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君无涯见秦知知只顾着和苏青衣聊天而将自己晾在一旁,掩嘴轻咳了几声:“我们在这里耽误太久了,先走吧。”   一听这话,秦芝婕有些惶恐的躲到君无涯的身后,小声道:“君哥哥,我、我们跟着你一起走吧,万一再发生刚刚那样的事情。”   君无涯皱着眉头,还未说要答应,苏青衣却当先拉着秦知知道:“芝芝,那你跟裴姐姐也跟我们一起吧。”   稀里糊涂的,秦知知等一行竟是有七人聚在了一起。   这一片密林越往深处走,树木越高大,遮天蔽日,连光线都要暗淡许多。树木之下虬枝峥嵘,盘虬卧龙,路也越来越难走。   秦芝婕走得踉踉跄跄,但她身边的二人对她还算照顾,因此也没摔的太难看。   苏青衣和秦知知倒是走的气喘吁吁。   “这到底是什么地儿啊?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苏青衣擦了把脸上的汗,停下喘了口气。   裴兰舟和君无涯倒是走的毫不费力,尤其是裴兰舟,双手背在身后,如履平地一般,气息平稳。   听见苏青衣的问题,她停下脚步道:“此处离不夜天很近。”   不夜天便是自在天中的一个隐藏秘境之一。   修仙界都言,自在天中不夜天,不夜天有不夜仙。   不夜仙就是隐藏秘境不夜天中的妖兽,若是能够斩杀,此次三总榜上必将榜上有名。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探一探不夜天?”一听有隐藏秘境苏青衣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   君无涯也思忖道:“可以。”   裴兰舟的眼神静静扫过几人,不知道是不是秦知知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人的目光里满满的“你们不行”。   秦知知:……   一定是她的错觉吧。她的师姐又甜又可爱,怎么会嫌弃她呢?   秦芝婕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道:“不夜天是可以去,但是现在得让我们休息会吧,不然一会体力不支,就算真的找到不夜天也没劲打。”   君无涯皱着眉头刚要说几句,但秦知知看了眼苏青衣被汗水打湿的发鬓,连忙道:“我们也累了,不如就地休整一下。”   见是秦知知开口,君无涯也不好说些什么。   苏青衣确实也累得不轻,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在秦芝婕面前发作,如今见秦知知开口也不再装模作样,就地坐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   她刚舒服的感叹,便觉得身后的大树发出一阵轻颤。   苏青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缓缓盘上自己的腰肢。   “师、师兄……”苏青衣的声音有些发颤,“芝芝……”   君无涯和秦知知同时看去,却见下一刻苏青衣腰肢被虬枝狠狠缠住,“刷”的抬起,甩向半空!   这老树犹如有身体一样,不住的摇摆起来,它虬枝粗壮抓着苏青衣不放,像条蛇似的将其死死缠住。苏青衣吓的脸色煞白,完全动弹不得   “师妹!”君无涯面色一变。   秦知知反应更快,就在君无涯拿琴的刹那,她已飞身向前。   归藏出鞘,映出半空雪寒之光,照着她明艳的面孔一片肃然。   但听利刃破开长风,虬枝被从中间一斩为二!   老树吃痛,将苏青衣甩出,被君无涯牢牢接住。   秦知知反应之迅速,用刀之果断,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意想不到。   斩断虬枝后,秦知知稳稳落地,连山归鞘。   一气呵成,江海凝光。   她回头:“青衣,你没事吧?”   苏青衣眼角还有一丝泪光:“我没事,还好你反应的快!”   她是和光派掌门最小的弟子,年纪也不大,正是被上面的师兄师姐照顾着成长的,骤然遇到这件事尚有几分回不过神来。   看来这边的树木都有些古怪,众人不敢掉以轻心,索性远离树木,找了一片空地围坐在一起。   苏青衣坐在秦知知的左手边,此时她已经调整过来低声道:“真是谢谢你了芝芝。”   秦知知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客气,若是遇险的是我,你也定会救我不是?”   苏青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一直都觉得你不一般,没想到才跟傅宗主学了这么点时间,刀法已经如此炉火纯青。”   这么一说倒是让秦知知脸红了。她这跟作弊有什么区别?毕竟自己可是有基础的,无非是捡起来了而。   “我是因有奇遇,才会如此。”   秦芝婕就坐在秦知知的对面,刚才那一幕她也看的清清楚楚。又见秦知知和苏青衣两人说说笑笑,目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真是好奇怪啊。”   众人听她说话,都不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的好姐姐自从从佛昙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似笑非笑的看向秦知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夺舍了呢。”   秦知知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怪不得秦芝婕刚刚都那么安静乖顺,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修仙界最恨夺舍,若是被发现是夺舍怪,保不准要被怎么挫骨扬灰。   虽然她不是夺舍,倒也确实是换了一个人。   秦知知勾起嘴角淡淡道:“是啊,若不是变了个人,我早就死在路上了。”   秦芝婕,你以为自己很会?别忘了秦芝芝是怎么死在半路上的。   “若不死一回,怎么新生呢?你说是不是,秦芝婕。”秦知知语气缓缓,像是在说个稀疏平常的故事。   她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凉。   这目光看的秦芝婕心中一颤。   君无涯听到后蓦地站起,看着秦芝婕冷冷道:“你若再提起此事,便自行离开吧。”   秦芝婕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君无涯,满脸委屈,闭着嘴再不敢说些什么。   君无涯走到秦知知和苏青衣的中间,苏青衣瞪着眼睛看他,却被他赶到一边去,自己在秦知知左手边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秦知知才发现君无涯的嘴角还泛着淡淡的青色。她想到之前天同宗守门弟子说的谢煜台与骏物业打架的事,想了想问道:“听说你和谢煜台打了一架?”   想到这事君无涯面色突变,他语气不佳道:“你离他远一点!”   秦知知也没想到君无涯现在对谢煜台也如此敏感,谢煜台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这是怎么了?”她不解。   君无涯有些生气,咬牙切齿道:“他对你心怀不轨,反正你离他原点。”   秦知知:“……”   这话她真没法接。   就挺同情君无涯的吧,一个绿帽刚摘下,好像又有个绿帽戴了上去,很鲜艳很好看的样子呢。   可是怎么说呢,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喂?   秦知知靓女无语。   一直坐在秦知知右手边十分安静的裴兰舟在听到二人的对话后,突然说道:“休息够了吧。”   她语气低沉,似乎有些冰冷。   “够了够了。”秦知知忙不迭的点头,她也有点不想再跟君无涯还有秦芝婕这些人坐在一起了。   七人站起身就要行动,秦知知顿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裴兰舟扶住她的胳膊,秦知知靠在她身上,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晕啊。”   就在她说完话的瞬间,地动山摇,飞石滚落!   周围的小径就像是绸缎一般被抛向半空,整个地面起起伏伏,轰隆作响。   密林之中百鸟群飞,乌啼猿哭。原本晴朗的日头霎时陨落,整个天地犹如被浓重的乌云覆盖,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众人皆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君无涯下意识的想要牵住秦知知的手,裴兰舟却不动神色的拉了一把她,将她藏到了自己身后。   “这是怎么了?”秦芝婕的声音有些害怕。   裴兰舟道:“有人开启了不夜天。”   可是……   这一场地动又是为何?   裴兰舟下令:“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其他人皆是心惊胆战,见裴兰舟发话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不疑有他,连忙跟在裴兰舟身后。   秦知知离裴兰舟最近,就在她快要追上对方时,裴兰舟蓦地停下脚步。她回头,狠狠将秦知知向后一推!   霎时之间,周围树木的虬枝从四面八方向裴兰舟涌来,若不是裴兰舟反应迅速,此时秦知知怕不是会被当场洞穿身体,魂不附体!   “师姐!”秦知知大叫。   这些虬枝要比刚刚缠住苏青衣的那根要更粗壮,且数量居多。它们盘踞此地良久,平日里伪装成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植物,待嗅到活人的气味便会张开獠牙,缠住猎物,将其置于死地。   这一身量巨大的怪物,即便是七八个人同时动手都未必是它的对手。   裴兰舟被虬枝裹挟着悬在半空,身不由己。   见秦知知要扑上来,裴兰舟目光闪动:“走!”   秦知知置若罔闻,裴兰舟看向君无涯:“带她走。”   君无涯点头,拦住秦知知:“冷静点,知知,你冷静点!”   若是有几个剑修或刀修在这里可能尚有一战之力,但是他们这些人中战力不算高,若是硬战只怕是要搭进去。   那一场地洞唤醒了自在天中更可怕的存在,怎么就会如此凑巧,正好碰上了密林深处的隐藏妖兽。   一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来它的修为,怕是要比众人高上不少。   秦知知拼命的挣扎:“你放手。”   君无涯安慰:“我们现在撤退,去找人,一定会将裴师姐救回来的,你不要着急!”   秦知知似是心有所感,突然停下动作:“是不是传送阵要开启了?”   每半个时辰,自在天便会随机开启传送阵。   君无涯一愣:“什么?”   秦知知只觉得如今地面十分柔软,她盯着裴兰舟的脚下,狠狠推开君无涯。   “芝芝!”   秦知知挥刀砍向虬枝,可这树枝明明是植物的模样,却硬的好似钢铁,刀刃碰上去震的她户口发麻。   裴兰舟似是轻叹:“傻知知。”   秦知知咬牙,劈向一根较细的虬枝,终于打的老藤吃痛避开。裴兰舟在空中虚虚一降,离地面只剩两尺距离。   趁现在——   她狠狠扑上前去,巨大的冲力撞向裴兰舟,两人齐齐从空中落在地上。   恰逢此时随机阵开启,地面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包围着秦知知和裴兰舟全身。   “刷”的一声,二人从原地消失。   又是一阵头晕目,剧烈震荡之后,秦知知抱着裴兰舟缓缓睁开双眼。   裴兰舟的身上还包裹着几根极粗的虬枝,看见秦知知抬头看向自己,目光微动:“你怎么如此莽撞。”   秦知知没有说话,直起身子将裴兰舟身上的断枝取下。   是真的很硬。   “为什么不跟君无涯走?”裴兰舟任由着她动作,没有阻止,只是柔声问道。   秦知知埋头吭哧吭哧的跟断枝较劲,裴兰舟见她不回答,唤道:“秦知知。”   “我不喜欢君无涯,我不要跟他走。”秦知知气鼓鼓道。   她怎么可能丢下裴兰舟和君无涯走,亲疏有别,谁亲谁疏还不是一目了然?更何况要不是裴兰舟,她已经当场毙命了行吗?   许是见秦知知这般模样着实有趣,裴兰舟不自觉的微笑:“你与他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秦知知抬头震怒:“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假的,假的!我与天同宗最亲,只与天同宗亲!”   裴兰舟的眼神中犹如汪着一片深海,只一眼,就能让人溺毙其中。她抬起手,想要轻轻抚上秦知知的脸颊。   秦知知却眼神一个飘忽,看到裴兰舟的身后路过一个人,她惊喜道:“师兄!”   那一个高束马尾身挂大刀从旁边走过的漂亮少年,不是裴松舟又是谁?   裴松舟听见这称呼身体一僵。   还没等秦知知高兴完,又一个身影从树后绕了出来。他和前面那人长得一模一样,脸上却挂着戏谑的笑容:“笨师妹,你又认错了,我才是你师兄。”   秦知知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双生子,又困惑的看着和自己一起传送过来的 “裴兰舟”。   这三张仿佛复制黏贴似的脸,表情各异的向自己看来时。   秦知知当场瞳孔地震。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草(一种植物)。   下章爆马~ 第25章   当三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向自己看来时, 秦知知脑子里蓦地想起一句话。   “勇敢的少女啊,你掉的是这个漂亮的裴兰舟,还是这个漂亮的裴松舟呢?”   “哦, 都不是你的?诚实的少女,为了奖赏你的诚实,我再送你一个漂亮的‘裴兰舟’吧。”   秦知知麻了。   正向自己走过来的两人形影不离, 着装一致,皆有佩刀, 还和自己亲昵的说话, 应该是如假包换的裴兰舟和裴松舟。既然那俩肯定是真的, 那眼前这个陪自己经历险境,九死一生的人到底是谁啊?!   秦知知有些抓狂。   她又想到, 其实从一开始这个人的出现就很奇怪。   对方说因为随机传送阵才传到自己身边,可是按照每半个时辰开启一次的随机阵来看, 时间完全对不上,自在天从来不会在幻境刚开始的时候就打开传送阵。   她还说自己的佩刀丢了是因为遭遇兽潮, 按照裴兰舟对本命宝刀的痴迷程度,就算真的遇到兽潮丢了刀,也一定会想办法去找,而不是轻描淡写的揭过。   裴兰舟和裴松舟感情这么好, 可是在路上裴兰舟却一次也没有提及过自己那个令人不省心的弟弟。   她甚至还使出了一套自己从未见过的招式!   ……   这些破绽简直信手拈来   可秦知知竟然完全没有疑心过!   小丑竟是她自己。   秦知知缓缓戴上痛苦面具。   她闭了闭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再次睁眼狠狠瞪着眼前之人:“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伪装成裴兰舟的样子?!”   “裴兰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紧紧看着秦知知,伸出手来, 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   秦知知:!!!   不说话就算了, 怎么还动手动脚?   正在秦知知浑身僵硬之时, 裴兰舟和裴松舟也走到二人旁边。   裴松舟原本面带戏谑,想要再出言多调侃几句秦知知,可当目光落在这人身上时微微一愣,待看见对方扣着秦知知的手腕后立刻抽刀而出,脸上的轻松神情也顷刻散去。   “大胆魔族,竟敢欺骗我师妹。快把你的臭手拿开!”   秦知知也微微怔愣,魔族?   方才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想到,这般以假乱真的伪装手段,只有魔族才有。   修仙界众人自诩正道,最是光风霁月,夺舍都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邪门歪道,易容成他人的模样,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是被查出,最少也是废去灵根,逐出师门。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行为,在修仙界是绝对不允许的,也没有门派敢私自炼制这样的符箓或者丹药。   但是魔族却有。   而且是那个最爱炼尸的鬼修啖无宁炼制而出。   只要服下一粒药丸,便可缩骨变化,成为另一个人。这个丹药因为炼制方法奇特故而十分稀少,据说整个魔族也不过只有三颗。同时听说变化的过程痛苦异常,即便是魔族也不愿意使用。   即便是啖无宁自己,也多是炼尸来作分/身,而不是使用这个丹药。   裴松舟的猜测十分合理,如若不是魔族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丹药。并且,这个魔族的地位一定不低。   秦知知心中升腾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眼前之人真的是魔族吗?可是刚刚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将自己置于死地,却一直没有出手。不仅如此,甚至还救了她一命。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深邃的仿若大海,平静的海面下蕴藏着狂风骤雨。   裴兰舟站在裴松舟身边,紧紧蹙着眉头,她握紧刀柄,出手速度极快。众人只看见一阵寒光闪过,刀锋就已搭在另一个“裴兰舟”的颈部。   裴兰舟开口,声音中满是冷意:“放手。”   可是这个假冒的裴兰舟却对周围完全熟视无睹,裴兰舟和裴松舟的威胁也根本没有听见似的。   “她”只是认真的看着秦知知,嘴角缓缓绽出了一抹笑容。   这笑容十分浅淡,只有淡淡的一痕,仿佛蜻蜓点水一般,风一吹便会散去。   极为内敛,又极其克制。   可是只那么一点点,就已经是极大的愉悦,和求之不得的恩赐。   “她”仔细端详着秦知知,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她的眉眼,反反复复。   秦知知不自觉的被这样的眼神吸引,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目光里,她突然冒出了十分荒唐的想法:“你……”   “你果然在骗我……”对面那人嘴角含笑,原本扣着秦知知腕部的手也微微上移,轻轻地覆盖上了她的手面。   像是怕惊碎了什么似的,“她”又道:“你果然在骗我……”   那一刻,秦知知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随之消散,她看不见裴兰舟也看不见裴松舟,甚至看不见眼前这张面孔。   只余手面的体温,那带着几分淡漠的温暖。   像极了那人清冷的温度。   秦知知曾经和谢煜台一同逛过街。   莫问,问就是她威逼利诱的。   谢煜台不答应也没办法。   他来天同宗办事,不同意傅行云就不帮他办。   很气人是不是?   现在秦知知想来也觉得很可恶。所以,这样的人谢煜台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他大概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他们二人下山,到天同宗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中。   秦知知左手一个糖葫芦,右手捧着臭豆腐,爽的整个人都在斯哈斯哈。   结果被路人猛然撞到,手一个不稳,准备送进嘴巴里的臭豆腐就糊了自己一脸,瞬间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秦知知欲哭无泪。   可是左手的糖葫芦不能扔,右手捧着的剩下的臭豆腐也舍不得丢。   她抬起头,顶着一张花花绿绿的脸,可怜兮兮的央求道:“谢煜台,你帮我擦擦吧。”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雨淋湿的狗狗。   谢煜台起初没动作。   可是臭豆腐上的酱糊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秦知知稍微眨了眨眼睛,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啪啦啪啦的坠落。   她倒不是真的想要哭。   实在是太辣眼睛。   谢煜台终是无奈叹气,拉起她的手腕,转至偏僻处,掏出手帕来,轻轻抚上她的面颊,细细擦拭。   他眼神专注,毫无嘲弄或嫌弃之意,只是那么认真的看着。像在研究功法,又或是擦拭剑锋。垂眸的瞬间,长长睫毛仿佛蝶翼微微颤动,掩盖了眸中的波澜起伏,竟也无形之中增添了几许无措。   那擦拭着脸颊的手帕,偶然也会调皮的被风吹起,谢煜台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拂过秦知知的皮肤,淡淡的,像一缕清风,夹杂着冷木松香。   脸上渐渐变得清爽,秦知知两手举在旁边,笑纹在眉梢眼角一圈又一圈的荡开,乖乖仰着脸,开心的像个小傻子。   她说:“谢煜台,你可真好呀。”   “我知道是你。”   秦知知看着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她”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   像是在犹如在做梦一般,秦知知听见对方说:“我知道一定是你。”   “知知。”   “秦知知。”   待听到这个名字后,秦知知仿佛被烫了一下狠狠甩开对方的手。她蓦地从原地站起,倒是吓了裴松舟和裴兰舟一跳。   秦知知强自镇定的垂下双眸,语气冷漠:“你认错人了。”   随后,在裴兰舟和裴松舟的注视下,她徐徐转身……   徐徐转身然后拔腿就跑。   可恶!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真的有用啊!   再站在那里,她跟谢煜台迟早会疯一个。   事实上,她觉得谢煜台已经很不对劲了。   伪装易容什么的,谁能想得到啊?还扮成了一个女人!   他大概是真的不要面子了。   秦知知得让自己努力正常点。   可是为什么啊?   她想不通。   为什么啊?   谢煜台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之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原先她以为自己是很清楚的。   如今她也不确定了。   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要不是今日,秦知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跑的那么快。将裴松舟的呼唤都远远甩在身后,只有风从耳边簌簌刮过,景象都倒退至她的身后,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直到一个修士从自己身边反向跑了过去。   秦知知脚步微顿。   之后,一个又一个修士从自己前面跑过来,他们穿着不一,显然是来自不同门派。有的用腿,有的用法宝,有的用本命武器,端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秦知知缓缓停下了脚步,随手拉过一个人好奇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都在跑?”   那人骤然被拉住有些惊愕道:“你还不知道?赶紧跑吧,自在天出事了,听说有魔族混入,各长老都在给弟子传信让他们往安全区撤,那里会打开自在天的大门把我们放出去,我看你也赶紧跑吧!”   秦知知以为自己是耳朵出事了:“什么?魔族?”   那人有些着急了,回头看了一眼飞快说道:“你师尊是谁,竟然没跟你及时说?谢煜台勾结魔族,打开了不夜天和夜摩天,放出秘境中被封印的不夜仙和夜魔,如今自在天已经失控了。你快也别问了,跑吧,先出去再说!”   说罢他挣脱秦知知的钳制,一溜烟的加入逃跑的人群,只余秦知知站在原地怔愣。   谢煜台勾结魔族打开了不夜天和夜摩天……   她茫然的抬头,见原本亮如白昼的天空竟是骤然之中浓雾滚滚,黑与白交相碰撞像是太极八卦之阵,鱼在水中。象征着白昼的太阳对面的另一半天空下,一轮血月从地平面上缓缓升起,映照着人间乱象,妖冶诡异。   正是逢魔之时!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时间有点不固定,提前说一下,明天白天不更新,应该在晚上十一点更新~   后天开始更新时间依然会稳定在晚上,不更会提前请假,欢迎大家来蹲~   以及,后面应该要开始火葬场了……   爱你们=3= 第26章   不夜天和夜摩天是自在天中的两个隐藏秘境。几百年前, 归元宗和娑婆宗合力将不夜仙和夜魔封印在这自在天中,设立两个禁制,大大削弱了不夜仙和夜魔的实力, 让两地成为修仙弟子们的历练之所。   只要归元宗和娑婆宗尚在一天,禁制就绝对不会消失。   除非有人在其中动手脚,故意打开禁制。   不夜仙和夜魔都是实力强劲的高阶妖兽, 境界在元婴以上,别说普通弟子根本无法对战, 即便是三宗六派十二城的长老们前来也有危险。   因不夜仙和夜魔身上乃有上古妖兽之血, 血脉强劲, 实力远超境界之上。   包括之前秦知知遇到的巨型藤妖,根本不应该在此时苏醒。   确实如刚刚那位修士所说, 自在天乱了。   秦知知没有收到师尊的传信,是因为傅行云此时正在裂天变和衍琛长老一同修复封印, 他也不知道自在天究竟发生何事。既然她不知道,裴兰舟和裴松舟也不知道。   不仅如此, 传言中打开不夜天和夜摩天的罪魁祸首谢煜台也和他们在一起。   谢煜台……   谢煜台怎么可能会打开不夜天和夜摩天?他分明、分明全程都和自己在一起。   秦知知脚步停下,看了眼人潮,毅然决然的转身狂奔。   她得回去找到裴兰舟和裴松舟,告诉他们现在的险境。   她还得回去找到谢煜台, 让他千万别……   千万别干什么?   秦知知有些茫然,不知道究竟想要说的是什么, 反正她得先去见他!   就现在!   整片天空犹如鸿蒙初始, 满是混沌,白昼和黑夜混淆在一起, 像是两条正在缠斗的恶龙, 搅得世界天翻地覆。   日月不彰, 白昼蒙雾,血月见云。   秦知知挤入人潮,被推推搡搡身不由己的向前行进。   所有人都在逃命,这只是一场大比,没有人想要葬身于此。   恰逢这时,她心中一动,突然察觉脚底一阵柔软,心底惊呼一声不好。果然,下一刻,便只觉得天旋地转,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风从耳边簌簌而过,秦知知无力又愤怒的重新睁开双眼。   自在天是乱了没错,可自在天每半个时辰的随机传送阵仍然还在!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下完了,随机传送一开,她怎么知道自己会被送到哪里?谢煜台他们又会被传送到哪里?!   再想相遇岂不是如同天方夜谭、大海捞针。   然而就在秦知知抬头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这些隐隐的焦虑和烦躁顷刻被抛之脑后,只余满满的震惊和恐惧。   她的面前大约有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血迹浸染着地面,竟是将土壤都染成了红色,宛如被打开的地域之门,充斥着罪恶与死亡。   大部分的尸体都已不完整,有的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出究竟是何人。   他们穿着不一样的弟子服,显然是来自不同的门派,但都在这里遭遇了不测。   可明明在前一天,这些人还和自己一样,是师尊宠爱的弟子,对这次的大比满怀期待。   这些筑基的弟子们都还那么年轻、那么充满希望,他们是师尊精心培养的骄子,如此优秀、如此前途无量。   秦知知捂住嘴,视线在周围着急的逡巡着,还有人活着吗?还能救吗?她小心翼翼的穿过尸群,希望能找到幸存者,哪怕只有一个。   当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时,骤然凝滞。   在葱翠的绿树之下,有一个人正靠在树干上,垂着头,血从他的后背渗出凝结在树干周身,像是以血做了一副画。   那人身着青衣白袍,袖口和衣角已经碎成片片,古朴的伏羲琴琴身断裂成两截落在血泊中,琴穗粉碎。   这是秦知知在佛昙遇险后第一个见到的修士,是出手救下自己的恩人,是苏青衣敬爱的大师兄,是和光派掌门贺凌风最疼爱的大弟子——陆远道。   那一瞬间,秦知知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已经停止。   她全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僵硬的迈开脚,一步一步走向陆远道。   “陆……”刚吐出第一个字,秦知知便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她索性不再说话,手在陆远道的周围彷徨无措的举着,一会想要碰碰他的肩,又想要抬起他的脸。   可是陆远道的伤太重了,他浑身是血,就像是从血池中打捞出的人一样。   秦知知不敢动。   “陆远道……”她索性跪坐下来,凑上前去贴近他。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秦知知看见他的胸膛似乎还在隐隐起伏。   秦知知歪着头,伸手搭在陆远道的脉搏上,一开始什么也摸不到,可是渐渐的手下传来极其微薄的颤动。   ……活着!陆远道还活着!还有气!   只是粗粗查看一番,陆远道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他浑身经脉全断,丹田被废,再加上本命武器已毁,甚至元神都受到了一定损伤。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废了又怎么样,只要人还活着……活着就好。   秦知知抹了把脸,擦掉颊畔湿漉漉的痕迹,掏出乾坤袋中的保命金丹。   这原是贺凌风给她准备的,关键时刻可以逆流挽舟,力挽狂澜一条性命。贺凌风给了她两颗,她一颗给了谢煜台,这一颗喂给了陆远道。   待陆远道咽下金丹后,秦知知盘腿将灵气渡进他的体内,替他缓缓修复已经被震断的经脉。   不过几个循环,陆远道突然猛烈的咳嗽几声,胸膛起伏之前较之前明显许多。   他艰难的睁开双眼,很久眼神才凝聚在秦知知的身上。   “陆远道,”秦知知惊喜的望着他,她不敢太大声怕惊到对方,柔声道,“别怕,我救你出去。”   陆远道扯了扯嘴角,像是没有了所有的力气,头又软趴趴的低了回去。   秦知知站起身,从衣角扯了段布料,又半蹲在陆远道的身前,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接着反手将布料围在陆远道和自己的腰间。   陆远道比她高许多,秦知知怕对方滑落下去,只能先出此下策将对方固定住。   接着她蹲下大约掂量了一下重量,咬着牙站了起来。   浑身肌肉都在颤抖,秦知知咬着牙故作轻松道:“陆远道,你别睡,我救你出去,你别睡。”   身后的陆远道悄无声息,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空荡荡的四周,秦知知只觉得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   “你别睡啊陆远道,你得告诉我往哪里走。”秦知知故作轻松的逗着陆远道说话。   她真怕对方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偏偏要傅行云去裂天变?为什么罗睺就可以出现在首席上?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谢煜台勾结魔族?为什么……为什么要她看到这样的陆远道。   就好像是完全安排好似的,太过巧合,太过偶然。   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棋盘之上的卒子,生死由命。   她不管什么命不命,她一定要救下陆远道。   秦知知握紧拳头背着陆远道,仔细打量着四周。   “往南边……”就在这时,耳边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响起。   秦知知偏头,声音中难以掩盖的喜悦:“陆远道,你醒了?”   陆远道十分虚弱,只是又强调了一遍:“南边。”   “好、好!”秦知知忙不迭的应声,背着对方就向南边走去。   接着为了让陆远道不再昏迷过去,秦知知会有意无意的引着对方说话,有时陆远道会回答,虽然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从零散的话语中,秦知知终于大概拼凑出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和苏青衣和君无涯一落地就相互扶持不同,陆远道几乎一路都是一个人。直至收到贺凌风的传信,告诉他现在从自在天撤退,他便听从师尊的话往自在天的传送门走,在路上遇到了其他十几个一起撤退的弟子。   不幸的是,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被放出来的夜魔。   一场恶战之后几乎团灭。   然而这里距离自在天的传送门只有不到半盏茶功夫的路程。   只差那么一点点。   秦知知重重喘了口气,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入双眼中,火辣辣的疼。   她眨了眨眼睛:“没事的,都过去了,我带你出去。”   陆远道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刚走了几步,秦知知蓦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围实在过于安静,宛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像是身处在巨大的黑洞中,一切的色彩和声音都被抹去,沉重的裹挟着空气,牢牢攫取所有活物的呼吸。   那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让秦知知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觉得浑身冰冷,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不远处,一团藏在暗处的阴影,露出赤红的双眼正死死盯着秦知知的背影。   秦知知感觉到了。   她浑身寒毛都在瞬间竖起,感觉到了黑暗中极度危险的存在。   夜魔还没走。   它就在这里守着。   想到这点的她虽然浑身颤抖的厉害,但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赌一把。   她闭眼,转身的刹那睁眼。   黑色的瞳仁中清晰的浮现金色的轮转,宛如日月相映,从秦知知的眸中同时升起!   伴随着罗摩眼的开启,九天梵唱萦绕天地,从秦知知的耳畔疏而转向天空,飞向云霄——   就在看到夜魔的瞬间,秦知知只觉得脑海中“嗡”的震荡,无数恐惧到极点的尖叫声涌入她的识海——这些都是夜魔攫取的恐惧和死亡。   没有做好准备的秦知知差点被直接掀翻天灵感。   她咬着牙,双手死死抓着陆远道的双腿,转身立刻就跑。   一盏茶,不过一盏茶的路程而已!   山岛竦峙,大厦将倾。   背后的大地都在剧烈颤动,隐藏在黑暗中的夜魔只不过怔愣的一瞬,便缓缓走了出来。   秦知知不敢回头看,她怕再看一眼自己就没有勇气往前走。   安全区……安全区就在眼前。   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很多修士围坐在一起,他们都坐在禁制内,三五成群,等待着自在天的传送门开启。   背后的脚步越来越快,秦知知只觉得头痛欲裂,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渐渐模糊。她狠狠眨眼,拼命的往前跑。   “啊……那是什么?是夜魔?”禁制内,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齐齐看来——   五丈高的夜魔伸出巨大的手掌,狠狠抓向那奔跑的女子。女子背后还背着另一个奄奄一息的修士。   就在那致命一刻,女子将背后的人狠狠扔向禁制内,大约是力量使的过恨,在背后的修士被抛飞的刹那,那女子也踉跄的向前栽倒。   红色的发带在风中扬起灿烂的一画。   她狠狠摔在了禁制内!   秦知知与陆远道同时脱险。   夜魔被禁制拦在外面,狂怒着想要破坏禁制却终究无能为力,回身去抓其他尚未找到此处的修士。   有医修见陆远道伤的如此之重,便将其接引过去,查探伤势。   秦知知则被人扶起,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向对方道谢。   然而就在她再次抬眼看向众人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些人中,有的十分正常没有异象,可有的人就像当日她开启罗摩眼后看见的罗睺一样,头顶冒着袅袅黑烟,像是在冒烟似的。   连扶着自己的这人都是。   秦知知不免诧异的多看了两眼,对方还善意一笑。   还没待她开口询问,自在天的传送门便开启,在阵阵柔光之中,集合在此处的修士陆陆续续的走进传送门。   秦知知看见陆远道已经被几个医修搀扶着走了过去,便也放心的跟着走了出去。   待见眼前白光一闪,狂风烈烈,吹拂着她的长发恣意飞扬。秦知知收回了罗摩眼,睁开双目,看见当前的景象微微一愣。   他们没有被传送回归元宗内,而是到了一个十分奇崛的山头之上。这上面沾满了人,各个都十分狼狈,里三圈外三圈的将山头围的水泄不通。   “这是干什么呢?”秦知知个子矮,蹦了好几下都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拉着旁边的人好奇的问道。   那人头也没回:“说是抓到谢煜台了,宗主他们正打算盘问他呢。”   秦知知动作一窒,追问道:“抓到谢煜台了?怎么抓的?”   那人道:“说是被天同宗的两个弟子抓到的,叫什么……裴兰舟和裴松舟。”   秦知知身形微顿,接着便见缝插针疯了似的向前挤,终于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挤到了最前面的一排。   山头之上,皑皑白雪,琼枝玉树。   四处茫茫没有任何的生物,只有雪和被雪覆盖的枝丫。   傅行云和衍琛长老正面对面的打坐,他们中间是一个泛着蓝光的阵法,正是傅行云他们正在加固的封印。   秦知知这才意识到,他们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镇守裂天变的山头。   那是衍琛长老常驻的地方。   极寒极冷,极其寂寞。   也是谢煜台曾经练功、成长的地方。   裴兰舟和裴松舟抱着刀站在傅行云的身侧,两人皆是面若寒霜,神情如此一致,以至于让秦知知这下是真的认不出姐弟俩谁跟谁了。   谢煜台就跪在阵法之前。   他褪下“裴兰舟”的伪装,依旧是那一身白衣鹤氅,像是要融在雪地之中,宛如谪仙。   双目上的白练飘飘荡荡,将他的眼睛遮蔽的完完全全,只能看见他唇线紧抿,泛着白意。   押着他的是两名娑婆宗弟子,罗睺站在谢煜台的身边,施施然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那人,面带冷笑。   “谢煜台,事到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勾结魔族打开不夜天和夜魔,致自在天混乱,死伤无数!你也是正正经经的修仙界弟子,曾经誉满天下的剑修,如今这般对自己的同门,难道不心痛?!”   谢煜台低声道:“我未做。”   罗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面上表情十分古怪:“你没做?你杀我娑婆宗八名守门弟子,也说自己没做。倘若不是你,当日我们娑婆宗哪里还有第二个剑修?谢煜台,你是把我们都当傻子呢?”   “别以为有归元宗护着你,无论做什么你都可以全身而退。勾结魔族,残害同门,你便是当场自戕,也难辞其咎!”   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难怪娑婆宗之前再也没有提到弟子被害之事,罗睺在等……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能直接将谢煜台置于死地。   可是为什么?   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恨谢煜台?   秦知知的视线落在谢煜台的身上,他跪的笔直,像是风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罗小友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当真,我们归元宗自然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归元宗宗主骆云旗出声道。   他面色阴沉,显然也对罗睺的话有些不满。   原本这是应该由谢煜台的师父衍琛长老出面,但衍琛长老正在加固裂天变的封印,无法分心,故而由归元宗宗主代为出面。   “呵,那便希望骆宗主说到做到了。”   说罢罗睺招了招手,问身边的人道:“我让你在山头搜的东西,你搜了吗?”   谢煜台闻声突而抬头:“什么东西?”   罗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自然是你藏在裂天变上与魔族相通的证据!你藏的那么深,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吧?”   谢煜台听到便要起身,却被两个娑婆宗弟子狠狠压住,他被迫重新跪下,头却不肯低。只是看着罗睺的方向,一字一句:“不能动。”   罗睺嗤笑:“如此紧张,看来定是魔族的东西无疑了。”   “不能动。”谢煜台的嘴唇微微颤动着。   “小谢,清者自清,既然我们没有做这样的事,你便让他去搜好了。何必如此在意你藏在裂天变的东西?难道还有什么比你现在的清白更重要?”骆云旗十分痛心疾首。   谢煜台一向是整个归元宗的骄傲,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他若是再这般,即便是自己想要保他,又能怎么保?   罗睺盯着谢煜台的表情,步步紧逼:“你究竟在紧张什么?谢煜台。”   在他看来,对方的表现完全是心虚的模样。   谢煜台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他抬起头认真道:“那不是证据,不要动它。”   可就在他刚说完便有人来报:“代掌门,东西搜到了。”   接着一个黑漆漆的长型方盒便被抬了上来,倒是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大,接近两米长的模样。   罗睺饶有兴趣的敲了敲:“这么大的东西你还能藏的如此严实?还不快打开让我们看看魔族都给了你什么宝贝!来人!”   当是时,谢煜台突然发难!   他手中并没有撼天剑,却用剑气化作万道小剑直直刺向罗睺门面,同时背后阴阳八卦之阵徐徐展开,乾坤剑境,訇然中开!一把淡金色的黑色利剑竖在他的背后,谢煜台被压住的手双指并拢,便是那么一挥——   那把以气化成的利剑刺向压住他的两人,两人只觉得脸上刺痛,竟是被剑气划破脸颊,鲜血涌出。   这是谢煜台第一次对修仙界的人下如此重手。   他从地上站起,所在之处无风自动,吹开他的衣角和白练的尾端。   谢煜台整个人都犹如一把利剑,他化身成剑,仿佛在那一刻要斩杀所有人。   他道:“放开它。”   骆云旗也是没想到竟会这番,惊讶道:“小谢,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快收手。”   谢煜台对周身一切置若罔闻,他一步一步走向罗睺道:“放手。”   罗睺将黑箱掷向半空,双手结印打开脚下的法阵,冷笑道:“区区金丹,你要跟我打?”   谢煜台动身,他身形极快的冲向黑箱,罗睺却动的更快。他猛然推开悬空的黑箱,挡下谢煜台的一击,同时一掌重重拍向他的腹部!   谢煜台硬吃一掌,血丝顿时从嘴角蔓延,他却没有丝毫退缩。   乾坤剑境在他的身后气流涌动,黑色小剑不停的旋转,隐隐已经化成了实体。   罗睺见到目光微闪:“你确实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为什么偏偏要走向这样的歪门邪道?”   谢煜台不理会,他蓦地抬手,握住乾坤剑境中的黑色小剑,一点一点,忍着剧烈的疼痛将其抽出。那以剑气化形的剑尚未凝结成完整的实体,可他的本命武器并不在身上,竟是硬生生以元神化为实体剑,以来对战!   而谢煜台才不过金丹之期!   在坐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秦知知则紧紧盯着谢煜台,只觉得心都要从喉咙中迸出。   “把它……”谢煜台握住剑柄,将完整的剑缓缓抽出,“还给我。”   剑形出现的瞬间,谢煜台出手,狠狠挥向罗睺!   正在加固封印的傅行云在此刻蓦地睁眼,他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黑箱,突而冷哼一声:“这么想找证据,那就先把证据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单手抽出连山,虚虚一斩。   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猛烈的刀气犹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那其中蕴含着深厚的力量,只怕要是一个人挡在前面,也会瞬间被砍成两半。   这刀气冲向黑箱,但听“砰”的巨响,箱子顿时四分五裂在空中炸开!其中藏着的一切顿时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一袭红色嫁衣在,在急速的气旋中裙角飘扬,娇媚天然,明媚鲜艳。   新娘紧闭双眼,全身干干净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掌里虚虚放着一根叶长茎短、形似柳条的阴蕊,正散发着幽幽蓝光。   和嫁人时的那天一模一样。   她十分安详,嘴角似乎还有一抹笑意。   好似只是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27章   那熟悉的眉眼一点点暴露在秦知知的面前, 她张了张嘴,心中陡然升腾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原先只是有一根细细的芒刺,一碰就痛。   可如今她只觉得整个心头都疼了起来, 细细密密,疼的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黑箱之中藏着的便是她做攻略任务时的身体,天同宗的秦知知。   她从未想过, 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遇见“自己”。   就在“秦知知”从黑箱中出现的瞬间,傅行云目光凝滞, 他身边的裴兰舟和裴松舟同时出手, 飞向坠落的“秦知知”。   另一边, 谢煜台以元神淬炼的黑金剑锋斩向罗睺,为了向“秦知知”赶去, 他蓦地转身,将整个背部都暴露在对手的面前。   罗睺眸光闪动, 直接破了他的招式,向他背后狠狠一击!   裴兰舟接住“秦知知”将其一把横抱起来, 裴松舟握刀守在周围,二人配合默契,防备着罗睺和谢煜台,缓缓退至傅行云身后。   黑金色的小剑化为剑气忽而消散, 谢煜台再握不住实体之剑,双手空空。   他狠狠呕出一口鲜血, 踉踉跄跄的站起, 摇摇晃晃的走向傅行云。   “这不是什么魔族之物,诸位也看的清清楚楚。既然这是我师妹, 傅某今日便带走了。”傅行云淡淡扫了眼谢煜台, 继续闭着眼睛为衍琛长老护法。   罗睺落在谢煜台的身后, 冷笑道:“即便这不是与魔族互通的证据,可谢煜台勾结魔族毁掉自在天、杀我娑婆宗八位守门弟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秦知知握紧拳头,扬声道:“此言差矣。”   她从人群中站出,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秦知知背着大刀,身着天同宗最简单的弟子服,衣角缺损严重,脸上也花花绿绿,一身狼狈。   可眉目间的几许飞扬冲淡了她的满身风霜,眼睛亮的像是在发光,让她整个人都如同从柔光中走来。   听见她的声音,谢煜台停下脚步,微微偏头。   秦知知向诸位拱手行礼:“在下天同宗弟子秦芝芝,来自武都城,想必在座诸君有许多都听说过我的名字。”   她扬首,一派的骄傲恣意:“我可以证明,娑婆宗和自在天之事都与谢煜台没有任何关系。”   一直闭着眼睛的傅行云突而开口,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语声缓缓的叫了她的名字:“秦知知。”   秦知知知道傅行云想要说什么,他要让自己闭嘴,让自己不要出头,不要再掺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这一切都很明显,娑婆宗早就布下这一局,今日谢煜台不身败名裂,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抿了抿嘴,眼神之中透露出无比的坚毅:“无论在娑婆宗还是在自在天,我都一直与谢煜台在一起。”   周围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俩是真的吗?”   “……原来传言是真的?”   “那君无涯……”   “……可不呢嘛,可是未婚夫呢……”   “那这个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流言在人群中传播,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向秦知知,期待着她将要说出的事情。   八卦的力量总是出乎意料的强大。   秦知知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直言道:“在娑婆宗之时,我们分明是从大殿中出来后才发现娑婆宗八位弟子的尸体,谢煜台言此皆为剑气所伤。当时在娑婆宗只有谢煜台一位剑修,太过凑巧,我疑心有人故意为之,故而让谢煜台带着我赶紧离开这里。”   她想了想,继续道:“至于自在天之事,更是无稽之谈。谢煜台从开局时便和我在一起,我们二人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机会去打开不夜天和夜摩天,又怎么可能放出不夜仙和夜魔?”   傅行云眉头紧皱,再次出言道:“秦知知,别说了。”   秦知知当做没有听见,只是抬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群,逐字逐句,语气坚定道:“我知此事说来荒唐,有损清誉,也知此言一出,必会……必会伤了师尊的心。”   “可是我若不说,难道就任由罗睺冤枉谢煜台,造谣他与魔族勾结残害修仙界?这莫须有的罪名谁爱要谁要,但绝对不应该给谢煜台。”   谢煜台,年少成名,心性坚定,人如其剑,刚劲正直。   他斩杀魔族从不心慈手软,年年都在归元宗荡魔榜的第一名。   可同时,他从不会伤害同门和其他修仙界之人,即便是在比剑之时也多是点到即止。他向来给予对手百分之百的尊重,一如对待自己深爱的剑道。   修仙界人人都有可能为了修为、为了名利,为了一切而不择手段。   但谢煜台绝对不会。   他就如镇守裂天变山头上的皑皑白雪。   安静却无暇。   秦知知无数次气愤于他的无情无爱、无动于衷,抱怨他冷冰冰的像个捂不热的石头。但实际上,谢煜台只是没法跟她谈情说爱而已,她不会因此认为谢煜台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她知道对方最是磊落光明,胸怀坦荡。   待她说完,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停息,前排的一些人目光怔愣的看着秦知知。   见不少人真的被她唬住了,罗睺面色阴冷,向前质问:“怎么,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娑婆宗故意挑事,冤枉他了?”   秦知知冷冷的看着罗睺,反唇相讥:“你敢说在娑婆宗你没有动过先斩后奏的心思?”   当时罗睺带着四个打手那么急匆匆的追出来,二话不说就将凶手的名头扣在谢煜台头上,步步紧逼,是压根儿没有想过要给谢煜台解释的机会。即便是解释了,也大约是不会听的。   若不是秦知知最后使出罗摩眼侥幸逃脱,只怕二人都要被直接扣在娑婆宗,任他将白的说成黑的。   “可笑至极!”罗睺怒道,“既然你说谢煜台在自在天中一直和你在一起,又为何最后将他拿下的会是你的师兄师姐,裴兰舟和裴松舟?!”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裴兰舟和裴松舟都抬起头,裴兰舟面色如常还看不出什么,但裴松舟脸上尚有隐隐怒意。   秦知知只扫了一眼便开口道:“众人皆知盟誓……盟誓大典之后,我天同宗与谢煜台一向不和,又兼之近日修仙界流言蜚语颇多,师姐师兄见我与谢煜台单独相处,生怕我受到欺负这才出手。”   “恰逢随机阵开启,我不巧与他们三人分开,才有这样的误会。”   秦知知有意避开了谢煜台化身为裴兰舟模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裴兰舟和裴松舟究竟说了多少。但这种只有魔族才存在的邪门歪道若是说出来,罗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谢煜台。还需得小心谨慎为上。   罗睺听完不住冷笑:“还真是那么巧,怎么什么都能让秦姑娘占全了,全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要洗刷谢煜台的罪行?我又焉知你不是同他一伙?”   胡搅蛮缠?瞎扣帽子?   秦知知靓女无语。   行啊,既然要耍无赖,那她就奉陪到底。   “是,全凭我的一张嘴就不行,可凭着你的一张嘴就行。怎么,是你娑婆宗生来比我们其他宗门的人高贵?你愿意要谁是魔族谁就是魔族?愿意谁是同伙谁就是同伙?”   秦知知指着人群,放肆笑道:“诸位可要保护好自己了,今日他敢把脏水泼到谢煜台的身上,焉知他明日不会将脏水泼到你们的头上!”   信任是奢侈且十分难建立的东西,一旦同盟的信任破碎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疑心与猜忌之中,没有人能在局中全身而退。   罗睺应当比自己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大家交头接耳的正在低声讨论。的确,从一开始便是娑婆宗发难,先是说谢煜台斩杀娑婆宗八位弟子,后又说谢煜台勾结魔族打开不夜天和夜摩天。众人先入为主,倒是不知不觉跳进了圈内。   如今细细想来,还有什么其他证据能够证明谢煜台勾结魔族吗?   正在争吵之时,一直在凝神加固裂天变封印,没说过任何只言片语的衍琛长老徐徐开口。   他声洪如钟,清晰的传入在座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谢煜台三岁进我归元宗,五岁入我门下,勤勉笃行,日日苦修。尊师敬长,爱护同门,从未行过不妥之事。”   “你们何必对他如此苦苦相逼。”   衍琛长老实力强劲,不问世事。   实际上,以他的实力想要得到名利权势,不过信手拈来的事情。   但衍琛长老没有。   他镇守裂天变几百年如一日,耐得住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为守修仙界平安。   一生只此一个弟子。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谢煜台原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宛如高山林立。   孑然一身。   待听到衍琛长老的话之后,他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第一次弯下膝盖,对着衍琛长老深深跪下。   罗睺也随之沉默半晌,衍琛长老地位如此之高,修仙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罗睺本就是小辈,自然不敢十分放肆。   只是待他看到谢煜台的动作后,又轻轻笑了出来:“衍琛长老此言一出,倒显得我像个坏人。”   “是,谢煜台是光风霁月、胸襟坦荡的人物。我罗睺就是天生的坏种,趁火打劫,暗算人心。在你们面前,我不过是个想要陷害好人的奸人罢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这坏人,我便做到底了。”   秦知知看着罗睺缓走到谢煜台面前,扬起手来贴近谢煜台的眼睛,轻声说话仿佛来自妖魔的低语:“谢煜台,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秦知知心蓦地漏跳一拍,她目光微滞,猛然想到那曾经一度将自己狠狠弹开的设在白练之上,不容他人触碰的禁制。   “你不敢说,”罗睺笑的猖狂,“那我便替你说。”   他以元婴之力轻而易举的破开禁制,蒙在谢煜台双目之上的白练随之震落,那久未见光的双眼从破碎的白练之后慢慢显现。   “你们所信任的当世年轻一代的第一剑修,最有可能在百年内飞升的光明磊落、完美无缺的谢煜台,看似人间小谪仙,实乃——”   白练坠落,露出谢煜台那深邃幽暗的双眼。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右边犹如墨色轻点,灿若辰星。而左边的那只,却是淡淡的金色,散发着琥珀色的眸光,剔透而晶莹。   “实乃,天生魔种。”   作者有话说:   众人见到谢煜台的眼睛都大惊失色:魔种现世!   只有秦知知看到后瞳孔地震:wdnmd!他竟然一直看得见!草了……   今天一大早爬起来修文,就顺便把更新写了,所以今天更新比较早。明天开始不出意外应该是每天晚上21:00-22:00之间更新,爱你们=3=~ 第28章   谢煜台深邃幽暗的双眸, 一只如墨色轻点,黑如潭水,深不见底。而另一只却是淡淡的金色, 像是透过阳光所见的琥铂色,如琉璃般剔透晶莹。   这是独属于血统纯粹的魔族象征。   魔族右护法姜沅芷都没有金色的眼睛,因为她还不够格。能有这一双纯色的淡金色双瞳的魔族, 一定拥有着最强悍最纯正的魔族之血。当世除了魔尊和魔族左护法啖无宁,天下再没有第三个人拥有这样的眼睛。   修仙界的人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瞳色。   除非……他被魔气侵染许久, 且对方一定是魔尊或者啖无宁。   秦知知当场目瞪口呆, 怪不得那还是她想要扯下谢煜台双眼上的白练却被禁制所弹开, 怪不得自己总是恍惚间觉得谢煜台在隔着白练望着自己。   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他其实一直什么都看得见?   他看得见自己一切表情、一切行为?   他还看得见自己压根儿没吃香菜炒饭和羊蝎子……   秦知知满脸震惊。   她以为自己是最佳演员。   没想到,竟然演不过谢煜台。   小丑竟是她自己。   “魔种……原来谢煜台就是那魔种!”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 引起阵阵哗然。   “他一直隐藏我们身边!他就一直在我们身边!”   天柱塌,裂天变, 刑天之罚,魔种现世。   血流成河, 伏尸百万。   如今,小天柱已塌,裂天变封印被损,魔种现世。   罗睺轻笑:“世人皆以为你是双目失明, 信你、敬你。赞你有情有义,为报未婚妻之仇, 单人匹马深入魔窟。赞你实力强悍, 能以一己之力斩杀右护法姜沅芷。”   “可实际呢?”   “你那未婚妻分明是自戕而亡,与姜沅芷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当日与姜沅芷一同离去究竟是真的为了报仇, 还是为了掩人耳目, 其实另有所谋?”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大, 修士们纷纷惊疑不定的望着谢煜台,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是,目前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明谢煜台和魔族有勾结,那又如何?这双眼睛骗不了人,倘若没有和魔族有过接触,谢煜台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只金色的眼睛!   谢煜台定然是在隐瞒着什么,不然他何必莫须有的为自己蒙上一层白练,还一直伪装成瞎子!   罗睺转头,微微一笑:“衍琛长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咳咳。”秦知知轻咳两声,走到罗睺的身边。   罗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秦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是不是盟誓大典上你也在,而且就在谢煜台的身边?你还跟着谢煜台一起去了魔窟?”   屁话真多啊罗睺。   她确实在啊。她可是盟誓大典上的第一女主角呢。他算老几?   秦知知满脸佩服道:“哎,不敢不敢。我是没有罗代掌门那么神通广大,对谢煜台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只是。”她语气微顿,慢慢踱步走到谢煜台的身边,低头看蓦地撞进那一片犹如汪洋般的异色双瞳之中。   谢煜台眼眸深深,一直在认真的看着秦知知。   秦知知被这样专注的看着,一时之间竟有几分失语。   想到对方之前竟然一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静静看自己表演,立刻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瞪了谢煜台一眼,开口道:“只是,什么话都被你说全了,为何不问问谢煜台本人?”   “为什么不听听谢煜台是如何解释,他是否有什么苦衷,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秦知知低垂着眉眼,缓缓蹲下身体,抬首和谢煜台对视:“我也很想知道。”   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秦知知想到,在陷入罗摩眼的幻境中时,她曾清晰见过谢煜台的梦。   梦里他说过姜沅芷不应该动自己,显然,至少在谢煜台看来,自己的死和姜沅芷有关。可是秦知知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只是完成了一个攻略任务。   之后,谢煜台似乎与姜沅芷做了一个交易,而那个交易,亦和自己有关。   秦知知真的很想知道。   谢煜台,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我要听你怎么说。”秦知知语气坚定。   面对着秦知知的灼灼目光,谢煜台缓缓垂下眼眸。长长的黑色睫毛轻轻颤动着,掩盖着眸中的狂风骤雨。   他开口,字字清晰。   “我确实与魔族有关。”   “但娑婆宗和自在天之事,非我所做。”   他确与魔族有关!   罗睺要的不过是这一句话。   他仰头狂笑不止:“归元宗养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如此回报修仙界。谢煜台,不愧是练太上忘情的谢煜台,你当真是没有心。”   是了,练太上忘情功法的人怎么会有心呢?   当年的雪堂剑仙飞升之前,提剑杀掉悉心教导他多年的亲师父,没有缘由,亦猝不及防。当众人发现时,他提着剑,浑身是血,面无表情的站在尸体旁边,眼神冰冷的已不像是凡间之人。   他的人,就像他的剑,亦像他练就的功法。   清冷到了极致。   雪堂剑仙斩断对这世间的最后一抹牵挂之后,很快飞升,只留下这令人唏嘘感慨的往事。   人人都知道太上忘情十分强劲,可没有人能够练,也没有人敢去练。   只有谢煜台。   他被太上忘情选中,成为雪堂剑仙的传人,拜入衍琛长老名下,成为当世剑宗里的首席大弟子,实力最强的青年剑仙。   他是否也如雪堂剑仙一样,没有心呢?   秦知知不知道。   雪堂剑仙有没有心,谢煜台究竟有没有心,她都不知道。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于是秦知知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魔族有牵扯,为什么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他究竟为了什么。   谢煜台没有回答,垂下的眼眸缓缓抬起,那双异瞳中满满全是秦知知的身影。   他的眼睛生的那般漂亮,灿若星子,眸光一点,清冷又温柔。   “你答应过我的。”   秦知知微微一愣:“什么?”   谢煜台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又重复道:“你答应过我。”   他曾于归元宗问剑峰顶车轮式对战当世剑修,当是时,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所有人都惊叹于他剑气凛然,剑道无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   只有秦知知。   只有她一直默默看着自己,待对战停歇之后,隐藏在道贺的众人之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满眼的担忧与心疼。   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到自己一般。   她说:“你疼不疼啊?”   疼的。当然是疼的。   只要是对战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可能,再加上有的人下手没轻没重。他被剑气划伤满身,衣襟之上都渗着血丝。   再强的谢煜台,也还是□□凡胎,知苦痛沉疴,百般滋味。   从未有人想过这样的谢煜台,也会疼。   所有人都惊叹他的成就,或羡慕或嫉妒,或对其满是期待。   他们透过自己,看到了名声、利益和各式各样的野心。   可只有秦知知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中只剩下他的身影,满满都只是他,他这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   周围人声鼎沸,只有她望着自己,眼神中只有自己,拉着他的袖角,很是郑重的承诺着:“谢煜台,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啦,因为有我在呀。”   秦知知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嘴角那抹极其清冷又极端克制的浅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那一年几大门派合力除魔之后,各个宗门聚在一起为他们这些年轻弟子办了一场庆功宴。   几乎所有人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宴会之上热闹无比。   只有谢煜台静静坐在角落中,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偶也有人和他说话,可也说不了几句的功夫就去寻自己的伙伴,又只留下谢煜台一人。   秦知知看见了。   这多好的攻略机会啊不是?   她探头探脑的坐到谢煜台身边,冲着他直笑。   谢煜台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笑什么?”   秦知知托着下巴,故作深沉道:“来看看是谁在喝闷酒?……哦,原来是我们归元宗的第一剑修,谢煜台啊。”   “说真的谢煜台,你要不要考虑娶我?”   谢煜台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秦知知却像开了一个玩笑似的:“真的呀,这样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因为有我在呀。”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秦知知不可思议的看着谢煜台,那早就被丢弃记忆突而被翻开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   他竟记得如此清楚。   谢煜台的金瞳和黑瞳中盛满了那名为“秦知知”的女子。归元宗之时,他丢下撼天,虽然蒙着白练却依然看向秦知知。   嘴角渗出血丝,执着到了有几分执拗的地步。   他也是如此,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许的恳求。   他说:“别走……”   “你答应过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生生世世,死生相随。   作者有话说:   突如其来的二更。   探头.jpg   因为解封啦!!90+天没出门了,终于可以放肆在阳光下撒点野啦~   想和大家分享这亿点点快乐,嘻嘻~笔芯~ 第29章   “为什么?”秦知知茫然的垂下眼睛, 睫毛颤动的厉害,又茫然的抬起头来,有些无措的看向谢煜台。她抬手, 想要抚上眼前之人的面孔,又恍惚间觉得不合适,转而看向他的肩膀。   再快要搭上他肩膀的瞬间, 又莫名的将手抽回。   她的神识中一片混乱:“为什么……”   秦知知看着谢煜台,眼前之人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   系统告诉她, 这是本书的主角, 当世唯一一个修太上忘情道的谢煜台。   是你的攻略对象。   他五岁习剑, 十三岁筑基,二十三岁结丹, 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道心向来坚定,一路顺风顺水。   男人敬他, 女人爱他。   在他登顶的一生中会出现许许多多的过客,他曾经的对手, 他走着走着就散的朋友和……很爱他的你。   秦知知一直兢兢业业扮演着过客。   她知道谢煜台心中不确定时会下意识的摩挲自己的大拇指,会在感到紧张时不自觉的握住撼天剑的剑柄,会在略不高兴时无意识的紧抿唇线,会在不练剑的时候会从问剑峰顶慢悠悠的溜到山脚, 旁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做起来,气息都不乱。   更会在自己凑上前对着他憨憨笑的时候, 目光微动, 又僵硬的将视线移开。   秦知知想,他好像和系统说的不太一样啊。   他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 那么近, 却又那么远。   秦知知张了张嘴, 觉得自己的喉咙如此干涩,以至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为了、为了……”   最后两个字在哽咽声中销声匿迹。   你是为了我吗?   傻子。   她从没想过谢煜台看着天资聪颖,竟然是个傻的。   她做的可都是假的。   秦知知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什么生生世世,死生相随。   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什么此生我非君不嫁,除了谢煜台,谁也不行。   秦知知扯着嘴角,缓缓笑道:“我是骗你的。”   都是假的。   通通都是假的。   “都是骗你的。”   她垂着头,肩膀细细颤抖着,不知究竟是在笑自己荒唐,还是在笑谢煜台。   “哟,这是怎么了。”罗睺看到秦知知的模样,不怀好意的轻笑,“情郎变成魔族,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了啊?白瞎了你的一片心?”   “别傻了,秦姑娘。”   罗睺斜睨着二人:“他救你,不过是因为你长的像极了他那死在盟誓大典上的未婚妻罢了。他既无心,你又何必对他满腔深情呢。”   “说来也是有趣。”   正在罗睺话音刚落的瞬间,从人群中走出一人。   这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眉目清秀颇有少女的娇憨之感。她只走到人群前排便不再向前,却正好在一个众人都可以看到的角度。   “我这姐姐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和我大闹一场,还扬言要和家里恩断义绝,转脸就跑到天同宗上成为了天同宗弟子。我分明记得我这姐姐自幼身体不好,乃是五灵根废物,怎么就如此幸运,能成为天同宗宗主弟子……”   秦知知抹了把脸,没忍住低低笑了出来。   她这个无处不在的“好妹妹”,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置她于死地。   谢煜台的金瞳已经坐实了他与魔族的关系,可她,从开始时就好似一直跟谢煜台有一根线隐隐连在一起。   再加上佛昙之后,性格大变,不能不让人想到多半也是被魔族夺舍,骨子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无论是夺舍,还是与魔族勾结,在今日一旦被怀疑只怕很难善终。再加上有个居心叵测的罗睺在旁边,若是秦芝芝满身疑点,他自然是肯定乐的落井下石,只要能让谢煜台跌的更惨。   此时此刻的秦知知心乱如麻,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分神面对这样一个跳梁小丑似的好妹妹。   这个人,拿着属于原身的双灵根,享受着超越嫡姐的宠爱和资源,只不过出于一己私欲就想要杀害嫡姐,争夺她的未婚夫。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   秦知知缓缓抬手,握紧背后的归藏刀柄,第一次对一个人真正动了杀心。   这愤怒的情绪来的突然却又理所当然。   心头如同一把火似的,烧的她全身都在颤抖。   百般滋味的浪潮一波一波向秦知知袭来,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秦知知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   喜怒哀惧、怨憎爱别、七情六欲,不过人之本性。   就在秦知知将要失控的刹那,什么东西突而破空而出,直冲着秦芝婕的门面飞来。当是时,恐怖的威亚之气秦芝婕她胆战心惊。   下一刻,一把玄黑色的刀鞘“当”的一声,深深钉在地表,直立立的竖在秦芝婕的身前。   这是傅行云那把连山刀的刀鞘,即便没有刀锋也已经溢满杀气。   秦芝婕从未被如此恐怖的气息笼罩,顿时脸色煞白,硬生生的将尖叫声咽回喉咙中,抬头紧张的看向傅行云。   “傅宗主这是做什么?难道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等场面上胡言乱语?”   傅行云的声音依旧是三分倨傲四分不屑,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嗤笑与嘲弄。   只一句话,就立刻将秦知知从情绪中抽离而出,混沌的神识恢复了清明。   “秦芝芝因有奇遇重获双灵根,又在奇遇中境界大升,本就资质出众可堪为徒,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收她为徒。是不是我傅某人做什么事,还得让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来过问?”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难听,几个武都城的弟子都面带尴尬。秦关楼从人群中走出,拉着秦芝婕的袖口想要将她带回去。   可傅行云那张嘴竟然开了,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谋害秦芝芝在先,害她被倒卖佛昙黑市险些丧命,若不是被和光派弟子和谢煜台所救,现在估计剩下的也只有黄土一捧。之后又在和光派恣意闹事,意图毁坏秦芝芝清誉,被戳穿之后不知悔改。”   傅行云冷笑道:“你该庆幸的是,虽然秦芝芝人生突遭变动,九死一生却仍不失温良和姐姐的大度,只是与你恩断义绝。若是换个人,你现在早已命丧黄泉,如今你不心怀感恩却还敢倒打一耙。”   “小小年纪心思歹毒,不敬兄弟姐妹,令父母面上蒙羞。若是在我天同宗,我早已将你送上斩仙台,真以为自己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可笑之至。”   什么东西,逼逼赖赖。要不是今日之事已经足够麻烦,傅行云的刀鞘就是冲着秦芝婕的脸飞过去的。   他非得抽的她下辈子都说不了话为止。   真的烦。   裂天变封印已经修复好,他一甩袖子从阵法中站起,拱手道:“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继续。”   说罢他使个眼色给裴氏姐弟,裴兰舟横抱起“秦知知”的尸体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裴松舟也紧跟其上。傅行云则走到秦知知的旁边,伸手拎着她的衣领就将秦知知从地面上提溜了起来。   “乖徒,回了。”   好似有清风拂过面颊,秦知知终于恢复平日里的心性。她淡淡扫了眼被秦关楼拽回去的秦芝婕,露出一抹嘲弄的神情。   “傅宗主,你这就走了?”罗睺伸手阻拦,指了指谢煜台,意思是这事儿还没了呢。   傅行云面无表情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谢煜台,又看了眼罗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修仙界若有叛徒,当三宗会审。你却偏偏挑了一个衍琛长老和我都无心管事的时候发难,到底是什么盘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三宗会审,原本就是应该三宗六派十二城的掌门城主们齐聚商议。娑婆宗之事已经发生有些日子,若是罗睺真是为了自己宗门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拖到现在?他作为代掌门,完全可以将此事提出,按程序办事。   如今这般做派给谁看?还不是为了倒逼衍琛长老不插手此事,让归元宗面上无光,这样谢煜台就好落到他们娑婆宗手里,任人宰割。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傅行云直言直语,一时之间倒是让罗睺十分下不了台面。   罗睺尴尬的拱手:“若是傅宗主想将谢煜台带到天同宗关押起来,再行三宗会审,那也是可以的。”   傅行云眯着眼睛看向罗睺,意有所指道:“那倒不必,万一谢煜台在天同宗丢了,我可赔不起。你们爱带走就带走,但是看守必须由三宗轮流派人。三日后娑婆宗内三宗会审,不得延误。”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众人都需要一个缓一缓的时机,自在天还留着一大片烂摊子等着处理,年轻弟子们也是蓬头垢面,死伤皆有。三日倒是正好一个缓冲时机,待到三日后再审,想来也能在自在天中找到新的证据。   秦知知看到裴兰舟手上的尸体,微微愣神。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谢煜台,两名娑婆宗弟子已经将他捆上缚仙绳,行将押解。   谢煜台嘴唇轻轻颤动,眼眶微微泛红,那么专注的望向秦知知,双唇开阖。   两人之间明明隔了那么远,可秦知知回头,一眼望去,却仿佛可以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响起。   一字一句,出自肺腑。   “可我当了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1:22:02~2022-06-15 16:2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离离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色浅游 10瓶;橘子九九九 3瓶;禾黍、帮我把月亮关一下?、偏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一弯细眉宛如新月, 如烟含情。一点朱唇浓淡相宜,微微上挑,总给人一种在笑的错觉。可这张脸上最动人的其实是那双眼睛, 似盈盈秋水,粲然一笑时,犹如将所有星辰揉碎了散在眸光中。   只是可惜, 这双眼睛始终紧闭,再无可以睁开的痕迹。   无论多少次看到这张容颜, 秦知知都不禁要深深感慨, 这绝对是一张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脸。   这就是天同宗的秦知知, 傅行云的亲师妹,老宗主秦明修的宝贝女儿。   另一个她。   傅行云等人一回到天同宗就将“秦知知”放入冰棺中, 好好保存起来。“她”神态安详的静静躺在那里,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 依旧是那一身嫁衣如火,浓墨重彩, 时间永远停留在“她”最美的那天。   秦知知的目光凝滞,不可思议的叹息道:“是怎么做到的,能如此栩栩如生,就好像还活着。”   是了, 这个“秦知知”两颊红润毫无干瘪的痕迹,若不是胸膛始终完全没有起伏, 全身也毫无生命痕迹, 别人一定以为这人是睡了过去,说不准下一刻睫毛轻颤, 就会幽幽转醒。   而不是像事实一样, 早已死去多日。   傅行云毫不在意的答道:“归元宗好东西那么多, 不过是保存一具……”   他微微一顿,绕开那令人痛心的两个字,换了个词继续道:“保存一具身体罢了,有什么难的?也算是那小子还有心。”   傅行云如今抢回秦知知原来的身体,心情还算愉悦。确实如他所料,这具身体里已经毫无生机,显然没有再活的可能,谢煜台那小子之前果然是在痴人说梦,还不肯把师妹还给他。还好他找到了现在的秦知知,不然当真是要将他这个做师兄的心再狠狠挖出来一次。   想到谢煜台,傅行云面上的笑容微敛,他靠近冰棺上,看着秦知知道:“说吧,自在天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实傅行云也很无奈。   当他被请上裂天变协同衍琛长老一同修复封印时,心中就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只是天机难测,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叮嘱裴师姐弟并秦知知三人小心小心再小心。   可没想到还是被牵扯到了。   直到第一批被从自在天中传送出来的弟子出现在裂天变时,傅行云才知道不夜仙和夜魔的事情,顿时心急如焚。只是因要给衍琛长老护法不能分心,只能强行按下心头紧张的情绪,静静等待。   不一会,裴兰舟、裴松舟并谢煜台三人就出现在了裂天变里。   谢煜台甫一出现就被罗睺下令押解,甚至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故而才有了裴兰舟和裴松舟抓住谢煜台的说法。   傅行云一看时机不对,连忙使了眼色让裴氏姐弟站到自己身边。然而傅行云最是了解自己家的两个徒弟,从他们二人冷若冰霜的表情里,他猜测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丢了秦知知。   秦知知始终没有出现。   当即便有冷汗从傅行云额角渗出。   他隐隐觉得,谢煜台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和秦知知有关。但是现在人群已经围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再去调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幸最后秦知知平安出现在裂天变中,还给自己一个好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傅行云便觉得有些不悦,瞪着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一时冲动之下你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虽然你不是夺舍,可这种奇闻之时,在今日的情况下一定会被打成妖魔鬼怪之流,到时候罗睺若要对你发难,我要如何保你!”   逼急了傅行云绝对会向罗睺动手。   可是一旦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便很难再收手了。   没有人能从此局中全身而退。   秦知知微微怔愣,她当时一心想要为谢煜台摆脱嫌疑,怎么来得及想那么多。自己终究还是给师兄带来麻烦了……   她怅然叹气,将在自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包括谢煜台怎样幻化成裴师姐弟的模样,又是怎么样来到自己身旁,之后又是她和裴兰舟等人怎么分散等等。   “我在裂天变时所言都是事实,谢煜台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去不夜天和夜摩天放出不夜仙和夜魔,他全程都和我在一起。”说完自己的经历,秦知知再次肯定道。   这绝对是莫须有的罪名。   傅行云听完后沉吟良久:“你说谢煜台变成了裴兰舟的模样?”   秦知知点点头,认真想了想又道:“其实,他有可能是想扮成裴松舟,但是性格太不像了,反而让我当成了裴兰舟。”   傅行云瞥了她一眼,这是重点吗他的亲师妹?!   “是,他是全程和你在一起,那又如何?变化成他人模样的办法只要魔族的啖无宁才有,即便他与你在一起,也根本无法洗脱与魔族勾结的嫌疑。”   好在他这师妹对待感情之事上有些莽撞憨傻,但不是个笨的。没有将谢煜台变成裴兰舟的事说出来,连裴松舟和裴兰舟也一言未发,若是让罗睺知道,只怕这事还要更加棘手。   年轻弟子可能看不出来却绝对瞒不过傅行云,罗睺显然是有备而来,精心策划,势要将谢煜台拉下水。谁要是挡他,谁也会一同受累。没看衍琛长老不过为谢煜台说了一句话,便被他很快嘲讽,还揭露了谢煜台乃金瞳的事情。   傅行云不知道秦知知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只能先行退一步,从闹剧中退出,再慢慢想对策。   “谢煜台怎么会有金瞳,又怎么会有幻化成他人模样的办法?”傅行云眉头紧皱。   他和秦知知一样,觉得谢煜台勾结魔族残害修仙同门实乃无稽之谈。更何况娑婆宗一事,秦知知甫一回到天同宗就与自己说的清清楚楚,根本不是谢煜台所做,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罗睺准备的太过充分,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人怀疑过谢煜台的眼睛,连我都一直以为他真的看不见。”秦知知摸着下巴,思忖道,   “可是为什么罗睺就知道?”   “他有什么理由非要对付谢煜台不可?”   秦知知双手搭在冰棺之上,冷静的思考。   突然她脑袋上的小灯泡“叮”的亮起,激动的拍手道:“啊,我想到了!谢煜台在娑婆宗时确实在躲一个人。”   娑婆宗里有一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大殿门外,谢煜台为了避开那人的视线便拉着她躲到屏风之后,也因此秦知知才有了一番奇遇。   而在此之前,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重伤的谢煜台。   在她到娑婆宗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而谢煜台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   闷死了,这个闷葫芦。   秦知知在心底暗骂,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当日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真是气的牙痒痒。   听完秦知知的推测,傅行云长叹一声:“迟了。”   秦知知疑惑:“什么迟了?”   “若是早知道,或许还能先发制人。可如今……金瞳之事已经坐实谢煜台与魔族勾结的事情,只这一条,罗睺便可将谢煜台置于死地。”   说有易说无难。   想要判定一个人的罪责,只需要找到足够证据便可说明。   可一个什么都没有做的人要怎么去自证清白呢?他要怎么去让别人相信自己其实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他的致命缺点已经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   秦知知沉默。   是,她知道现在的谢煜台十分可疑。   金瞳、幻化,每一条都和魔族密不可分。   可难道因为他身上出现和魔族相关的痕迹,便可以不由分说将所有罪名都强加在他的身上吗?   “还有办法。”秦知知抬头。   “什么?”傅行云有些惊讶。   “从罗睺下手,找到杀害娑婆宗八名弟子的真正凶手。”   “太迟。”傅行云摇头,“此事已经过去好些日子,只怕该有的证据都销声匿迹,即便是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若前去娑婆宗呢?这天下之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知知笃定。   傅行云瞪大眼睛,斥道:“你疯了?”   秦知知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罗睺如此可疑,她开罗摩眼时曾经看到过对方头上冒着的黑烟。他能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洞察到谢煜台与魔族相关的秘密,连谢煜台在娑婆宗都小心翼翼。   若说罗睺没有问题,谁信?   她缺的不过是一份证据罢了。   既然罗睺可以调查谢煜台,为什么她不可以调查罗睺?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从罗睺身上挖出线索?如果根本不行呢?你是不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才罢休!”傅行云觉得荒唐可笑,他气的在原地狠狠走了两圈,边走边甩袖子,大声质问。   秦知知抬头,坚定道:“我要救他。”   傅行云脚步微顿,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要救谢煜台。”   秦知知扯了扯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是在对傅行云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和他还绑着定尸符呢,我可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所以,我一定要救他。”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上一章评论里的“呜呜呜(5555)”   我合理怀疑你们在评论区开(火)车0.0并且掌握了证据。   所以又摸了一章……   (好像毫无逻辑呢) 第31章   “我一定要救他。”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秦知知不知为何心中轻松很多。   她想到,对啊,自己还跟谢煜台之间连个定尸符呢, 要是谢煜台这次没撑住,被罗睺整的半死不活,他或许还能九死一生的侥幸活下来, 可自己这小身躯多半是要没了。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也必须要去娑婆宗, 救下谢煜台。   “你一定要去救他?”傅行云下意识的重复, 接着像是听到一个多么好笑的事情, 不由自主的笑了几声。可那笑容中没有丝毫的愉悦和欣喜,只有满满的嘲弄和怒火。   他不知究竟是在气自己, 还是在气秦知知。   “你去救他,好啊, 真有你的。谢煜台一年不知道究竟能遇险多少次,次次你都要去救他。”傅行云近乎语无伦次, 在秦知知面前来回踱步,又蓦地停下脚步站在秦知知面前,指着她,大大的扯起嘴角。   像是在笑着的, 目光中却是一片冰冷。   “是,你去救他, 昆仑洞天之中也是你, 二话不说就冲上前去救他,然后呢?”他指着冰棺, 目光却不敢往那儿看一眼。只是瞪着眼前这活着的、喘着气、还能跟自己说话的秦知知。   傅行云永远忘不掉那一天, 谢煜台浑身是血的抱着秦知知从昆仑洞天中出来。这修仙界那么多人, 谁曾见过谢煜台那般狼狈的样子。   他束在脑后的发带不知被丢到何处,整个人披头散发的走来。撼天剑虚虚挂在腰间,竟是和剑鞘分离的,剑锋一路上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层衣襟。   一向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晕开鲜艳的红色,大片大片。   却都不是他自己的。   秦知知就安静的蜷缩在谢煜台的怀中,闭着眼睛恍若沉沉睡去。   她什么时候如此安静过。   从小到大只要睁开眼睛就聒噪个不停,不是叫着“师兄师兄”,就是跑到后山招猫逗狗,活脱脱的像个皮猴。   遇到谢煜台后更是如此,有事没事就要问一句。   “谢煜台哪儿去了?近日怎么不来?”   “我要去找谢煜台。”   这张嘴可算闭上了,再也不用张嘴闭嘴的“谢煜台谢煜台”,吵吵的人头疼。   可是——   如果不是真的看见,谁能想到这般娇小的女子身上怎么能流出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像是要将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似的。   她还活着吗?   傅行云那时候双手都在颤抖着。他抖抖索索的想要抽出刀来,却发现这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动作都无法做出来。   只能颤抖着看向秦知知,然后狠狠挥拳,重重打在谢煜台的脸上。   “是,你心好啊,善良,见不得人吃亏,尤其是谢煜台。当年他在归元宗被其他人排挤,你都能得到消息,冲到归元宗把人给揍了一顿。你多厉害啊,是不是,秦知知?天同宗的筑基刀修,老宗主的女儿,现任宗主的师妹,天塌了都有人给你顶着,所以你就觉得自己能无法无天了不是?”   秦知知没想到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傅行云竟然还记得。   连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那还是遇到谢煜台以后没多久的事情。   归元宗掌门骆云旗有个徒弟程修远天赋出众乃是变异系单灵根,天资聪颖剑法练的远超同门。性格偏又争强好胜,样样要争第一。   若是没有谢煜台,他自然是。   甚至可以说,当之无愧的掌门大弟子,同届扛把子。   可偏偏他头上有个谢煜台。   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仿佛谢煜台生来就是为了压他一头。   好不容易侥幸赢一次最后还发现竟然是谢煜台为了顾及他的面子,故意输的。   程修远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最后他竟是联合归元宗的一些弟子合起伙来给谢煜台使绊子。   程修远是掌门嫡传弟子,名正言顺且资源丰厚,加之谢煜台向来孤高沉默,与人多不亲近,又实力强大宛如高岭之花,早已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和不甘,故而还真有不少人加入程修远的计划。   他们包括但不限于,偷谢煜台的腰牌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语言欺辱、多人挑战谢煜台并在对比中使手段等等。   秦知知是从系统那里得知这样的事情。   当是时她眼睛一亮,惊喜道:“这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感度?”   而后真就提着刀冲到归元宗的山头,指名道姓的让程修远出来挨打。   结果等到程修远闻声出来以后,秦知知当场麻了。   她觉得自己没把系统给的情报听全,有些误会。   程修远是比不过谢煜台没错,但他本身也是天之骄子,跟秦知知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咸鱼可完全不一样。   修为什么的,差的好像有点多。   秦知知沉默了。   她诚挚的向系统发问:“我是有金手指的对吧?你会帮我的对吧?”   系统敷衍:“啊对对对。”   听见系统的回答,秦知知稍稍安心不少。   再说,人既然已经来了,总没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秦知知挥着刀,色厉内荏冲着程修远道;“那什么,你、你别以为自己是掌门徒弟就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人,我今日就是来替谢煜台讨个公道的!”   颤抖吧少年,你姑奶奶我就是正道的光!   谢煜台,我来了!   程修远只觉得的好笑,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知知:“就你?你才刚筑基,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还有什么?就敢来找我打架,还是为了谢煜台?”   他嗤笑:“真是找死。”   嚯,好拽。   但是至少还夸自己长得好看,人是差劲了点,但好在不算瞎,还有得救。   秦知知挺起胸:“你可别看不起人,我很能打的!”   她今日就一定要让系统教他怎么做人!   ……个鬼!   然后秦知知就被剑修程修远追的满山头嗷嗷直叫。   苍天啊,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   别人家的穿书系统不是金手指就是金手指,她家的系统就这么冷血看着她挨打呢?   秦知知边跑边在心中痛骂系统:“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你为什么不帮我?!”   系统却很是冷静的安慰:“你急什么。”   能不急吗?归藏都被打飞了!   秦知知被追着在归元宗主峰峰头满地乱跑,边跑嘴巴还叭叭个不停,怒斥程修远的小心眼,嫉妒同门,手段阴险,还忒不大度。   气的程修远双目赤红,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他足尖发力,就要狠狠刺向秦知知的瞬间。   谢煜台蓦地出现。   他不过轻轻一拨,就挡下程修远的剑锋,将杀伐之气轻巧的化为嬉闹玩笑。待看见秦知知躲远了之后,这才手腕一转,顿时凛然剑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他速度极快、且一点面子都没给的,将程修远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打了一顿。   待一切结束之后,秦知知从谢煜台背后探头探脑。   她蹲下来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程修远,愉快的简直在下一秒就要哼出歌。   秦知知满脸小人得志的神情,狐假虎威道:“怎么样,看你这样以后还欺不欺负人!”   连系统都忍不住在她脑内吐槽:“秦知知,你来干什么来着?”   如果它没记错的话,它这个宿主是来替男主找场子的吧……怎么现在好像,完全反过来的样子?   谢煜台收回剑,看了眼秦知知,淡淡道:“以后不必如此。”   秦知知立刻抛下程修远,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追问:“不必如此是哪如此?是不来打程修远呢,还是不必管你被欺负的事?”   谢煜台脚步一顿:“都不必。”   他语气微缓,又道:“没人能欺负我。”   秦知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扬起脸来:“我懂了,不必来替你出气。但是……”   她转了转眼睛,狡黠笑道:“但是可以来找你,是不是?”   谢煜台周身气息凝滞,他皱着眉看了眼秦知知,自己何曾怎么说过?   可就当对上秦知知那双弯成了月牙儿似的眼睛,不知为何,拒绝的话在胸中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罢了,随她去罢。   横竖也过不了多久。   当时只道是寻常。   谁能想到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偏偏有人上了心。   秦知知一直很清楚自己作为攻略者的身份。   她没什么要当大主角的野心,系统对自己也尚好,没有奇奇怪怪的要求,基本上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所以很安心的在这个世界里当个快乐的工具人。   要做任务时就去兢兢业业的做,攻略时就认认真真的攻略。   平时就躺平当咸鱼,社交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她小心翼翼守着和周围人的边界,不刻意生疏但也不会特别亲昵。   好像生活在这里,又好像完全不是。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但谢煜台和傅行云,却是避无可避的存在。   秦知知低了眉眼,她不敢抬头看傅行云,只是盯着冰棺的一角,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对不起啊,师兄。”   你看,如此小心翼翼的自己还是走出了最糟糕的结局。   伤了谢煜台,也伤了傅行云。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32章   “对不起啊, 师兄。”秦知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低着眉眼,不敢看向傅行云。只是将手搭在冰棺的一角, 紧张的摩挲着。   看见如此乖顺的秦知知,傅行云一时之间也哑了声音。   他张了张嘴,语声干涩道:“你、你说这个作甚, 你对我道什么歉……”   他需要的是道歉吗?这是他想要的吗?   不是。   看见秦知知这个样子,那些连珠炮似的责问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傅行云心中也只剩下无尽的怅然。   他尚在五陵年少的年纪时就接手了天同宗, 那时候秦知知才几岁, 秦明修一夕之间陨落,天塌地陷, 他们二人说是相依为命也毫不夸张。   秦知知名义上是他的师妹,却也是傅行云看着长大的。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 平日里看着言笑晏晏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其实最是没心没肺。对谁都是那副模样, 等于对谁都一样。   她对谁都不放在心上。   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偶然会流露出满是信任与依赖的神情,让傅行云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终究是不同的。   正如她对自己一样。   直到谢煜台的出现。   他的出现,一下子打破了傅行云与秦知知生命中所有的平衡。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自己那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师妹,也能那么满心满眼里都看着一个人。   这滋味儿当真有些不好受。   但如果秦知知开心的, 那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傅行云犹记得在暗室之内, 秦知知跪在秦明修面前,坚定说着此生非谢煜台不嫁。   谢煜台这样名声在外的归元宗弟子, 无论是家世还是天赋, 配天同宗都是绰绰有余——虽然在傅行云眼中, 谁也配不上他小师妹。   可是他练的乃是太上忘情。   谁都对雪堂剑仙弑师一事心有余悸,谢煜台的师父多半是要在他之前飞升,但谁知道谢煜台后来会不会杀妻证道呢?   傅行云沉默良久,看着一脸倔强,跪在秦明修画像之前的秦知知,终究是妥协了。   横竖谢煜台还打不过自己,论飞升也是自己早飞,要是他敢有这个心思,自己先把他砍了再说。   想通后的傅行云曾经背着秦知知去了一趟归元宗。   依他的心思,既然修仙界已经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双方不如就将此事定下来,也省的谣言满天飞,毁了他师妹的好名声。   可是无论他如何试探,谢煜台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有正面回答。   傅行云又偏偏是个暴脾气,直接冲着谢煜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让我师妹这么在你身上耗着?”   谢煜台也是微微一愣,他一直沉默着没有明确回答,却在此时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犹疑的神态却深深刺痛了傅行云的心。   最后是衍琛长老说到,谢煜台近日正要准备去昆仑洞天历练,这种终身大事不若留待昆仑洞天之后再行商量,也不必如此仓促,到时候他必会亲自携谢煜台到访。   傅行云应了,只是心中如此想到,谢煜台这个小子,真的讨厌得很。   偏偏又是衍琛长老的宝贝徒弟,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为什么秦知知偏偏看上的是他呢?换个人不香吗?   傅行云心中堆着一口郁气,重重叹息。   秦知知听见他的叹息心中更是内疚,她无意识的扣着冰棺,冰冷冷的温度沁到自己的心口,浇灭那一团一团火烧似的情绪。   她缓缓道:“师兄,从前的我错的离谱,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那些本身倒也非是她本意。   “只是……”   只是谢煜台这次所遇之事已不是他们二人之间单纯的纠葛。   谢煜台的眼睛、他幻化的身形,他究竟在魔族经历了什么、交换了什么,又在娑婆宗躲避什么、防备什么。   倘若不查出娑婆宗罗睺背后计划,又怎能安心?   今日折了一个谢煜台,之后呢?又会是谁?这把火有可能会烧到任何一个人的头上。   不是秦知知不信任三宗会审,而是三宗会审必定要有罗睺参与。还有三天,三天的变数实在太大,若是罗睺手中再掌握着更多的证据,岂不是他们又要陷入被动之中?   那时候岂止是谢煜台,她更怕整个修仙界都岌岌可危。   天柱塌,裂天变,刑天之罚,魔种现世。   这已是一个很糟糕的开局。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大局,都应该先保下谢煜台。   傅行云脚步停滞,思忖良久沉声道:“但这也不是你能够以一己之力撼动的事情。”   秦知知低下头注视着冰棺里的“秦知知”。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冰天动地之中她似乎又看见裂天变峰头上的人。那人被压着跪在原地,琼枝玉树,一片寒冰。   他通过人群看向自己,嘴角有一抹极其清淡又极致克制的笑容。   他说:“可我都当了真。”   你看,他多傻,他竟然都当了真。   秦知知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傅行云,眼角却有晶莹的光芒闪烁。   “可事情却是因我而起。”   倘若不是她,想来谢煜台也不会追去魔族。不追去魔族,便不会带着一身伤痕和金色的眼睛,回到修仙界。更不会为了用浑天镜而去娑婆宗,招惹到了罗睺等人。   她在这段时间内似乎已完全退场,却从来没有真正消失。   难怪系统总说,秦知知是个很关键的炮灰,没有她就无法推动谢煜台后续的成神剧情。   只是这剧情好像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傅行云赤红着眼眶,握紧拳头:“我会想办法。”   他顿了顿,承诺道:“我会想办法保住谢煜台,也保住你。”   眼见着傅行云从大殿中出来,一直守在外面的裴兰舟和裴松舟对视一眼。   裴松舟探头探脑的看进来,只见秦知知怔愣的站在原地,双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冷冷清清的,和从前的活泼模样判若两人。   他犹疑了半晌,小声叫道:“师妹。”   秦知知方才回过神来,看向他露出一个宛若梦游般的微笑。   裴松舟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好吗?”   秦知知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裴兰舟从裴松舟背后走出,虽然仍是平日里清冷的模样,但看向秦知知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柔和。   “我们并不知道谢煜台的事情。”裴兰舟开口。   她向来寡言少语,更别提解释什么。见她主动提起自在天中发生的事情,秦知知有几分诧异的看向她。   裴兰舟迎向她的目光,认真道:“我们确实是怕那假扮我们的人对你行不轨之事……不过,不过好似并没有。”   确实没有,不仅没有,似乎还有些过分的亲密。   见裴兰舟主动提起,裴松舟也反应迅速的接着道:“对对对,师妹,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是什么事,真的只是担心你。”   “可是当眼前的人变成谢煜台之后,我们也吃了一惊!”   裴松舟想到当时的场景都还是满眼吃惊的模样,显然被吓的不轻。   谁能想得到呢?原以为是什么要害人的魔族之徒,结果出现的确实谢煜台的脸,能不吓人吗?裴松舟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吓人的事情。   “接着就很奇怪了,有人说谢煜台打开了夜摩天和不夜天,当时天空也变得十分诡异,我们又急着想要找你,结果却误打误撞的进了安全区……”提到这里裴松舟还有些内疚。   当发现他们竟然将师妹丢了之后,他一方面担心秦知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一方面真的很怕傅行云一脚把自己踹飞。   可是当传送到裂天变之上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罗睺并其他娑婆宗弟子不由分说的就将谢煜台直接押解。   “ 我和姐姐完全没有意料到发生什么事情,罗睺只是说我们抓住了修仙界的叛徒谢煜台,立了大功。”裴松舟烦躁的抓了抓自己脑袋后的头发。   这算什么大功?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先不论他和姐姐并不是抓住了谢煜台,以谢煜台的能力想从他们二人手上逃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因为谢煜台想和他们一起找到秦知知,三人才会并肩而行。   更何况谢煜台之前是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突然就和魔族勾结,还直接被定罪。饶是裴松舟都觉得太不合理。   但他们摸不清楚状况,只是沉默着站到傅行云的身后。   “师妹,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啊!”裴松舟认真地解释。   他也知道秦知知身上定尸符的事情,真怕谢煜台出了事,师妹也要跟着出事,那样可就糟了!   听到这里,秦知知眼睛一热。   她张了张嘴声音梗在喉中,随后又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秦知知一直都知道裴兰舟和裴松舟是对自己很好的,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   有系统在身上时的秦知知不敢接受这样的好,她怕最后的好都会变成伤害。   而现在的秦知知不知道自己还配不配得上这样的好。   “没事的,”她故作无事的笑了笑,“师尊说会帮我的,他一定会保下谢煜台。”   秦知知语声干涩:“只是我任性,伤了师尊的心。”   裴兰舟目光深深的看着秦知知:“师妹,你累了。”   裴松舟也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秦知知不由自主的垂下脑袋:“是。”   从和裴兰舟等人分开后,她偶遇陆远道,和夜魔擦肩而过,又维护谢煜台。   现在的她确实已是满身疲惫。   “回房休息吧。”裴兰舟说道。她顺着秦知知的目光向下看去,又抬起视线,拉住了秦知知的手。   这是裴兰舟第一次如此主动。   秦知知低低“嗯”了一声,自然的将头靠在裴兰舟的肩膀上,只是轻轻那么一靠,却已展示出从前所没有的亲昵和信任。   待回到房间送走裴氏姐弟后,秦知知毫无形象的瘫在床上,长叹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很多的谢煜台在自己脑袋中,冷淡的、无情的、温柔的、和克制的。   最后所有有关于他的面貌皆烟消云消,幻化成最后在佛昙之时,那眼蒙白练手持撼天,落在众人身前的谢煜台。   那时候的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杀到魔族,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斩杀姜沅芷。   秦知知紧皱着眉头,却在识海中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触觉。   下一刻,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她脑中再次响起——   “好久不见,我的宿主。”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说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前几天日六我把自己日的心态崩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昨天晚上我陷入对自己深深的唾弃之中。天啊我写的是什么垃圾(大概就这种感觉……   陷入emo无可自拔……甚至不敢看评论,也不敢点看自己的文。   真的很抱歉quq   这两天可能会更的少一点,想调整一下状态。等恢复好了再给大家日6加更,爱你们! 第33章   系统平板僵硬又熟悉的机械音重回到秦知知的脑中, 一如它当时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绑定自己时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我的宿主。”   “我回来了。”   秦知知吓得几乎要从床上直接跳起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什么东西?系统?是之前那个系统吗?”   这玩意儿她可太熟了。   有事没事就会在自己脑袋里叭叭几句, 适应好久才能让自己学会脑内对话还不被人看出异常来,她也算是和这个系统伴生了很长时间。   当攻略任务结束,和新身体融合之后, 秦知知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和系统有任何联系,甚至因此觉得十分不适应。   可是这玩意儿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啊, 宿主。”系统回答。   秦知知的系统很温柔。   基本不会强迫她做什么离谱的事情, 偶尔也会用什么惩罚手段来吓唬她, 却从来也没用过。甚至会鼓励她多出去玩,花天酒地的, 开心就好。对比秦知知小说里看到的其他系统来说,可以说是十分良心。   “你怎么又出现了呢?”秦知知惊疑不定。   她不是又要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攻略任务了吧?   这不应当啊, 不是说好了从此以后她就自由了吗。   系统:“你别紧张,宿主, 我这次回来没有什么攻略任务。”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秦知知想什么,系统一下就能猜得出来。   不是攻略?那就好,她可不想玩出什么修罗场来。   然而还没等秦知知长舒一口气, 系统又道:“是更糟糕的事情。”   秦知知:?   她一口气不上不下,快憋死了。   “我搞错了一件事情。”   秦知知当场嗤笑:“你搞错的岂止一件事情?还跟我说姜沅芷是个重要角色, 后期要跟谢煜台纠纠缠缠, 酱酱酿酿呢。”   秦知知的眼眸中有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愉悦:“可是呢,姜沅芷都死了, 还怎么酱酱酿酿, 纠纠缠缠, 你这情报也差太多了吧。”   “还有还有。”提起系统犯的错误,秦知知这可不困了啊。   “你还跟我说我得自己想办法死遁脱身,可是现在人人都说是姜沅芷害得我身死,谢煜台为了替我报仇这才追到了魔族,跟你说的我死完就结束完全不一样。”   “还有还有还有……”   还有谢煜台的金瞳、罗睺的叛变。   “是,确实是这样。”眼见着秦知知要说的没完没了,系统连忙打断。   “我犯的这些错误全因为我搞错了一个核心事件。”   秦知知脸上嘲笑的神情还未褪去:“说吧,你还搞错啥了?”   看看,她遇到个那么坑的系统都还能如此坚强的活下来,要不怎么说她又机智又坚强又机智……   “我搞错剧情了。”   又坚强……你他妈在说啥?!   秦知知笑容顿时凝固,倒抽一口凉气。   “唉。”生活不易,系统叹气。   秦知知目瞪口呆。   它叹气,她的系统自己搞错了事情,竟然还在叹气?!   这是何等的卧槽。   “宿主别急,所以我这不就回来了。”系统认真道。   丝毫没有被安慰好吗?   秦知知简直是有出气没有进气:“所以你搞错了什么剧情?”   系统沉默,然后又一声长长叹息:“唉——都怪我,没有把剧情看完。”   秦知知当场瞳孔地震。   原来系统老跟自己说正文剧情别在意,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它自己也没看完?!可是这玩意儿不应该是智能的吗?   “你看了多少?”秦知知不敢置信,“不会是我活多久你看多久吧?”   系统没敢吭声。   没否认。   秦知知麻了。   “所以出大错了,宿主,我这次来就是修正这个错误的。”系统没敢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迅速切入话题重点。   “你到底看错什么剧情了啊?”秦知知困惑。   系统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有些着急的问道:“谢煜台现在在哪儿?宿主,快趁着现在时间还早,阻止他入魔。”   嚯,时机真好啊。   秦知知冷笑:“晚了,他现在因为金瞳的事情被揭发与魔族勾结,正扣在娑婆宗手上。”   系统发懵:“这不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这样了?”   是啊,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知知疑惑:“谢煜台真的入魔了?”   “他是不应该入的,他入了,谁来对抗以后的天地大劫?”系统头疼,“所以你得想办法救他啊宿主,谢煜台不能入魔!”   秦知知陷入沉思:“你还看错了什么没告诉我?”   系统:“我……我没有。”   “你撒谎的太明显了。”   “剩下的都不是重点,谢煜台入魔之后没人对抗天地大劫,会直接导致世界崩坏,这才是真正的重点。”系统严肃道。   “现在这也是你生活的世界。你得去阻止他入魔,宿主。”   秦知知简直无语:“你凭什么觉得我能阻止他入魔?更何况他现在人在娑婆宗,我怎么救?”   系统快刀斩乱麻:“你先把人带回来,一切都好说。”   秦知知震惊:“计划这么牛,你怎么不自己去?!”   一人一系统正斗的难舍难分,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知知瞬间噤声。   她望了眼窗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晚,星星灯火亮起,冲淡了夜幕的浓重之色。   “师妹,你怎么了?”说话的声音正是裴兰舟,她听到房间中有动静还以为秦知知出了什么事。   秦知知跳下床打开门,入目的满是黑暗。   人呢?   突然一只白色的手在自己眼前虚虚一晃,秦知知吃了一惊,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站着裴兰舟和裴松舟两人。只是他们二人换上一身奇异的黑色服饰,在夜色的掩映之下不细看竟是完全看不出来。   裴松舟摘下黑色面具,有些得意的看向秦知知道:“师妹,怎么样,有没有被吓一跳?”   秦知知又觉得惊奇又觉得好笑:“你们这是做什么?身上穿的这是什么?”   裴兰舟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秦知知道:“师尊给的。”   秦知知呆愣愣的看着包袱,一时回不过神来:“啊?”   “傻师妹!”裴松舟嗤笑一声,忍不住抬起手给秦知知敲了个栗子,“快换上,跟我们一起去救谢煜台。”   秦知知大惊失色:“啊???”   她完全懵了,还是裴松舟靠谱,一五一十的将计划告知。   这事是傅行云敲定的。   他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罗睺是摆明了心怀不轨,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之前没答应将谢煜台直接押回天同宗,就是怕罗睺心中防备,反而要对天同宗出手。到时候防不住,还不如以退为进,先将自己摘出去,更有机会对娑婆宗发难。   罗睺顺利的将谢煜台带回娑婆宗,才更有机会露出狐狸尾巴。   傅行云伙同归元宗宗主以及其他十二派的掌门,能去的皆趁着夜色纷纷涌向娑婆宗,为的就质问罗睺为何要不和大家商量,独自对谢煜台发难。   同时为裴兰舟和裴松舟创造混入娑婆宗的机会。   罗睺现在应该正在得意忘形,万万想不到这才过了多久,这些掌门就会找上门去,自然会疏于防护。   傅行云就是要创造这个机会,直接将谢煜台抢回来。   只要人在他们手里,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等到罗睺发现了,到时候他们死不承认,罗睺也没有办法。   再说,当时傅行云可是就在娑婆宗,他可没机会出手。   待到谢煜台洗脱冤屈,自然能够重现修仙界。   万一失败,傅行云也找了退路。他们三人身上都有如影符,另一张如影符都给了衍琛长老。一旦遭遇不测直接捏碎了传送到衍琛长老的身边,不管怎么样,衍琛长老都能出面保下三人。   傅行云的计划就向他这个人的刀法一样,简单粗暴,但很能打。   秦知知有些惊讶的翻着包袱:“我也去?”   裴兰舟动作一顿,秦知知察觉到后很快抬头道:“师尊只是跟你们说了,没有要我也去吧?”   裴松舟露出一口大白牙,爽朗的笑着:“他没说,但他给了我们三套隐匿服……和一条通往娑婆宗的密道。”   傅行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隐匿服”,用特殊材料做成的黑色衣服,在黑暗中极其隐蔽,对金丹以上修为的人是没什么用,但是筑基等寻常弟子来说,若是不加注意很难防范。再加上傅行云给的密道,和他在娑婆宗的声东击西,裴兰舟和裴松舟混入娑婆宗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秦知知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裴兰舟看出她的犹豫,出言安慰道:“师尊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开心。”   如果救谢煜台是秦知知的愿望,傅行云并不会忤逆,只会想方设法的促成,甚至最大程度的保住秦知知的平安,让她参与。   裴兰舟顿了顿:“我们也是。”   裴松舟不满的叫了一声:“姐姐,你怎么抢我说的话啊?”   秦知知看着他们,目光凝滞。   系统在她的脑海中突然开口道:“宿主,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好像交到了好朋友。”   这是系统在之前一直想让秦知知多走出去玩一玩的原因。   秦知知一愣:“是啊。”   裴兰舟和裴松舟,是自己的朋友吗?   是的吧。   系统叹道:“真好啊,宿主。”   秦知知抬头笑了笑:“是啊。”   作者有话说:   花了一天时间,31和32章都已经修完,增加了一些情节,也润色了一些细节。32章情节略有变动,有兴趣的可以倒回去重新看一下。   下章可怜小谢谢就出来啦~   终于。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感恩! 第34章   傅行云所说的密道, 其实是娑婆宗一条埋在地下的废弃甬道。   据传言,娑婆宗第一代老祖飞升之后,娑婆宗地界曾有过一次非常严重的地动。当是时, 轰隆作响,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死伤惨重,几乎将娑婆宗所有山头夷为平地。不仅如此, 当时娑婆宗的主殿峰头直接翻了个身, 没入地下, 无影无踪。   之后修仙界众人又在原址上重新开山造府,才有了今日的娑婆宗。   这条废弃的甬道就属于沉入地下的那个娑婆宗。   它没入地表, 不见天日,黯淡无光。   只怕是现在娑婆宗的众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好巧不巧, 傅行云就知道。   他曾经也是个年少轻狂处处惹祸的人。   早年跟随秦明修来娑婆宗切磋,结果把人主殿给砸了。为了防止被秦明修当场抓住暴揍一顿, 毕竟这事儿太损面子,他只好躲起来,好巧不巧就发现了这条埋在地底深处的密道。更令傅行云惊奇的是,这密道的尽头似乎是通向娑婆宗的禁地无有山。   娑婆宗的禁地无有山绝对是一个让三宗六派十二城中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地方。   传说那是一片虚空之所, 被层层阵法包围难见真身,一旦踏入其中, 无耳无明无声无意, 将被剥夺所有,只会不断重复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直至丧失神智。非是穷凶极恶之徒, 娑婆宗绝对不会将人带进无有山。   千百年来, 也只有一人被送进了无有山。   那就是谢煜台。   听完系统在脑中的科普,秦知知忍不住感慨:“罗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会如此恨谢煜台?   裴松舟回头:“师妹,出什么事了?”   他听到秦知知在后面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秦知知连忙摆手:“没什么。”   好久没跟系统相处,都有些不习惯脑内对话了。   此时裴兰舟裴松舟并秦知知三人已经到达了密道之中,果然如傅行云所言,这里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无。   不仅如此,密道的入口也十分隐秘,并不在娑婆宗宗门里,而是在其旁边山头的一处断崖之下。一颗人面枯树的树干上有一个张开的大嘴,诡异异常——这里就是密道入口。   傅行云当年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能摸到这个鬼地方。   踏进“大嘴”时,秦知知感到十分惊奇。   裴兰舟掏出发光的法器走在最前面,裴松舟让秦知知走在中间,自己握着刀殿后。   千百年不见天日的密道里布满了蜘蛛网和尘埃,说不清楚究竟是霉还是臭味弥漫在整个甬道之中,稍微一动便可以听到脚步的回声,空荡荡的像是有一万个人跟在自己身后。秦知知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脚边不时的会踢到什么东西,大抵是烛台、碎掉的茶盏或是未完全腐烂的木头之类。那场地动来的突然,黄土之下掩盖了许多东西。   微弱的光线照在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可以看到淡淡稀疏的线条,应当是刻着什么东西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趣,娑婆宗好像很喜欢在东西上画画,上次她所偶遇的老和尚也是因为屏风上的一百零八笔画。   在这条密道中他们与外界完全断绝,没有时间,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也没有方向,三个人就麻木的不断向前走。   裴松舟搓了搓自己胳膊上渗起的汗毛,小声道:“师尊可真猛……”   年纪尚小就敢一个人闯这种地方,他是真的猛啊。要换做是他,早大叫一声掉头就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兰舟收起发光法器。   一时之间立刻被黑暗笼罩,秦知知过了很久才适应环境,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黑暗中有一丝淡淡的光线。   “啊,到了。”   裴兰舟点点头:“顺着光线走。”   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甬道的尽头,按照傅行云所说,现在的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无有山的地界。   裴兰舟停下脚步抬起头,他们已经走到甬道的尽头,头顶便是可以离开的洞口。只是这洞口上压着一块大石头,从缝隙中透出几缕微薄的光线。   裴松舟向前道:“我来。”   他跳到前面,先是伸出两只胳膊推了几下,发现石头比意想中的要重许多,正要发力,便听裴兰舟叮嘱:“轻点。”   毕竟谁也不知道上去了是什么光景,万一就有人在上面看守呢?   裴松舟听到后点了点头,屏住气,涨红着一张脸,抬着石头将其一点一点的挪开。   裴兰舟则握住刀柄,戒备的看向上面,将秦知知牢牢护在身后。   很快露出可以容一人出入的洞口,裴松舟目露喜色,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他推着的石头好像咯着了什么东西,发出“咣当”的声响。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可在一片寂静也黑暗之中却显得过分突兀。   很快,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   “什么人在那里?”   不好。   裴松舟立刻捧着石头动也不敢动,秦知知也屏住呼吸,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刀柄。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打斗之声,很快停歇。   之前那声音又问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擅闯无有山?!”   很快一个清丽的女声回答,声音中满是冷漠:“我来杀谢煜台。”   听到这声音,秦知知瞪大眼睛。她不敢置信的从洞口攀上探头出去,却见在不远处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正被四个看守弟子压在地上。   即便没有穿那一袭青衣白袍,秦知知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苏青衣。   这个女子竟然是苏青衣!   眼见着外面的混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裴兰舟和裴松舟也陆续从洞口爬了出来。他们躲在顶着洞口的大石头之后,看着前方的闹剧,面上都有些惊疑不定。   秦知知只觉得胸口发闷。   陆远道的情况她是清楚的,侥幸活着罢了,经脉尽废,丹田全毁,之后到底会怎么样还很难说。苏青衣与陆远道平日里关系最是亲近,骤然见到自己敬爱的大师兄变成这幅样子自然无法接受。   只是秦知知没有想到,苏青衣竟然会恨谢煜台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个人安危也要擅闯无有山,为陆远道报仇。   是了,毕竟罗睺言放出夜魔和不夜仙的人是谢煜台,若不是谢煜台,陆远道又怎么会陷入那样的境地。   “管你来干什么的,你敢擅闯无有山就应该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终。走,押着她去见罗代掌门!”看守弟子也十分不客气,招了手几人就将苏青衣绑起。   趁着混乱,和隐匿服的掩映,秦知知他们三人从石头后绕出来,走进了无有山的地界。   秦知知回头看了眼苏青衣一眼,苏青衣头发凌乱,一言不发,她的眸光中一片冰冷,仿佛在短短的时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罢了,等到揭发罗睺的真相,洗脱谢煜台的冤情,他们一定可以为陆远道报仇!   她咬咬牙跟上了裴兰舟和裴松舟。   然而当走进无有山后,秦知知三人再次傻眼。   都说这地方名叫无有山,那怎么也得有座山不是?   可眼前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平坦空荡的大地。别说是山了,连个小土坡都没有。不仅如此,这块平坦的地面上寸草不生,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人烟。   秦知知震惊:“这什么地方?这也能关人?”   放个草皮,画个塑胶跑道,能当场做一个全□□动操场好吗?   裴兰舟和裴松舟也很无语。   傅行云是让他们来无有山救人,可这鬼地方啥也没有,哪有山,哪有地?他们倒是想救,去哪儿救啊这?   系统:“宿主,你看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秦知知凑进去一看。   还真是。   她误会了。   这地方不是什么都没有,地上还是画着许许多多的线条。就在秦知知踩到其中一根线条的瞬间,线条“刷”的冒出金光,在连接处骤然分叉,所有线条在刹那间同时闪起光线,照亮半片天空。   就在光线骤然涌起时,秦知知终于看清,这平坦的大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方形棋盘。   棋子落局。   就在秦知知才在方格之上时,四颗黑子同时落在四角,棋局已开。   秦知知:卧槽。   这东西怎么玩?   她不会啊,尴尬了。   就在她愣神之间,四角的黑子又在四周分别落下黑子,这样场上已经有了二十颗黑子。   棋盘激活之时,裴兰舟和裴松舟也紧跟着跑到秦知知的身边,看见黑子的变化都愣在原地。   “这也不是让我们下棋啊,白子呢?”裴松舟不理解。   是啊,白子呢?   恰逢一颗黑子落在秦知知的左脚边。   秦知知看着凭空冒出来的黑子突然心有所感,拔出刀将眼前的黑子从中斩断。就在黑子斩断的瞬间,落在地上变成了四颗白子。   “竟然是这样!”裴松舟看到后眼前一亮,跟着裴兰舟也斩了起来。   此时,黑子凭借着增生的速度已经占据棋盘之上半壁江山。   拿到白子后裴松舟在棋盘上来回蹦跶——他最爱下棋,平日里没少因为不务正业被傅行云和裴兰舟骂。   天心月圆他练不好,可天地大同棋盘式什么的他真的会啊!   秦知知和裴兰舟则负责不扰乱他棋局的情况下,斩断黑子获得白子。   三人通力合作,很快棋局就走到了末尾。   黑子已成颓势,被白子拦腰折断,大势已去。   裴兰舟扔掉白子冲着裴兰舟和秦知知兴奋的招手:“姐姐,师妹!我赢啦哈哈哈……”   然而猖狂的笑声只持续了一半。   棋盘骤然翻转!   黑子白子同时消失。   霎时天旋地转,翻天覆地。   秦知知三人措手不及,被棋盘翻至地表之下,坠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   系统:“宿主,醒醒,快醒醒。”   秦知知只觉得浑身剧痛,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系统在不断呼唤着自己。   她蓦地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裴兰舟和裴松舟已经不见身影,她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竟是砸翻了天花板,直接掉进了一个房间内。   棋盘之下,别有洞天。   秦知知从原地站起,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室之中,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这是在哪儿啊?”秦知知有些茫然的询问。   系统沉默半晌道:“宿主,谢煜台就在你旁边。”   秦知知脚步一顿,就要推开门出去。   系统突然道:“别出去。”   “为什么?”还不等她问完,秦知知便觉得脚下地面隆隆作响,但听“咔哒”一声,她所在的密室开始缓缓移动。   又听“咔啪”一声,密室微微震荡,停止了移动。   系统:“这里的房间会互相移动,倘若你刚刚出去便很难再回来了。出去吧,现在谢煜台就在你的隔壁。”   会移动的房间?   秦知知在心中惊叹,方才快步走出房间。   她旁边的密室仿若铜墙铁壁,包裹着金属的外壳,密不透风,与周围的其他房间都格格不入。   秦知知想也没想的抽出归藏砍断门锁,推门而入。   谢煜台手脚都被锁着铁链,身上还绑着缚仙绳,整个人被吊起。   他低垂着头,墨色的长发宛如瀑布似的扑散而下,满身血污。   秦知知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有些抖。   她轻轻唤:“谢煜台?”   作者有话说:   天地大同棋盘式——《围棋少年》里的,我不懂我瞎说的哈哈哈哈(暴露年龄系列)。 第35章   谢煜台身上绑着缚仙绳, 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整个人被呈“大”字型吊起。   他低垂着头,血污满身, 长发如同墨色瀑布铺洒而下,背后映衬着一堵黑色的墙壁,衬得他整个人黑的越黑, 白的越白。   黑与白的两极分化,像是将整个人从中间撕裂了一般, 竟是显露出某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之感。   秦知知声音都有些抖, 她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谢煜台, 想要伸出手去接住对方,可是又觉得无从下手。   他浑身狼狈, 处处是伤。   秦知知抬脚就要接近他,谢煜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抬头,微弱的声音缓缓却坚定的传来:“别过来。”   秦知知脚步微顿, 见谢煜台还清醒着,有些着急的询问:“你还好吗?”   其实不用回答她也知道,谢煜台现在很糟糕,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谢煜台却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 只是一味道:“别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平日里是半天闷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人都这样了嘴巴还跟复读机似的, 搁这儿气谁呢是?   秦知知咬咬牙,抽出刀就要冲上前去砍掉绑着谢煜台的手链脚链。   系统却突然出声:“宿主, 你先别动。”   “怎么?”连系统都让她别动, 难道真有什么其他东西?秦知知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警惕的神情。   系统:“你绕到他背后看看。”   秦知知原以为谢煜台是贴在墙壁上的, 如今被系统提示这才发现,谢煜台和背后的墙壁尚有一段小距离。   他背后的那堵墙被染成了墨黑色,说是死气沉沉也不过分,端的是铜墙铁壁令人窒息。   秦知知心中一突,握紧归藏,小心翼翼的绕过谢煜台,却在看到他背后的东西后,目光骤然收紧,几乎下一刻就要惊叫出声。   在谢煜台的背后有一根像藤蔓似的东西,只是要更粗一些,正深深扎进谢煜台的体内,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   草。   秦知知暗骂一声:“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系统道:“寄生妖藤,先吸修为,再食血肉,最是邪门之物。”   果然,细细看去藤蔓之上有细小的吸盘排列成行,密密麻麻。靠近谢煜台的部分吸盘紧缩贪婪的吸食着,远端的吸盘则不断的想要向前蠕动,满是贪婪。   似乎要证明系统的说法,藤蔓微微抽动,像是在消化自己所吸食的东西。   秦知知看的头皮发麻。   她再也忍不住抽出归藏狠狠挥向寄生妖藤,将其从中间干脆斩断。寄生妖藤吃痛,猛然缩回,变成细小的枝丫,从墙壁上一个不过铜钱大小的洞中迅速撤出,顿时消失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时谢煜台痛的闷哼一声,他浑身痉挛,原本垂落在铁链上的双手蓦地握拳,手背之上青筋暴露。那留在他身体内的半截妖藤因与主藤蔓断了联系,从他身上脱落,跌落在地面上呈现出灰白之色。   谢煜台背后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方才那藤蔓就是咬住他的伤口从中吸食修为。   “寄生妖藤吸食修为后可自由收缩躯体,它可以在缝隙中穿梭,只要钻入人的皮肤就可以吸□□血,令人防不胜防。”系统喋喋不休的解释着。   秦知知却没有怎么听进去。   她急匆匆跑上前去斩断手链脚链,谢煜台双脚落地身躯一软,竟是站都站不住,一头栽倒在了秦知知身上。   秦知知下意识的伸手环抱住对方,踉跄了几下方才站稳身形。   和往日冷冽的松木清香不同,此时的谢煜台身上只有浓重的血腥之气,头虚虚靠在秦知知的肩头,侧着脸,微弱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拂过秦知知的耳后。   还有气,还活着。   倘若不是如此,秦知知真以为他安静到整个人已经没了。   谢煜台比秦秦知知要高许多,猝不及防的跌进她的怀里,秦知知抱得也有些吃力。她小心翼翼的双手环抱住谢煜台,一点一点蹲下身子,让谢煜台轻轻倒在地上。自己一屁股拍地上,又把谢煜台的头拨正了枕在自己肩头。   见姿势摆好了,秦知知这才腾出手低着头吭哧吭哧的解着谢煜台身上的傅仙绳。   罗睺这狗东西,心眼不大花样却不少,就小小一个缚仙绳能整出那么多结来,看给她急的,满头大汗。   正和最后一个结斗争,秦知知偶然抬眼,正撞入一汪金色的眼眸之中。   那金色的眸光剔透晶莹的犹如琥珀,清澈澄净,秦知知还不习惯这个颜色,猛然看到不禁心驰神游,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醒啦?”   啥时候醒的,不声不响,稍稍有点吓人。   谢煜台的头还靠在她的肩膀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只有那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一只黑漆漆的深邃幽暗,另一只透亮明澈恍若流云易碎,眸如星子,专注的落在秦知知的身上,迸出几缕稀碎的微光。   像极了一只高傲又神秘的波斯猫儿。   秦知知好半天才将视线勉勉强强从谢煜台身上移开,手上一使劲将缚仙绳最后一个结叩打开,在他身上普拉了几下,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好了。”   “你还起得来吗?”秦知知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   谢煜台的头还挺重,压得她肩膀都有些疼。   当然他要是真的起不来,自己也不是不能继续给他枕着……   但是给他枕着,两人可怎么逃跑呢?   好在谢煜台并不需要秦知知纠结这些事情。   他生性孤高要强,但凡自己有一口气在都绝不会麻烦别人半分。故而不过停滞半分,便咬咬牙吃力地坐起。   他满身血污,处处是伤,眸光还是那般淡漠:“你因何而来?”   这话问的倒是有几分伤人。   你说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在天同宗吃香喝辣不开心吗?好好的跑到这里,咋滴,难道还是无有山一日游啊?   秦知知没说话,投入的翻找着乾坤袋里的灵药。谢煜台的伤究竟到何种程度,秦知知看不出来,本来打算看看的,现在眼瞅着这人还有力气说话也懒得看了。索性翻出个差不多的灵药来,捏在手上,正眼也没给谢煜台赏一个,直接上手狠狠掐住他的下颌骨,又狠狠将药丸往他嘴里一塞。   这不就消停了?   秦知知这一套动作下来,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雷厉风行的倒是将谢煜台惊住了。他错愕的吞下丹药,因被塞的太急有些被呛到,微微咳嗽了好几声才堪堪缓过劲来。   “你是为我而来?”沉默半晌,谢煜台再次开口。   原本清冷的目光在落到秦知知的头上时,竟有几分淡淡的暖意从眸中渐渐漾开,一层又一层。   秦知知没看见,她宁愿低着头玩手指都不想抬头看谢煜台,也不知道自己气歪歪到底为了啥。   如今听到谢煜台如此一问,顿时冷笑一声:“因何而来,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自己倒霉,身上有个定尸符,让我不得不与一人生死相连,他死我死,他活我活。”   秦知知这话说得咬牙切齿,语气恨恨:“你猜我为何而来?”   谢煜台眸中的那点柔光在秦知知的语气声中轰然粉碎,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闪过无数神色,是早有预料、不出意外,又有淡漠、戏谑兼之嘲弄与不容忽视的疼痛,像是大海中的浪潮纷纷涌来,又在顷刻退去,淹没于深不见底的海底,不见天日。   他皱了皱眉头,又蓦地松开,再抬眼时仍然是那副淡漠的神色。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心,亦没有什么再能伤的了他。   谢煜台开口:“定尸符早已无效,你根本无需来此。”   秦知知顿遭雷劈,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谢煜台也不再看她,只是看向密室的一角,冷漠回答:“定尸符只对普通人有效,你筑基那日就已破了。”   秦知知满脸震惊。   原来这玩意儿也是玩文字游戏的?定尸符确实是只对普通人有效,对修士无效,中这个符的时候秦知知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废物,当然是没方法可以解。可是当她筑基之后,顿时成为货真价实的修士,定尸符自然是无效了。   她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次谢煜台好像一直在受伤,可自己确实一直没有什么不适,以至于她开始压根儿没觉得谢煜台受伤很重,直到密室所见,惊痛她的眼睛。   “可是……”秦知知茫然,“可是之前在天同宗……你分明跟我说,没有解的方法。”   那日谢煜台支开傅行云与秦知知独处时,秦知知特地问了这个问题,谢煜台分明说的是没有法子可以解,也是默认了定尸符的存在。   谢煜台嘴角勾起,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弄,缓声道:“我骗你的。”   他看向秦知知,眼神淡淡:“又如何?”   是,自己骗她的,又如何?   为的那一抹牵扯在心头的小心思,浅浅的试探,一点小到不能再小的私心,渴望着、期待着能够和那人,还有着一丝哪怕不那么愉快的联系。   一切都在那句“我都是骗你的”声中轰然粉碎。   是,自己是骗了她。   她又何曾不在骗自己。   万万没想到,谢煜台连承认自己撒谎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秦知知无比惊愕。   谢煜台单腿屈膝,给自己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他已极度疲惫,却还是强撑着身体与秦知知说话。   “抱歉,让秦姑娘白跑一趟。”   “现在你已无碍,倒也不必陪我在这等死。”   谢煜台面无表情,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秦知知如鲠在喉,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   “还是你已等不及,想要手刃谢某这一勾结魔族的修仙界叛徒,带来天地劫难的魔种……”   秦知知抬眼的瞬间扬起手刀,眼神之中一片雪亮,她毫不留情的劈向谢煜台的颈后。谢煜台目光微怔,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下一刻便低下头去,闭上了眼睛。   好好的人,怎么就偏偏张了张嘴。   不会说话就应该好好闭嘴。   秦知知从来没想过,平日里沉默寡言进退有度的谢煜台说起话来竟也会如此口不择言。   围观了这一场好戏的系统眼见着谢煜台昏了过去,不由得“啧”了一声,又见秦知知劈完手刀后毫无动静,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虽然但是吧……”   “宿主,你哭了?”   “谁他妈哭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啊……呜呜呜呜,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呜呜呜呜……”   “……”系统无言。   哭的骂骂咧咧就不是哭了?   劈了人手刀的是你,现在人躺在那儿也晕过去了。   宿主,你到底是为什么哭呢? 第36章   秦知知坐在地上, 呆呆的看着谢煜台的衣角,泪水像断了个线的珍珠似的,不要命的从眼角啪啦啪啦的滑落。   那一瞬间混乱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情不自禁,又难以自控。   都说心乱如麻,心乱如麻。   这滋味是真的很乱也很麻。   酸酸麻麻的落在心头, 像是有人伸出手来不由分说的绞着她的心,抓挠了一圈又一圈, 揉的她是心也痛, 肝也痛。全身无一不痛着, 又无一不酸着。   爽是半点没爽到,难受是真的很难受。   秦知知捂着头, 呜咽声不自觉的流出,语声中却多了几许茫然无措:“这是什么感觉?”   这样陌生的情绪汹涌澎湃, 她也是真的有点慌。   系统没说话。   秦知知放下手,猝不及防的想到了自己提起定尸符后, 谢煜台态度的转变。想到自己一直挂在嘴边的定尸符竟然在还没出娑婆宗地界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失了效。可笑她却用这等拙劣的借口说服自己一定要来救谢煜台。   倘若没有定尸符,她便不会来救了吗?   秦知知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其实她隐隐知道问题的答案。   可这答案却令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慌。   谢煜台后面说的话又在无形之中放大了秦知知内心的恐慌,她脑子里一团乱麻除了让谢煜台赶紧闭嘴, 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不过稍稍一会,秦知知便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也觉得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又静静的看了会谢煜台。   谢煜台安静的倒在地上,因着受伤, 脸上的肤色是冷玉似的白, 看上去要比平日里更加淡漠疏离, 却也显得更加脆弱单薄。   她歪着头呆呆看了一会便蹲起身子,扶着谢煜台软绵绵的身子,将他的两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系统察觉到她的动作小声问道:“不哭了?”   “嗯”,秦知知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先救人再说。”   总算没忘了自己要干啥来着。   还挺务实的。   系统沉默了默,继而问道:“宿主,你难受吗?”   看,又是这个问题。   曾经的系统也很喜欢问她这个问题。   秦知知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又认认真真的回答:“以前不觉得有多难受。”   系统追问:“现在呢?”   “现在……”秦知知的声音有些沉下去,“现在有点难受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受伤,但那会似乎是觉得有点愤怒,不自觉的轻讽,更多的是“合该如此”,早有所料,所以也不意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却是真的感到难受,牵牵扯扯,丝丝连连,从心头扯了根线出来,飘乎乎的拽在另一个人的手上,时而吊起,时而揪着。   说完她屁股重重一撅,谢煜台便趴在了秦知知的背上,再使点儿力气,人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背谢煜台好像要比陆远道容易点。   因谢煜台生的高,比陆远道还要高上几分,秦知知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提。看着是把人给背起来了,其实两脚就耷拉在地面上拖着呢,能不容易吗?   好像背了,但又好像没背。   秦知知就这样半背半拖着谢煜台走到密室门口,嘀嘀咕咕道:“我怎么那么奇怪呢……”   系统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又听她搁那儿反手问道:“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明明是谢煜台啊。谢煜台怎么那么奇怪呢……”   得儿,看来没它什么事了,这是个很会自我安慰的主。   “所以这密室到底怎么走啊?系统。”秦知知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迷茫。   你看她说的这几句话之间彼此有逻辑联系吗?   系统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这密室以你目前所在这间为中心,共有二十五间密室,其中十二间每隔一盏茶的功夫会移动一次。所以一定要计算好才能出去,万一不小心踏进会移动的房间,你只会在一个又一个密室之中穿梭,永远被困死在这里。”   原来方才秦知知真的是运气好,掉到了最顶端的一个移动的密室中,跟随房间的移动才恰巧找到了谢煜台。   秦知知大概想象了一下,看来这里的空间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心有余悸道:“还好我没自己出去乱跑……不知道师姐师兄掉到哪里去了呢?他们会被困在这里吗?”   系统:“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出去再说。”   可不,她身后还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谢煜台。   秦知知在系统的指导小心翼翼的避开十二个会移动的密室。每个密室在她眼睛里都长得一摸一样,很快就两个眼睛变成蚊香圈,抓着谢煜台胳膊的手也不禁更紧了几分。   颈部有什么东西微微动起来,痒痒的,秦知知下意识的偏头蹭了蹭。待察觉下颌贴到阵阵温热,才察觉不对。   之前谢煜台失去意识趴在秦知知的背后,头就埋在她的肩颈间。如今大约是醒了,头稍微动了几下,头发蹭着秦知知的颈部才让她觉得痒痒。   秦知知下意识偏头,下颌就蹭在他的额际,如此肌肤相贴,不像是什么下意识的动作,反而更像是主动跟谢煜台贴贴似的。   啊这……   这下别说刚苏醒的谢煜台愣住了,连刚刚才意识到的秦知知本人也愣住了。   两人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有的人醒了,还不如没醒。   秦知知现在反倒希望晕过去的人是自己。   过了一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谢煜台的头蹭过秦知知的颈部,他的声音在秦知知耳边响起。   “秦知知。”   他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好似在确定什么一般。   秦知知下意识的应了声,脑子里想的却是些有的没的。   这人醒了,醒了怎么还不下来呢?难道是觉得被拖着走路很舒服吗?   “你过得好么?”他的声音又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被埋起来的原因,有些闷闷的。   秦知知脚步微缓,想了想。   谢煜台这话应该想问的是自己重生后的事吧,毕竟之前自己在天同宗的地位,他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   若说好么,似乎算不上,毕竟一路过来够折腾的。但要说有多差,那倒也没有,最后她还是被傅行云认出来,提溜回了天同宗,有人罩着,小日子过的还算美滋滋。   故而秦知知回答:“很好啊。”   谢煜台没有再接话,好半天才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放我下来。”   “哦。”秦知知松开手。   她也快背不动了呢,拖人走路很累的。   谢煜台稳住身形,异瞳晕开淡淡的光泽,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盯着秦知知。   系统干脆也止住声:“外面房间开始移动了,你停在原地等等吧。”   感觉这俩人也没要走的想法。   秦知知又“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谢煜台又听不见系统在说什么,自己这一声显得怪莫名其妙,于是赶紧道:“你别误会。”   别误会啥呢?   “把你打晕的人是我没错,但你也不想想你之前说的话有多少伤人。”理不直气也壮的秦知知小声抱怨,观察着谢煜台的脸色,真怕谢煜台下一刻就把那一记手刀还给自己。   她劈了手刀还能想到要把谢煜台带走,谢煜台把她劈晕了会不会顺手把自己带走,经过之前的事秦知知有点不确定了。   “你看我也没把你丢下不是?”秦知知又道,“我就是为了救你才来的。”   “虽然是有点定尸符的意思在……”她纠结了半晌,终于是挣扎着说了出来,“但是没有定尸符,我也会来救你的。”   说完后心里那股子憋着的劲儿一下就消散了,秦知知觉得心里多了许多畅快:“你看,裂天变时我也替你鸣冤来着。”   是啊,在裂天变的时候,自己不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替他说话了吗?那会秦知知可完全没想到定尸符什么事。   这叫什么?这叫来自于良心的本能驱使。   谢煜台面色不变,仍是那样冷淡:“不也是为了定尸符?”   “没有呀……”   秦知知瞪大眼睛看着谢煜台,那会她是不知道定尸符废了,但也的的确确没想到定尸符的事。   她挠了挠头:“我们都知道你是冤枉的,傅师兄也是,大家都在想办法救你。”   谢煜台似乎毫不领情:“我不需要你救。”   心猛然停跳一拍,丝丝泛着酸味。   谢煜台的话有时就像他的剑一样,只碰到一下下,便觉得生疼生疼。   她又想到昆仑洞天时,自己躺在地上神志模糊之时,谢煜台在耳边的声音。   他说:“秦知知……你怎么就没有长进。”   她可不就是没长进吗?也没长进谢哥哥心里去。   秦知知捂住胸口,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打人的欲望。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头在乾坤袋里又开始翻找起来。   自己心里的那拧巴劲是过去了,但谢煜台好像还是奇奇怪怪的。可不能、可不能再被这个男人带偏了。   系统疑惑:“宿主,你找什么?”   秦知知没功夫理会它,兀自翻了半天,最后从乾坤袋里翻出颗蓝色的丹药来,捏在手上递到谢煜台的面前,郑重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说什么都不相信我是来救你的。你看,这个是乖乖丸,虽然……这个说真话的概率一半对一半吧,不过,反正我说的都是真话,不管你怎么问我,答案都是一样的。”   乖乖丸是秦知知瞎起的,这玩意儿在修仙界有个正经名字,叫真言丹,顾名思义,吃了就说真话。只可惜这丸子效果不太稳定,吃了也只有一定的概率能让人口吐真言,但副作用是真的很可以,能让人在说话的同时变得十分乖巧听话,别人说啥他干啥,故而根本没人愿意用它,因为太废物。也没人愿意被用这玩意儿,因为太危险。   不务正业秦知知搜集不正经的东西那是第一名,她费劲巴拉的总共也就得了那么一颗,宝贝的不得了。这么有趣的乖乖丸她可一直盘算着要喂给别人吃着好套八卦听呢。   没想到今天得用在自己身上了。   她倒是不担心什么听话不听话的,横竖身上还有个系统,消解药效速度十分迅速。关键是得赶紧把谢煜台这心结给解了,不然秦知知看他们两人是很难顺利走出去。   说完,秦知知转手就打算让自己吞进去。   谁知谢煜台出手更快,他抬手翻掌之间便抢了秦知知手上的丹药,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乖乖丸吞进了自己的嘴中。   秦知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谢煜台,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惊的她手都在发抖:“你、你干什么啊?”   谢煜台吃了药丸依然是面目表情的模样,只是那双异瞳,像是汪满了海水,任由着倒映在其中的秦知知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良久,他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是雨水洗过后的碧蓝苍空,清澈干净。   “方才我是乱说的。”   “你别生气。”   作者有话说:   乖乖丸,谁吃了谁乖乖。   秦知知奸笑.jpg。   感谢在2022-06-20 21:14:21~2022-06-21 18:3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挽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说完这两句后, 谢煜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手垂落在两侧, 紧紧攥成拳头,青筋暴露。   秦知知反而歪着头满脸的不可置信,黑溜溜的眼睛圆葡萄似的布灵布灵, 盯着谢煜台一眨不眨的,嘴巴轻轻张开。   她是听错了吧?   谢煜台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来?   谢煜台静静站在那里, 眉头拧成一团, 最后似是再也抵抗不住药效, 缓缓睁开双眼。异瞳晕开淡淡的光泽,显得他整个人越发的出尘俊逸。虽然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眸光却微微闪动着。   他开口,声音像是水洗过似的, 清澈干净。   “我很高兴。”   秦知知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一般,探头探脑:“你高兴什么?”   “……”   他低下眸子, 黑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团小小的阴影,小心翼翼的掩盖住眼眸中迸出的流光。   可这人之前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秦知知完全没注意谢煜台的异常,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觉得有些新奇, 眨巴眨巴眼睛凑上前去追问道:“你说呀,你在高兴什么?”   谢煜台浑身僵硬, 刚刚放松的手在察觉到秦知知的靠近后再次握紧成拳, 可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极淡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速度快到倘若不是秦知知一直盯着他, 恐怕根本看不到。   见他笑出来, 秦知知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只是相对谢煜台的浅淡, 她的笑容便明晃晃的,像是路边骤然绽放的一朵苔花,小小的,却灿烂的足够和太阳比肩。   秦知知催促道:“你说呀。”   乖乖丸真好玩啊,她暗想道,早知道这么好玩,做攻略任务的时候就给谢煜台喂了。   谢煜台乖乖说道:“很高兴看见你。”   完全没有意向到的答案从他口中说出,秦知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好半天没回话,俩人就那么面对面互相看着,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   系统先受不了了:“宿主,你说点什么啊?”   秦知知在脑内化身疯狂尖叫鸡:“啊啊啊啊啊——他说什么啊?他是不是在骗我?”   系统无奈:“你不是给他喂了真言丹吗?”   秦知知呜咽:“那也不是百分百的概率啊!”   系统道:“要不然你再试试?”   秦知知不想试了,盘逻辑还不够思来想去的脑壳疼。   她索性直接问道:“真的吗?”   谢煜台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秦知知挠头:“可是你之前明明很不高兴,你还不让我接近你,救下来后还明知故问的问我来干嘛。”   后续还有更过分的话呢,她都没脸再重复一遍。   这怎么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谢煜台又挣扎着闭上了眼睛,真言丹的功效似乎让他很抗拒,也让他很煎熬。他像是在和什么作斗争一样,眉头紧皱,十分紧张。   秦知知搞不明白他这是想眼不见为净呢,还是想弄啥呢?   “因为我担心你。”   好半天,她才从谢煜台的嘴边听到这句话来。   秦知知无法形容那一刻心中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五颜六色的在心头泼洒,浇的她满头满脸,半边冰凉,半边火热。   “真的吗?”   谢煜台闭着眼睛:“是的。”   秦知知没忍住,冲到他的面前仰起脸来,又问了他一遍:“真的吗?”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谢煜台蓦地睁开眼。他的眼中像有星辰璀璨,华光天河,宇宙深处只倒映着秦知知的身影。   他道:“是的。”   秦知知落进他的眸子中,被汹涌的华光淹没。   她又想到,谢煜台前去昆仑洞天时,两人是见过面的。   昆仑洞天十分凶险,其中隐藏着许多高阶妖兽,不知名的陷进或其他难以预料的情况。但运气好的话除获得斩杀妖兽的内丹之外,甚至可以获得稀有传承得到神奇功法或者法宝。饶是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下,除了不把命当命的剑修之外,也没什么人愿意去。   谢煜台想去。   可这一去没个几年怕是回不来,无论从任务角度还是情感角度看,秦知知能愿意?她便缠着谢煜台带着自己一起去,还让对方看了自己的乾坤袋,里面全是天同宗宗主傅行云给的各种法宝,根本没在怕的。   谢煜台自然不肯。   昆仑秘境太过凶险,他自身尚且难保,更何况带上不过筑基后期的秦知知。   “傅师兄给了我‘金壳’,你打架的时候我就躲在里面,谁也伤不着我!”   “我要是累了就呆在里面,你可以把我挂在腰间带走诶,难道你不想试试吗?”这可是修仙界限定版人形挂件啊,秦知知循循善诱。   她就这样拉着谢煜台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凑上前去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直直撞进谢煜台的眸中。   谢煜台也很专注的看着她,黑色的眸中藏着一片深海,平静深邃,幽暗沉着。   然后坚定的拒绝:“不行。”   秦知知眼睛里难掩的受伤情绪:“你是不是嫌弃我会拖后腿?”   谢煜台没吭声。   但在秦知知看来,没出声那就是默认了。   可能不仅嫌自己拖后腿,还嫌自己烦。   谁知道昆仑洞天一开,谢煜台是不是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能甩开自己了。   她拽着谢煜台的衣角,不自觉的感到一丝丝委屈。   终是听到谢煜台轻声叹息。   他唤:“秦知知。”   秦知知抬头,瘪着嘴巴看他,老实说,这个表情可算不得好看。但谢煜台的眼神依然十分专注。   他说:“你在此处,等我回来。”   秦知知被这个“等我回来”整的有些愣神,她鲜少能听见谢煜台这般说话,饶是平时再怎么心大,一时之间倒也是百转千肠。   不过就这个愣神间,谢煜台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秦知知握紧拳头。   攻略不积极,脑袋有问题,谁要在原地等?   尾随着进了昆仑洞天,一路上秦知知都十分小心谨慎。谢煜台出招,她就躲在后面的法器里偷偷的看。谢煜台走,她就蹑手蹑脚的跟着。   直到谢煜台停下脚步,发现了自己。   秦知知被迫无奈的从树后绕出来,对天发誓道:“我一定不拖你后腿,你放心!”   谢煜台只是沉默着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眼眸中的神色却看的秦知知内心十分羞愧,仿佛她闯了什么大祸似的。   秦知知扭捏了一会,商量道:“要不这样,你就当做没发现我吧……”   她刚要扭头就走,便听身后的谢煜台道:“回来。”   之后谢煜台也没再说什么,仿佛是默认了秦知知的跟随。秦知知也很有眼色,能打的她就打两下,碰到自己一看就打不过的,二话不说直接躲进傅行云给的“金壳”里。这法器金壳可躲过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牢不可破,最是安全。   谁知道意外会来的那么快。   原以为只是眼前一头高阶妖兽,谢煜台对战倒是尚可。谁知道不知什么原因,却像是捣了妖兽的老巢一样,引发不可控的兽潮,出现六个高阶妖兽同时围攻谢煜台。   秦知知就躲在不远处的岩石后,谢煜台目光扫过她的方向,一人力挡妖兽,边打边撤,渐渐离秦知知的方向远去。   然而妖兽毕竟太多,不过一个眼神间左侧的妖兽便要将其直接洞穿!   意向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谢煜台蓦地抬眼,就看见秦知知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本就很大,一眼看过去必能注意到她那双巧笑倩兮的眸子,黑亮亮的像是在发光似的,若是笑起来定是弯弯的像小小的月牙儿。   平日里要是这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目光里保不准是装着期待、喜悦,有时候还会是失落,和一闪而过的受伤。   谢煜台最见不得她这样的神情。   那样的哀伤太过浓重,似乎并不适合她。   然而现下的秦知知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目光之中无悲无喜,无爱无欲。她的胸口被妖兽的利爪洞穿,晕出鲜红的血色。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又太猝不及防。   就在利爪要洞穿谢煜台的刹那,她从金壳中冲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这平时练功最喜欢偷懒的小姑娘,怎么会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如此的力量。   透过秦知知的眼,谢煜台看到了自己。   仓促错愕、目眦尽裂,那是他此生都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惊痛之色。   世人口中无情无爱,冷情冷性的谢煜台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痛到心碎的感觉。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   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那一刻,他的剑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斩断伤害秦知知的那只妖兽的头颅。一片血色之中,谢煜台丢下剑,抱着秦知知,声音低哑的可怕。   “……你怎么就,没有长进。”   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   他不值得。   他怎么值得啊。   他担心的,他这一路上都担心的。   终究是自负了。   自以为能保她平安,护她周全。   他痛的。   痛的像是用剑一下一下割去他心尖上的肉似的。   自幼练太上忘情的谢煜台蓦然发现,他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从来不是。   他也是有心的。   只是从来没人愿意看见。   秦知知看见了。   就在谢煜台又一次给出肯定的回答后,秦知知惊的倒退了几步。   她突然就不想再问下去了。   乖乖丸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好玩。   她稀里糊涂的连退了好几步,嘀咕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   他们好像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   系统:“得,你真会挑时间,外面的移动刚停,确实可以走了。”   秦知知摆了摆手,对谢煜台道:“我们先出去吧。”   啧,好僵硬的转折啊,系统嘀咕,但没敢说出口。   谢煜台站在原地没反应。   秦知知走了几步见他没动,回头道:“走啊。”   谢煜台抬头望着她:“你背我。”   秦知知:?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   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出自《世说新语·伤逝》 第38章   秦知知满头问号的看向谢煜台, 再一次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看看谢煜台的八尺身高,顶天立地,再看看自己这站在他面前得踮着脚才能贴到他脸上的身高。   背他?   他怎么好意思啊?   秦知知拳头硬了。   谢煜台站在原地, 淡淡垂眸:“我的腿受伤了。”   秦知知这才发觉哪里不对。   谢煜台向来是身形挺直,现在也仍然如此。只是他从刚开始肢体就十分僵硬,秦知知以为是因为乖乖丸的缘故。现下细细看去, 才发现,他一直将身体的重心落在了单条腿上, 因此显得身形十分不自然。   之前坐在地上时单腿屈膝, 也是因为腿上有伤, 轻伤的那条势必要承担更多的重量,这才稍稍弯曲活动一下。   “这是怎么搞的?”秦知知没忍心, 走了回去,蹲到谢煜台的脚边仔细查看了半天。   被衣袍盖着确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是鞋面和裤脚都沾染着灰尘与血迹,向来洁净无垢的谢煜台连给自己用个清洁术的功夫也没有。   不过这般对比着看来, 谢煜台的右腿确实有些隐隐弯曲。   秦知知皱紧了眉头,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腿,但又在半空中骤然收回:“这是怎么弄的?”   谢煜台垂眸凝视着她的头顶,见她乌发如缎, 也缓缓抬起手。   他似乎是想将手搭在秦知知的发顶,却在将将触及之时, 又蓦地收紧。   伴随着五指收紧, 他的瞳孔也骤然紧缩。   原因无他,只是秦知知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伤腿, 伴随着半是埋怨半是震惊的语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啊?”   谢煜台缓缓收回手, 低声答道:“罗睺。”   不知道是否是药效的原因, 他的声音倒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只是有些低落。   秦知知:!!!   话说到这份上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定是在裂天变之时罗睺怕谢煜台趁机逃跑,在他出现后直接先动了谢煜台的腿,不然就凭娑婆宗那两个弟子怎么可能压得住谢煜台。   罗睺到底是什么毛病?他就那么不想当人?抓着谢煜台到底为了什么啊?   秦知知真的受不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随后仰着脸看着谢煜台。   谢煜台就低着眸光,好似在看她,但又好像没有在看。   沉思片刻,秦知知目光坚毅,拳头紧握,大义凛然道:“那你上来吧。”   背就背吧,反正也不是没背过,刚刚人没醒的时候,她不也一路给又背又拖着的就过来了。   系统:“……你这就同意了?”   秦知知:“可是他腿真的不行。”   系统:“……”   秦知知:“……他好可怜啊。”   系统:“……”   为什么它感觉不是这样的。   秦知知拉着谢煜台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侧着头问道:“就这样可以吗?”   谢煜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系统看着他那压根儿没离开地面的脚,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秦知知稍稍使了点劲,在系统的指示下离开了密室,前往下一个房间。   她边走边奇怪道:“你到底得罪罗睺哪里了,他为什么如此针对你?”   “原先我也不确定。”谢煜台的声音在秦知知的耳畔响起,伴随着颈边酥痒的感觉,秦知知有些想要歪头蹭一蹭,但又猛然想到之前的尴尬,生生止住了。   谢煜台道:“现在倒是肯定了。”   “肯定什么?”秦知知问。   “他想要夺我的舍。”   秦知知满脸震惊:“什么?!”   夺舍这等邪魔之事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修仙界中的,罗睺既为娑婆宗的代掌门,怎么敢行这等邪门之法?   秦知知想到当日在娑婆宗,她在浑天镜前发现谢煜台时,他确实意识全失,受到重创的模样。   “是在娑婆宗的时候吗?”   “是。”   那这样一切便也说得清了。   谢煜台因浑天镜之事前往娑婆宗,不知罗睺出于何等目的想要进行夺舍,被谢煜台察觉,计划既然败露,他定然不可能留活口下来。故而自导自演了一出娑婆宗的动乱,谁知因秦知知的搅局,并未能将谢煜台扣下来。   既然没能将谢煜台扣下来,那他就必须找到时机,对谢煜台一击必中,最好是让他众叛亲离,这样便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自己自然能够全身而退。   当真是好计谋。   难怪罗睺如此急切的想要对谢煜台下死手。   “可是……可是,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秦知知不理解。   倘若不是这双异瞳,罗睺根本不可能给谢煜台轻易定罪,可从魔族回来还拥有了一只金色眸子的谢煜台,实在是有些可疑。   背后的谢煜台沉默了。   他将头埋在秦知知的肩颈之间,掩盖了眸中的华光一片,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   “啊。”连当事人都不知道?那多半是魔族之人所做,这么看来岂不是很有可能与魔族勾结的人,其实是罗睺?   秦知知脑袋微微倾斜,费劲巴脑的想着。   她的下巴处有些痒痒的,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嘴巴,心里不禁暗暗嘀咕道怎么谢煜台的头发那么长?   系统看了眼埋头在秦知知肩颈间的谢煜台冷冷的“呵呵”两声。   眼见着就要穿过最后一个密室,像是在抓小娃娃似的秦知知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两个胳膊,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眯起笑了出来。   “还是好奇怪啊,你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来?”   秦知知这等小个子,哪里是能背起来谢煜台的人?即便是现在这样,他的双脚也在地上,两人倒不像是谁背谁,更像是相互打闹的孩童。   她觉得谢煜台的要求充满了孩子气,对自己答应这样的要求更觉得莫名其妙。   “我心这般想,我便这般说。”   这不就是真言丹的功效吗?   秦知知估算了一下,他们俩在密室中至少耽误了两盏茶的时辰,乖乖丸的功效也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站在最后一间密室中,打开这扇门他们便可以逃离迷宫,而在外面等着他们二人的却不知道还有什么。   秦知知站在门口,歪着头稍微想了一会,突然道:“那我还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谢煜台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他不待秦知知问出口,便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在唇中回环:“不必问。”   伴随着“啪嗒”声动,密室复位,关着的门自动打开,从外界倾斜而下一团白光,淡淡的落在秦知知身上。   她神情茫然,眼神凝固。   风拂过的长发与身后之人纠缠,久久不散。   “我自会说。”   作者有话说:   别说我不努力了啊,给你们争取了一个给小谢问问题的机会。   快!想问什么!赶紧问! 第39章   伴随着“啪嗒”声动, 密室复位,紧紧关着的门无风自动,骤然洞开, 从外界倾斜而下一团白光,轻盈的落在秦知知身上。   她站在门边,看着屋外的景色, 神情茫然。   密室之外,是一座高山。   说是高山其实也有些不对, 像是个高一些的土堆, 只有那么一个坡, 不像归元宗的山那般奇崛嶙峋,也不如和光派的山秀美婉转。   远远看上去, 竟是像一个人盘腿而坐的背影。   宛如平底的地方原是棋盘,而棋盘之下方才别有洞天, 露出真正的无有山。娑婆宗地表之下仿佛隐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秦知知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色,一言不发。   系统以为她因从未见过这般奇景, 而被无有山给吓住了,遂叫了一声道:“宿主,发什么呆呢?”   秦知知耳朵微微动了动,霍然转身盯着谢煜台。   他说他自会说, 但自己等了好半天,他倒是说啊。   系统:“哦, 你在等这个啊。”   打扰了。   谢煜台就在她身后静静望着对方, 异瞳之中满是平静淡然。他目光悠远,好像在看知知, 又好像透过她看向很远, 就像曾经无数次面对秦知知一样, 再度恢复了从前那般如如不动的模样。   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遥远。   秦知知:“……”   谢煜台:“……”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系统没忍住:“坏了,真言丹药效过了。”   秦知知瞬间涨红了脸,抓狂道:“谢煜台,你故意的吧?!”   他要不打岔,自己那问题就问出来了。   他一打岔,好家伙,自己问题都没问出来就不说了,时间还浪费了,问题是自己真就傻站在那里等着答案等半天。   一直等到真言丹的药效过去!   表面看上去是她心甘情愿的在等待,实际上呢?   某些人心安理得的在拖延时间。   无有山是不是真的有她不知道,但谢煜台好像是真的狗。   秦知知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她狠狠瞪了谢煜台一眼,摔了袖子就哒哒哒的从密室一溜烟跑出去。   还没来得及窜出去两步呢,袖子蓦地就被谢煜台扯住。   秦知知微愣,回头死死盯着扯住自己袖角的莹白修长的手指,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端的是怪唬人的——如果,如果她的鼻翼没有剧烈煽动,一副控制不住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谢煜台低了眉眼,安静的看她,然后缓缓开口,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   他好像绞尽脑汁,又挣扎不已,趁着那最后一点可怜的药效道:“我是真心想娶你。”   听到这句话,秦知知忽而抬头见他,本来涨红的脸不知为何变得惨白。   她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便真的笑了出来:“那是,谁能比得上堂堂归元宗首席大弟子谢煜台的正直大度。”   她怎么会天真到想要问问谢煜台的真心呢?   你看,他是有真心的。   谢煜台是真心想娶她。   秦知知当然相信啊。   讲道理,整个修仙界谁能比得上谢煜台的高道德高标准?秦知知是谁,对他有恩,有救命之恩,别说是娶她,秦知知让他摘星星他都不会摘月亮。都说挟恩图报,那也得看看对方给不给你挟的机会。   谢煜台就很给面子,是真的“挟”的了。   从秦知知九死一生之后,在谢煜台看来,她便是自己应该负起的责任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某种意义上绝对的有担当有责任,却是在另一种程度上的绝对残忍。   谢煜台一句真心话,像是利刃一样直接扎进秦知知心里最薄弱的地方,将原本的伤口剖开,完完整整的展示在了自己的面前。   毫无躲避的办法。   秦知知抱着胸轻讽道:“就跟我也是真心来救你似的。”   谁还不是为了定尸符呢?就算知道了跟定尸符没什么关系,那也绝对是她心里那根至高无上的道德准绳。   怎么的,就许他高尚了?   听到秦知知的回应,谢煜台不经意间皱起眉头,他慢慢松开扯着秦知知衣角的手,似是在斟酌思考。   秦知知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再说我也没想问你这个。”   她不想再问,也不想再听了。   秦知知没再回头,只是细细看着眼前的无有山,等待着汹涌欺负的情绪过去。   真是奇怪,她还能再被眼前这人带着走?那必不可能。   “反正……反正这次把你救出去,我们就真的两清了。”秦知知嘀咕道。   虽然自己当初为了攻略任务,怎么有点欺骗人的意思在吧,但是后来也还了他一条命。谢煜台因为去魔族斩杀姜沅芷招惹了麻烦,自己横竖也排除万难来救他了。这账不管怎么算都该两清了吧?   秦知知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一边看着眼前的无有山。   原先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不过多看了一会便感觉到了不妥之处。她背着手换了个角度,又认真观察起来,过了半晌才猛然拍了下自己的头。   “我没看错吧?”秦知知喃喃。   眼前的无有山不是像一个人的背影,竟然确实就是一个人的背影。   泥塑造成的人身悠然的盘腿打坐,只一个姿势,便静止成了永恒。   所谓的无有山其实并不山,而是一个像似的泥塑。因为太大又太远,远远看去便真的像是一座山了。   秦知知瞪大眼睛指给谢煜台看:“你看,无有山是个人像!”   不是,无有山怎么会是个人像呢?那他们要怎么才能从此处出去?   谢煜台也看向“无有山”,眉头紧缩。   正在两人沉默间,地面骤然剧烈震动起来。   秦知知站立不稳下意识的扯住谢煜台的衣角,谢煜台也伸出手来稳住她的身形,可自己也在剧烈的颠簸之下险些站立不稳。   只见面前无有山的碎石簌簌震落,它竟是沉重且缓慢的转动身形,渐渐将背影转到后面去,而原本的面貌显露出来。   那是个长眉细眼的和尚,手结与愿印。两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他的左手手掌掌心空空,似要接引凡尘,但右手掌心的正中间,却有一只闭上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因为比较忙,所以更的都比较迟。   等忙完会尽量多更一些哒,谢谢各位支持!   and小谢,不会说话真的可以不用说,doge.jpg.   感谢在2022-06-23 22:41:18~2022-06-24 22: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巨大的人像在地面上旋转, 渐渐面对着秦知知和谢煜台二人。那是个长眉细眼的和尚,左手手掌掌心空空,可右手掌心的正中间却有一只闭上的眼睛。   秦知知被这一变动惊的目瞪口呆, 下意识的拉住谢煜台的衣袖道:“这人是谁啊?”   谢煜台紧皱眉头,微微侧身将秦知知护在身后。   秦知知见他表情不对,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谢煜台却摇了摇头:“此人有些眼熟。”   秦知知瞅了半天, 认不出来。   就在二人僵持之中,和尚塑像的左手之上那只眼睛奇异的煽动了一下, 恍若蝶翼张开翅膀, 只那么浅浅一挥——   一只巨大的圆形眼眸蓦地睁开。   黑瞳之中诡异的圆轮流转, 再抬眼看到的瞬间,秦知知心中暗道糟糕, 还没来得及叫谢煜台赶紧闭上双眼,便觉得脑袋中“嗡”的一声炸响。   她神思一晃, 光怪陆离的景色从眼中升起。   秦知知只觉得身形一轻,缓缓睁开双眼, 却惊异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   湛蓝色的天空一碧如洗,连一丝浮絮也没有。灼目的阳光从细细密密的树叶间投射下来,映在秦知知的身上。她坐起身,看着眼前剑指苍天的石雕, 忍不住薅了几根身旁的杂草。   指尖的触感过分真实,让她平生几分恍惚。   这里不是归元宗的后山吗?   不对……等等, 剑指苍天的那根“小天柱”已经崩塌了才对, 这是哪里?!   完了,这不受控制的感觉太熟悉了。   不就是自己中了老和尚的罗摩眼所出现的幻境吗?   千防万防, 还是中招了。   秦知知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从地上爬起来, 刚想着应该怎么破解,便听到不远处隐隐有一些笑闹声。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蹑手蹑脚的向声音来处走去。   绕过剑指苍天石雕,一个转角的空地上有三个孩子正在推推搡搡的玩些什么。秦知知没敢走过去,只是躲在石雕后暗暗打量着。   这三个孩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尚在总角,穿着统一的蓝白相间的小道袍,头上统一扎着蓝色发带,各个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他们三个手上拿了小木剑,正在互相比划,时不时的嘲笑对方一下,其乐融融。   秦知知摸了摸下巴,之前罗摩眼中她看到了谢煜台的梦境,那么现在的她看到的是什么呢?   有点好奇。   “你是何人?”秦知知还在思忖,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质问。   这质问脆生生的,还有些许软糯。   秦知知回头,来者亦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只是和另外三个男孩子不同,他穿着一身玄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袍,唇红齿白,精致的像个瓷娃娃,却硬要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的模样。   小男孩见她不说话,又催促问道:“你是何人?”   秦知知见他如此少年老成,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惊讶道:“你看得到我啊?”   听到秦知知这么反问,小男孩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大活人,我怎的看不见?”   秦知知见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一本正经,一时之间来了兴趣,蹲下身来道:“是吗?你可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之前可没人看得到我呢。”   “你……”小男孩眨眨眼睛,瞬间语塞。   他眼型微长,此时却稍稍瞪大,圆溜溜的瞪着秦知知说不出话来。秦知知则无辜的看着他,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亮得仿佛天上的星子,无奈摊摊手。   比眼大,没输过。   “那你、你……你是什么……什么……”小男孩磕巴了,老气横秋的模样一扫而空。   秦知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但表面上还是装的十分迷茫:“你又是什么人?”   小男孩镇定的答道:“我乃归元宗问剑峰弟子。”   秦知知恍然大悟:“哦~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男孩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骄傲自矜:“我来后山感悟剑意。”   嚯,好大的口气,没看旁边空地上三个小屁孩还在拿小木剑对打吗。秦知知忍不住怀疑:“你这么小,就来感悟剑意?”   感到被看轻,小男孩有些不满道:“我已是炼气中期,筑基指日可待。”   秦知知:“……怪不得你看得见我啊!”   她七八岁的时候好像还在天同宗山头玩泥巴吧?   小男孩抿了抿嘴,面上隐隐有些高兴。待他抬头看见不远处正在玩的三个孩童之后,眼中的喜悦渐渐熄灭。   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再怎么装的老练,终是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   秦知知自然是看见了他眼中的渴望,就这还说自己是来感悟剑意?她再小个十岁都不信的好吗,哪有小孩子不爱玩的啊?   遂鼓励道:“想去玩啊?去呗。”   小男孩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秦知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呗。”   小男孩挣扎道:“我是来感悟剑……”   剑你大爷。小小年纪屁话那么多,不愧是谢某人的同峰师弟,问剑峰祖传的磨磨唧唧。   秦知知直接将他推出了石雕之外。   小男孩重重踉跄了一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也因为这一个踉跄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他手上正拿着一把制作略显粗糙的小木剑。而本来用小木剑招呼对方的三个孩童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纷纷停下动作看去。   哼哼,就这还说自己不想玩?谁炼气期还用小木剑呐?   秦知知心里有些得意。   谁知下一刻,三个孩童见到小男孩之后连招呼都没打,各个低了头当做没看见这人似的从他的身边跑过,竟是玩都不玩了!   什么情况?门派霸凌啊?   秦知知有些摸不着头脑,从石雕后蓦地闪现,弯腰拦住那三个正要离开的孩子。   “你、你什么人?”那三个孩童见被一个陌生女子拦下,都有些惊慌。   秦知知微微一笑:“你们玩的这么开心,怎么不玩了呀?”   三个孩童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个低声回答道:“不想玩了。”   “哦这样啊。”秦知知应了一声,“那我想玩,把你的木剑借我玩玩。”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三个孩童立刻将木剑护的死死:“不行不行,我们还要玩呢!”   “你们不是现在不玩了吗?借我玩一下不行吗?”秦知知佯装去抢。   “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啊!”其中一个小孩被逼得急了,连忙道。   被孤立的小男孩抿着嘴,安静的站在空地上。他始终没有回头,阳光下只有影子和他,空荡荡的。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为什么不和他玩?”秦知知停下手,蹲在他们三个身前冷静的问。   三个小孩扭扭捏捏了半天,方才小声答道:“他练的功法是太上忘情,跟我们都不一样,师父不让我们跟他玩。”   “是啊,师父说跟他玩没用,他没感情。”   “就算小时候看不出来,长大了也没感情。”   秦知知愣住。   上一个练太上忘情的人三百年前已经飞升,并留下剑指苍天的石雕。整个修仙界还在练这个功法的,只有一人。   没等秦知知说话,站在旁边的小谢煜台转过身来,紧抿嘴唇有些倔强道:“不用,我去感悟剑意。”   秦知知一边震惊我去这竟然是谢煜台好想静静,一边脱口而出的怼道:“你闭嘴。”   小谢煜台:“……”   这女人好凶。   她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小谢煜台两眼,他眉眼还未长开,脸上嘟嘟的尚有未褪去的婴儿肥,明明粉雕玉琢的可爱,却偏要强作镇定,显得波澜不惊。只可惜,比起以后如如不动的谢煜台而言,现在的小谢煜台功法还差得很,那僵硬的身姿早将他的心思暴露的一干二净。   秦知知稳住心神,发出一声嗤笑,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不懂电脑和手机的快乐,没有感情的机器玩起来最好玩了行吗?   “去跟他玩。”秦知知下令。一边哄着三个小孩一边用右手在一块石头的泥土上画了张减重符。   三个小孩没答应,各自低着头不说话。   画完符,秦知知拿起石头,边把玩边说道:“乖,给我去跟他玩。”   石头在她的笑容中被捏成齑/粉,簌簌坠落。   三个孩童吓的满色惨白,怔怔看着秦知知,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张嘴喊道:“师、师父……”   秦知知阴恻恻的笑:“你叫一声试试?”   三个孩童立刻噤声,不再挣扎。他们委屈巴巴的转过身去,抱着小木剑,看着小谢煜台,瘪瘪嘴。   “现在向他道歉。”秦知知催促,“为自己孤立他而道歉,诚心诚意点,快。”   小谢煜台有些惊讶,飞速扫了秦知知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对、对不起……”小豆丁们小声道。   “没吃饭吗?大点声!”   “对不起!”   小谢煜台的耳尖有些红,他低着头拿出自己的木剑:“没、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雕的木剑,以后、以后你们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这真的是你雕的?”一个小豆丁很快被吸引了注意,有些惊叹,摸了摸谢煜台的木剑,不敢置信道,“上面还有花纹哩!”   秦知知满意道:“好了,现在敬个礼握握手,你们都是好朋友了。快去玩吧。”   小谢煜台却在这一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秦知知迎上他的视线,疏忽愣怔。   这眼神,隐忍而深沉,仿佛隐藏着无尽深潭,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这绝对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有的眼神,反而像极了成年后谢煜台……   她找到了!   “谢煜台!”他果然和自己一起中了幻术,她得想办法将他们二人都带出去。   秦知知运转灵气开启罗摩眼,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风云变化,一切不过在转瞬之间——   眼见着小谢煜台在自己面前像是晕在水中的墨水,渐渐消散,秦知知忍不住叫道:“喂!”   为什么消失的速度这么快?!   小谢煜台也伸出手,他身形尚小,可眸光已满是深沉。   谢煜台动了动嘴,他的声音被霎时吞没,却被秦知知敏锐的捕捉。   “快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2:58:23~2022-06-26 23: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快跑。”谢煜台的声音被虚空吞没。   小谢煜台身形消散, 如一滴黑墨蓦地消散在水中,无影无踪。   秦知知开启罗摩眼,却在下一刻被卷入无边混沌, 周围的景色似黑似白,一切都处在模糊不清的状态之下。她伸出自己的手,却见手指四分五裂, 被分为无数个球状物,组合又变形, 连带着她也逐渐扭曲。   似有似无, 似在非在。名之无有。   传言进入无有山的人会堕入深暗虚空, 无限重复自己所造之罪,直至死亡。   谢煜台一定是发现自己中了招, 怕秦知知会随着他一起被困在这里永无天日,这才拼尽全力对自己说快跑。   透过罗摩眼, 秦知知低头拨开变形的球体,伸出去的瞬间, 原本四分五裂的手指聚拢合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动作一顿,随后整个人都探出头去。   扭曲的球星消失,混沌有序, 天地初始。   场景变化成了另外的样子。   问剑峰峰顶满是飞雪,杳无人踪。   天气渐冷, 入目除却青松, 便只有满目的枯枝败叶。   便是连平日里啾啾作鸣的鸟儿都不见踪迹。   只有大雪纷纷,簌簌吹落, 掩盖这世间所有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大雪中挥剑, 一丝不苟。雪落在他的头顶, 又被冒出的热气蒸发,明明那么寒冷,他却小脸通红,硬是出了满身大汗。   那身玄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袍在雪中纷扬,像是雪的另一种形态。   谢煜台日日挥剑三万下,自幼开始,日更不辍,风雨无阻。   即便是下雪天,他也会站在雪中完成自己的课业。   秦知知想要走向前去认真的看看他,可脚刚踏出去便觉眼前一转,又换了个场景。   比七八岁时已经成熟不少的谢煜台已经有了些小小少年的模样,他握着剑跪在衍琛长老的身前,身形挺直。那抹束着头发的黑色发带垂落在少年人的肩头,和一头青丝相合,简简单单。   “师尊,何为太上忘情?”谢煜台抬头,他黑眸清亮,满是赤城。   衍琛长老盘腿闭眼,他的本命宝剑无风自悬,就立在背后,隐隐散发着强劲的剑意。   “我亦不知。”衍琛长老开口,眼睛却未睁开,“这条路,无人能助你。”   太上忘情,无论是否忘情,都注定是一条称孤道寡的路。   谢煜台犹豫良久,低声道:“他们都说我……说我没有心。”   小小少年的头低垂,有几分茫然几分彷徨。   岂止没有心呢?他们都说自己没有感情,冷情冷心,否则也不会被太上忘情这个功法选中。有雪堂剑仙的前车之鉴,这世间除了衍琛长老,甚至没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即便他天资聪颖,日日苦修。   衍琛长老也低声道:“那么,你有么?”   谢煜台握紧剑柄像在思考,良久,大声道:“我有。”   少年的声音清润稚嫩,震落了一树残雪。   衍琛长老睁眼抬眸,面上清冷的神色中透露出一抹淡淡的温柔。   秦知知又向前走,不像之前有人可以看见她,此时的自己更像是旁观者的角色,和所有场景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她不知道方向,只是下意识的漫步。   看着小小谢煜台逐渐成长,像是春天的柳条抽了芽,从小小少年郎渐渐长成了长身玉立的青年。   他挥剑他练功,他在飞雪之下剑锋比雪更冷。   他下山他荡魔,撼天一出无人胆敢比肩左右。   谢煜台的生活单调的近乎枯燥,练功打坐,闭关切磋,他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只是凝神打磨剑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周围人来人往,可他始终一人。   直到有一天,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   秦知知停下脚步,偏头看向那抹鲜亮的颜色。   那人眉眼弯弯,唇线上挑,即便不说话也自带三分笑意。若是笑起来时,眼睛便弯成小小的月牙儿,浅浅的梨涡在颊畔若隐若现,脑袋后的红色发带总是跟着主人一飞一扬的,不老实极了。   她扯着谢煜台的袖子,声音清脆:“哎呀,谢煜台,我都好久没见你啦。”   原来她是这幅样子。   秦知知第一次透过谢煜台的眼睛看向自己,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好看。   这和秦知知的认知里有些不太一样,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样貌长得好,朱唇一点,眉黛一弯,不施粉黛已是三分春色,即便在龙姿凤章的修仙界也是人人都要称赞一句的好相貌。   但和这次看到的不一样。   秦知知的出现,像是将一副单调的黑白画变成了彩色。她一出现,连空气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弥漫着暖暖的春意。   她是那样的有生机、那样的鲜亮。   又是那样的夺目耀眼且独一无二。   她从来不知道,谢煜台眼中的自己是何种模样。   秦知知只是脚步微顿,顷刻又向前快走。   她命缺雀吟与绯独,生来从未做梦,再加上开启了罗摩眼,所能接受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是谢煜台不同。   倘若找不到破局之法,他会被困在这无穷无尽的记忆里,直至消散。   秦知知越走越快,无数回忆从脑中闪现,她快分不清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谢煜台的回忆,还是自己的?   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走过一片晴朗的天空。   林间漏下细细碎碎的微光,百年合欢树枝叶繁茂,树干粗壮,在地上投落整片阴凉。   树下两人依偎而坐,阳光倾泻。   明明想着不要看,但秦知知还是情不自禁的将目光移动。   她看见大树之下的自己抱着谢煜台的大腿,闭着眼睛睡得昏天暗地,五体投地。谢煜台就安静的坐在旁边,任由着秦知知枕着自己的腿,只是握紧剑柄的手暴露了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的情绪。   这是什么事?   秦知知难免又多看了一眼,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不过转瞬,一段淡忘的记忆从脑中翻起。   谢煜台金丹后期时,时不时就要闭关一段时间好稳固境界。   她曾干过一件现在看来挺蠢的事。   就是去归元宗等谢煜台出关。   问剑峰不让她上去,因为那是衍琛长老的地盘,且不好上去打扰人师徒二人修行,秦知知就蹲在山脚底下。   与峰顶的皑皑白雪不同,山脚下有一株百年合欢树,又大又繁茂。   她就坐树底下一边等一边打坐练功,有时兴致来了也会练一会刀,不过也只有一小会。   谁知道一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谢煜台人,说好的出关呢?   秦知知和系统抱怨着,就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下,看着天空中的飞鸟,百无聊赖,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空气暖洋洋的,和着温暖的阳光,就是头下面太硬,看来下次得带个枕头。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睡的十分香甜,等到醒来时她还是没有见到谢煜台,只是原本空空如也的头下却多了个石枕头。   她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傅行云都追到归元宗来了,也没心思放在这等小事上,还是老老实实夹着尾巴跟着傅行云回了天同宗。   现在秦知知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时候,谢煜台有来见过她。   自己怕是睡得不舒服,碰到谢煜台后就抱着他的大腿枕着,睡得香香甜甜,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再好看的脸也经不住这么糟蹋啊。   这姿势,看的秦知知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   可谢煜台竟然能忍受。   他不仅能忍受,反而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坐在原地。一开始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好似在发呆。   只是稍稍过了片刻,他目光游弋,随后便静静的落在秦知知的脸上,像是蝴蝶煽动翅膀,而后短暂的停歇。   细碎的光线流泻,温柔的栖息在他的眼角眉梢。   不知过了多久有清风拂来,吹着树梢枝丫哗哗作响。   谢煜台缓缓抬手,顺着春风,轻轻拨开秦知知额前的碎发。   不过那么轻轻浅浅的一瞬,仿若蜻蜓点水一般顷刻散去。   他又悄然离去,像是怕惊扰谁的梦境,好似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方小小的石枕头。   看到这一幕的秦知知不知道为何轻轻笑了出来,唇角微扬,眼睛亮晶晶的,悄然弯起。   她停在原地,也不过那么须臾片刻,随后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又奔向前方。   谢煜台,你到底隐藏在哪里呢?   就在秦知知觉得自己快要困死在这无边无际的幻境之中时,她突而路过了一片黑暗,视线内骤然暗淡,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仿佛站在孤岛之上,看着所有的色彩一点点褪去。   秦知知有一种强烈的心悸感。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平复着呼吸,向黑暗中看去。   黑暗里像是潜藏着什么,蠢蠢欲动。   直到一个声音传来,像在她的耳边炸响。那是一个熟悉的女声,说着她曾经听到过的话语。   犹如海妖魔咒,浅斟低吟。   “谢煜台,我要你的心。”   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四周黑暗骤然散去,露出昏暗的灯光。   幽闭的室内,面对面的站着一男一女。   姜沅芷发丝散乱,袖角破败,显然狼狈到了极点。   可她的眼睛还亮着,甚至带着几许冷冷的寒意,靠近眼前的男人。她个子矮小,更是生了一张小女孩似的脸,可偏偏唇色偏红,极致魅惑。   “我想看看,传言中练就太上忘情,无情无欲的剑修谢煜台,你的心到底和旁人有什么不同。”姜沅芷几乎快要贴在谢煜台的身上,她的唇就在谢煜台的耳畔,似是擦过耳廓,细看又似乎没有。   谢煜台双眼赤红,一动不动的站着,仿若雕像。   “救她。”他说。   姜沅芷摸了摸他的鬓角,手指又顺着他的鬓边划到他的下颌,娇笑道:“那要看看你怎么做了。”   谢煜台面无表情的推开姜沅芷,姜沅芷面色一变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下一刻谢煜台抽出了自己的剑。   那把斩杀无数邪魔魑魅的剑锋,就对着他自己的胸口。   姜沅芷收敛了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煜台。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秦知知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想要扑过去阻止,可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牢牢阻挡,秦知知像是摸到了一堵空气墙,无论怎样也无法接近暗室之中的两人。   她疯狂的用拳头捶打那堵看不见的墙,怒道:“我不要,我不要,谢煜台!把你的剑收回去!谢煜台——”   她眼睁睁看着谢煜台用剑锋刺进自己的左胸,像是怕伤到什么,他竟然还知道小心翼翼的避开心脏的部位,从侧边剖开。   那人身上是还未换下的喜服,顺着衣襟滑落的血色比那喜服的红还要更刺目。   那么痛、那得多么痛!   可是他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只是死死咬着牙,咬的嘴角都溢出血丝,却恍若未觉。   谢煜台怔怔看着姜沅芷,眼圈泛红,一字一句。   “复活她。”   复活她。   秦知知好像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谢煜台会跟着姜沅芷走,会从魔族归来,会去娑婆宗用浑天镜搜魂。   为什么他会藏着自己的尸体,放在裂天变峰头,最安全也是最隐秘的地方。   她的头重重磕在空气墙上,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呵呵低笑起来。   很快这低笑声变成了遏制不住的大笑,秦知知仰起头,翻涌的情绪快要冲出她的百会颠顶,太阳穴剧烈的跳动。   她头痛欲裂,恨不能当场死去。   “系统——系统——”秦知知对着空气墙大叫几声,她狠狠锤着空气墙,“你出来,你出来告诉我——”   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到底搞错了什么……   传言魔族有复活人的邪法,以心换心,以命换命。   有人死便有人生,这世道向来公平。   心一定要是从活人身上活剥下来的,尚有温热,还在跳动。   需是死者珍之重之之人,又或者必是珍之重之死者之人。   此等邪法,从未有人成功过。   “我不要……”秦知知攥紧拳头,隔着墙看着谢煜台一点点剖开自己的胸膛,她抽出归藏,一刀又一刀砍向看不见的屏障。   “我不要……”   归藏刀锋震颤,从她的虎口蓦地飞出去,震的秦知知虎口裂开,双手满是鲜血。   倘若她是因此复活,她宁愿不要。   她不要!   秦知知用沾满鲜血的手锤向屏障,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耳边传来一声脆响。仿佛是水晶碎裂的声音,接着,她便看到眼前似有蜘蛛网似的缝隙蔓延。秦知知再次锤向有蛛网的地方——   她一个踉跄,重重摔在谢煜台的身前。   秦知知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谢煜台的身边,拼尽全力的握住他的手。两只手上都满是鲜血,有些黏黏糊糊的,触感奇奇怪怪。   她和谢煜台的每一次牵手,都觉得奇奇怪怪。   他们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相遇,都显得那么笨拙可笑。   不是她错过,就是他错过。   秦知知抬起头,目光雪亮,落入谢煜台怔忡的眸中。   “我不要你的心。”   “我不要……”   她不要了。   “你要、你要好好活着……”秦知知偏过头去,说不出话来。   良久,谢煜台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像怕惊碎了这场梦:“别哭。”   秦知知大声否定:“我没有,是我来的路上下雨了!”   是空气墙破碎的时候浇了她满头满脸,她才不是,她才没有哭,她才不会哭。   秦知知抬起头反驳,却见谢煜台红着眼眶怔怔看着自己。   他的右眼眼角有什么晶莹物迅速滑落,只一瞬间,便消散在风中。   周围的景象如同树皮剥离掉落,褪去谢煜台的满身血迹,姜沅芷碎成片片,撼天剑也在胸口消失,暗室分解,灯火陨落,他的黑眸缓缓变成异瞳。   谢煜台低下头,轻轻靠在秦知知的肩膀上,喃喃道:“你还活着。”   她还活着。   没人知道在发现眼前之人就是秦知知的时候,谢煜台心中的情绪。   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   透过眼上的那层白练,谢煜台细细看着她的眉眼。   她撒谎时会心虚的上挑眉毛,她越是故作轻松的模样,心里便越是难受的厉害。她嘴巴厉害,叭叭说个不停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她看向自己,还是那样,会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却又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着他。   你看,这是秦知知啊。   这是他的知知。   就算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能认出她。   秦知知顺势环住谢煜台的身体,她没有听清谢煜台的低喃,只是抬起头戒备的打量四周,两眼红通通的活像个小兔子。   他们又回到了和尚泥塑之前,只是之前左手上睁开的眼睛从中间裂开,失去生机,已经满是死败之色。   细眉长目的和尚泥塑却在这时开口,似是有些惊异:“你竟然能破解我的‘净天梦’。”   秦知知低眸不语。   刚刚心神过于震荡,她没有回过神来。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开启罗摩眼之后,她远比普通人看的更多。刚刚她们陷入的并不是罗摩眼的幻术,而是另一种相似的功法,便是娑婆宗宗主一脉传承的净天梦。   曾经秦知知一度将罗摩眼认成了净天梦。   秦知知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小姑娘似是对我多有戒备。”细眉长眼的和尚轻声道。   秦知知心中冷笑,直言不讳道:“前辈二话不说便对我等施展净天梦,倘若不是晚辈运气好现在已经葬身此处,怎能没有戒备?”   和尚轻叹:“我亦是无奈之举。”   是吗?二话不说就要杀人,是失去了道德枷锁吗?那还真的很无奈呢。   秦知知拥着谢煜台的手紧了紧,她知道从净天梦中出来的滋味一定非常不好受,更何况他刚经历了剖心的剧痛。若是真有什么,她很难带着谢煜台逃脱。   还是得先稳住。   “想来前辈应是有苦衷。”秦知知道。   和尚道:“这是自然。你焉知我为何在此处?”   秦知知摇头。   和尚呵呵笑了出来,泥土从他的眉梢掉下,溅起一地的尘土:“都是我的好徒弟,罗睺。”   秦知知手一顿,状似无意道:“哦?”   “我那好徒弟与魔族勾结,善用夺舍之道,趁我闭关之时想要夺舍我身。可惜被我识破,只是我也身受重伤,便被他关在此处,不见天日。”   秦知知皱眉:“难道……你是娑婆宗宗主?”   都言娑婆宗宗主石见穿闭关久久不出,因此罗睺才能行代掌门之位。说罗睺夺舍,秦知知是信的,毕竟罗睺还想要夺舍谢煜台。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罗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连自己的师尊都敢动手?!   “嗯……”石见穿沉吟半晌方道,“我因怕你们是罗睺派来,故而只能先下手为强。”   秦知知有些无语,你这是误伤友军啊兄弟。   “我们也是被你那好徒弟罗睺所害。他想要夺舍归元宗谢煜台的身体,被识破后却反咬谢煜台与魔族勾结,将他关押在无有山。”秦知知说到此处又将谢煜台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生怕被石见穿看见他的异瞳。   又清了清喉咙道:“如今真相大白,石宗主不如跟我等一起出去,好揭开你那‘好徒弟’的真面目。”   石见穿爽朗一笑:“你既然能破解我的净天梦,我自然是信你能够助我离开这里。只是……我尚有一事好奇,不知能否请教姑娘一二?”   秦知知颔首道:“晚辈不敢,石宗主请讲。”   “我这净天梦乃是老祖飞升所用功法,传至今日已有千年,虽不能说百战不殆,但世间能破解之法寥寥无几。”   “更何况,我观姑娘不过……不过筑基修为,如何能破我的净天梦?”   秦知知心中一哂,那还多亏了老和尚。他曾说过,罗摩眼要比净天梦更厉害,自己原来还没觉得,现在却有些不得不信了。加之自己三魂六魄缺了四魄,天生不会做梦,一个不会做梦的人,又怎么能会中“净天梦”呢?   她刚要开口,却感觉谢煜台轻轻捏了自己的胳膊一下。   秦知知刚要说出口的话转瞬咽了回去,眉头轻挑。   哎哟,这男人,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可爱们许愿肥章~   今天就写啦~   所以今天我可以有很多很多评论咩! 第42章   秦知知刚要对石见穿说出罗摩眼的事情, 却感觉谢煜台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   她双眉轻挑有些诧异的低头看了谢煜台一眼,却见他埋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不清表情。   不过谢煜台并不是行事孟浪之人, 秦知知转了转眼珠便回过味来,笑道:“我自然是没有能耐破开净天梦,可石宗主总该听说过归元宗的谢煜台吧。”   石见穿应声道:“他是归元宗的宝贝, 也是当时年轻一代最厉害的剑修。”   秦知知解释道:“确实,他实力强劲, 若不是他最后用剑境强行破开净天梦, 我们二人根本没有机会能够出来。你看, 他因强行突破,重伤未愈, 现在还病歪歪的靠在我这弱女子的身上。”   她语声中带有几分笑意,似是调侃似是抱怨。谢煜台露在外面的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 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秦知知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感觉到谢煜台的头发轻轻蹭过自己的颈边, 酥酥痒痒,像是小猫爪子在心间轻挠。   听完秦知知说的话,石见穿便笑道:“既然是他那倒不稀奇,他年纪轻轻就能打开剑境, 实力堪称一流。不过我的净天梦也不是那么好破的,想来定是付出不小的代价。”   秦知知闻言身形微顿, 颔首道:“那么, 我们该如何助石宗主呢?”   “罗睺在我眉心下了一道禁制,”石见穿道, “你爬到我头上来, 替我解开它。”   秦知知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泥塑实在太高,一眼望过去都是泥土色也看不出什么禁制不禁制的。她想了想就要站起身来,却被谢煜台拉了拉衣角。   她回头,看见谢煜台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异瞳眸光深邃如海。   那眼神如此明澈,却偏又藏着无数情绪,只叫人一看便沉溺其中,不得抽身。   秦知知没忍住,俯下身子伸出手来遮住他的眼睛,感受到谢煜台的睫毛在自己掌心轻轻戳动,痒痒的逗得她想要发笑。   “没事。”掌心稍稍使劲,秦知知阖上他的眼睛,又扯下自己的裙角,小心翼翼的包在谢煜台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的异瞳,也遮住了他的眸光。   她怕石见穿看到谢煜台的眼睛,也怕谢煜台再次着了净天梦的道。   做完这些后她开启罗摩眼,转身没有再看泥塑的眼睛,只是若无其事道:“谢煜台受伤太重,眼睛看不见了,我先替他包扎一下。”   “都是我之过错,待我出去定要好好替谢小友疗伤。”石见穿的声音是全然的内疚。   “多谢石宗主。”秦知知也没客气,说完这句话人就已经脚踩泥塑,爬了上去。   泥塑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平整,上面净是坑坑洼洼之处,有的缝隙中还有小草颤颤巍巍的冒出脑袋来,一看便知道这泥塑有些时日了,倘若石见穿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还真是特别惨,堂堂一宗之主,搞成这幅德行。   不过让秦知知不能忍受的是,不知从何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薰的她头皮发麻。   她皱着眉头爬到了泥塑的脸上。   脸上相对身体落脚的地方并不多,秦知知探头观察了一下,决定脚踩着鼻根,这样正好抬手可以够得着眉心。只是若要踩着鼻根,她势必要先路过眼睛。   秦知知稍微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手去,攀住了泥塑的眼周。   恰在此时,石见穿开口:“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因着他说话,秦知知抬眼正好撞进泥塑的眼睛中。那原本只是普普通通泥塑的眼睛突而华光大闪,瞳仁深处齿轮运转风云变化,万般幻境映入眼帘,洞天之眼,凝视着世间种种,也吞噬着人的神识与心智。   火云丛丛之中露出秦知知淡漠的神情。   石见穿错愕:“你怎么……”   秦知知抽出归藏,刀身清亮映照着她的容颜宛若皎月。   刀锋狠狠扎进泥塑的双眼之中,但听咣当一声,瞳仁在秦知知的手中骤然碎成尘土,簌簌落下。   她满脸嘲笑:“同一招使两次就没用了啊。”   你当谁是憨批呢?   就这还敢说自己没恶意,这年头当好人都不需要门槛了吗?   石见穿忍着剧痛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即便是他们对自己有所怀疑又怎么样?没有人能在看到他的眼睛之后不被净天梦所蛊惑,从来没有!   “你不过区区筑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净天梦?”   眼前这姑娘分明看向了他的眼睛!   “哦,净天梦了不起啊?”秦知知轻轻笑了一下,颊畔的梨涡浅浅淡淡,“那你看看我的?”   她凑近泥塑另一只好的眼睛,丹田之中灵气运转,眸中日升日落,潮涨潮汐。   石见穿震惊:“罗摩眼!……为什么你会罗摩眼?!”   秦知知却没有说话。   在看到石见穿的净天梦之后,她突然有了玄妙的感悟,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新奇之感。   她的眼眸中有流沙缓慢漏下,堆成山脉,在风的侵蚀之中凝成佛塔。雨落花谢,飞絮漫天,星子宛如流萤散落天涯。她曾看见过萌芽破土,生机盎然,却在这一刻神识混入土中,感觉到了细嫩的枝丫渗透,没入己身。   她见尘埃,尘埃是她。   不过是刹那之间,秦知知身形飞速穿梭,她透过石见穿的眼睛看到了无数画面飞闪而过。奇怪的是,镜子里的脸却一直在变化,她好像一直在看陌生的人。   这就很难解释了。   无论是净天梦还是罗摩眼,都会以个人的记忆为基点。就像在谢煜台的幻境中,她看到的是谢煜台自己,无论周围景色或是路人如何变化,谢煜台不会变。   但石见穿却不是。   他也在变,他随着周围的人和景色在变化着。   为什么?   秦知知不懂。   她好像瞬间就将石见穿的梦境浏览了一个遍,都没有自己想要找的片段。于是她又飞速的倒转方向,重新扫了一眼。在最初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圆脸圆眼,圆圆的光头,这不正是之前送给自己罗摩眼的胖和尚吗?   只是看着明显要比自己所见的年轻许多。   圆脸和尚笑的十分开心,拍了拍眼前之人的肩膀祝贺道:“师兄,你可真是厉害啊。”   秦知知又懵了,怎么圆脸和尚叫石见穿师兄啊?   “妙湛师弟,若是没有你,我也无法获得成就。”原来圆脸和尚叫妙湛,自己虽然拿了他的功法,却始终不知道他的姓名。   此刻,被妙湛和尚叫“师兄”的这人转过脸来,秦知知顿时目瞪口呆。   这不是石见穿的脸。   这是一个眉目高深,轮廓分明的男人。   秦知知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瞬间露出讶然的神情。   如果她没记错,这男人好像就是开悟见性后,自创净天梦功法,成功飞升的娑婆宗老祖娑摩。   他的画像被挂在飞升老祖之列,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自是不会认错。   可是这怎么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石见穿自然不可能真的和娑摩接触过,娑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活生生的样子。   而 且,娑摩还认识妙湛和尚,他们还是师兄弟的关系。   秦知知有些茫然,她踏入那个场景之中,不知道为何,原本正在笑眯眯和娑摩说话的妙湛竟然察觉到了秦知知的存在。   他看向秦知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竟在下一刻挥了挥手,娑摩和所有场景在刹那之间寂灭湮没,只剩下一片幽冥。   秦知知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妙湛望着她笑了笑,声音十分温和:“你就是我的传人?”   年轻的妙湛似乎要比年老的妙湛好打交道。   “我吗?”秦知知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这个,好像算,我确实从您那儿继承了罗摩眼。”   妙湛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我知道了。”   “娑摩老祖是你的师兄?他和娑婆宗现任宗主石见穿是什么关系……”秦知知还没说完便见妙湛走向自己面前走来。   “你现在还不行,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妙湛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兀自在她额头上轻敲三下。   秦知知但觉神识里好似有一口大钟被骤然敲响。   嗡——   她神魂震荡,连带着整个魂魄都在颤抖。   “生死存亡之际我抽出自己的两缕魂魄,一缕逃逸出去附在了屏风画上,另一缕则被我封印在无有山。只有罗摩眼的传承者才能察觉我,将我从此地救出。”妙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飘飘然找不到他的踪迹。   恰巧秦知知对战石见穿,在石见穿的眼睛里找到了另一缕附在此处的魂魄。   “无有山就是这个泥塑吗?它到底是谁?是石见穿,还是娑摩?”秦知知想到了一个可能。   妙湛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不。”   “无有山是我。”   什么东西在秦知知耳边轰然炸响。   她睁眼,世界在她眼中蓦地变化,变成黑白之色,一切一切都幻化成最简单的线条,在她眼眸之中聚散。   大道至简。   眼前的泥塑漆黑一片,只能看见胸口之处有什么白色在东西闪动着。秦知知目光微闪,抽出归藏,挥向白色之处。   “砰”的一声,炸裂的声音响在耳畔。秦知知只觉得脚下什么东西相继破碎,她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从空中直直落下——   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她,混合着青松草木的香气,像是夏日里吹过的晚风。   秦知知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眸子。   从这只金色的眸子开始,整个世界慢慢延展而开,恢复了色彩。   泥塑“无有山”崩塌,站在上面的秦知知猝不及防的下落。谢煜台摘掉蒙住眼睛的布,在危急时刻接住了秦知知。   他细细看着秦知知,秦知知也静静看着他。   有一瞬间,秦知知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这种感觉和死亡并不相同。   死亡时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可是在刚刚她听得见感受得到,她是世间万物,却唯独不是自己。   就在看到谢煜图的金瞳时,她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像是风筝找到了线,飘飘落落回到了归途。   她紧紧攥住了谢煜台胸前的衣襟。   待二人稳住身形之后,谢煜台和秦知知同时看向刚刚坠落的地方,原本高立着的泥塑被炸的粉碎,扬起的尘沙遮天蔽日,好半天才缓缓沉入地面。   尘埃散尽,露出一个瘦小的身形,圆圆的脸颊圆圆的光头,在阳光下还泛着光。   正是妙湛和尚。   他双眼紧闭盘腿坐在宝相花座之上,面色红润,似乎还有着隐隐的呼吸。   只是四周被碗口般粗大的藤蔓包围,这些藤蔓伸进他的身体之中,贪婪的吸食着骨肉,正是之前在密室中吸食着谢煜台血肉的寄生妖藤。   妙湛全身都被吞噬着,身上几乎快要只剩下皮包骨头。妖藤一端伸进妙湛的身体中,另一端扎根在地面,看上去像是个传送灵气的脉道。   秦知知挣扎着从谢煜台身上跳下来,想要走到妙湛的身边,却被轻声呵止。   “别来。”宝相花座上的妙湛开口,“它们会攻击你。”   秦知知止住脚步,有些着急:“我该怎么帮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此是我法身,已困在此地三千年。”   三千年前,娑婆宗立世。   “我法号妙湛,曾与娑摩乃同宗师兄弟,助他成就净天梦,齐心协力开宗立派,是为娑婆宗。”   妙湛言辞简要,将自己所经历之事娓娓道来。   他与娑婆宗老祖娑摩乃是同宗师兄弟,他是师弟,娑摩是师兄。二人同悟心法,自创净天梦,创立娑婆宗后原是一宗美谈。可谁料到,净天梦竟有一个无法克服的缺陷。   净天梦可以沉入人的梦境,夺魂摄魄,但在潜入他人神识之时,倘若心智不坚定便很容易被影响,甚至动摇道心。   一次娑摩与魔族对战时,施展净天梦,就被魔族钻了空子。   他生了邪心。   等到妙湛发现时已经太迟,心魔侵蚀了娑摩,让他性情大变。为了克制净天梦,妙湛闭关练功,最终成就罗摩眼——罗摩眼的初衷,就是为了克制净天梦而生。   二者同根同源,却别道奇行。   妙湛创立的罗摩眼就是为了压制娑摩的邪心,可已经来不及了。   娑摩佯装被妙湛制服,恢复本性却在暗中想要将妙湛夺舍。他因道心不稳,修为境界已经岌岌可危,但妙湛却在创立罗摩眼之后进入渡劫期,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妙湛渡劫的那一天,娑摩出手想要趁他渡九天雷劫之时夺舍飞升。妙湛自然不肯,二人用净天梦和罗摩眼几经斗法,只可惜九天雷劫毕竟是妙湛的天劫。在天劫和娑摩两相夹击之下,妙湛渡劫失败,却没有魂飞魄散——因为娑摩也吸引了部分雷劫,受了重创。   娑摩虽然受伤,但要比妙湛好很多。既然夺舍不成,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对自己最了解的师弟。   他用和尚泥塑将妙湛封印其中,又引来寄生妖藤吸食妙湛的血肉,供养娑婆宗的灵脉,日日夜夜,使妙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妙湛毕竟修为已至渡劫,若没有娑摩从中作梗必然已经飞升。他全身灵气充盈,修为强大,竟是被压在此处动弹不得,成为了滋养娑婆宗的养料。   “所以,娑摩根本没有飞升,娑婆宗老祖飞升的传说不过是个谎言?”秦知知不敢置信。   妙湛答:“是。娑摩为心魔所困,境界跌落,自是不能飞升,但他又岂会轻易罢休。”   夺舍这种事,既然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娑摩夺舍妙湛不成,但娑婆宗有的是天资出众的弟子。娑摩夺了当时资质最出众的弟子的身体,想要借此飞升,还是失败了。   “此后,他一直靠夺舍在娑婆宗存活。无论你说的是石见穿还是罗睺,不过都是娑摩罢了。”妙湛道。   他所说之言已经完全颠覆了秦知知的想象,如若真是妙湛所言,那娑摩实在是太可怕了。难怪当时的罗睺想要夺舍谢煜台,必然是看中了谢煜台天资出众,是当世最有可能飞升的剑修。   娑摩想要飞升,为此不惜让自己成为不人不魔的怪物。   不仅如此,人面场上他是罗睺,背地里却还分了一缕魂魄在此处假扮石见穿,如果不是谢煜台谨慎,他们二人早已中了圈套,只怕谢煜台难逃被夺舍的命运!   思及此处,秦知知只觉得心有余悸,紧张的拉着谢煜台的袖子。   “你破了泥塑,自然也解开了束缚着我的封印,”妙湛缓缓道,“三千年,我已等待了太久。”   “终于等来了这的一天。”   说罢他仰天长啸,啸声传过云霄,直破天际。   啸声中是悲痛、痛恨,又或是叹息、遗憾。   秦知知不知道,她只听得这声音窜入心底,压抑到了极点。   三千年茫茫岁月,生不如死。   如果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撑下来。   “你不必因此伤怀,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妙湛长叹一声,用剩下的力气狠狠挣断仍盘踞在他身上的寄生妖藤。   “对我而言,不过解脱。”   寄生妖藤吃痛纷纷收回触角,它们似乎还想要试探什么,可下一刻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纷纷钻入地下,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地面之下,隐隐有雷声轰鸣,隆隆作响。   “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   说罢,妙湛瞬间为一瘫泥水,融入世间尘埃,随风消散。   就在他消散的刹那,秦知知和谢煜台觉得脚底泥沙滚动,身体不自由的向下陷落。秦知知和谢煜台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抬脚就要离开,却瞬间踏空——   两人所在的地面骤然陷落!   秦知知拉住谢煜台的手,左手疯狂的在崖壁之上划拉,留下一瘫血痕。终于在关键时刻抠住了一颗凸起石头,堪堪稳住身形。   此时她的左手已经痛到麻木,右手还紧紧抓着谢煜台的手,两人松松垮垮的挂在崖壁上。脚下,是熊熊烈火从地底升起,吞噬着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夹杂着冤魂的咆哮嘶吼,怨灵的双手企图抓住他们的衣角,将他们带入深渊,堕入地狱。   只一眼,秦知知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魔窟深渊。   娑摩竟然在娑婆宗的地下造出了魔窟深渊!   魔窟深渊乃是用整整一万含冤受死之魂炼制而成,死前必要受极刑,痛苦万分,满是怨念方才能成。一旦炼成没有及时封印此地便会被魑魅魍魉吞噬,变成名副其实的魔族之地。   娑摩将所有自己夺舍之人的魂魄与身体都封在此处,靠妙湛镇压。倘若某一日娑摩所做之事败露,妙湛被救,魔窟深渊被放出,即便娑摩身败名裂也定能导致整个修仙界天翻地覆!   他好算计……他好算计!   不愧是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   秦知知几乎要大笑出声,她从未有过如此滔天的恨意。   石头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这样下去秦知知和谢煜台一定会掉下去。   谢煜台平静的看着秦知知:“放手。”   秦知知死死抠着石头,另一只手拽着谢煜台,整个人像被撕扯成了两半。她憋着劲,涨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不敢说。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没有力气,他们就要掉下去。   谢煜台又道:“放手。”   秦知知快疯了,她啊啊叫了两声恼怒道:“我不!”   她感觉谢煜台在一点一点挣开自己的手,立刻惊恐的看着他,狠狠的拽住他的手指道:“你答应过我……”   “你答应过我,要说给我听……”   “我不必问,你也会说……”秦知知急的满头大汗,她闭着眼睛咬牙道,“我还等着呢,你可别想跑。”   你可别想跑啊谢煜台!   “我是骗你的。”谢煜台淡淡说道。   在说完的刹那,他往秦知知手心中塞了一个东西,随后狠狠扬掌拍向她的肩膀,剑气挥洒着强烈气旋将秦知知卷上半空,而同时在气流涌动之下,谢煜台坠向深渊。   秦知知眼睁睁看着谢煜台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向下坠落。   他衣襟飘扬,依然是那般白衣若雪。   怨恨之魂拖拽着他的衣角,发出凄厉的嘶喊。   谢煜台的目光始终看着秦知知,他说:“我都是骗你的。”   什么担心你啊、很高兴啊,什么想娶你啊是真心啊,都是假的。   “别信。”   有什么人将自己从深渊处手忙脚乱的拽回,秦知知身不由己的被拉回尘世间,在那一刻她的世界一片寂静。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谢煜台被烈火吞噬堕入深渊。   那抹白色消失在烈焰之中。   无影无踪。   裴兰舟和裴松舟一脸惊恐的看着她,不断的问道:“师妹,师妹你怎么样?师妹!”   秦知知脑袋空空,她感到手掌心有什么东西咯着难受,下意识的伸手看了一眼。那是谢煜台最后塞给她的东西。   蓝蓝的,圆圆的丹药。   真言丹。   作者有话说:   555不是断更,是因为想多写点,所以写的迟了。   今天依然是大肥章。   感谢在2022-06-27 18:05:26~2022-06-29 00: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一枚炮灰隐 4个;雀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秦知知醒来时, 过了好久好久才缓缓回过神。   她像是还在梦里,飘飘忽忽,悠悠荡荡。   两眼睁着静静望着屋顶, 穿斗式木勾上没有梁木,但每一根柱上都画着刀法与星空。与之前所见烈火焚烧的魔窟深渊不像是一个世界。   秦知知恍惚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回到了天同宗自己的卧房内。   周围有人刻意压低声音悄然说话, 秦知知没有注意。过了一会,一张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出现在秦知知的视线中。那人的脸上还挂着难以掩饰的担心之情, 待见到秦知知睁开的双眼后闪过一丝惊愕, 接着惊喜道:“师妹, 你醒啦?”   裴兰舟嫌弃裴松舟的声音太大,有些不满的瞪了眼他, 柔声道:“师妹,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秦知知认真想了想, 缓缓摇摇头。   她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觉得身下睡的床软绵绵的, 人快要化在其中。   裴兰舟目光闪烁,看着秦知知交叠在腹部的双手。她忘不掉在拉住秦知知时,她那两只满是鲜血的手,左手更是伤的恐怖, 五根手指里四根指甲硬生生的翻了出来,可秦知知却浑然不知。   天同宗匆忙请了医修, 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两只手包扎好。   即便已经上了药, 又怎么会不疼呢?   裴兰舟稍稍思忖,便将一个小药袋塞到了秦知知的手中:“从你手中拿到的。”   昏迷的秦知知仍然死死握着手中的东西, 指甲甚至嵌入了血肉之中。裴兰舟和裴松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她的手掌, 便看到了这蓝色的真言丹。   秦知知没什么动静也没说话, 只是手指微微收紧,缓慢的、用力的握住了药袋。   最后出现在秦知知眼前的是匆匆从前厅赶过来的傅行云。   秦知知以为自己只是炸了个无有山,解脱了妙湛,顺便揭发了娑摩的罪行。然而对于修仙界众人来说,当天晚上大半娑婆宗倾塌,几乎毁于一旦。不仅如此,还出现了魔窟深渊,就要将整个娑婆宗吞没。   若不是恰巧傅行云伙同归元宗和十二派的掌门正在娑婆宗逼问“罗睺”,力挽狂澜封印魔窟深渊,又察觉到“罗睺”的异常,将其当场扣下,只怕还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傅行云也是懵了。   他原先只是想去救谢煜台,谁能想到这帮崽子这么厉害,直接捅了娑婆宗。   察觉到事情不对的除了秦知知还有裴兰舟和裴松舟二人。   和秦知知掉进密室不同,裴兰舟和裴松舟直接找到了娑摩炼魂之所。那是被娑摩夺舍后不人不鬼的冤魂,其中被处以极刑的正是真正的罗睺。   从罗睺口中得知真相的裴兰舟和裴松舟二人震惊不已,万万没有想到三宗之一的娑婆宗宗主竟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而他们竟然还将这样的人奉为老祖,代代传承。罗睺几乎只剩下残魂,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解脱。裴兰舟等人毫不犹豫的毁了炼魂法器,就在此刻无有山崩塌,他们姐弟二人便循着声音赶去。   接着便看到挂在涯边摇摇欲坠的秦知知。   一开始裴兰舟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着急救下秦知知,但是秦知知却像疯了似的挣扎着要往崖下跳,她和裴松舟两人差点按不住,无奈之下只能先将秦知知打晕再说。   待一切恢复平静后,裴松舟突然小声道:“姐姐。”   裴兰舟疑惑的看着他。   裴松舟的目光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好像……看到谢师兄了。”   只是一眼,裴松舟看到了被魔窟深渊吞噬的谢煜台。   裴兰舟抱着秦知知的双手蓦地收紧。   直到傅行云来了秦知知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日内修仙界大乱,娑婆宗之事所涉及的人实在太多,时间又太长,更别说娑婆宗之下还藏着一个魔窟深渊,傅行云不眠不休的三日,日日都在与剩下的宗主掌门以及城主商讨事宜。   正如谶言所说,修仙界真的乱了。   谢煜台失踪、娑婆宗覆灭,不过一夕之间,几乎是天翻地覆。   傅行云眉头紧皱,坐在床边看着秦知知道:“觉得怎么样?”   秦知知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说话。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可怕:“我好累。”   傅行云抬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又顺着摸了摸她的发顶;“累了就休息。睡吧,师兄在呢。”   裴松舟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傅行云。   什么、什么东西,他才是师兄好不好?!师尊真是为老不尊!   裴兰舟扫了一眼自己这个傻弟弟,无奈的叹了口气。   秦知知怔怔看着傅行云,像是在看他,可是目光飘飘忽忽,又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她的眼神好半天才渐渐聚集,好似第一次清楚的看见了傅行云,慢吞吞的点了点头,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傅行云有些放心不下,站起身嘱咐裴兰舟多关照一下,人又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前殿。   他也已是焦头烂额。   三宗之中娑婆宗覆灭,无异于断了修仙界的一条四肢。娑摩是否有同党,还与其他人受累,都需要接着调查处理。   因都是女孩子,到了晚上裴兰舟就歇在了秦知知的房中,裴松舟虽然委委屈屈,但还是被毫无商量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兰舟已是辟谷修为,睡觉于她而言已不像之前那般重要,故而只是在秦知知床边静息打坐。   到了半夜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裴兰舟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声音越来越大,她便觉得不对劲,连忙睁开眼睛,陡然发现声音是从床上传来的。   裴兰舟拨开床边的纱帐,却见秦知知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严严实实的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被子隆起,像是小小山丘。   隔断了世间的所有。   “师妹?”裴兰舟一边小声询问,一边俯身轻轻扯着被角。   她的动作如此轻微却还是引起了秦知知的极大抗拒,她似乎将被子裹的更紧,又朝着床脚缩了缩。   裴兰舟真怕秦知知把自己憋坏了,唤了几声见对方没有应答,顿时有些着急,转身就跑去叫来了傅行云。   傅行云听到后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跟着裴兰舟一起来到秦知知的床边。   秦知知还是缩在被子里,被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被中做些什么。   傅行云蹲在床头,轻声询问:“知知,你在干什么?”   被子中的声音稍有停顿,傅行云知晓她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遂又放缓了声音:“你不怕给自己憋坏了,嗯?”   说着他便伸出手去碰到了被子的一角。   没有之前的抗拒,傅行云和裴兰舟对视一眼,迅速的剥开被子,露出蜷缩在里面的秦知知。   淡淡的月光从窗棂倾斜,照着她的脸上一片水光。   秦知知怀抱着小小的药袋,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身体剧烈颤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目光茫然与无措。   她就那么突然刺痛了傅行云的眼睛。   傅行云倾身向前,拂过她的脸,安静的擦着她的泪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秦知知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扑进了傅行云的怀中。   她紧紧扯着傅行云胸口的衣襟,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攀到了浮木:“师兄,我好痛啊。”   傅行云轻拍着她的背。   秦知知醒来后,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他这一向明媚阳光,油嘴滑舌的师妹什么时候那么安静过?她醒来后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忧伤,像是孩子看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糖果,好想要却不敢要,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拿在手上,却又顷刻消失。   那眸中的期待还未散去,甚至来不及惊愕,就只剩下令人心碎的哀伤。   傅行云知道她不是在看自己。   “他跳下去了……”秦知知哽咽的厉害,说的断断续续,语不成声,“他自己跳下去的……我拉不住……”   “我拉不住……”她紧紧攥着药袋,痛的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从在秦芝芝的身上苏醒,到魔窟深渊,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不过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   为什么给她的时间那么短。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傅行云紧紧抱着她,脸贴在她的发顶,喃喃似是低语:“哭吧。”   能哭出来,还是好的。   谢煜台的事情他从裴兰舟和裴松舟的口中已经得知,就算当时还不确定,但看到秦知知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那是魔窟深渊。   万人冤魂受极刑之苦辅以邪门之法方才炼成。   别说现在已经被封印,就算没有被封印,也从没有人能从魔窟深渊中出来。   一旦坠落肉身湮灭,神魂陨落。   即便是他,掉进去的结局也是一样。   无人可逃。   秦知知又一次醒来,室内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傅行云和裴兰舟是何时离开的,准确来说,对于昨晚的记忆她一片混乱,根本想不清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看到了药袋中的真言丹,脑袋中什么东西“蹦”的一声断开,然后就断了片。   秦知知觉得喉咙干涩沙哑,脑袋也昏昏沉沉,便从床上坐起,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喝完水后,愣愣的坐在桌前,好半晌才呼唤道:“系统。”   无有山崩塌之后,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秦知知已经有些不确定它是否还在了。   果然,等待许久都听不见系统的声音,它出现时那么突然,消失的时候也走的如此悄无声息,好像从未来过。   秦知知瞬间觉得天地好安静。   一切都变得空荡荡的,连声音都消失了。   她就坐在孤岛上,看着云卷云舒,潮涨潮落,四周什么也没有。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傅行云一抬头就看到秦知知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他也有些愣住:“醒了?”   秦知知点了点头,看起来要比昨日好很多。   傅行云见她这副模样,眉目间有些隐隐的担忧。   “师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秦知知看出他的犹豫,奇怪道。   傅行云轻咳两声:“原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只是……只是,衍琛长老特意叮嘱,他想见你一面。”   秦知知低声重复道:“见我?”   为什么衍琛长老会想要见她?   傅行云却道:“你若是不想去,回绝了便是。”   “是去归元宗吗?”秦知知问道。   傅行云顿了顿,点点头。   “好。”秦知知应道。   傅行云盯着她看:“你真的没事吗?”   秦知知摇了摇头:“没事。”   她是想去的。   更何况,自己也正有一些话想要问一问衍琛长老。   既已同意,傅行云见秦知知状态还好,便不再耽误,招了法器带着秦知知飞向了归元宗的问剑峰峰顶,想着最好速战速决。   峰顶依然是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上一次来好像也不过是四天前,却已恍然隔世。   衍琛长老没有在看守裂天变的阵法处,而是正在石室中打坐。即便刻意压制周身的剑意,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秦知知仍然感觉到了某种惊心动魄的冷冽感,仿佛能瞬间滴水成冰。   衍琛长老的修为定是又精进了。   “衍琛长老。”秦知知开口。   傅行云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外面,因衍琛长老只点名要秦知知一人进去。   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衍琛睁开眼睛,他眸中似有一把小剑闪过,又顷刻褪去,变成普通的黑瞳。   “秦姑娘。”衍琛长老似是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干涩。   “谢煜台的事,我已知晓。”   秦知知没有说话,她觉得喉中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堵得她难受到了极点。   “这间石室是他平日修行练功之所。”   秦知知扫视一眼,如此简单的地方,唯一石桌、一石凳和一石床罢了。   这风格很是谢煜台。   他向来不在乎身外之物,无论多艰苦多单调,也始终甘之如饴。   “我在石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或许秦姑娘会想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告诉我quq怎么样你们才能多爱我一下~ 第44章   衍琛长老说完后轻轻挥袖, 在石桌上便出现了一把长剑和一个红木匣子。   秦知知静静看着石桌上的东西,记忆一点一点出现在脑海中,在自在天见到伪装成裴兰舟的谢煜台之后, 她确实再也没有见到谢煜台的本命宝剑。   作为一个剑修,他丢下了手中的剑。   他竟然将撼天遗落在这间石室之中。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一个剑修丢下自己的本命宝剑?   秦知知想不出来。   她好半天才迈出一步,走到石桌前, 轻抚过撼天剑的剑身。   撼天剑是一把约四尺的长剑,玄铁而铸, 色如霜雪, 精光黯黯, 有传雪堂剑仙便是用这把剑斩杀了自己的师尊,所以在雪堂飞升之后, 这把剑被视为邪剑,一直封锁在库房之中。   直到谢煜台拿到了它。   当它在谢煜台手中时, 一剑寒光照九州,霜刃白光映的日月失色。谢煜台的剑法十分古拙, 只是简简单单的刺、点、劈,可胜在他日日月月勤修苦练,速度无比之快,快到他挥剑时都能带出重影。   如今撼天失了光泽, 安静的躺在桌面上,丧失了所有的生机。   感受到秦知知的抚摸, 撼天剑身嗡鸣震颤, 似是在低声倾诉。   “昆仑洞天是我让谢煜台去的。”很突然,衍琛长老道。   秦知知微微偏头, 却听他继续道:“他来找我, 说自己不愿再修太上忘情。”   衍琛长老轻轻阖目,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谢煜台解下撼天剑放在自己面前,而后重重跪在地上。   连衍琛长老也觉得有些惊讶。   因修习太上忘情,谢煜台自幼受挫颇多。   很多人觉得他是天纵英才,他的成功信手拈来。其实不然。   在拿到太上忘情后,许多人就将他视为冷清冷心的“怪物”,归元宗一度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师尊——大家都怕步雪堂剑仙师尊的后尘。   衍琛见了谢煜台,他觉得这个孩子和雪堂完全不同,因此他入了问剑峰。   同时,谢煜台也失去了和同门打闹切磋的机会,失去了和同龄人交流玩耍的机会。他唯一的练习对象只有自己——衍琛曾经和他打过,然后把他打吐血了。   衍琛从未受过徒弟,又因修为过于深厚,对付年幼的谢煜台有些不知轻重。从此他便只动嘴指导,直至谢煜台自己摸索着筑基之后,才会在剑法上指导于他。   谢煜台为练就太上忘情牺牲很多,可是从未想过放弃。   为什么,现在的他要放弃呢?   衍琛长老问出了口,谢煜台只是低着头沉默,而后认真道:“弟子非是忘情之人,强行修习此道,只怕会伤人伤己,难登大道。”   他做不到。   人都是生来有心的,怎么能做得到太上忘情呢?   衍琛长老打量着他,在看到谢煜台的眼神时,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想到了那个时常来归元宗的女孩子,一脸天真明媚的笑着,有时一坐就是很久。   “你可想好了?”   谢煜台直视着衍琛:“是。”   放弃一门功法并不是所说那么容易——事实上,每一门功法都是由师尊精挑细选方传授给弟子,早些时候若是发现不适合尚好更换。然而谢煜台已经及金丹修为,从炼气到筑基,最后结丹,他所修一直是太上忘情,此时贸然放弃功法,无异于要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比之他现在所获得一切而言,岂不是如废人一般?   衍琛道:“失了手中之剑,你又要如何守护至情之人。”   谢煜台没有说话,他明白这一举动的危险之处。   可他练得是太上忘情。   世间除却雪堂上仙之外没有人能够练成太上忘情,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无情究竟是什么滋味。倘若……倘若他年飞升之时,他也要斩断情丝又该如何?   向自己爱的人挥剑相向。   谢煜台绝对不愿。   “去昆仑洞天吧。”衍琛长老道,“去碰碰运气,若是能获得其他神奇功法,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昆仑洞天,若是在其中能有奇遇,倒也算是天意。倘若没有遇到,再回归元宗其他功法里挑选一门,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煜台目光微动,对着衍琛长老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衍琛长老眼中带笑:“怎么,还有其他要说的?”   谢煜台犹豫了半晌,轻轻道:“若是一切顺利……弟子想去天同宗提亲。”   这是想着让自己去替他做媒呢。   衍琛长老微微愣住,果然如他所料。   他这个徒弟啊……   衍琛长老说到这里时,恰逢秦知知打开放在石桌上的红木匣子。   匣子里空空荡荡,只放了两根交缠在一起的发带。   一根黑色的,来自谢煜台。   另一个是红色的,它曾经绑在秦知知的发髻上,却在偶然间被谢煜台挑断了。   春风拂过,夕阳斜照,初见的两人面对面的站在擂台上。   “哎呀,你把师兄送我的护身发带弄断了!”秦知知下巴微微扬起,得意的转着手中的匕首,笑容狡黠的像是小狐狸,“不如,便用这把匕首赔给我吧?”   后来她再也没管过那根发带。   反正傅行云一定会再帮她做一根,天同宗小霸王还能少的了这东西?   谢煜台却拾起,细心的将断口接好,不知收了多久。   在前往昆仑洞天之前,他将自己的发带解下,和红色的紧紧缠绕,绕成了同心结。   结发同心,秦晋之好。   秦知知看着木匣子中的发带轻轻笑了两声,不知该是笑自己,还是笑谢煜台。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声越来越大,她笑的眼前一阵模糊,笑的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被冰冷的触感刺激的浑身打了个哆嗦,索性俯趴在桌上抱住了撼天剑。   “原是不该我来告诉你,但是……我的雷劫就快了。”衍琛长老叹道。   秦知知目光发直,回望他道:“您要渡劫了?”   衍琛长老颔首:“是,若不是之前裂天变阵法有损,之前便已渡劫。”   他为了修复裂天变阵法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虽然如今的修仙界并不平稳,但对于衍琛长老来说,他已经不能再拖了。   “此去凶吉未定,我需在走之前将裂天变安顿好。谢煜台的东西……由你收走再好不过。”   秦知知怔怔抱着撼天剑和红木匣子,连衍琛长老都要走了……会不会有一天,和谢煜台接触过的人都会一个一个离开呢?他们最后都会忘了他吧。   “裂天变,之后会由谁来守?”   若是不出事,秦知知知道,下一个来守裂天变的人应是谢煜台。   “程修远。”衍琛长老道。   程修远便是之前欺负过谢煜台的归元宗宗主弟子,也是当世年轻一辈中除谢煜台之外十分出色的剑修。   他事事争强好胜,想要比过谢煜台。这最后一次,终于让他遂了愿。   再也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   “秦姑娘。”   秦知知茫然的看向衍琛长老。   “当谢煜台放下手中撼天剑时,他便对今日的结局早有预料,你不必过于伤怀。”   秦知知抱紧撼天:“什么意思?”   前去自在天时谢煜台是故意没有带撼天剑吗?他难道是自己想要去找死吗?这是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秦知知蓦地抬起头。   “谢煜台故意的是不是?”她眼中有什么东西晶莹的闪烁,“他早就知道了罗睺的计策,他故意的是不是?!”   他知道罗睺想要夺舍自己之事,怎么可能会没有盘算?分明是以已身为诱饵,想要一鼓作气将罗睺背后的黑手全部抓出。   故而才会在前去自在天之时没有带武器,乖乖落入罗睺布下的天罗地网,看似被罗睺所擒,实际他想要去无有山一探究竟。   谢煜台赌对了。   但他没有料到娑摩竟会丧心病狂的炼出魔窟深渊。   更不会料到秦知知的突然出现。   前者是惊,后者是喜。   可最后这喜,也变成了忧。   “所以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知知喃喃,“他的眼睛,也是故意的吗……”   衍琛长老阖目长叹,不再言语。   “我会查出来的。”秦知知握住撼天,目光中一片雪亮之色,“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她一定要查出谢煜台在魔教发生的事情,搞明白他的眼睛为什么变成异瞳。她一定要还谢煜台一个清白,她一定会。   傅行云在峰顶站了很久,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回身,就看见秦知知抱着一把长剑静静站在雪地里,周围白茫茫一片,只有她像是天地之间唯一一抹亮色。   秦知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脚踩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师兄。”   傅行云扫了一眼她怀中的长剑,这不是撼天?   但他只是微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好了?”   “嗯。”秦知知应声。   沉默片刻,她忽然道:“师兄,你背我下山好不好?”   傅行云有些诧异,他们自幼一同长大,若说背秦知知,这事儿他可没少做过。这小妮子向来被宠的无法无天,又爱犯懒,经常走着走着不想动,便会让自己背她。可是这事在秦知知长大后几乎没有再发生过。   “好。”实际上,无论秦知知多大,在傅行云心里,她永远都是小姑娘。   他弯腰,感觉到秦知知爬上了自己的背部。   “抓好了。”傅行云像小时候那样叮嘱道。   秦知知紧紧抱住他的颈部,另一只手则抓着撼天剑,感受到来自傅行云的温暖。   他们二人在雪地中缓缓行走,满天飞雪飘飘悠悠,落得她满头满身。   她从来不知道问剑峰原来会下那么大的雪,好像要将这世间一切掩盖,无论是声音、画面,还是记忆。   问剑峰下,百年合欢树还在风中摇摆。树上开出的粉色绒花,风过处,绵延着象一条流动的江河。   秦知知想到那天的阳光那么温暖,那么和煦。   谢煜台的手指轻轻拨开自己额间的碎发。   她若是在那时醒来,定会拉住谢煜台的手,戏谑的笑道:“谢煜台,我抓住你啦。”   那样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知知继承了小谢的剑(*^▽^*)~   感谢在2022-06-29 18:41:34~2022-06-30 23:0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石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回到天同宗后, 秦知知心有所感,傅行云也察觉到她的灵气波动,惊喜道:“你要突破了?”   秦知知点点头。   之前的秦知知修为到顶就是筑基后期, 实在是因为心思不放在修行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的秦知知有过几次奇遇,一朝筑基, 境遇变化颇大,心境更是有了大变化, 此时灵气异动如此明显, 怕是要有大突破。   傅行云连忙跑到库房里, 翻翻捡捡了一堆法器和丹药,一股脑的塞进秦知知的怀中叮嘱道:“量力而行, 若是觉得吃力,万万不可强行突破。”   “这里有法器可替你抵挡雷劫一击, 一定要记得躲进去!”   “还有这个丹药乃是师尊还在世时给我的,要是觉得撑不住就把它吞下去, 知道不?”   “对了,这个玩意你也得记得拿出来……”   看见傅行云急的絮絮叨叨不停的模样,秦知知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秦明修给他的丹药,那是用来给他渡劫用的好不好?她这个小小的筑基, 她配吗?   “知道了知道了师兄。”秦知知歪头笑了笑,左边的酒窝浅浅一点。   她接过傅行云手中的乾坤袋, 提溜在手上摇了摇:“里面有丹药、法器, 可以为我挡雷劫的对不?我都记下啦,师兄。”   “是, 若是雷劫实在凶猛, 一定不可勉强自己……”傅行云似是还要继续叮嘱。   秦知知怕他要说的没完没了, 连忙一溜烟的跑进闭关的石室中,隔着石门传音道:“师兄,我会没事的。”   好久没听到傅行云的动静,秦知知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她刚准备调息打坐,便听到傅行云的传音。   “师妹,我等你。”   “别怕。”   秦知知勾起嘴角微微笑起。   她不怕的。   以后也不会怕。   心神安稳之后,秦知知开始静坐调息。她先是将周身涌动的灵气一点点引入经脉,在身体之中环转流动。每流转一圈便越发觉得经脉荡涤,血脉澄清,丹田灵台之上有一个浅浅的圆形物体像是雾气一般,若有若无。   不断呼吸吐纳之间,秦知知很快便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和之前到筑基后期的感觉完全不同。   秦知知记得上一次的筑基后期,她挣扎了很久。那可是被傅行云追着喂灵丹给喂出来的,灵气攒到一定程度,不升也得升。秦知知就被迫闭关,升阶去了。   但那会她满头满脑都是攻略的事情,要是一闭关又得耽误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万一她出关了,谢煜台又闭关,那可能就得是两三个月了,怎么想都不很不划算。不知道有没有方法能像之前那样,让谢煜台给自己护法呢?   当然是不可能了。   人家一剑修,凭啥来给你一个刀修护法。同样的巧合难道还能出现第二次吗?   现实狠狠给了秦知知一击。   因着三心二意,原本快的话半个月就可以出关,她却真的实打实坐了一个多月。   这次的秦知知不知道用了多久,她只觉得一呼一吸之间,一切水到渠成,没有半分勉强之感。   待筑基后期后,灵台上的圆形雾气又被捏的紧了些。秦知知并不着急,她的灵气尚有些不稳,还需巩固。   如此循环往复,体内的躁动渐渐平息。   秦知知内观己身,见灵台之上的气息涌动,竟是想要挣扎着溢出。   难道……   难道她还可以再上一阶?   可那之上便要突破到辟谷了。   秦知知想到乾坤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既然自己并未觉得吃力,为什么不试试呢?   试试吧。   她重新闭上眼睛,引导灵气重上灵台。   那团浅色的雾气越来越浓,恍惚间,秦知知竟是觉得它越来越像个眼睛的形状。   怎么会是个眼睛?   她伸头想要仔细观察观察,识海之中冒出一段自己从未见过的文字。   那是老和尚当时给自己的玉珏!   玉珏之上原是刻着罗摩眼的功法,除了第一次妙湛带秦知知筑基之后,秦知知再也没有看明白过。   那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曲曲折折,感觉根本不是人类可以看懂的东西……   可是就在这一时刻,秦知知竟然看明白了。   仿佛跳过了眼睛的束缚,骤然出现在她的神识之中。秦知知按照文字上所言,双手手指动作灵动,虚虚结出了一个手印。   她左手仰掌,右手覆掌,同时食指与大拇指交叠,置于前胸。   那一刹那,周围无风自动,黄钟大吕骤然作响。   此乃妙音天。   原来罗摩眼远远不止要用眼睛,秦知知之前只看明白了最前面的内容。实际上,若想发挥罗摩眼的最大功效,还需辅以不同的手印。若是中了罗摩眼或者净天梦,她可以通过结手印的方式将人放出。不仅如此,秦知知可以通过不同的手印操控幻境。   妙音天便是操控人的听觉。   掌握了妙音天,即便她自己不在罗摩幻境之中,亦可以在被施术者耳边低语,通过听觉侵蚀他的心智。   难怪妙湛说净天梦的克星就是罗摩眼。   一旦学会这些手印,她对罗摩眼的控制只会更加容易。   只是现在的秦知知修为不够,她也只能看懂妙音天。   难道……这玩意是要跟着自己一起升级?修为越高,她能解锁的手印就会越多,能够操纵的感官也就越多。   就在秦知知疑惑之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骤然落空,仿佛从万丈悬崖跌落,心中大骇。就在她将要叫出声时,突而又踩到了地面。仿佛在云霄中兜游一圈,秦知知落入平底,“嗖”的一下,觉得整个人的身体缩小了。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实心球中,动弹不得。   此刻,外面雷劫隐隐而至。   一般来说,金丹以下的雷劫都不会太夸张。但是到了金丹就会有个质的改变,一次更比一个凶猛,直至渡劫之时,九天雷劫,可以让人当场魂飞魄散。   这便是天道。   辟谷的雷劫也不会太难过。   可是秦知知的雷云非常浓重,浓重到几乎快垂落天际,其中翻滚着紫色雷电,宛如恶龙,波云诡谲,翻云覆雨。   裴兰舟和裴松舟感觉到了雷劫,纷纷从停下练功的动作,看向天际。   “姐姐,这雷劫好惊人,是门派中谁要结丹了吗?”裴松舟问。   裴兰舟想了一圈摇摇头道:“似乎未听说谁要结丹。”   傅行云也在抬头看着天,眉目间有着隐隐的担忧。   为什么秦知知的雷劫来的那么猛烈,仿佛结丹之时的雷劫?   对于外界的一切,秦知知浑然不觉。   她还被困在这个实心球之中,挣扎不已。   四周茫茫,尽是混沌。   她可以抓可以掐,甚至可以打,可是就是无法突破。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秦知知克制自己心中的压抑和抓狂之感,长舒一口气,索性就在实心球中打坐调息。   恰逢第一道惊雷破空而至!   她顿感浑身酥麻,瞬间失去了知觉。   恍惚间无数记忆从秦知知眼前翻飞掠过。   她看到裴松舟提着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着:“小师叔,小师叔,来陪我练刀。”   练刀?那必不可能。   秦知知跑的比兔子还快。   她看到天同宗的弟子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从自己身边路过。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她听到曾经的系统这样问:“宿主,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接触?”   “因为……”秦知知想了想,“因为太麻烦。”   真的是因为太麻烦?   又是一道惊雷而至。   秦知知看到了春风过处,眉目淡然的谢煜台。   她突然又开始混乱起来。   眼前的谢煜台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秦知知分不清。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走到了谢煜台的身边,蹲下来认真的看着他。   记忆里,谢煜台也在静静看着她。   秦知知仰着脸看着他笑:“谢煜台。”   她张了张嘴复又低下头,声音干涩,想要说点什么。   以前系统总会在她的识海里大叫:“宿主,不会吧,你喜欢谢煜台?”   秦知知莫名其妙:“怎么了啊?”   系统:“这可是谢煜台啊,你不会是来真的吧?你喜欢他?”   秦知知会回答:“安啦,不喜欢。”   不喜欢的。   秦知知鼓起勇气抓住谢煜台的手,笑的灿烂:“我喜欢你的,谢煜台。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谢煜台的面容渐渐模糊。   “宿主,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接触?”   “因为……因为我不敢啊。”   秦知知始终将自己看做局外人。   她活在这个世间,却从未好好活着。   因为是终要离开的局外人,她不愿也不敢喜欢上谢煜台。   不走心,离开的时候才不会痛啊。   可是现在她却想真真切切的活下去。   去感悟着、经历着,并且拥抱着。   秦知知晃了晃谢煜台的手,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即使少了两魄,我也会尽力去爱的。”   “你回来,好吗?”   眼前的谢煜台像风似的,吹吹便散去。   实心球周围的混沌开始松动,秦知知似有所感。她缓缓睁开眼睛,抽出腰间的归藏,挥向松动之处。   “哗——”她感到被什么东西冲刷出来。   秦知知回头,蓦地看见了一只忧伤的眼睛。   那是属于曾经天同宗的秦知知的眼睛。   她竟是被困在一只眼睛中,随着泪水一起冲刷而出。   原来她一直被自己困在这里。   第三声惊雷响彻天际!   秦知知冲破束缚,辟谷已成。   她睁眼,眸光闪动。   同一时间,识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熟悉的机械音响起:“宿主。”   作者有话说:   点个技能,恭喜知知突破心魔~   and,不出意外下章小谢要回来啦~ 第46章   秦知知冲束缚, 遂成辟谷。   就在睁眼的刹那,她的识海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系统:“宿主,恭喜你修为已至辟谷。”   听到系统的声音秦知知有些诧异, 她原以为系统已经完全消失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似是察觉到了秦知知的疑惑,系统解释道:“很抱歉, 宿主,我被净天梦影响了, 受到重创, 一直在修复中。”   听到系统这话秦知知更觉得惊讶:“你也会被净天梦影响?”   她一直以为系统并不受这个世界的法则限制。   虽然仍是之前毫无起伏的音调, 但秦知知似乎听出了几分无奈:“我也受天道所限,有许多无法做到的事。”   这倒是让秦知知有些意想不到, 之前她一直以为系统是无所不能的,虽然没给自己开过多少金手指, 但它总是老神在在、尽在掌控的模样。   某种程度来说,曾经一度让自己觉得很可靠。   “倘若不是宿主这次突破成功, 我不会这么早修复完,到时候只怕更是来不及。”系统又道。   系统说要阻止谢煜台堕魔,否则天地大劫无人能挡。   可是现在……   秦知知微微怔愣,扯了扯嘴角:“剧情崩了, 对不对?”   系统惯性沉默。   想都不用想,男主角都没了, 剧情能不崩吗?   系统犹豫了一下:“是。已不可控。”   秦知知目光静静落在自己手边, 她的右手边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宝刀归藏,而在归藏的旁边, 便是属于谢煜台的长剑, 撼天。   她笑了笑:“我多少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说着, 秦知知握住归藏,将它背在自己的背上。   之后她握起撼天,“刷”的利剑出鞘,映着她的眸光清寒。   “后面让我来。”   系统有些惊讶:“宿主,你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把崩掉的剧情圆回去啊。”秦知知挑眉,满目飒沓。   如果说谢煜台是这个世界的主角,那她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外。早就该消失的、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意外。   谢煜台能做的,她也会尽力、努力去做。   “我会努力突破,追上其他人的进度,总有办法的。”秦知知道。   通过这次辟谷她发现,有了罗摩眼之后自己的修行速度非常快,像是开了金手指似的,照这种进度下去,结丹指日可待。   不过要想再进一步,定要先找回自己缺失的两魄。   她的雀吟与绯独。   属于秦知知的爱与欲。   秦知知的脑中闪过在净天梦中看到的景象。   她看到谢煜台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对姜沅芷说:“复活她。”   “我为什么重生,是因为……因为谢煜台吗?”想了很久,秦知知还是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有微微颤动,不过很好的克制了。   系统:“我想应该不是,但……”   它也在思考该如何解释:“但宿主,你应该也发现了,你只有三魂四魄,独缺两魄。想来,是跟他有关的。”   秦知知没有说话,系统见她听进去了,又继续道:“至于武都城的秦芝芝……也出现的十分凑巧。她与你神魂契合,又与你几乎同时身陨,你三魂六魄不全,她亦是神魂有缺,因而才会不假天年。”   “更重要的是,你与她的融合几乎没有排斥。”   恍惚间秦知知想到自己在重生时听到的那几句话。   “前置剧情完成100%,宿主的攻略任务已经结束,攻略评级S。”   “根据评级匹配的新身体加载完毕,正在扫描。契合度100%,适应度90%,灵魂完整度70%……”   契合度100%。   “为什么?”秦知知问。   系统道:“我亦不知。也许,宿主可以回一趟武都城。”   武都城……   那里好像有个恩断义绝的后妈和十分讨厌的继妹呢。   三个月后秦知知出关。   这是她自来到这里后闭关最久的一次。   感受到石室气息的涌动,傅行云从大殿奔向石室,迎接秦知知出关。   远远地人还未至,他便感觉到眼前有寒光闪过。傅行云抬眼望过去,正见那人挽了个剑花,蓦地点刺破空。   剑光闪动,寒霜踏雪。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一个恍惚间傅行云竟是以为自己看见了谢煜台。   再定睛一看——   嗯,这剑招怎么越舞越像他们天同宗的刀法?刚刚像谢煜台的那招,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   傅行云颔首笑道:“知知!”   秦知知收回撼天剑,回身笑道:“师兄。”   “恭喜出关。”傅行云感受到她周身气息平稳,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他还对之前秦知知的雷劫感到心有余悸,不晓得她有没有受伤。   秦知知脚步轻快的在傅行云面前转了一圈,仰脸看他:“完好无损。”   傅行云连说了几声“好”,拍了拍她的背:“走,师兄带你吃点好的。”   秦知知抱住傅行云的胳膊叫道:“师兄,我辟谷啦。”   傅行云眉头一竖:“辟谷怎么了?辟谷就不能吃了?是不是我们的眉黛酥山不好吃了?”   两人说说说笑笑的走向饭堂。   除了傅行云之外,不一会裴兰舟和裴松舟也赶了过来。   “师妹,你也太厉害了,进阶如此迅速,都快赶上我了!”裴松舟赞不绝口。   可不是吗,他前不久千难万险的突破辟谷,刚以为自己可以继续躺平了,谁知道小师妹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他可是前有裴兰舟压着,后又秦知知追着。   裴松舟觉得自己可是太难了。   裴兰舟看了他一眼:“还不好好闭关?”   裴松舟没敢说话,转瞬又想到什么,对秦知知道:“师妹,你的雷劫很凶险,当时我们以为是谁要结丹了,你还好吧?”   傅行云见到自己后也这么问,难道她的雷劫那么恐怖吗?   秦知知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觉得哪里凶险。”   那会她正被困在一个眼睛中,比起雷劫来说,似乎要更凶险。   秦知知对此并不在意,话锋一转对傅行云道:“我近日想回一趟武都城。”   傅行云动作微顿,不解道:“好好地,去那地方作甚?”   他十分不喜武都城的做派,尤其是那个秦芝婕和她的母亲,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后院乱成这样,武都城城主又能是个多拎得清的人?倒是听说武都城的儿子秦关楼似乎有点本事,风评不错。   秦知知思考半天,认真回答道:“我要回去退个婚。”   裴松舟:“噗——”   他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完了,过了这么久,大家好像都忘了她还有个未婚夫呢。   秦知知挠头:“君无涯啊,你们忘了吗?”   也就过了这么些日子,傅行云等人似乎对其完全抛之脑后,以至于秦知知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好像还背着一个婚约。   裴松舟狼狈的擦了擦嘴,有些不敢置信道:“真的啊?不会吧师妹,你之前难道真的打算嫁给他?”   天同宗的人不在意是因为从来没觉得秦知知会嫁给君无涯,当然不会将这劳什子的婚约放在心上,至少裴兰舟和裴松舟都是这么认为。   这是关注的重点吗?!   秦知知瞪着眼睛不满道:“君无涯可说了,非我不娶呢!”   裴松舟连忙摆手道:“师妹,男人的话你可不能信啊。”   秦知知和裴兰舟同时看向他。   裴松舟:“虽然我是男人,但我说的这句,可以信一下。”   傅行云淡淡扫了他一眼。   裴松舟缩了缩肩膀:“师尊不算……”   师尊不算什么?不算男人吗?裴兰舟见不得他继续犯蠢,岔开话题道:“可是,若要退婚似乎需要去和光派一趟更合适?”   秦知知道:“对啊,我确实打算先去一趟和光派,再从和光派去武都城。”   傅行云皱眉道:“你已经决定好了?”   秦知知说的如此笃定,显然不是突发奇想。可是仅仅是退婚,何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秦知知点了点头,裴兰舟却有些不放心:“最近魔族动作颇多,外界怕是不太安稳。”   “是啊,听说最近魔族横空出世一个右护法,跟之前的姜沅芷完全不同,他的一把剑十分厉害,又因为有着异色眼睛,现在都叫他剑魔……哎哟!”裴松舟边比划着边说的津津有味,突然被傅行云狠狠踹了一脚。   傅行云道:“你去后厨。”   裴松舟一脸茫然;“啊?我去后厨干什么?”   傅行云:“面壁思过。”   裴松舟:“……”   敢怒不敢言。   但在化神的威压之下,还是起身去了。   秦知知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下意识的握住撼天剑,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   横空出世……   异色的眼睛……   秦 知知抬头有些着急的看向傅行云,待触及到他的眼睛后,突然哑了声音:“……是他吗?”   是他吗?会是他吗?   傅行云目光深深:“我不知道。”   使着一手好剑,还被称为“剑魔”,秦知知顿时又哭又笑。   她不敢想。   “但是,知知。”傅行云握住了秦知知另一只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将秦知知整个手都包裹在其中,像是在稳定她的心神。   “即便是他,他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真的出来啦!! 第47章   秦知知真如计划所言, 先去了和光派。   不过她去和光派倒不是说要退婚之类,实际上她跟裴兰舟裴松舟差不多,基本上从头到尾没太把君无涯放在心上。在秦知知看来, 她跟君无涯的婚事是肯定不成的,先不说她自己不愿意,君无涯对她似乎是少年意气更多些, 并不像是个会把情情爱爱放在心上的人。   这事儿应该过段时间也就淡了。   她去和光派主要是为了看看苏青衣和陆远道。   犹记得在自在天时陆远道身受重创险些直接陨落,若不是被秦知知正好发现, 恐怕凶多吉少。之后苏青衣为了替陆远道报仇, 孤身前往无有山想要杀掉谢煜台, 却被娑婆宗弟子所抓。   他们几人之间,倒是有些剪不断理不乱了。   如今娑婆宗惊天丑事败露, 不知苏青衣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陆远道恢复的怎么样?   这两位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恩人, 故而在去武都城之前,秦知知想去看一看。   傅行云原先想让裴兰舟和裴松舟送她过去, 但秦知知觉得这样实在太过于大惊小怪。和光派都是老熟人,路程也不算遥远,很快就能到。故而秦知知婉拒了傅行云的提议,一人一刀一剑, 前往和光派。   她马尾高束,黑红色缠绕在一起的发带与青丝交融, 在风中摇荡。   秦知知的身后背着一把长剑, 一把长刀。归藏刀身明秀,刀锋细长, 远远看去像是背着双剑一般。   因提前递了口信, 到和光派门口时, 便看到有一人已经在门派相迎。   和光派依旧是从前那般茂林修竹,明山秀水。   苏青衣也依旧是那一身青衣白袍,衣带当风,缥缈绰约。   见到秦知知从飞行法器上落下,她迎上前去笑道:“知知。”   秦知知从半空一跃而下,拉住了苏青衣的手,细细打量着她:“你怎么样?”   苏青衣瘦了。   从前她身量高挑,已是亭亭玉立,如今更是清减,显得有些瘦的厉害。   她的眉目之间也褪去了曾经的懵懂莽撞,即便看到秦知知也只是略有些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倒是不向从前活泼的模样。   看见这样的苏青衣,秦知知只觉得有些心疼。   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回和光派时,苏青衣面对南风长老和陆远道时满脸娇憨的模样。苏青衣是和光派掌门所收的最小弟子,从小被师姐师兄们宠爱,作为大师兄的陆远道更是对她照顾有加。   待发现陆远道被重创后,明知道自己修为不足,能杀掉谢煜台的机会微乎其微,苏青衣仍是没有理智的冲向无有山,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我很好,”苏青衣也细细看向秦知知,突然道,“你瘦了。”   秦知知道:“你也是。”   苏青衣握了握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秦知知凑上前去开玩笑道:“好姐妹可不能背着我偷偷瘦啊!”   苏青衣终是被她逗的笑了出来,佯装生气推了她一下,埋怨道:“你总是没个正经样。”   秦知知笑嘻嘻的挂住她的胳膊:“好青衣,快请我进去坐坐吧。”   苏青衣也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她往自己房间走去。   “陆师兄用了药之后正在休息,等他醒了我再带你去看看他。”到了房间,苏青衣给秦知知斟了杯茶。   她抬眼笑道:“他也一直念叨着你呢,总说秦姑娘对他有救命之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道谢。”   秦知知见她神色轻松,不似勉强的模样也放心下来,开玩笑道:“那我可是多要找他要点好东西。”   见苏青衣只是低着头笑,秦知知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你……你现在,还想为陆远道报仇吗?”   一开口她便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极其糟糕的问题。   秦知知本意是想问,你还恨谢煜台吗?转瞬又想到,苏青衣并不知道自己在无有山见到了她,直接说出口似乎有些突兀,便换了个问法。   听见她的话,苏青衣也有些怔愣,顷刻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现在只恨自己修为太差,不能护着陆师兄。”   “我看你现在修为已经辟谷了,可真是厉害啊,我若是能像你这样……”   她握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   因仗着年纪不大,苏青衣向来是比较贪玩的。那时候她想着,不管有什么事,陆远道总会替自己担着,他可是大师兄,且一直那么照顾自己。   可是有一天这个顶梁柱倒了。   苏青衣才发现自己多么弱小又是多么无能。   如果她再强一点呢?   定是不会拖师兄的后腿,她能做的,一定比现在更多吧。   现下回想,无论是归元宗的谢煜台,还是娑婆宗的娑摩,对于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恨不恨了。   苏青衣更恨的人是自己。   为了怕自己又陷入情绪中,苏青衣连忙道:“君师兄没有来迎你,你可别怨他。前阵子他闭关,至今尚未出关。”   “呃。”秦知知其实根本不在意,但是苏青衣他们好像确实一直很喜欢撮合自己和君无涯来着。   没想到苏青衣是越说越来劲了:“知知,从自在天回来后,君师兄其实挺难受的。”   能不难受吗?自己的未婚妻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和别的男人绑在一起。先别说君无涯已经将秦知知放在了心上,存着想要和她走下去的心思,就算是没有,这平白一顶绿帽子从天上掉下来,也不光彩。   就算君无涯一直觉得秦知知跟谢煜台没有什么,也觉得心中有些不爽。   “他其实……其实还是有些赌气呢。”苏青衣悄悄道,“君师兄一直想等着你来找他,将当日的事情解释清楚。谁知道最后听到你闭关的消息,这才泄了气,也跑去闭关了。”   秦知知:“……”   君无涯还是一如既往的戏多啊。   “若是这次你们见面,可一定要将这误会解开啊。”苏青衣担忧的看着秦知知道。   秦知知有些无奈:“我知道了……陆远道是不是要醒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苏青衣算着时间点点头,起身和秦知知一同走了出去。   陆远道的房间和苏青衣距离的并不远。但和光派是一个最是守礼的门派,男女弟子的院落所隔比较远,如此距离相近似乎并不像和光派的风格。   似是看出秦知知的困惑,苏青衣解释道:“为了方便照顾陆师兄,我向师尊禀明情况,换了房间。”   秦知知点头,原来如此,那倒不奇怪了。   陆远道现在自己单独住一个小院子,青墙白瓦,朱门轻掩。推开门,院落中种了许多花草,仔细看去花草也是交错排布,布景别致,映着白墙仿佛变成了一幅画。   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看得人满目清新。   秦知知有些惊讶,没想到陆远道还有这样七窍玲珑的心思,能将小院子打理成这样。   “陆师兄,我进来了。”苏青衣在房门叫了一声,听见里面的应声这才推开门。   陆远道正坐在桌前喝茶。   看到秦知知后他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换上了笑容:“秦姑娘。”   他看起来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和之前倒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座下的轮椅看着实在扎眼。   秦知知发现,他已经不再穿和光弟子的青衣白袍,只是普普通通的布衣,背上也没有了七弦琴。   见秦知知看着他不说话,陆远道颔首道:“吓到你了?”   秦知知连忙摇头:“怎么会,只是……”   陆远道看了眼自己的腿,目光淡然:“我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秦姑娘的功劳,其余的便不再奢望了。”   “说来,还要多谢秦姑娘。”   当时陆远道的伤实在太重,要不是秦知知喂了一颗吊命金丹根本不可能撑到自在天。虽然后来被医修调养,但他丹田尽毁,不仅此生无法修行,甚至连腿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行走。   从那天起,和光派首席弟子陆远道已经死去。   陆远道自请离开和光派,别说苏青衣不让,便是贺凌风也绝对不允许。因此他便偏安一隅搞了个小院子,养些花花草草,平日里也只和苏青衣来往较多。   秦知知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有些难受。犹记得当日救自己的陆远道是多么意气风发,五指按动琴弦,音韵袅袅,他曾是和光派最优秀的弟子。   陆远道却笑着安慰道:“我能活着就很好了。”   “是呀是呀。”苏青衣怕戳中秦知知和陆远道两人的伤心事,也连忙应和。   三人坐在小院中一边喝茶一边随意聊了些有的没的,陆远道在话语间不经意的提及魔族新出世的右护法。   “听闻那剑魔很是厉害,替魔族做了不少事情,搅的十二城苦不堪言。”   秦知知心跳一顿,若无其事道:“是么?”   “是啊是啊,说到这里我都快忘了,知知你此去不是要回武都城?”苏青衣道,“现下武都城并不太平,都说是剑魔的手笔,你可要小心啊。”   秦知知喃喃重复:“是么?”   剑魔竟然就在武都城?那自己……有机会和他见面么?   秦知知在和光派过了一夜,第二天还未出发就听闻武都城城主秦守威竟然派了护卫前来接她回家。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听说秦知知扬言与继母和秦芝婕断绝关系后,秦守威就一直想要接秦知知回来。   可秦知知东跑跑西跑跑,秦守威一次也没抓到过,最后到了天同宗,傅行云看到秦守威的信就直接丢了,看也不看,自然也不会告诉秦知知。   这下听闻秦知知的行踪,秦守威便火速派人过来,这次务必要将秦知知接回去。   如此一来倒是凑巧。   这么看,这武都城城主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糊涂。   既然护卫已到,秦知知自然不再耽误,告别了苏青衣和陆远道就准备上路。没有想到,在临走的时候竟然在护卫旁边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衣白袍,芝兰玉树。   他往那儿浅浅一站,便是宗之潇洒,皎若临风。   秦知知瞳孔微缩:“诶,你不是……你不是还没出关吗?”   眼前这人正是昨日还在闭关的君无涯。   君无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而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了眼秦知知,似乎并不想回答,但还是没有忍住,看了她一眼回道:“我来送你回武都城。”   “呃……”秦知知想了想,“你不用如此勉强。”   君无涯咬牙切齿道:“我何时说自己勉强?”   秦知知:“……”   你这脸色,明明就满头满脸写着很不爽啊,还想骗谁呢?   “别废话了,我原也是要去拜访的。”君无涯不再多言,身后的琴穗摇摆,留了个引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秦知知简直一头问号。   她自己是回老家,但你这是去拜访啥啊?   还有。   君无涯,你为何那么拽?   不过秦知知没敢问出口,总觉得自己再多问一句话,君无涯就会立刻暴走似的。   算了,他开心就好。就当和光派也给自己送了个护卫呗还能亏了是咋滴。   一路上相安无事,除了君无涯总是不太爱搭理秦知知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毛病。   用飞行法器也不过两日的功夫,秦知知就回到了武都城。到武都城时天色已晚,护卫并未让秦知知在外多逗留,很快将其送回了城主府中。恰逢城主秦守威带着秦芝婕和秦关楼二人出去办事,家中只留下了秦芝婕的母亲、秦芝芝的继母,欣夫人。   欣夫人之前只是城主秦守威的小妾,在秦芝芝生母去世后被扶正成为正室,先后生下女儿秦芝婕和儿子秦关楼,至今还备受宠爱。   今日一见,秦知知方才知道,秦守威宠爱欣夫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前的女子一汪笼烟眉,似是含着轻愁,皮肤白的像是抛了光的瓷器,根本看不出年纪。若要有   多令人惊艳倒也没有,但她身姿窈窕,一看便让人心生怜爱,很是能让人心动。   看来秦芝婕一定长的更像秦守威,而不是欣夫人。   她要是能学欣夫人这一半的功夫,也不用那么招人讨厌了。   欣夫人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柔柔弱弱,像是含了蜜糖似的甜:“你父亲一早就嘱咐我等你归家,如今房间已经安顿好。你可用了饭?”   秦知知知道此人根本不想看起来那般通情达理,也懒得与其多么虚与委蛇,遂直言拒绝道:“不必了,今日天色已晚,我想早些安歇。”   欣夫人点了点头:“也好,明日你父亲便会归家,到时再为你设宴,好生庆祝一番。”   说完她又对着君无涯道:“君仙长也是常客了,便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   这话说的不假,毕竟之前君无涯也会来武都城,秦芝芝他见不到,但次次都是可以见到欣夫人的。   秦知知被安排在了原身秦芝芝的房间。连着赶了两天路,她确实有些累了,便也不客气的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因晚上休息的好,第二天秦知知醒的特别早。   推开窗见外面不过天蒙蒙亮,看着倚在床头的归藏刀和撼天剑,秦知知心中一动,拿起撼天就到院中比划起来。   她曾无数次见过谢煜台使剑,如今握着撼天竟是有了一番奇妙的感悟。   然而还没有练多久,便听到回廊处有个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有几分抱怨:“秦关楼,你这次回来后好生奇怪,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秦知知听到动静下意识的看去,便见着远远有两个身影向自己迎面走来。   秦芝婕在看到秦知知后脸色微变,戒备的看着她。而她身边的少年则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秦知知的身上。   他眸光清冷,有无边空旷。   秦知知有些奇怪他的目光,下一刻便见秦关楼眼神微动,看向她握着撼天的手:“姐姐怎么练起剑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出现了啊!   是真的出现了啊!   (疯狂暗示了)   以及,晋江抽了……我也不知道这章能不能发出去…… 第48章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脑后束着简单的马尾,一丝不苟的没有一根碎发垂落。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袖口雪白滚边, 绣着精致的飞叶暗纹。他眉目清朗,算不上特别英俊,但看起来却绝对的舒服, 眉目清淡,鼻唇自然, 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很容易令人放下防备。   从这点上, 秦关楼要更像欣夫人,也要比秦芝婕看上去更令人亲近。   原身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印象, 这个弟弟出身后就被欣夫人当成宝贝,根本不让他和秦芝芝有什么接触。在测出是双灵根天赋之后又被城主秦守威当成了宝贝, 日日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连后院也很少回。   不过每次见到秦芝芝,秦关楼也都很客气,会叫一声“姐姐”。秦芝婕有事没事的欺负秦芝芝,秦关楼没参与过, 不知道是压根儿不知道还是从来没放在心上。   听到秦关楼的疑问,秦知知收回撼天剑, 还未作答, 便听见秦芝婕阴阳怪气道:“人家这是攀上高枝儿了,你管那么多作甚?”   提到这里秦芝婕就恨的咬牙切齿。   这是奇了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 秦芝芝没有被发卖成功以后就像走了大运, 处处都有贵人。而她呢?   自从上次在自在天被傅行云当着众目睽睽狠狠斥责之后,秦芝婕就被禁足在武都城,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简直要被憋死。   她差点名声尽毁不说,连欣夫人都骂她是生了个榆木脑袋,十足十的蠢货,最近只能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可秦知知呢,不仅入了傅行云的法眼,一夕之间就已是筑基,早已和从前判若两人。   听到秦芝婕夹枪带棒的话,秦关楼没什么表情,仍是盯着秦知知。只是这次他的目光从秦知知手中的撼天剑轻轻落到她的头发上——今日起得早,秦知知随意的用黑红发带编了个麻花锤在肩头,更衬得她眉如远山,肤若桃花,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分明记得……”秦关楼眉目垂落,“天同宗是刀宗。”   天同宗是刀宗,武都城习的是枪和软鞭,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用剑的渊源。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多干什么?   秦知知语气冷淡道:“闲来无事而已。”   无论是秦芝婕还是秦关楼,只要是跟欣夫人相关的人和事,她一个都不想搭理。   “是啊,你关心她干什么?人家缺你这点关心了?”见秦关楼眼巴巴的贴上去却被冷脸相待,秦芝婕有些不高兴。   秦知知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秦芝婕见她完全无视自己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腰间的软鞭,“啪”的甩出向她的背影:“秦芝芝,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知知仿佛背后有了眼睛,她扬起右手,撼天不过轻轻一挥便将秦芝婕的软鞭化解,反而将秦芝婕拽的一个踉跄。就在秦芝婕身形不稳的刹那,秦知知左手抽刀,“刷”的刀锋破空而出,贴着秦芝婕的鬓角擦过,“当”的钉在回廊的廊柱上。   秦芝婕鬓边的头发被削断,落在了地上。她也被吓的目瞪口呆,怔怔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秦知知再挥手,归藏归鞘。   她歪了歪头,目光中有一丝玩味:“秦芝婕,你这是什么态度?”   “下次再这样,断的就不是头发了啊。”秦知知语气轻飘飘的,却让秦芝婕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罢,秦知知没再看秦芝婕与秦关楼二人一眼,背着刀剑离开了院中。   她刚准备回房,便见君无涯在自己房门前徘徊,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君无涯正在房门口负手而立,他今日换下了和光派的青衣白袍,穿了一身青衫,袖袍宽大,衣带当风,更显得潇洒风雅。   见秦知知走来,目光一滞,有些慌乱的移开道;“我来找你一起去前厅,秦城主昨天深夜赶回来了,于情于理今日一早也该去拜访的。”   怪不得一大早就看到秦芝婕和秦关楼二人,原来是秦守威回来了。   也好,她确实要去见一见自己这个便宜爹。   秦知知颔首道:“行啊,那一起去吧。”   君无涯便和秦知知结伴而行,他见秦知知一早就背着刀剑出门,低声问道:“先前练功去了?”   “是啊。”秦知知随口一答。   转瞬又觉得奇怪,她是要去见这个便宜爹,因为不管怎么样,秦芝芝都是秦守威的女儿。但是君无涯到底是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过来?   秦知知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君无涯的身上。   还有,他什么时候回去啊?   君无涯却不知误会了什么,耳尖泛着微红。   他强自镇定的轻咳两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秦知知移开目光:“没什么。”   估计见完秦守威,君无涯差不多就得回了吧。   两人各怀心思的到了前厅,前厅里秦守威正坐在上首,欣夫人站在旁边正在专心为他奉茶。看到秦知知和君无涯进来后,欣夫人眼神一亮道:“老爷,芝芝来了。”   秦守威是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长的很是周正,方脸浓眉,身材魁梧。听到欣夫人的话,他“嗯”了一声,抬起头扫了一眼秦知知,开口却道:“麻烦你了君小友,还特意跑一趟。”   君无涯连忙拱手:“这是我应当的,秦城主客气。”   双方寒暄了半晌,欣夫人道:“老爷昨天忙了一夜,又赶着回家,我去叫下人布菜,给老爷和孩子们好好补补。”   说罢她先退出了前厅,此时厅中就只剩下秦守威、君无涯和秦知知三人。   秦守威看着秦知知道:“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秦知知低着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之前你的事我也问过欣儿了,她说那都是误会。她原先是要发卖你院里的丫头,谁知道下人不会做事,错绑了你。再加上秦芝婕年纪小不懂事,道听途说了几句,方才有认为你和人偷跑了之说。”秦守威慢吞吞的说道。   他好像丝毫不为秦芝芝着急,也觉得欣夫人漏洞百出的借口很有说服力。   秦知知听得血压直接升高。   “如今误会既然已经解开,之前说的要和你母亲、妹妹断绝关系的话我就当你是气话,以后不许再说了。”秦守威轻啜了口茶。   “这次回来就在家里好好住段时间。”   秦知知懒得说什么,只是应道:“欣夫人不会再把女儿发卖出去吧?”   秦守威眉头微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知知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一下君仙友,小心这家里有个糊涂的主子,别来当了客人结果被当成下人发卖出去了。”   她单手支颐,巧笑倩兮,抬眸看向君无涯道:“你说是不是呀?”   君无涯第一次见她如此和颜悦色,眉目含情,不禁微愣,很快回过味来,面色一沉:“若是城主府不太平,那我便带知知出去住。”   秦守威没料到君无涯会说这么一句话,顿时觉得有些没面子,正巧此时欣夫人带着下人走进前厅。   她应是听到了之前的对话,连忙走到秦守威的身边:“老爷莫气。”   安抚完秦守威,欣夫人给秦知知行了个礼,眉头含泪的郑重道:“芝芝,那件事也并非我所愿,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是体谅体谅你父亲。近日武都城不太平,他已两日没有归家,昨夜听闻你回来后大半夜的没有休息就赶了回来,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就好,不要再惹老爷生气了。”   秦知知:“……”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欣夫人倒先哭上了,将自己的心机过错淡淡揭过,模糊重点,反倒成了秦知知的不是。   当坏人嘛,她还没做过,不过想想也觉得很期待呢。   秦知知站起身来当做没有看到欣夫人的做派,走到桌前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欣夫人别哭了,你一哭老爷就心疼的吃不下饭,岂不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   可以看出这一桌子菜是用心做的,秦守威已是金丹修为,早已辟谷,不必饮食五谷。因此这一桌子菜皆是灵草灵兽肉所做,口感上佳不说,还能对修为有所进益,看的秦知知也是食指大动。   欣夫人见秦知知并不接招也很快见好就收,扶起秦守威,招呼君无涯道:“君仙长请上座。”   不一会,秦芝婕和秦关楼二人也走了进来。他们是得了欣夫人的信,前来陪秦守威等人一起用饭。   秦芝婕一见君无涯眼睛就亮了起来,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却发现君无涯连正眼都没给自己一个,小声叫道:“君哥哥……”   秦知知眼疾手快的加了个块灵兽肉丢到君无涯的碗碟中,娇滴滴道:“君哥哥,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   秦芝婕气的脸都歪了起来:“你凭什么叫什么君哥哥?”   秦知知一脸无辜:“我为什么不可以叫?”   “明明之前都是我……”   君无涯连忙打断秦芝婕,正色道:“秦二姑娘以后莫要这么叫了,这样不妥。”   秦芝婕行二,叫她秦二姑娘倒也合适。   秦知知有些惊讶,没想到君无涯还会在秦芝婕面前维护自己,这小子还挺上道啊,忍不住又加了个块肉给他。   没办法,看到秦芝婕吃瘪的表情实在是太爽了,这谁把持得住啊?   她心中有几分畅快,忍不住挑起双眉,抬头的瞬间却意外撞入了对面之人的眸光中。   那眼神清清淡淡,宛如鸿毛似的落在她的身上,挠的人有些痒痒的。   正是秦关楼。   从之前在前厅出现后,他便一言不发,安静的仿佛并不存在。若不是这个眼神,秦知知根本没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便宜弟弟。   怕是秦关楼觉得秦芝婕受了委屈,正想着要怎么替秦芝婕教训自己吧。毕竟人家可是实打实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但是秦知知会给对方机会吗?想也别想。   她直接岔开话题,面上关心道:“老爷最近在忙些什么,都憔悴成了这样。”   提到这事,秦守威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欣夫人最是贴心的解语花,见秦守威眉头紧皱有些心疼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近日剑魔在武都城,搅合的我们都不太平。”   “那剑魔可真是败类,谁家有喜事就专门过去,掳走待嫁的新娘子,一连好几起,让人家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秦芝婕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   前两日秦守威带着秦关楼和秦芝婕就是出了这件事。   武都城一户人家因听闻剑魔所作所为,心生胆颤,但女儿家的亲事也耽误不得,剑魔一日不服诛,他们难道便一日不能成亲么?故而将婚事办的极其低调,两家本就离的近,修了一条密道,将新娘子从密道抬进去便是了。   即便如此也没能躲过。   新娘子还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既然是魔,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他偏偏选待嫁的新娘子,也实在是可恶。”君无涯听闻也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剑魔来的蹊跷,听说还是个异瞳,到处故意装神弄鬼!”秦芝婕怒骂道,“我看他就是个不要脸的老色鬼!”   “……”秦知知有些茫然。   怎么这剑魔,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他会是谢煜台么?难道确实如傅行云所言,即使剑魔是他,他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   谢煜台,难道你真的已经堕落至此?   作者有话说:   谢煜台: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jpg   感谢在2022-07-03 23:33:14~2022-07-04 22: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油逃跑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提及剑魔的事情后, 饭桌上的秦知知就颇有些心不在焉。   她握着筷子,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一桌子上,欣夫人是秦芝婕和秦关楼的母亲, 他们二人是亲姐弟,秦守威是他们的父亲,也是秦芝芝的, 但那又怎样?他并不属于秦芝芝一个人,甚至可以说, 能分给秦芝芝的少之又少, 连这个大女儿失踪也被三言两语的揭过, 丝毫不认为秦芝芝遇到了多么大的风险。   剩下的君无涯……从前的他从来没关注过这个体弱多病,不能修行的未婚妻, 他在和光派的日子也足够丰富多彩,所以他能分在小情小爱上的精力也少的可怜。又怎么会注意那个一度默默无闻的未婚妻呢?   也许是因为回到武都城这个秦芝芝自幼长大的地方, 勾起了残留的一丝情绪,影响到了秦知知。   她竟然开始有些心绪难平。   他们在讨论剑魔的事, 因着秦守威一直将秦芝婕和秦关楼带在身边,三人都对此十分了解,仿佛一段共同的记忆。此时,他们讨论着这些事情, 只是在讨论一件在修仙界看来再普通常见不过的除魔之事,没有人愿意去追究剑魔究竟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秦知知想知道。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剑魔究竟是谁。   突然,一块放进盘子中的灵兽肉将秦知知从恍惚间拉回现实。   她有些诧异的抬头, 却看见正坐在她对面的秦关楼伸着胳膊夹了块肉, 轻轻放在她的碗中。   秦关楼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仍是那般风轻云淡,仿佛这块肉不是他夹的,这胳膊也不是他的,他就像在看一个旁观者似的,静静望着秦知知。   因着他这一动作,整个桌上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秦芝婕看了一眼秦关楼,到底没有忍住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是干什么?她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要你眼巴巴的去伺候她?”   她这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幼养在秦守威身边,给养呆了,虽然跟自己更亲一些,但对秦芝芝也是向来不差,这次回来后更是变本加厉,连自己的话都有些不听。定是上次自在天的事,惹得他也有些不悦,现在连亲姐姐都不放在心上了。   这一桌上,可见过秦关楼给什么其他人夹过菜么?   见姐弟俩似要斗嘴,欣夫人连忙打起圆场,她给秦芝婕和秦关楼一人夹了块菜,笑道:“楼儿是关心姐姐,你这是又在闹什么脾气?”   秦守威也道:“不要任性。”   虽然看似严厉,其实语气中慢慢的回护之情。   秦芝婕到底没那么不知好歹,冷哼一声,没在说话。   秦关楼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之前根本没有听到秦芝婕的讽刺一般,镇定自若。   只有秦知知莫名的看了一眼秦关楼,又夹起碗里的肉放在眼前认真打量起来。   这是什么操作?   他没下毒吧?   感觉到秦知知的犹豫,坐在旁边的君无涯伸出筷子夹走了秦知知手上的那块肉,笑着回道:   “这个有些辣,知知不爱吃。”   “还是我替你吃吧。”他最后一句语气中还隐隐带着笑意,偏头看向秦知知。   君无涯本就长的清俊雅致,如今温柔浅淡,眉目含笑,更是令人春风和煦,怦然心动。一时之间连秦知知都有些看呆了,倒是忘了去问他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吃辣了。实际上她不仅能吃辣,她还很能吃。   不过……横竖自己也不是很想吃秦关楼递来的东西,好像也行。   随他去罢。   秦关楼像是没有看见君无涯的动作,微微低下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要比之前更沉默一些。   一顿饭局,各怀鬼胎。   用完后,欣夫人又客套了几句,众人各自散去。   秦知知思忖着想要出门,在前厅门口稍微墨迹了一会。君无涯原本要走,但见她徘徊不止,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询问:“你想做什么?”   大抵是因为饭桌上君无涯对自己的维护,秦知知也没那么排斥君无涯的靠近,遂回答道:“我想出门去。”   “想要出门逛逛?”君无涯问。   秦知知摇了摇头:“我想去查查剑魔的事。”   修仙界之人都对除魔卫道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一听这话君无涯也来了精神:“你一人怕是多有不便,我同你一起去吧。”   君无涯怎么也是辟谷修为,多个帮手倒也好。   “行。”   两人结伴同行正要走出城主府,却在门口又遇到了一个人。   秦关楼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站在城主府门口,身形挺拔,宛如青松,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之前出前厅时,他比所有人走的都快,很快就没了踪影,没想到竟是站在这里。   不过大白天的,他站在大门口是要做什么呢?   见到秦知知和君无涯一同出现,秦关楼目光微顿:“姐姐和君仙友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为何,秦知知现在对这个有事没事“姐啊姐”的便宜弟弟有点头大。你要说他有多关心自己吧,好像也没有,但是要说他完全不关心,那倒也不是。总而言之,就是令自己有点别别扭扭。   秦知知是打心眼里不想跟欣夫人他们有来往,秦关楼自然也在这个名单里。   故而她没吭声,可架不住君无涯积极:“我与知知打算出去查查剑魔的事情,既然已经来了,能帮上些忙也是好的。”   秦关楼闻言缓缓道:“剑魔的事我一直在调查,你们若是有兴趣,不如一起?”   这倒是实话,现在剑魔的事情已经由秦守威接手,之前也是由秦关楼一直辅助在办,想来他那里的消息应该较多。   听到他的回答,君无涯有些惊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抬脚就要跟在秦关楼的后面。   秦知知倒是纳闷了,不禁问秦关楼道:“你在这里是打算等谁?”   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在门口见到秦关楼,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啊。   秦关楼脚步微顿,解释道:“我并未在等谁。”   秦知知意味不明的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像是故意在此处等我们一样,为什么?”   若是真有心办事,也不会站在门口发呆,结合离开前厅时那急匆匆的样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秦关楼也微微笑了出来,但并没有看向秦知知,只是语声淡淡:“饭桌上觉得姐姐对剑魔的事很感兴趣,想着或许我能有点用。”   等于算是承认了他确实在等自己。   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听到了还是觉得过于匪夷所思。   秦知知有些发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秦关楼这才抬眼直视秦知知,认真道:“我不知道。”   说罢,他转身走出城主府的大门,只留下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少年人虽然身量已高,但略显清瘦,脑后的长马尾拖出一条浅淡的痕迹。   一如他这个人。   君无涯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他俩的对话,见秦关楼离开便走到秦知知的身旁道:“我看秦公子也是一片好意,你也不必如此戒备。”   秦知知想了想,无奈的笑道:“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倒显得我在欺负他了。”   君无涯也促狭一笑:“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不要欺负他了。”   秦知知疑惑的看向他,又听他接着道:“可以欺负我。”   君无涯昏头了吗这是?   秦知知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说罢两人不再耽误,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秦关楼。   秦知知不是矫情的人,三番四次的举动下来她也不是没有察觉到秦关楼对自己的示好,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为,这便宜弟弟好像算是个有良心的。也许他在替自己的母亲和不争气的姐姐在向秦知知道歉弥补。   她没有非要接受这种好意的理由,但既然对方愿意共享剑魔的消息,秦知知想,这还真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根本无法拒绝。   想通后秦知知走到秦关楼的身边,拱手道:“方才是我孟浪了,对你有所误会,还望见谅,我对你并无恶意。”   秦关楼似是没料到她会向自己道歉,也是微微一愣,转而摇摇头道:“无事。”   她这弟弟脾气似乎要比想象中好很多,和秦芝婕完全不同。   这般想着,秦知知双手背在身后,侧身走路,伸着头,炯炯有神的盯着秦关楼。   秦关楼原先目不斜视的走路,过了一会终究是没有忍住,偏头看了秦知知一眼。   但见她眸光发亮,灿若星河,满心满眼的期待。   左眼写着“讲讲”,右眼描着“剑魔”。   “……”秦关楼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君无涯也凑上来,他拉着秦知知的袖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上前去,隔开了秦知知与秦关楼两人。   “秦公子不如给我们说说这位……这位剑魔?”   秦关楼扫了一眼君无涯的动作,这才继续行走,边走边开口:“现在关于剑魔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他在月余前凭空出现,代替曾经的姜沅芷成为魔族现任右护法。”   “为什么说他是凭空出现,他从前不是魔族?”君无涯疑惑。   秦关楼语气微滞:“不知道,没人知道。他在一月前灭了佛昙旁的一个小宗门,整个宗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几乎全军覆没,手段残忍,只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弟子跑了出来,最后也因为伤情过重,陨落了。”   “当时于夜色下,那位小弟子看见他有一双异色的眼睛。剑魔因此一战成名,有人说他是从深渊爬出的真正的魔。”   “也有人说,他就是曾经被娑婆宗收押无有山,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归元宗剑修,谢煜台。”   作者有话说:   小谢当然醋啊,他醋的没法见到君无涯和秦知知两个人在一起   就一定要强势插♂入。 第50章   提到“谢煜台”的名字, 君无涯脸色变了变。自在天事件之后,谢煜台就成了君无涯心头无法抹去的阴影。   毕竟总是从自己未婚妻的嘴巴里提到另一个男人,再大度也会不舒服。   更何况那人可是谢煜台。   君无涯虽然自视甚高, 但在谢煜台面前也不自觉的爱了一个跟头。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秦知知的脸色,见她面上看去还算正常,稍稍放下心来。   “为什么说剑魔是谢煜台?”想了想, 君无涯还是开口问道。   他们这些三宗六派的核心弟子其实都知道,谢煜台并不是在无有山失踪, 他是掉入了魔窟深渊。   魔窟深渊是什么地方?凡是掉进去的, 没有人可以回来。仔细想想, 仅仅凭借片面之词,因为一个异瞳就认为剑魔是谢煜台, 未免有些草率。   更何况谢煜台向来光风霁月,虽然因为异瞳的原因被诛为异类, 但娑婆宗之事暴露后,究竟是真是假, 还很难定性。   谢煜台的案子在修仙界至今仍是没有定论的。   “因为谢煜台对修仙界充满怨恨,遂堕落成魔,前来复仇。”秦关楼淡淡瞥了一眼君无涯,目光又不经意间的落到秦知知的身上。   但见她眉头轻皱, 似是在思考什么。   “姐姐在想什么?”秦关楼若无其事的问道。   秦知知回过神:“没什么。”   她歪着头好奇道:“那又为什么说武都城的事,也是剑魔的手笔?”   秦关楼缓缓停下脚步:“姐姐若有兴趣, 可随我一同查看。”   秦知知也顿住脚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三人正停在了一处府邸前。   “蒋府”的牌匾高悬于顶, 两个大红色灯笼在簌簌风中摇摆, 门柱上是来不及换下的红绸。原应该是无比热闹喜庆的场景, 如今却满是萧瑟,枯枝败叶落在两座石狮子的脚下,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蒋府在武都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虽然蒋府多是普通人,但也请得起炼气的护卫,财力可见一斑。   这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蒋琬,就是昨夜大喜之日却被掳走的新娘,还有个小女儿叫蒋瑜,也定了婚事。蒋家是想着,若是这次蒋琬通过密道抬走没出什么事,那蒋瑜的婚事也可依此行事。   毕竟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下去。   刚进府中就有下人迎上来,接着蒋老爷蒋夫人都一起从前厅迎了上来。   两人背后还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穿着一身蓝衣,清澈的宛如湖水,她扶着蒋夫人始终低垂着头,想来应是妹妹蒋瑜。   蒋老爷一见秦关楼就老泪纵横,拉着秦关楼的手悲痛道:“少主,你可要救救我儿,救救她啊,这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是挖了我的心……”   他一辈子就得了两个宝贝闺女,如花似玉,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蒋琬许配给了隔了一条街的纪家,两家在生意上多有来往,端的是门当户对,蒋小姐与纪公子也是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谊深厚。   只可惜惊逢突变,蒋琬被掳走后,纪公子急火攻心,现在还在昏迷中。   秦关楼安抚了两句,看了秦知知两眼,介绍道:“我今日带了帮手来,他们二人一位是天同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一位是和光派掌门的亲传弟子,定能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听三宗六派也派了人过来,蒋老爷眼中放光,擦着眼泪道:“好、好、太好了,多谢两位仙长,多谢两位仙长。”   寒暄完,秦关楼便带着秦知知和君无涯离开前厅。他在院中绕了半圈,站到了一棵老树的旁边。老树只剩下枯枝败叶,虬枝盘旋,看起来一片灰败之色,虬枝之下藏着一个地窖入口。   君无涯有些吃惊:“如此隐蔽?”   蒋老爷为了能让蒋琬顺利出家,从自家的地窖中挖了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向纪家的院中。地窖还不敢选取太惹人耳目的,故而选了后院中十分隐蔽的酒窖。   即便如此,还是被剑魔寻到了。   秦关楼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秦知知等人依次走下地窖。   不比外界看的简陋,蒋老爷在下面还是花了大价钱。地窖里灯火通明,恍若白昼,墙壁上用新漆滚过,掩盖了酒窖的破败。最绝的是挖的这条密道,倘若不是之前知道这条就是密道,秦知知还以为是什么藏宝之地,好家伙,过于金碧辉煌。   蒋老爷生怕委屈自己的闺女,不仅密道十分宽敞,通行个八抬大轿丝毫没有关系,且就差没在墙上都贴着金砖了。   连君无涯看到都忍不住啧了一声叹道:“这蒋老爷确实是疼爱闺女。”   秦知知点头,谁说不是呢?   “蒋琬是在这里被掳走的吗?”她走向密道中,因着特殊结构,说话的声音略有回响。   “还要在前面一段。”秦关楼走到她的身边,并肩而行。   君无涯打量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露出深思的神情。   秦知知看着周围的墙壁,伸出手细细抚摸:“密道有破损吗?”   秦关楼摇摇头:“没有。”   既然密道没有破损,那自然没有透风之地,也只有蒋府和纪府两端作为起点和终点,之间的部分都是藏在地下。那剑魔是怎么闯进密道的?他又是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个女子,再很快跑出去的?   似是看出秦知知的想法,秦关楼解释道:“他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掳走,身后有一把魔剑,戴着面具遮住大半长脸,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秦知知震惊:“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所以大家便知道这事定是剑魔做的。”   秦知知莫名其妙的停下脚步:“不是……既然是密道,就不能设计个阵法,将剑魔困住吗?你们有那么些人,剑魔只有一个人啊!”   密道这种场景最适合瓮中捉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将人抓走,太没道理了。   秦关楼“嗯”了一声:“确实想到这么做了,但没有用。”   他走上前去指了指密道两侧。   秦知知和君无涯凑上前去仔细观察,在密道两侧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不仅如此,连他们脚下踩着的地方也画着一个大大的阵法。   “这是伏魔咒。”君无涯目光微闪。   伏魔咒,顾名思义,是降服魔族的阵法。秦关楼等人在此提前布置的伏魔咒捕捉一个金丹至化神期修为的魔族,绰绰有余。当今之世,金丹以上修为无论是魔族还是修仙界都屈指可数,换言之,这个阵法一出,除了魔尊或者啖无宁,对付其他魔族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为了布置伏魔咒,武都城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以金丹修为的秦守威为引,又请了擅长符箓之术的压胜派长老前来布阵,在圆夜之夜开启阵法,使得秦守威一度非常虚弱,连压胜派长老也有些吃力,在阵法稳定后就回压胜派休养了。   正是有此万全之策,蒋老师才敢做出这样的安排,送蒋琬出嫁。   也就是说,秦守威等人完全将蒋琬的婚事作为一个引子,企图将剑魔引出,再将其一网打尽。   “伏魔咒都没有困住剑魔?”君无涯也十分吃惊。   难道剑魔的修为已在化神期以上?那大概可以比较三宗的宗主了,多么可怕的实力啊。   如若真是这样,剑魔是谢煜台的可能倒是变小了。毕竟谢煜台虽然厉害,但之前也不过金丹修为,即便掉进魔窟深渊,也没道理会在短期内突破至化神之上。   可是能拥有一只金色眼睛,一只黑色眼睛的人,除了谢煜台,还能有谁?   秦关楼又摇了摇头:“对其实力仍不可测。只知道,在剑魔出现的瞬间,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他的眼睛。”   “然后呢?”秦知知追问。   “然后他们就失去了知觉。”秦关楼道。   “全失去了知觉?!”君无涯不敢置信。   因着要将剑魔抓获,武都城也出了很多人。但秦守威等人不敢直接露面,就怕打草惊蛇,反而让剑魔不来。因此当日只在纪府和蒋府地窖入口处布满了眼线,密道中放了四位修士,以便随时传信。   但在某一瞬间,这四位修士全部没有了声息。   之后众人打开密道,只看到躺了一地昏迷的人,和空空如也的花轿。   “怎么会全部失去知觉呢?”秦知知也觉得不可思议。   即便是罗摩眼或者净天梦也不会让人失去知觉,只会让人被困在幻境中。从秦关楼的描述来看,与其说是被眼睛蛊惑,不如说更像是被下了药。   这么想着她便开始留心密道中的气味,可惜这密道原来是藏酒的,即便事先打扫了也总有股弥漫不去的陈酿味,什么也闻不出来。   “我还在伏魔咒附近加了磷粉。”秦关楼提起这事,语气中尚有几分无奈,“可惜剑魔似乎并未进入阵中,最后磷粉都出现在了城主府。”   毕竟秦关楼身上带着磷粉,这玩意儿出现在城主府一点也不奇怪。   好像准备了一个寂寞。   秦知知叹道:“令人头秃。”   君无涯本也想叹息,听到她这话顿觉好笑,忍不住抬手呼噜呼噜她的头顶。   秦知知有些不满的瞪他:“你干什么呀?”   君无涯笑笑:“没什么。”   秦知知原本和秦关楼是并肩而行,君无涯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发顶,秦关楼反而走到了前面。可不知为何,在前面默不作声的秦关楼突然转身,硬生生从秦知知和君无涯中间挤了过去。   他的语气也有几分生硬:“走吧。”   秦知知挠头,确实,密道之中似乎也看不出什么,遂跟着秦关楼身后沿着原路返回。秦关楼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蒋老爷和蒋夫人。   蒋老爷、蒋夫人和妹妹蒋瑜都在前厅坐着。   秦知知等人还没走进去,便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你这是要娘的命啊,阿瑜!”   “我与你娘已经失去了阿婉,不能再失去你了,阿瑜!”   秦知知有些诧异的和君无涯对望一眼,又听前厅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爹、娘,我与姐姐不同,若能以我为诱饵,再引剑魔出现,何乐不为?女儿虽然尚未筑基,但也是练气后期,尚有自保之力,贺郎亦是炼气修为,有他在身边也能多一重保障。即便女儿被不幸抓走,我提前在身上携带法器,你们也能够找到我,或者得知我的消息。爹、娘,信女儿一回吧。”   好勇敢的女孩子,秦知知心中感慨。   蒋家的两个女儿蒋琬是实打实的弱女子,嫁的丈夫纪公子亦是,所以很多需要灵力的法器,蒋琬根本无法使用。虽然秦守威等人也给了蒋琬护身法器,但似是根本没有用处,蒋琬依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蒋瑜不一样,蒋瑜虽然天赋一般,但却是个实打实的修道之人。   正想着,秦关楼带着秦知知和君无涯走进了前厅。   蒋夫人是个十足的贵太太,满月脸柳叶眉,若是笑起来定然和蔼可亲,可如今她愁容满面,满眼垂泪,不住的用手帕擦拭。   蒋老爷肚大腰圆,也是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他见秦关楼等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忍不住道:“让少主看笑话了。”   秦关楼根本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道:“无妨。”   蒋瑜跪在地上一脸倔强,这个穿着湖蓝色衣衫的女子明明像湖水一样明澈,却亦有着玄铁似的坚强。   “蒋二姑娘一片好心,我等十分佩服,”秦关楼看着蒋琬道,“但是我们不能再冒这个险了。”   “如今已经失踪了五位女子,她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被抓走后尸骨无存。我有修为也有自保之力,为什么不能用我再试试?”蒋瑜却不卑不亢。   蒋老爷斥道:“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快给我下去!”   蒋瑜抿着嘴,没有再说话,却也不肯起身离去。   在蒋老爷和蒋夫人的三言两语中,秦知知拼凑出了有关蒋瑜的故事。   三宗六派十二城,三宗六派尚好,但十二城却和三宗六派是有隶属关系的。修仙界较有天赋的人都会通过三宗六派的选拔进入宗门修行,往往有着更好的资源与灵气。没有进入三宗六派的才会留在十二城,一般会组成以城主为首的护城队。   但也就这么些人了。   剩下散在十二城的,大部分都是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即便是能够炼气,也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   故而武都城中普通人居多,只有城主府中会有修士,守卫武都城。   像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也会出钱招两个炼气修士以来看家护卫,这是等闲人家无法做到的。   蒋琬就是个典型的弱女子,蒋瑜却不是。   她自幼就对修行一事十分感兴趣,但因资质不佳,没能通过选拔。理论上按照她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继续修行的。   但她有个十分神奇的未婚夫,也就是刚刚口中提到的“贺郎”。贺小郎生性顽劣喜好游离四方,曾一度两年未归家,外界都传他已经死在了外面。蒋瑜生性刚烈自是不愿相信,竟是单刀匹马离开武都城去寻找未婚夫。谁知贺小郎是在外遇到一辟谷修为的散修,受他点拨,步入炼气。这位散修的功法也是凭借一己之力悟出,他亦是天资不行,却也靠着勤奋步入辟谷,虽然有生之年恐怕也很难结丹,但到底也是拼尽全力踏上仙途,体验了与普通人全然不同的生活。   蒋瑜找到贺小郎后,也修习了这门功法。   一年后,蒋瑜归家,还带回了贺小郎。   两人都已炼气,再不能不算是普通人了。   蒋瑜的婚事原是不急,贺小郎之前说了,待他们二人筑基之后自会结成道侣,现在的时机不算最好。但若是能因此引出剑魔,或是让蒋瑜身上带着能够联络的法器,将婚期提前也并无不可。   蒋瑜遂有此心愿。   不过,自然是被蒋老爷和蒋夫人驳回了。   正如两位老人所说,他们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冒不起这个险。   回到城主府后,秦知知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蒋瑜是不行,毕竟修为只有炼气,但是她可以啊!她已是辟谷修为,隐匿自己的灵气,假扮成蒋瑜去成亲,不是很合适吗?   贺小郎太弱,也不行,但是君无涯可以啊!君无涯也是辟谷修为,若是有什么事情,他就在旁边定能及时出手。   他们两个辟谷修为,难道压不住一个剑魔?若剑魔是谢煜台,那不是更好,秦知知巴不得见到他,根本不害怕真的被对方抓走。   若不是他,哪怕能对此案有所突破,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也是好的。   更何况,若论保命,秦知知手上的宝贝法器可要比蒋瑜丰富的多,即便是秦守威也拿不出来呢。毕竟都是傅行云给的压箱底的好东西。   这么盘算着,秦知知走进了君无涯的房间。   君无涯正在案前写下今日去蒋府探知的消息,见秦知知走来连忙放下笔,迎上前来:“怎么,寻我有事?”   秦知知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字迹,忍不住想到君无涯还挺认真,听到他说话后点了点头,眉目之间笑意盈盈,语气戏谑道:“是啊,来找你成个亲。”   作者有话说:   小谢是真的快疯liao。 第51章   秦知知笑起来时, 眉眼弯弯,两只眼睛都成了月牙儿,颊畔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甜丝丝的,端的是喜眉笑眼,嫣然明媚。   君无涯哪里见过这样的秦知知?   从之前在和光派时, 她对自己不是疏远就是淡漠,脸上的笑意也十分浅淡。君无涯知道过去的自己对她并不关心, 加之又逢佛昙之事, 秦知知大抵是对自己有些芥蒂的。因此他并不介意秦知知不加掩饰的敷衍。   只是心中总是有些隐隐期盼的, 看着秦知知在苏青衣或是傅行云、裴松舟等人面前的放松姿态,若是有一天在他面前亦能如此, 那便好了。   自来武都城之后,或许是觉得有些孤独, 或许是本身与秦家就不算和睦,君无涯明显可以感觉到秦知知对自己态度的软化。不像之前那般敷衍, 也可以很认真的和自己说话讨论。   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惊喜”!   秦知知一句“来找你成个亲”顿时将君无涯砸的云里雾里,神魂颠倒。几乎是来不及多想,他站在原地“蹭”的一下便脸红了。   此次送秦知知回武都城,他不是没有报这样的心思。   之前去天同宗求亲遇到傅行云的经历实在太不愉快, 君无涯就想着不如从武都城入手,只要他能够让秦守威认可, 傅行云拒绝又怎样?他与秦知知不管怎样都是名正言顺, 根本不怕阻拦。   前提是……前提是秦知知也愿意。   原来,她也是愿意的?   君无涯有些手足无措, 他向来是风流温雅的小玉郎, 如今也仓皇的挠了挠头, 脸色通红道:“现、现在?”   “啊,对啊。”秦知知满不在乎的应道,自然是现在了,不是现在怎么赶得上蒋瑜他们的婚事啊。   不过转念再看君无涯窘迫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秦知知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假成亲、假成亲。”   君无涯愣住,随机紧皱眉头:“那是什么样?成亲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没想到还挺老古板的,秦知知收起心中的好笑之情,认真将自己的计划与君无涯和盘托出。其实她也没有想的太具体,只是觉得这种替嫁的方式十分可行,蒋瑜和贺小郎既然也有这份心,为什么不能试试?   最差也不会比现在无头苍蝇似的情况更差了。   君无涯听完了她的想法,眉头渐渐舒展:“原来你说的‘假成亲’是指替蒋瑜和贺公子成婚。”   秦知知点头道:“确实,如今武都城中你我修为尚能说得过去,如若由我们来引出剑魔,你我尚有一战之力。”   君无涯似被说服,但仍有几分动摇。   “可若是失败,于你而言实在太危险。”   秦知知先是一愣,顷刻笑道:“可不是还有你么?”   他们两人和蒋琬纪公子并不相同,纪公子在蒋琬被掳走后气的急火攻心,至今仍然卧病在床,在面对剑魔时也毫无还手之力。但君无涯可是堂堂和光派掌门的弟子,修为已至辟谷,又是琴修。   秦知知对琴修的了解其实不算特别多,一般而言琴修的战斗力都不是顶尖,但他们的音域可以达到清心静气和其他辅助效果,倘若能与刀修或者剑修配合得当,可以使刀修、剑修的武力翻倍。   故而秦知知觉得自己若是能与君无涯联手,说不准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君无涯听到这句话后又一次脸红了,他移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秦知知,但语气却是无比的认真:“我定会护你。”   秦知知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君无涯想的应该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不过君无涯的脑回路一向奇奇怪怪,自己与他向来想不到一处,他能给自己一个正向反馈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遂也没有再去纠正。   “只是这个计划需要和蒋瑜等人商量,最重要的是还得让秦城主知晓。”好半天,君无涯脸上的潮红才渐渐褪去,一本正经道。   秦知知想了想道:“伏魔咒以城主为引,让他元气耗损,只怕此次我们再不能复制一个伏魔咒出来了。想必我们还是要自己多计划周全,再将计划呈给城主。”   君无涯点点头也赞成了她的说法:“不过只有我们二人定是不成的。”   秦知知眼睛转了转,想到一个人:“我想秦关楼应该会帮我们。”   除了秦守威之外,只有秦关楼一直在关注剑魔,他对之前发生的事都比较了解,心思又很细腻,有他做帮手,很令人放心。   和君无涯商量后他们二人决定分头行动,由君无涯去说服蒋瑜和贺小郎,秦关楼不管怎么样都是秦知知的亲弟弟,因此秦知知去找秦关楼商量。   从蒋府回来后,秦关楼就在书房办事,一直没有出现过。   秦知知招来下人询问,确定他就在书房后,便往前院走去。   城主府与凡尘俗子的府邸并无太大区别,女眷都住在后院,而书房厅堂都在前院,平日里秦光楼就住在前院。   路过一片小池塘,里面的小金鱼见有人来了忽而散开,探头探脑的模样十分可爱。   倘若不修仙,能在此渡过一世,倒也不失为人生逍遥。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很快被秦知知抛之脑后。   城主府的书房就建在池塘不远处,打开窗户便能看到外面水光粼粼,和着旁边的花圃灿烂,很是解乏   秦知知抬手敲了敲门,听见秦关楼的声音方才推门而入。   见到秦知知前来,秦关楼目光微动,从桌前站起:“姐姐。”   秦知知摆了摆手:“你既然开口叫我姐姐,那就别客气了”   她扫了一眼桌面,和君无涯一样,秦关楼也在整理线索。但和君无涯简单的记录不同,秦关楼的纸上还有五个失踪女孩的画像,他将几个女子的关系用线条联系起来,似乎在找几人的共同点。   话虽如此,秦关楼还是没有坐回去,而是走到桌前为秦知知斟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手上:“姐姐找我何事?”   茶杯中是上好的凤凰单枞,茶香袅袅,扑面而来。   秦知知笑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事商量。”   她跟这个弟弟嘛算不上仇人,但此生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做朋友了,自然不会是无聊到来找他没事唠嗑。   秦关楼看着她捧着茶盏的手:“何事?”   秦知知便将替蒋瑜出嫁的事说了出来,末了舔了舔嘴角缓缓道:“我觉得这个计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所以才来找你商量。”   在听秦知知说要跟君无涯假扮成蒋瑜与贺小郎成亲时,秦关楼的目光明显一滞,好半天眸光之中隐隐有什么流动起来。   他将落在秦知知捧着茶盏的手的视线收回,半晌才微微笑道:“姐姐怎么就肯定剑魔一定会来呢?”   “距离蒋琬出事才过去几天,再来一场婚礼,难道他就不知道是下套么?”秦关楼的语气褪去之前的清淡温和,仿佛绵里藏针似的,扎的人有些不太舒服。   “剑魔虽然狂妄,但也算不上傻。”   秦知知道:“我自然知道他不傻,可是为什么他偏偏挑选的都是新嫁娘?而且近日来连着五起婚事,他也从未缺席。显然,婚事对剑魔有着出奇的影响。这是为什么?”   秦关楼淡淡道:“婚嫁丧葬,红事白事,自古以来都是大喜大悲,他挑选这个日子定然有道理。”   “是,可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对么?他一直对着新嫁娘出手,还偏偏是在婚事这一天,我们完全可以将这场喜事当做对剑魔的试探。”   秦知知一字一句道:“他若是如约前来,那说明婚事一定是触发他来的必要条件,如若他不来,那么……”   “那么?”察觉到秦知知的停顿,秦关楼抬头望向她。   秦知知展颜一笑:“那么我们就当帮蒋家嫁女儿了。”   蒋瑜年纪已经不小,出了剑魔这件事,婚事还要一拖再拖。蒋琬就是因为实在拖不起这才冒险成婚,蒋琬之后就是蒋瑜。对于蒋家二老而言,能看着两位女儿平安出嫁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若是蒋瑜能成功出嫁,也算是被阴霾笼罩的武都城近来唯一的喜事。   人活着,总要有希望。   秦关楼:“不行。”   他语气那么绝对,十分不讲情面,倒是让秦知知非常意外,毕竟之前的秦关楼对自己一直客客气气,也很温和,从未有过直接驳斥自己的情况。   秦知知:“为什么?”   秦关楼:“于你而言,太危险。”   秦知知挠头:“我是辟谷,君无涯也是辟谷,我俩一起只要计划得当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再说,我有许多法器傍身,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你不必太过担心。”   秦关楼仍然道:“不行。”   秦知知也有点火了:“为什么啊?”   秦关楼目光闪动,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想要抓紧什么,却又在下一刻蓦地松开,   “为什么是君无涯?”   秦知知觉得没头没脑:“什么为什么是君无涯?”   秦关楼这才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认真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君无涯,武都城并不只有他一个男人。”   秦知知张目结舌。   确实啊,武都城是不止君无涯一个男人。但剩下的能打的男人里,一个是她爹秦守威,一个是她弟弟秦关楼,她能跟这两个人假成亲吗?   到底是谁在不尊重剑魔的智商啊?   秦知知当场被气笑:“你觉得呢?”   秦关楼垂下眼帘:“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夫?”   秦知知抱胸挑眉坦然应道:“是啊。”   这小子到底站哪头啊?是希望自己和君无涯成婚还是不希望?   理论上来说他是秦芝婕的亲弟弟,肯定知道秦芝婕对君无涯的痴心一片,应当是不赞同自己和君无涯成婚的。   膈应人这个,她会啊。   秦知知笑道:“就算我现在立刻跟他成亲,那也说得过去,根本不需要借蒋瑜他们的婚事,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拦住我吧?”   秦关楼睫毛微微颤动,似在压抑着什么。但他很快调整呼吸,若无其事的将情绪压下心头。   秦知知一直在观察对面的人,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弟弟,好像有一些奇怪。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有一些奇怪,只是自己现在才刚刚意识到。   良久,秦关楼低声道:“他护不住你。”   秦知知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问道:“你说什么?”   秦关楼抬眼望向她,黑漆漆的眸子中一片清亮,清晰的倒映着秦知知的身影,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   “君无涯护不住你。”   作者有话说:   小谢(开始茶言茶语):他护不住你,只有我能护住姐姐。   感谢在2022-07-04 22:42:32~2022-07-07 23:2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诗酒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君无涯护不住她。   秦知知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有些好笑。   她转头, 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关楼道:“是,他护不住我,你就行了?”   如果秦知知没记错, 秦关楼也不过是个筑基修为,放在武都城确实算是不错,但君无涯比他高了整整一阶, 他是有什么自信能说出这种话?   秦关楼喉结滚动,眼神有些凝滞。   秦知知见他说不出话来心中倒有几分畅快:“我是来找你商量没错, 但这事儿不是你能决定的。没有你, 这事也能做。”   秦关楼看秦知知转身就要离开, 连忙道:“别走。”   秦知知脚步微顿,回头困惑的看他。   秦关楼说话语气极慢, 像是在一边思忖一边组织语言:“定会有其他方法,不必让你去替蒋瑜嫁人。”   秦知知冷笑道:“我不喜欢坐以待毙, 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可以主动出击为什么不去试试?”   凭什么就要一直做等待的一方, 等着剑魔的下一次出手。谁又能预料下一次的受害者究竟是谁?若是剑魔一直迟迟不出现,难道他们就一直这样守株待兔?   秦知知不喜欢被动的感觉,与其等着别人上门,倒不如自己迎上去, 见招拆招。   秦关楼仍是穷追不舍:“那又何必一定要用成亲这种法子?”   秦知知心知想要说服秦关楼应是不可能的了,看来是自己小觑了这个便宜弟弟, 被他温和无害的表面蒙骗, 真以为他会和自己是一伙的。   她闭了闭眼,笑的有些残忍:“我与君无涯本就是未婚夫妻, 若是真要成亲, 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说罢, 当做没有看到秦关楼那如遭雷劈般的身影,秦知知转身离开书房。   看来她来找秦关楼商量就是个错误。早知道他如此冥顽不灵,自己就与君无涯直接去找贺小郎和蒋瑜商量了。本来这事儿,若是武都城能够派人祝他们一臂之力,自然是好,但要说没有武都城插手,他们也不是不能做。   不过……秦关楼是真的很护着秦芝婕啊。   想到刚刚秦关楼听到自己说到“与君无涯是未婚夫妻”后,面色苍白,如遭雷劈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他就这么在乎秦芝婕的感受?那又何必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干脆跟着秦芝婕一起挤兑自己不就完了。   奇奇怪怪。   将一闪而过的疑惑抛至脑后,秦知知快步走出城主府,奔向贺小郎的住处。   蒋府不是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蒋老爷和蒋夫人突逢巨变,憔悴许多,也越发宝贝唯一还在身边的女儿蒋瑜。若是秦知知与君无涯贸贸然上门,只怕要引起两位老人的怀疑。但贺小郎自幼丧父丧母,是真正的独门独户,故而君无涯直接去了贺小郎的家里。   贺小郎虽然早年失怙,但家境不差。虽然比不了城主府和蒋府的大门大院,但也是个二进小院子。他在院中置办了些花花草草,倒也是十分雅致,不落俗套。甚至在前院还劈了个石洞,以方便自己打坐修行。   秦知知赶到时,蒋瑜已经到了,她与贺小郎、君无涯坐在一起。   蒋瑜仍穿着湖蓝色的衣裙,目光清澈。贺小郎也是十分清秀的儿郎,虽然个子不高,但见人三分笑,很有少年的意气风发感。   君无涯见秦知知来了,连忙起身道;“你来了,谈的怎么样?”   秦知知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挥挥手道:“别提了,这事儿还得靠我们自己。”   君无涯见她眉头微皱神情不愉,料想应该不是很愉快,便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含笑道:“我却与你正好相反。”   秦知知眼睛一亮,看向贺小郎与蒋瑜:“怎么?你们同意了?”   贺小郎尚有些许的迟疑,蒋瑜摇了摇头开口道:“非是如此,而是我们与你们想到了一处去。”   她与贺小郎对视一眼,缓缓道:“我们二人其实已经偷偷置办了婚服。”   秦知知十分惊讶,下意识的看了眼君无涯,有点摸不准这是说好了还是凑巧。   君无涯察觉到她的目光好笑道:“自然是一种巧合,即便没有我们上门,他们二人也是铁了心要用婚事引出剑魔。”   秦知知犹豫:“可是蒋老爷和蒋夫人会同意吗?”   提及自己的父母,蒋瑜的声音也有些低落:“自然是要瞒着他们二老的。”   也对,依照着之前蒋老爷和蒋夫人的态度,他们是宁愿自己死,也绝对不会让这唯一的女儿再遭受这样的危险。   贺小郎轻抚蒋瑜的肩膀,似是安慰。   他也有些怅然:“我也不想让阿瑜冒这个险……”   为了吸引剑魔,用自己的婚事作赌注,贺小郎也觉得风险太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成功。   秦知知握住蒋瑜放在桌面上的右手,认真道:“你不必纠结此事,我们会助你的。”   在秦知知来之前,君无涯已经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蒋瑜也能明白秦知知的意思,但她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此事原是因为我任性,我想要救下姐姐……”蒋瑜说到这里,已经是泪凝于睫。   她与蒋琬自幼一起长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十分融洽。与性子刚烈要强的蒋瑜不同,蒋琬人物如其名,温婉柔和,几乎从不耍小性子,对妹妹也十分包容爱护。蒋瑜只要一想到姐姐现在不知道正在遭受什么恐怖的事情,就一阵心悸,根本无法安心待在家里。   “我学着一身本领,若是不能守护我的至亲之人,又有什么意义!”蒋瑜握紧拳头,又看向秦知知。   “只是,这本是我的事情,我又怎么能连累秦姑娘替我受苦,万一、若是遇到不测,我又如何心安?”   蒋瑜确实是个心性正直的好姑娘。   秦知知轻叹一声,解下自己背后的撼天放在桌上:“你们认识这把剑么?”   蒋瑜和贺小郎凝视着剑身半晌,被锋利的刀气震慑的目瞪口呆,良久才慢慢摇头。他们虽然也算勉强踏上仙途,但到底与三宗六派没有关系,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利剑。   “这是归元宗谢煜台曾经的本命宝剑,撼天。”秦知知将撼天从剑鞘抽出不过四寸,剑锋冷冽宛如寒霜,映着秦知知的面容清如秋水。   “有传言这剑魔就是失踪的谢煜台。”秦知知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撼天,想到这把剑曾经如何的剑照寒光,叱咤四方。   “我要用这把剑会一会剑魔,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谢煜台。”   关于剑魔可能是谢煜台的事情,贺小郎和蒋瑜都有所耳闻。   见秦知知这么说,蒋瑜道:“若真的是他呢?”   秦知知“刷”的将剑收回,笑容有些惨白:“那我就用这把剑送他上西天。”   君无涯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听到秦知知的这句话后,自己竟然心中感到十分舒畅。   “所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也是我的事,更是整个修仙界的事。”   秦知知话锋一转:“眼下,不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是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利用你的婚事,找出剑魔。”   蒋瑜怔怔看着秦知知,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明媚、灿然,就像是天边挂着的太阳,会让你觉得温暖,也觉得遥不可及。也许,她本来就该是上仙,而不属于凡尘。   在蒋瑜几乎是默认的情况下,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蒋瑜与贺小郎会在贺小郎的住处成婚,但在当天新郎与新娘会被替换成秦知知与君无涯。   这件事,不仅需要蒋瑜和贺小郎的合作,更需要蒋老爷和蒋夫人的配合。   他们要将这场婚事闹大,最好是满城皆知。   四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良久,方才兵分两路打道回府。   当天晚上就传来蒋瑜与贺小郎私通的消息,蒋老爷和蒋夫人气的差点当场昏厥。蒋瑜言自己已经怀孕,一定要嫁给贺小郎为妻,不管前面是什么危险,她都一定要嫁给贺小郎。   蒋老爷气的,当场将蒋瑜直接赶出家门,扬言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贺小郎倒还算是个负责的男人,将被赶出家门的蒋瑜接到自己身边,并放出风声,他将在三日后迎蒋瑜过门。无论蒋家同不同意,他们都只能认自己这一个女婿,多少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听到消息时,秦知知都觉得震惊。   蒋瑜还真是……豁得出去啊,蒋老爷和蒋夫人也很配合,竟然能将戏闹的这么大。这下,只怕用不了第二天,此事便会传到武都城的各个角落,剑魔便是想不知道都难。   毕竟谁不喜欢八卦呢?   秦知知也跟君无涯进行紧张的筹备,毕竟若是剑魔真的来,谁也不知道现场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将事情的伤害降低到最小。显然,蒋瑜和贺小郎这惊世骇俗的婚事不会收到蒋府的祝福,也许围观的人会很多,但来吃喜酒的人几乎没有。令君无涯最在意的,就是如何保证秦知知的安全。   “我会尽力掩护你,只要能拖住剑魔。”仅仅是想到那个画面,君无涯额头都冒起了冷汗。   他似乎心里压力有些大,当真是怕秦知知出什么意外。秦知知盯了一会他额头上的汗,突然开口道:“你试了喜服吗?”   君无涯还在眉头紧皱的思索对策,被秦知知这一问猛地一愣:“什么?”   秦知知:“贺小郎买的喜服啊。”   君无涯回过神来:“很合身。”   秦知知笑了笑:“我的也是。”   蒋瑜和贺小郎改了喜服的尺寸,完全是按照君无涯和秦知知两人的尺寸来的。   只一句话就将君无涯从无边焦虑中拉了回来,像是想到秦知知穿嫁衣的样子,他耳尖有些微红,沉默不语。   “休息吧,今日太晚了,明天再讨论。”秦知知看了眼天色,准备赶人。   君无涯也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明天见。”   待将君无涯送走,秦知知扶着门框静静站了一会。   她盯着院中树下半隐半现的衣角,好半天才道:“出来吧。”   一个人影从树后走出,月光下露出一张清隽温和的脸。   “大半夜的跑我门口站什么?”秦知知皱眉。   秦关楼静静看着她,开口道:“我会保护你。”   秦知知一头问号,怎么了?之前拒绝她拒绝的那么狠,现在又说要来保护她了?   “把你的计划告诉我。”秦关楼道。   秦知知默默看了他半晌,见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时也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人真正的盘算。想来外面的风言风语他都已经听到了,以秦关楼的聪明劲儿定是能想到这就是秦知知他们的计划,瞒是瞒不住的。   不过谁会嫌弃帮手多呢?秦关楼确实个靠谱的人。   思来想去,秦知知拉开房门:“那你进来吧。”   三日后,贺小郎和蒋瑜的婚事如约举行。   因为蒋瑜已经被蒋府赶出家门,故而不能从蒋府出嫁。贺小郎在隔壁租赁了一套小院子,蒋瑜就在其中待嫁。而又因为这场婚事并不光彩,竟是没有什么人来吃喜酒,只有贺小郎的几个兄弟来撑了撑场面。   小院子中,喜娘替蒋瑜画好了妆面,盖上盖头。   不过一个转脸的功夫,再扶起来时,新娘已经变成了秦知知。   她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红色盖头,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门。   院中,一个小小的轿子停在那里,挂着红绸,正等着新娘子的到来。为了能更好的护住秦知知的安全,秦关楼化身成了其中的一个轿夫。   在秦知知上轿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轻轻碰了秦知知的手一下。   起轿——   鞭炮轰鸣,不知门外是谁叫着新娘子来啦,她被缓缓抬进了贺小郎家的院子。嬉笑声拍掌声,夹杂着窃窃私语,所有的所有,都将秦知知围在其中。   可就在跨入贺小郎家门的一瞬间,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她像是被剥夺了所有感官,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顿时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不停坠落。   秦知知双手一紧,握住藏在腰间的撼天。   她低声道:“秦关楼?”   按理来说,就算是君无涯还没有从正厅迎出来,轿子旁边还有秦关楼在守着,他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秦知知又唤了一声:“秦关楼。”   外面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她心中一沉,料想对方应该是凶多吉少。   可怎么会如此,明明刚刚还有那么多声音,若是剑魔真的现身,难道君无涯或者贺小郎他们都毫无察觉。即便贺小郎他们没有办法抵御剑魔,君无涯也不行吗?他可是辟谷修为,若是真要较起真来,是要比自己修为更高的。   君无涯的琴声也迟迟没有动静。   不知道从何处听到一声嗡鸣,感觉到有人正打算掀开轿门,就在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时,秦知知“刷”的抽出撼天。   利剑出鞘的刹那,杀意破空而出。   她手腕旋转,使的却是天同宗的刀法,剑锋直接劈向来者!   恰逢狂风吹动,吹翻盖在秦知知脸上的盖头,烟尘弥漫之时,一只金瞳蓦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那么熟悉,那么心动。 第53章   狂风吹动, 掀起秦知知头上顶着的盖头,大片的火红色从视线中褪去,烟尘弥漫之中, 秦知知抬首,蓦地撞入一只熟悉金瞳里,像晶莹剔透的琥珀, 反射着稀碎的光芒。   流光溢彩,惊心动魄。   撼天剑尖直指他的眉间, 对方双指夹住撼天的剑锋, 急速后退, 衣袂翻飞之间,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   鼻梁挺直, 眉如远山。凤眸狭长,飞眉入鬓。一只黑瞳一只金瞳, 衬得他恍若九天之仙,不落凡尘。   那是一张秦知知很久都不愿也不敢再想起的容颜。   每每提及, 都扯着胸口一阵一阵,抽似的疼。   对方双脚落地,纹丝不动,不过指尖微微用力用力, 撼天剑身在两边受力之下,剑身不自觉的弯曲。他眉头轻皱, 撼天感受到主人的气息, 嗡鸣作响,秦知知只觉得虎口一阵酥麻, 下一刻被剑气直接震开。   撼天剑从手中垂落, 直直插入两人脚边松软的泥土中。   万籁俱静, 仿佛世间所有都陷入了沉睡,唯有风轻轻吹过,安静的拂过两人的发梢与衣角。   秦知知垂下了眼睛。   她的第一想法是,竟然真的是他。   分明是早有预料的答案,可在揭晓的时候,秦知知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慌了。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真的是他?   秦知知低喃:“你竟然真的是剑魔……”   恍惚间她觉得,谢煜台好像已经死在了魔窟深渊之下,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呢?还是,他不过是个披着谢煜台皮囊的陌生人?   秦知知突然觉得,后者对于自己来说,更不可以接受。   对面的人也是一直没有动作,直到秦知知说话这才动了动脚,似要向她走来。   秦知知突然开口:“你别动。”   谢煜台脚步微滞,真的就一动不动。   秦知知人还低着头却在瞬间抽出身后的归藏,狠狠挥向谢煜台,大怒道:“狗渣男,你怎么敢的啊!?”   刀气震得撼天颤动,谢煜台被逼的连连后退,最后忍不住抬袖遮挡。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袖角被刮成了碎片。   谢煜台怔怔看着碎成布条的袖角,有些茫然。   这一刀仿佛将秦知知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劈向了对方,除却愤怒与怨恨以后,剩下的情绪都一股脑的砸向秦知知。   她想都没想的丢下了刀,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敢啊你怎么敢去抢别的新娘子呜呜呜呜还抢了五个……你这个狗渣男……”   归藏落在撼天的旁边,一刀一剑孤零零的靠在一处。   她穿着大红色的新娘服,嫁衣上用金线绣着鸳鸯,头上挂着珠翠宝石,在颊边一晃一晃的。可人却站在原地,也没看谢煜台,就仰着头哇啦哇啦的,眼泪像是断了个线的珍珠,不要命的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活脱脱的像个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糖果被抢走了,她拦不住,也打不过。   哭的那么委屈。   “知知。”谢煜台抬起手,想要靠近她。   秦知知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你别过来!”   谢煜台仓皇止住了脚步,秦知知不让他过去,他不敢动。只是浑身僵硬的看着对方,面色有些苍白:“知知……”   “知知,我没有抢过别的新娘,只有你,你是唯一一个。”   秦知知气道:“你胡说!你分明在前面抢了五个新娘,现在外面都在抓你,要不是我执意要跟蒋瑜换,今天被你抢走的就是她了!”   想到这里,秦知知又止不住的哽咽。   谢煜台是没忘记自己,他还记得自己。   可是呢?你看看,她在天同宗活的像行尸走肉,甚至还一度想要替谢煜台做点什么。   但是人家呢?   他还活着,却没有告诉自己。   秦知知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谢煜台静静听着她的哭诉,带着几分苦笑,他出声道:“知知,你看看我。”   从最初掀开盖头后,秦知知竟是再也没有正眼看向自己,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看一眼就要遭殃。   “你看看我,看看我穿的衣服。”   秦知知泪眼婆娑的向谢煜台看去,他与自己隔着撼天与归藏,虽然因为泪水看的有些模糊,但好像完全不耽误看衣服的颜色。   他脱下了曾经最长穿的白衣,穿的却是一身大红之色。   秦知知打了个泪嗝,连忙擦了擦眼睛,看到对方衣襟上绣着的金线暗纹,微微一愣。这不是与她现在穿的这身嫁衣配套的新郎服吗?   秦知知有些迷茫的看了一会,脸色骤变,瞠目结舌的看向谢煜台。   谢煜台目光微缓,看向她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不会吧?!”秦知知面色惨白,“不会吧?你不仅抢新娘,你还要跟她们成亲?!”   一娶还娶了五个……   谢煜台:“……”   这都什么跟什么。   秦知知扯下自己的满头珠翠,已经愤怒到面目扭曲。   谢煜台终于忍无可忍的走到她的身边,抓住秦知知拽着珠钗的手。   她手劲颇大,再不拦着只怕下一刻这些珠钗都会毫不留情的扔到谢煜台的脸上。   “知知,那不是我做的。”谢煜台认真道。   秦知知停下动作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信自己眼前这个人。   “我这一生,只有一个新娘。”   秦知知茫然的停下动作,在想这唯一一个新娘究竟哪来的。   很快,她就想到那场归元宗的盟誓大典。   那时候她亦穿着火红的嫁衣,满怀希望的一步一步踏上阶梯。那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谢煜台穿喜服的模样。   “其他人都与我无关,但她不行。”   谢煜台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入一团阴影,他睫毛颤动,像挥动着的蝶翼,压抑着心中的蠢蠢欲动。   “我不能看她嫁给其他人。”   听着谢煜台的声音,秦知知渐渐平静下来,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人。   他的头发好像要比之前更长,但并没有像从前似的用玉带束起,反而任由其披散而下,只在发梢的尾端用一根发带松松一绑。几缕碎发并不愿意循规蹈矩的束起,从额际滑落,颇有几分写意风流。   除了头发更长以外,他比从前要苍白许多。   从前的谢煜台就白的像是玉人,可现在他的面色却是苍白,不经意间透露出几许憔悴与虚弱。可身形仍是那般挺拔,他穿着喜服,右边的袖角还碎成了条状,显得有些狼狈,也有点点好笑。   “你故意穿着这身喜服?”秦知知看了他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谢煜台抬起头,微微一笑。   那笑容极浅极淡,仿佛蜻蜓点水似的,顷刻散去:“别嫁给他,知知。”   秦知知茫然的挠头,她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我不是要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谢煜台:“那也不行。”   秦知知追问:“为什么?”   谢煜台:“不为什么。”   秦知知:“不为什么是为什么?君无涯师出名门,修为尚可,有什么理由不嫁给他?”   谢煜台抿了抿嘴:“他若真好,又岂会令你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秦知知道:“这是我自愿的。”   虽然这事儿她也有点恼怒,从坐上花轿到谢煜台的出现,君无涯真就完全没有出现过,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辟谷期的修为都喂狗了吗是?   谢煜台道:“别嫁给他。”   他见不得,也见不了。   “他没那么好。”   “他好不好,我自然知道。”   谢煜台微怔,大约是没想到秦知知会替君无涯说话:“他护不住你。”   秦知知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但只是听听便过去了。毕竟她从来没想得到什么庇护,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只是看着谢煜台又问:“你是剑魔吗?”   谢煜台犹豫良久,回答:“是。”   秦知知:“灭门案是你做的吗?”   谢煜台睫毛轻颤:“是。”   秦知知又道:“武都城是否是你所做?”   谢煜台摇摇头:“不是。”   好,既然他说不是,那就不是。谢煜台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秦知知看着他,一字一句:“为什么不去找我?”   谢煜台身体微微僵硬,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秦知知轻笑,语气中有些轻讽:“你甚至不愿意去看我,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之前说的话。今日我便是真的嫁给君无涯了,又如何?”   谢煜台嘴唇微动,否认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倘若我这次任性妄为,只怕你我根本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秦知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   秦知知并不知道谢煜台活了下来,不仅秦知知不知道,连系统都不知道。只是在剑魔出现后,才有了风言风语。   倘若秦知知接过谢煜台的撼天剑,决定守护修仙界时,她与剑魔就是永远的对立面,他们二人就如开在黄泉的彼岸花,叶落花开,花开叶落,死生不见。   这已是她能设想的最好结局。   怎么想,他们二人都好像走入了死局,秦知知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谢煜台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又能是怎样的?”秦知知弯下腰捡起了被抛在地上的归藏。归藏似乎有些闹了脾气,回到主人手中也没有给她什么回应。   回答她的是谢煜台惯常的沉默。   秦知知将归藏送回刀鞘,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道:“你向来什么都不说,我问了也不说,说了又告诉我都是假的,我也分不清你说的究竟是谎言还是真心话。但是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   “反正我迟早会放下你。”   谢煜台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要握住秦知知的手,却僵在半空。   他张口,轻轻唤了一声“知知。”   “我一直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6 23:18:32~2022-07-09 18: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谢煜台的话音刚落, 二人周围的景象宛如镜中花水中月,虚虚形成一层涟漪,微微荡开之后, 落入草长莺飞的春天。   他们站在种满了花花草草的地上,蝴蝶翩然而至,远远的天边还有弯弯一道彩虹, 美的几乎不似凡尘。   秦知知方才从见到谢煜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诧异的抬头:“我们这是在哪里?”   谢煜台也抬首警戒的看向四周:“这便是那位掳走新娘的罪魁祸首。”   秦知知疑惑的看他。   谢煜台解释道:“我从未做过此事, 只不过是有人假扮成剑魔的模样罢了。今日我来了, 但对方也来了。”   秦知知震惊:“难道其实我已经被掳走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被谢煜台掳走的……原来并不是这样吗?   谢煜台稍稍沉默, 开口道:“说掳走倒也不尽然,你只是陷入了对方布置的‘场域’之中。”   “场域?”这个词对于秦知知来说有些陌生。   谢煜台不过语气微顿, 便将他所调查之事娓娓道来。   秦知知这才发现,自己推断的真相错的很是离谱。   她原以为剑魔是谢煜台, 武都城之事是谢煜台所为,出于何种目的?秦知知也说不清, 但应该是跟魔窟深渊有关。但其实根本不是。   谢煜台是剑魔不错,但他与武都城之事毫无关系。   灭了小宗门确实是他所为,也放出了剑魔实乃是异瞳的消息。谁知这一情况竟是被有心人利用,在武都城兴风作浪起来。   秦知知的花轿从隔壁小院子中抬出来时, 那隐藏在背后的人就已经动手,悄无声息之间, 不仅秦知知没有察觉, 甚至周围的人也没有察觉。   这也是为何君无涯没有赶来的原因。   不仅是君无涯,竟是连在花轿旁的秦关楼也没有回过神。   看来只有筑基修为还是不行啊, 秦知知在心里嘀咕, 很是不靠谱。   “那你又是为何而来?”知道谢煜台并不是幕后黑手后, 秦知知奇怪的问道。   谢煜台攥紧手掌,没有看秦知知。   他自是……为秦知知而来。   这身明晃晃的红色,就已经昭示了所有。   然而开口时,他却换了个说辞:“我怀疑,对方一直想要引我现身。”   谢煜台亦是十分奇怪,究竟是何人在此处做这样的事情。对方十分狡猾,愣是没有被翻出蛛丝马迹,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坏事做尽,又总是留下若有若无的线索,抓不住,却足够引起人的好奇。   谢煜台觉得这人似乎在故意引自己现身。   恰逢这次秦知知的事情,他也是愿者上钩。   秦知知琢磨半天,瞪大眼睛道:“不是又让你背黑锅吧?那你这次出现,岂不是正好坐实了剑魔现世的说法?!”   谢煜台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微微沉默。   他藏得隐蔽,其实并不介意这一点,再说,即便他不现身,现在的修仙界对剑魔已经嗤之以鼻。   谢煜台唯一担心的事,他如此贸然的出现,只怕要害了秦知知。   如果背后的人是想要对自己下手,又怎能不抓软肋?   谢煜台不敢冒险。   从他的眼睛变成异瞳之后,他便知道,自己要走的,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定然凶险万分,即便是他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再加上秦知知。   谢煜台绝对不会让秦知知再入局。   这也是他从魔窟深渊重回人世后没有联系对方的原因。   他原想着……此生大约,缘尽于此。   但秦知知若是能一直如此明媚的活着,他便没有遗憾。   谢煜台以为自己可以的……   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的。   直到秦知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藏在袖袍中的拳头攥的紧紧,谢煜台眼眸低垂,端的是一副冷静自持,泰然自若的模样。   “无碍。”他淡淡道。   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   完全无法。   眼睁睁的看着秦知知穿着红衣嫁给别人,即便明知道那是假的,他也无法忍受。   那么多年的太上忘情,仿佛练进了狗的肚子里。   谢煜台轻声叹息。   秦知知瞪着眼睛看他,只觉得眼前的谢煜台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不像之前那样冷清淡然,也不像在无有山时的温柔温和,现在他,看起来有些忧伤。整个人就像被雾气包裹,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浓重感。   谢煜台,你是在为自己感到悲伤吗?   “至于场域,修仙界多不知晓,是因其既不属于修士也不属于魔族,乃是妖一族特有。”然而还没有让秦知知来得及捕捉那抹忧伤,谢煜台又继续开口道。   所谓场域其实是妖族特有。   当今之世,有人魔两族并立,虽然也有妖族,但已式微。修士会斩杀妖兽以淬炼已身修为,但这些妖兽往往未开灵智,虽数量较多,但其实并无太大威胁。   如不夜仙或者夜魔这样的妖,它们才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存在。   它们有着上古妖族的血脉,实力强悍,几乎出生就已是筑基修为,生来就十分强大。当时夜魔与不夜仙为祸修仙界,三宗长老合力才将它们封印在了自在天中。形成的不夜天和夜摩天,某种程度来说就是不夜仙和夜魔的“场域”,只是因被三宗宗主封印,实力大减,成为两个隐藏秘境。   所谓场域,就是一个独立于现在时空的小“空间”,这块领域与外界完全割裂,外面的人进不来也看不见,里面的人出不去也跑不了。大家同属于一片蓝天之下,却完全无法察觉彼此。   “倘若不是这次我恰巧与你一同落入场域,只怕我也不知背后黑手竟然是妖族。”谢煜台道。   秦知知不熟悉场域,是因为当今之世,开了灵智留有上古血脉的妖族已经屈指可数。除了夜魔与不夜仙这俩因被修士封印,大家还有所耳闻,但其它妖族,秦知知是一个也没见过。别说她了,她们同辈中大抵就没人见过。   秦知知一度以为,没有被驯服的妖族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中了。   毕竟这些大妖独来独往,且从不与人或者魔来往,只是偏安一隅独自修炼。   现在看来,人们看不到它们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妖族有场域,它们往场域里一藏,很少有人能够找的到。   如果是这样说,那么之前五位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倒也完全说得通。若是被妖族藏在场域里,就算是把武都城和周围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有任何收获。   “那这不对啊,妖族与你有什么仇,何必要打着剑魔的名号?”秦知知不解。   谢煜台摇摇头:“妖不会无缘无故放出场域,我只怕它仍是被人驱使。”   秦知知惊讶:“能驱使大妖,那这人恐怕更强吧?”   正在两人说话间,他们所站着的花圃中央蓦地出现一汪泉眼,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出,很快就流到了两人的脚边。令人奇异的是,如此清澈的泉水中竟然干干净净,完全没有秦知知与谢煜台两人的倒影。   作者有话说:   没有倒影,这个我知道。   你没开画面渲染(bushi) 第55章   这一汪泉水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 清澈如许。但诡异的是,当泉水流过谢煜台与秦知知的身边时,却无法映照两人的身影, 还是那般清澈澄净,悄无声息的流淌而过。   就是因为这凭空出现的泉水打断了谢煜台和秦知知的对话,两人目光一齐落在泉眼处, 半晌没有出声。   秦知知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没看错吧?”   谢煜台也看着那处,缓缓摇了摇头。   秦知知看着宛如镜面般透彻的泉水, 却没有倒影出自己身影的诡异场景, 只觉得心中一阵发毛。看着宛如一潭死水似的, 却偏偏如此明澈,从自己身边汩汩流过。她看着看着, 就忍不住伸出脚去想要触碰一下水面。   就在脚尖伸出去的瞬间,谢煜台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秦知知骤然回神, 收回自己的脚尖。偏头看向谢煜台,只见谢煜台的那双异瞳眸光微微闪动, 轻轻摇了摇头。   这水确实有古怪。   谢煜台看着泉眼的水流冒的越来越欢快,渐渐没过周围的地面,远远看去像是冒出了一片小小的水塘。这些水流像是有感知,每一支小溪流都绕过谢煜台与秦知知两人, 却又在他们二人身后汇合,形成一副奇怪的景象。他们二人前面有一汪小池塘, 后面也有一汪, 唯独他们,仿佛站在小小的汀州处。   秦知知眼睛转了转, 从头上抽了根珠钗, 扔进前面的水塘中。但见那珠钗“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顷刻沉入水底。   她惊讶道:“地面竟然消失了。”   泉眼没出现前,这里明明是一片草地。秦知知他们亲眼看见水面覆盖整片地面,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只是一瘫水迹罢了,水面下的草地应该尚在。可现在看着珠钗的痕迹,下面的草地分明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前面水塘的地面消失,那身后的水塘亦是如此。他们二人当真是被水完全包围,进退两难。   谢煜台也皱起眉头,能对场域有如此强大的控制能力,这妖兽竟是要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正在这时,一道小小的细流穿过谢煜台与秦知知二人之间,似是要将他们两人完全隔开。   秦知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趁水流没有拓宽之前,下意识的抬脚蹦到了谢煜台的身边。原本二人所站的地方就已经十分狭小,如今再被水流一分,只显得更加狭窄,堪堪能容一人站着罢了。   秦知知这下跳过来,快要踩到谢煜台的脚上,两人顿时摔作一团。她自己踉踉跄跄的站立不稳,慌乱之中抓住了谢煜台的胳膊,谢煜台也恰巧伸手扶她。   不过一人抬首,一人垂眸,正正好撞入了对方的眼中。   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谢煜台和秦知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咫尺之间,秦知知只觉得谢煜台的气息缓缓将自己萦绕。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么,她下意识的闭眼挣扎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那个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水流将她与谢煜台分开之后,下意识的就跳了过来——也许,也许是因为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万一两人再被分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会更不妙吧?最好还是能在一起。   谢煜台的声音仍是淡淡,只是不知为何,也有了几分局促:“我知道。”   方才情急之下,他伸出手扶住秦知知的腰,如今回过神来,倒是觉得有些烫手。谢煜台的手藏在秦知知的腰后,他只敢用手腕轻轻用力,手指收紧,悄悄握成了拳头。   水流在察觉到秦知知的移动后瞬间吞没了她之前所站立的部位,不用试探,那里必然变成了同样的水塘。   这下两人是真的只有一块小小的地方能够站立了。   秦知知偷偷睁了一只眼,却见谢煜台近在眼前,见他美皙如玉,顾盼烨然,眼镜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如此专注,突而觉得心跳加快。   她索性睁开眼睛有些恼怒道:“你看什么?”   因着身体向后躲避,本就站立不稳的情况下险些又摔作一团,秦知知一肘子捅到了谢煜台的侧腰,但听他闷哼一声,却仍然眼疾手快的捞了秦知知一把。   秦知知只觉得腰后传来暖暖的温度,有力却也温柔。   想到刚刚那一下,应是捣的不轻,秦知知也不敢乱动。只是微微偏头,低眸看着水流将两人逐渐包围,他们仿佛站在一块极小极小的方寸之地,看着水四面八方的涌来。   谢煜台也低头,只是他原本就比秦知知要高一些,如今低头恰能看见秦知知一头黑发如绸缎般柔顺,发尾扎着的黑红色的发带被编成精巧的结,垂落在她的肩头。   这发带他亦知道,那藏在他昔日房中的一抹温情,锁在匣中不容言明的心思。   谢煜台心中一动。然还不待他开口,便听秦知知的声音清亮亮的响起——她一向如此,说话轻快,无忧无虑的,只要一听她说话,便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我的乾坤袋里有渡水的法器!”   完全没体会到谢煜台脑袋中弯弯绕绕的秦知知有些激动的说道。她的乾坤袋里有个法器叫浮舟,乃是傅行云不知从何处搜罗来送给她的。看着像根鸿毛似的轻柔,不注意还会被风吹走,一旦触水便会变得像一叶扁舟,能在水面行驶。若是不用灵石便是普通的舟楫,若是用了灵石可在水上日行千里,十分有趣。   不过秦知知走水路不多,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   她让谢煜台稳住自己,腾出手来翻找乾坤袋,果然从中掏出了一根洁白的羽毛。   秦知知眉眼弯弯,笑的露出唇畔的梨涡,抬起头与谢煜台对视,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谢煜台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目光微缓。   秦知知将浮舟往水中一抛,但见浮舟轻悠悠的落在水面,飘飘浮浮。然而下一刻它没有如秦知知所想,膨胀成舟楫,反而在水面泛起几缕涟漪之后缓缓沉了下去,不过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知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呃,我是不是拿错了。”秦知知企图找个借口。   这玩意儿看起来好像假冒伪劣产品。   谢煜台缓缓摇头:“羽毛上刻着‘浮舟’二字。”   秦知知抓狂:“那这是怎么回事?”   谢煜台看着浮舟的地方微微沉吟,不过半晌低喃道:“难道是她?”   秦知知耳朵动了动,追问道:“是谁?”   “只怕淹没我们的根本不是水,又或者说——”谢煜台道,“幕后之人压根没想过要将我们淹没。”   “不是水?”秦知知有些疑惑,她低头看来看去,怎么看还是水。   秦知知挠头:“到底怎么回事?”   谢煜台只看着她:“你可知大妖弱水?”   大妖弱水秦知知自然是知道的。   重生之前她于修行之事毫无斗志,但很喜欢钻进书阁中看各种八卦故事,弱水就是经常出现在典籍中的角色。传言弱水有上古妖神的血脉,因血脉过于凶悍压制肉身,故而幼时十分弱小饱受欺凌。   她在一次斗法里无意之中觉醒妖神之血,实力瞬间大涨,随后她觉醒的城池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所有的人全部消失不见。   有传言是这座城的人之前羞辱过弱水,这才遭了报应。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曾经和弱水有过牵扯的人都害怕遭到报复,可弱水却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出现过。   “还有说,弱水之所以叫这个名,就是因为……她能操纵弱水。”想到这里,秦知知恍然大悟。   “难道说我们眼前的就是弱水?”   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即是如此那么浮舟无法越渡弱水,倒也说得通了。   不过,若仅仅只是弱水,并不足以灭杀一城。但书中对于弱水的描述实在太少,且疑点颇多,秦知知都当下饭故事看的。   “此是其一。”谢煜台道。   目前从二人的遭遇来看,这个大妖不仅不能操控弱水,甚至可以利用弱水形成场域,令人困在其中,与世隔绝。   但这也还不是弱水真正的实力。   “弱水的手上还有一面两世镜。”   比起秦知知得来的书本知识,谢煜台早年下山历练,与形形色色的人对战交锋,曾在别人口中听说过弱水。   听闻她手上有一面两世镜,一面今世,一面彼世。   对战之时,只要她手拿这面镜子便可将人吸进其中,人虽在镜中却与平日生活没有任何区别,渐渐磨了心智,便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彼世还是今世了。   若是进了彼世镜尚可脱身,若是进了今世镜,就只剩下惊险万分。   听来听去,秦知知觉得弱水的战力恐怕并不出众,但操控弱水、场域的能力却很可怕,再加上两世镜,确实能将对手围困其中。   “难道,她是想用弱水将我们围困起来,再用两世镜对付我们?”秦知知好奇。   谢煜台也说不准,毕竟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见到场域中出现第三人,弱水也仅仅是他的猜测。   “小心为上。”他叮嘱道。   秦知知下意识的点点头,还未接话,却见下一刻围住二人的弱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被卷起直冲天空。二人同时抬头看去,水面澄净净的,像是镜面一般清晰的倒映着秦知知与谢煜台的身影。   谢煜台看到水面的瞬间,瞳孔皱缩,连忙道:“别看。”   说的太晚,秦知知已经看了进去。   她见水面上反射着的自己微微偏了偏头,眨眨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镜中的“秦知知”对着秦知知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先给各位道个歉,失踪那么久。   上个月渣作者挂了假条以后进了两次急诊,后来就住院了,出院后又急着赶之前生病时落下的学业上的项目进度,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真的很抱歉,看到评论也是真的很内疚。   大家看了专栏就知道这是我专栏里的第一篇文,之前存稿存了两个月,删删改改了很多次,也是用了心的,所以我虽然写的很慢,但不会坑。全文篇幅也不会太长(不超过30w),大家也可以养一养再回来看,谢谢!   感谢在2022-07-10 18:29:37~2022-08-08 22: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从此无心爱良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升腾起的水流卷向天际, 形成水龙卷。水柱身澄清透明,清晰的倒映出秦知知与谢煜台二人的身影。谢煜台蓦地明白过来,想要让秦知知移开视线, 终究是迟了一步。   秦知知抬首向水龙卷处看去,发现自己与谢煜台的身影逼真的倒不像是水面倒影,仿佛是水柱之后就站着两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存在。她与水柱里的“秦知知”目光相对, 但见水柱里的“秦知知”原本死板的面孔目光微闪,竟是在面容上绽开缓缓微笑, 潋滟的红唇勾勒的弧线显得整个人都诡异到了极点。   下一刻, 水柱里的“秦知知”向真正的秦知知伸出了手。   秦知知只觉得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巨大的拉力将她整个人没入水柱之中。   瞬间天地寂静,草木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 秦知知在一片寂静之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有梁木的屋顶,穿斗式木勾上刀法与星图交相辉映, 映入眼帘。   秦知知下意识的愣住,呆呆的看着屋顶。   接着傅行云的脸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傅行云穿着藏青色的衣衫, 领口袖口绣着黑色的云纹。他与秦知知一样,想来喜欢张扬鲜亮的玩意儿,鲜少穿的如此内敛低调。   此刻,傅行云紧皱着眉头, 待看到秦知知睁着的眼睛时,微微怔愣。   秦知知眨了眨眼。   傅行云也眨了眨眼睛:“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像是将手指放在粗粝的树干上娑摩。   秦知知这才发现, 他要比平日里憔悴许多。   “师兄。”秦知知唤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十分沙哑, 透露出几缕难掩的虚弱。   她不解的皱了皱眉。   傅行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从桌上端了杯清水过来, 将她扶起。   甫一坐起,秦知知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的看去却见自己穿着白色中衣,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傅行云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又开口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知知抿了抿唇,奇怪道:“胸口有些痛。”   傅行云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叮嘱道:“这次伤了筋骨,还得继续修养。”   秦知知抬头望着他疑惑道:“师兄,我是怎么了啊?”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混乱,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好像自己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她应该在哪里呢?   傅行云将茶盏放在床头,虽然仍然没什么表情,但秦知知无端觉得有些压抑。   “昆仑洞天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没事,谢煜台也没事,等你好了就能如愿嫁给谢煜台了。”沉默半晌,傅行云道。   秦知知两个眼睛变成两个大大的问号。   傅行云看着她迷糊茫然的模样,挤出一个笑容,轻轻抚上她的发顶温柔道:“你不是想嫁谢煜台么?他同意了。知知,快好起来,嗯?”   秦知知头有些疼。   是……她是想要嫁给谢煜台,甚至在秦明修的画像前跪了一天,说出非君不嫁的誓言。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想要细细思量一番,却觉得神识之中像有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傅行云见她脸色苍白,露出痛苦的神色连忙放下手,让她重新躺回床上轻声安慰道:“知知,现在的你只需要好好休息,睡吧,有师兄在呢。”   秦知知昏昏沉沉的瞥了一眼傅行云,再次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似是听到傅行云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你想要什么,师兄都会帮你。”   再次醒来秦知知总算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因为在苏醒前她明明是在昆仑洞天偷偷跟踪谢煜台来着!   醒来后秦知知回忆了一番,之前的自己藏在金壳之中偷偷看着谢煜台斩杀妖兽。不知道为何,竟有六头高阶妖兽袭来,有一只从背后偷袭谢煜台,秦知知在法器中看的明明白白。她是那么的喜欢谢煜台,怎么可能任他受到袭击?   几乎想也没想,秦知知就扑了出去。   妖兽的利爪也在瞬间穿透了她的胸膛。   最后一眼,她看向谢煜台。   剑光闪过他的侧脸,印照着他的容颜忽明忽暗。   他怔怔看着秦知知,瞳孔骤缩,冷硬的冰面裂开了一条细缝。   只那么小小一点,秦知知想要笑一笑却没有了力气。   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只能依稀听到谢煜台的声音:“……你怎么就没有长进。”   嚯,谢煜台,胆子也太肥了吧?就这还敢说自己没长进?回想起来这一幕的秦知知拳头硬了。   不过,傅师兄说他愿意娶自己了,这是真的吗?   秦知知靠在床边,目光怔然。   是真的吗?   为什么自己的感觉如此虚幻,如此的……不真实。   她抬首,目光却正撞进床头的梳妆镜中。   镜中的自己也抬首,目光微微闪动。   秦知知偏头感到讶然,再定睛看去,镜子里的人也一脸惊讶,没有任何异常。   她眨了眨眼心中觉得有些诡异,或许是自己眼花吧,秦知知这么想着从床上走了下来。   比昨天而言,今天的胸口没有那么痛了,大抵是自己在睡觉时师兄又进来喂了她不少灵丹妙药,秦知知下来走了几下全身倒也算松快。   她走到房门边,刚刚打开门,两张一模一样,雌雄莫辨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裴兰舟仍是一脸淡定,裴松舟却是惊了一跳,吓的后退了几步。   秦知知奇怪的望着二人道:“兰舟松舟,你们在干什么?”   裴兰舟语声平稳,毫无被抓包的心虚:“师尊派我们二人守在这里,等……等小师叔醒来。”   秦知知闻言一笑道:“我并没有什么事,师兄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你们平日里还要修习功法,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裴兰舟只是摇头。   裴松舟道:“小师叔,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就神魂俱灭了,怎么能说自己没有什么事呢?我们都很担心你的。”   秦知知有些惊讶,神魂俱灭?她倒也没觉得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胸口确实有些不舒服,但自己不是正好好的站在这里?不过裴松舟性子活泛,没准是他夸大其词了。   这么想着秦知知便将视线落在了裴兰舟的身上,裴兰舟向来沉稳断不会夸张作势。谁知裴兰舟也是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显然很赞同裴松舟的说法。   秦知知:?   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吗?   在秦知知的逼问之下,她才知道,原来裴松舟说的神魂俱灭竟是一点也不夸张。   只有筑基修为的秦知知被贯穿胸膛之后,几乎当场殒命。是靠着谢煜台拿出阴阳双生蕊喂她服下,巨大的生机才堪堪拉住她一口气。之后从昆仑洞天出来后,傅行云将谢煜台狠狠揍了一顿,将秦知知接回了天同宗。将其放在天同宗灵气最充盈的修炼之地,请来了当世最有名的医修,灌了不知道多少灵汤妙药,才将她的命续了回来。   不然现在的秦知知,等着去下界转世吧。   听到这些的秦知知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裴松舟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么多究竟对是不对,有些忐忑的看向裴兰舟,却见裴兰舟只是盯着秦知知,神色之中有着隐隐的担忧。   秦知知勉强的笑了笑:“那,我现在是不是等同于废人了?”   难怪她此次醒来觉得自己无比虚弱,只是尚未往灵台尽碎上去想。   裴松舟没敢说话,裴兰舟道:“小师叔定能重登仙途,不必如此灰心。”   既然不反驳,但定是实话了。   秦知知想了想:“怪不得师兄说谢煜台愿意娶我……他恐怕也不是愿意吧。”   裴兰舟和裴松舟都没有想到她话锋一转会提及谢煜台,两人都些愣住。就在这怔愣间,又听到秦知知幽幽道:“他大概是因为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才说出要娶我的话吧。”   裴兰舟低了眉眼,裴松舟倒是机灵:“这怎么可能,我们小师叔那么好,自然是人人都喜欢的!”   秦知知冲着他笑了笑:“谢谢,我有些累了,先进去休息了。”   说罢,不待裴兰舟和裴松舟的反应便关上了门。   下午傅行云似是听到了风声,急匆匆的从前殿赶回来。但秦知知没什么心情,让他将裴兰舟和裴松舟调开,又借口身体不适将傅行云挡了回去。   她再清楚不过,若是傅行云来了定会好言好语的将自己捧上天,听着是挺令人高兴,但那并不是真实的。   秦知知其实心里很清楚,之前一直对自己态度不温不火的谢煜台怎么可能会突然愿意娶自己?定然是有其他缘由,这缘由也绝对不是喜欢自己。   只是秦知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比自己想的更难堪。   第二天一早,秦知知推门出去,想走到天同宗的后山散散心。清晨一般弟子都在演练场练功,后山很是清净。即便如此,秦知知还是遇到了两个女弟子。   看着有些眼生的模样,两人似乎结伴来后山练功,只是练了一会便停下来。但听其中一个身量有些矮小的女弟子道:“诶,我们宗门秦知知的事,你可知道不?”   另一个女修道:“这还有谁不知道?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说咱们宗主挟恩图报,硬逼着归元宗的谢煜台娶他的师妹秦知知,实在是丢死人了呢。”   “可不是,虽说秦知知为了救谢煜台险些丢了一条命,但这跟挟恩图报有什么区别?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同意,更何况是归元宗谢煜台那般的神仙人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8 22:20:38~2022-08-09 22: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绮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日出有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璟白不白_ 9瓶;霜月月又在看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听到二位女修的话, 秦知知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她站在一棵古木之后,被树干挡住了大半身躯,因而另外两人并没有察觉到她。   “那谢煜台如此骄傲的一个人, 向来也没怎么正眼瞧过她,又怎么可能会真心想要娶她?”个子比较矮小的女修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另一人语声悠悠道:“可是人家命好, 有宗主做靠山,就算谢煜台不愿意, 碍着三大宗的情面与救命之恩的恩义, 也不得不服软。”   “这么说, 谢煜台是真的同意了?”   那人顿了顿缓缓道:“似是不太情愿的模样。”   “呵,”矮个子的女修不屑道, “这样挣来的道侣就能过的舒心不成?听闻她现在已经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了,谢煜台娶了她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谁知道呢, 也许正因为她是个废人,谢煜台才会勉强答应啊。”   “此话怎讲?”   那人压低声音带着笑道:“死的早呗。”   可不是嘛, 已经是个注定无法修行的废人,就算用灵汤妙药吊着命,左右不过百余年的岁月。对于谢煜台这样已是金丹之期,大有可为的修士而言, 根本不足一提。   说罢两位女修相视一笑,笑容中是说不出的嘲弄与奚落, 直到一抹阴影从她们头上笼罩下来, 两人错愕抬头。   秦知知面色苍白却也难掩绝色之姿,与往日的明媚天真完全不同, 她披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 袍角飞扬, 几缕青丝在风中飒沓。因受了重伤略显瘦削的身形在清晨淡淡的雾岚之中飘然轻柔的似与天地融为一体,宛如流落在山涧的仙子。   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位女修:“说什么呢,这么好笑,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这两人本就是为了避开他人,这才找了个清净地背地里偷说些有的没的,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当即冷汗涔涔,慌忙摇头最嘴中说:“没有、没有说什么……”   “哦~”秦知知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没有什么啊……”   她绕着两人施施然的转了两圈,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   “我看你们很闲啊,”她转了转眼睛,“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点大家都应该在演武场晨练,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到结尾,已经有了几分凌冽之势。   矮个子的女修被吓的抖了下肩膀,连忙道:“我、我们走错地方了,现在就去演武场,现在就去……”   秦知知盯着两个人的腰牌,冷笑着念出了两个人的名字:“我记住你们了,事后我会和宗主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一听还要上呈宗主,更是面色惊慌,连忙请求秦知知饶恕。秦知知全当没听见,转身离开了后山。   晦气,一大早就遇到这事儿。   待到走远了,看不见那两个多嘴的女修,秦知知挺直的背立刻松懈了下来。   不过瞬间,她眼中的光彩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强作镇定罢了。   走回自己房间后,秦知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疼,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究竟是伤口痛还是心里痛。   她靠在门框上略微发了一会呆,方才长舒一口气,坐回了桌前。   秦知知向来是骄傲的。   她甫一出生就受到万千宠爱,自幼被捧着长大,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无忧无虑的过了那么些年,唯一碰的冷钉子就在谢煜台的身上。   她确实很喜欢谢煜台。   喜欢到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   也曾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像是急不可耐炫耀自己的小孩子,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一面展现在对方的面前——虽然现实总是那么不尽如意。   不过秦知知想着,努力努力,总有那么天能成的,是吧?   可秦知知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谢煜台的关注。   救他是自己所愿,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她也不需要谢煜台的报恩,更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比起明白谢煜台根本不喜欢自己,如此施舍更让秦知知不能接受。   仿佛将她架在火上烤,用钝刀一刀一刀的割着自己的肉似的,无比折磨与煎熬。   秦知知坐在房中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忍住,提笔对谢煜台写了一封信。   其实傅行云虽然没有说秦知知也有料到,在自己重伤昏迷的这段时间,谢煜台根本没有来看过自己。倘若他当真将自己放在心上,哪怕一点点,又怎么会对自己不闻不问那么久呢?她对自己在谢煜台心上的位置,也有了几分计较。   只是心中仍有那么几分期待,万一呢?万一他只是有事耽搁了呢?万一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呢?   这一切期待,都在听到这两位女修的话之后完全破灭。   她想,谢煜台那样孤高自傲的人又怎么会在如此情况之下来看望自己呢?他大概,这次当真是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他是真的不愿意,也没打算来看过自己。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同意娶自己?她不要这样的同情,更不要这样的妥协,简直像是施加在她身上的耻辱。   秦知知的信上说了自己的心意,自己救他从不为其他,更不需要谢煜台为此牺牲自己,这样的“以身相许”她承受不起。若是谢煜台不同意,她自然不会强逼着对方娶自己,谢煜台要是怕傅行云怪罪,这事便由她来提。   秦知知希望谢煜台来见自己一面,将此事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写好信后封了口,秦知知便用传送符直接发了出去,只待谢煜台给自己回信。   可一日过去、二日过去……渐渐秦知知的伤几乎快大好,外界传言他们的婚事已经定的七七八八,谢煜台始终没有出现过。   不仅没有出现,他甚至没有回一封信——别说是信,便是一封口信也没有。   秦知知最后一丝希望就在这无穷无尽的等待之中被一点点磨灭。   就好像面对谢煜台的无数次,他沉默着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好像在自己,又好像根本没有在意。   一滴水痕坠落在秦知知的手上,又顺着曲线滑落。   既然没在意,又何苦最后要这样折辱自己!   秦知知看着送来的嫁衣,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不过是想知道对方究竟如何想的罢了,就那么难吗?难道以后的几十年自己都要这样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过活?   秦知知将手中的梳子狠狠扔到地上,恶狠狠的抬头。   镜子里的“秦知知”目光淡然,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秦知知一愣,再眨眨眼却又发现镜子中倒影的正是自己的一言一行,并无差别。   又是幻觉?   最近的幻觉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秦知知茫然的看着镜子,没有继续思考奇异的景象,思绪渐渐被另一件事占据。   她要去找谢煜台吗?   她要去……要去找谢煜台吗?   另一个声音气愤道,凭什么要自己去找他?此次都是她主动,谢煜台可曾主动过半分?就算自己再不是,怎么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他就这般没有良心?!   可是……可是,自己明明知道谢煜台是什么样的人啊,若他真的主动,还是谢煜台么?   神识之中两个声音在不断斗争,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次再贸贸然的跑去找谢煜台,另一个声音却一直隐隐说着,如果你觉得奇怪,觉得不妥,为甚不亲自去看看?谢煜台当真是这般冷漠无情的人吗?   第二种声音又细又小,不注意听就会被大声吵吵的声音湮没,可秦知知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谢煜台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既不来看自己,也不给自己回信。   渐渐地,细小的声音占了上风,就在秦知知再次看向镜子的刹那,声音扩大了两倍!   去看看!   心中那个声音道。   一定要去看看!   为了他,更为了自己。   那一瞬间,秦知知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蹭”的从梳妆台前坐起,认真道:“我要去归元宗,我要去归元宗见谢煜台。”   镜子里的她看着镜子外,微微一笑。   秦知知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便是片刻也不准备耽误。收拾了一身行头,就要往天同宗赶。   她向来风风火火,等到傅行云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归元宗去。当即把傅行云气的火冒三丈,抓着裴兰舟和裴松舟就要去将秦知知抓回来。   秦知知对于天同宗的“热闹”是完全不清楚,此时的她正站在问剑峰下,看着皑皑白雪陷入沉思。   问剑峰常年只有衍琛长老和谢煜台两人,如今周围空空如也,她该找谁去问呢?   正在发愁呢,一个扫雪小童进入了秦知知的视线。扫雪小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大约是专门打扫问剑峰的外门弟子,梳着童髻,小脸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秦知知招呼了他一声问道:“小童,你可知道谢煜台在哪里?”   扫雪小童见到秦知知后一愣,嗫嚅道:“你……你是谁?”   秦知知奇怪道:“你不认识我?”   她三天两头的来归元宗,竟然有人还不认识她?   扫雪小童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是秦姑娘啊,秦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秦知知笑了笑道了声谢:“我已经好多了。”   扫雪小童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与这小童素来没什么交情,尤其之前扫雪小童甚至没有认出自己来,现在却这般如释重负的模样,秦知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问道:“你们谢师兄呢?”   扫雪小童愣住了:“你不知道吗?”   秦知知疑惑:“我怎么会知道?”   扫雪小童茫然的挠了挠头:“谢师兄也受伤了,正在闭关。”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秦知知之前一个难解的心结吧。   为什么成婚前送了一封信给小谢,但他始终没有来看自己呢?   只是那个时候的秦知知没有去问~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doge.jpg   你们谈恋爱的人真是奇怪啦~   爱你们哦~ 第58章   谢煜台受伤了?秦知知眼神蓦地怔愣,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全然没有听说。   “他……他是怎么受的伤?”秦知知有些迟疑的询问,不会是被傅行云打的吧?   扫雪小童没有吭声,只是满脸无辜的看着秦知知。   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很难不让秦知知想歪。不会真的是傅行云打的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虽然傅行云脾气不算好,但是把人打成重伤倒也不至于?   “谢煜台闭关多久了?”秦知知又追问。   扫雪小童犹豫的看了她一眼, 抿着嘴巴,低下了头。   “怎么了?”秦知知察觉到异常, 半蹲下身子和扫雪小童对视, 对方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不知为何秦知知心中一跳,缓缓开口:“是因为我么?”   扫雪小童飞快的瞥了她一眼, 低声道:“谢师兄不让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秦姑娘……”   “为什么?”茫然之中,秦知知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   她明明距离谢煜台那么近, 可是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这个人。   “不为什么。”扫雪小童嘀咕,“谢师兄说了, 秦姑娘要是知道,定然要担心的。秦姑娘本就受了重伤,应当静养,不该让秦姑娘担心, 也不能让秦姑娘伤心。”   听闻此言,秦知知微微一愣。   蓦地想到很久很久之前, 自己第一次在问剑峰时见到的谢煜台。他身着白衣鹤氅, 白雪落在眉间。面色清冷如白玉映照,整个人比雪还要清冷。   可就是这样清冷的人, 在雪地中抱起一只受伤的兔子, 兔子冻的双眼通红, 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原以为就要命不久矣。谁知道谢煜台抬起它的伤腿,细细为其上药包扎。   他眼神中有着淡淡的温度,并不灼热,却也足够将碎雪融化。   躲在树后的秦知知一时之间竟是看呆了。   虽然早就听闻归元宗谢煜台小谪仙的称号,可秦知知从未想到,她会在“谪仙人”的身上看到如此烟火之气。如此清冷,却又如此温柔。   低头放生兔子的瞬间,谢煜台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抬首之时,目光冷冽,宛如北风,和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吓的秦知知不由自主的踉跄,一下子就摔进了雪里。   狼狈的爬起来,秦知知的脑袋上还顶着雪团儿,她嘿嘿笑着,脑海中仍是之前那人温柔的模样。   从此入了心,便再也忘不掉了。   “秦姑娘,我的活已经做完了,得走了。”扫雪小童见秦知知发愣,微微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感受到手下的挣扎,秦知知下意识的松开手,便见着扫雪小童“嗖”的一下溜得飞快。   想来对方是怕自己再套出什么别的信息,若是被谢煜台知道了,难保不会受到惩罚。   秦知知看着问剑峰上谢煜台平日练功之处,皱了皱眉头。   谢煜台在闭关,自己是万万不能叨扰的,万一乱了他的心神反而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若是不把这事情闹明白,她自己又心有不甘。   思来想去,秦知知咬了咬牙,找了个雪小的地方坐了下来。   等呗!   反正在谢煜台这里,自己最擅长做的只有等待。   不过秦知知并没有等太久。   问剑峰上除了谢煜台,还有他的师尊,衍琛长老。   就在秦知知到问剑峰的时候,衍琛长老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徒弟的感情之事,他向来不插手,便没有做声。待看到秦知知坐在冰天雪地里,衍琛长老心中微微一动。   无数次,秦知知都如此安静的等待谢煜台,有时候等得久了难免会有些脾气,但只要一见到自己那宝贝徒弟,气哄哄的脸上顿时就能扬起笑脸。   倘若……倘若她能陪伴谢煜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问剑峰,实在太过清冷。   沉默良久,衍琛长老从自己的洞府中走出,静静的出现在秦知知身后。   “你在等谁?”   秦知知靠坐在树下毫无防备,听到有声音从身后想起当即吓的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待看到身后之人是衍琛长老才长舒一口气。   “衍琛长老,我在此地等谢煜台。”秦知知回答道。   只是……她端详着衍琛长老的脸色,有些心虚道:“我是否……打扰您了?”   衍琛长老和谢煜台不愧是师徒二人,习惯于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常年在问剑峰上镇守裂天变,平日里不问世事一心向道,剑境完满,飞升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故而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倒是显得秦知知更加局促了。   衍琛长老只是摇摇头:“无碍。我那徒儿正在闭关,你可有急事找他?”   “是对我十分重要的事。”秦知知道。   衍琛长老沉吟道:“我知你心中所想。”   秦知知惊异的抬头,却听衍琛长老道:“谢煜台确实身受重伤,不得已才在此等关头闭关不出。”   “昆仑洞天对他而言,亦是九死一生。”   秦知知如遭雷击,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怎么会?明明把自己救出来的是谢煜台,他还能将奄奄一息的自己送到傅行云的手上,又怎么、怎么会九死一生?   “闭关是我的主意,他境界跌落,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跌至辟谷。谢煜台天资出众,人人都道他天之骄子,却不知他在背后下了多少功夫。”   衍琛长老叹息道:“我一生不过如此一个徒弟,怎么忍心看他多年艰辛付之一炬。秦姑娘……你可曾怪罪我?”   秦知知只觉得眼中酸涩无比,认真道:“我怎么会怪罪您,衍琛长老。谢煜台他……为什么会境界跌落?”   衍琛长老目光沉沉,秦知知接着道:“是为了救我,对么?”   是了,那可是被高阶妖兽一招贯穿胸膛的伤势,很快秦知知就没了气息,光是凭借着阴阳双生蕊的功效怎么可能让一个人死灰复燃?天道至公,有得有失,缺了的寿元自然当有人补上,方能续命。   “此是他命中一劫,你不必自责。”衍琛长老道。   他的目光之中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叙述。   事实上,到了衍琛长老这样的年岁与修为,一些事情他早已在冥冥之中有了预感。   从谢煜台跪在自己面前认真地说着他不打算再练太上忘情,再到自己指出让谢煜台去昆仑洞天试试,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避无可避的劫数。   谢煜台境界跌落至金丹初期,满身是血,他踉踉跄跄的走到问剑峰,又一次跪在自己身前。   放下剑的他,该用什么守护自己心爱之人?此刻,没有谁比谢煜台内心触动更大。   谢煜台喃喃:“师父……”   若不继续练太上忘情,他怎么保得住秦知知。   太上忘情终有情。   他的徒弟,到底是……落入情劫,万劫不复。   感到脸上一片湿润,秦知知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怪,眼泪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往下掉。   正在闭关的谢煜台,又怎么会收到自己送来的那封信呢?原来受伤的从来都不止一个。这个人,一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暗自疗伤。   其实他比所有人都要更痛、更疼。   秦知知抬起袖口擦了擦自己的颊畔,冲着衍琛长老笑道:“多谢长老。我会在这里等他,我等他出关。”   “我要等他出关,然后亲口问问他。”   秦知知想,她有的是时间,谢煜台不愿说的,她慢慢等,总能等到对方开口。   衍琛长老默默看了眼秦知知,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静静的为秦知知设置了结界,挡住外界倾塌的风雪。   秦知知就坐在结界里,安静的等待着谢煜台出关。连傅行云带着裴兰舟和裴松舟赶过来都没能将她带走。   “师兄,见不到他我会后悔的。”秦知知道。   她说的情真意切,面容毫无痛苦之色,只是一片宁静安详,连傅行云也不忍心再苛责半分,只能丢下一堆灵药后,选择带着两个徒弟回了天同宗。   也许是得了衍琛长老的消息,每日扫雪小童都会按时为秦知知送水送饭,味道可口还不重复。有时秦知知会拉着他询问一些有关谢煜台的事情,在小童的嘴中听到一个虽然冷淡却很细心的谢师兄。   有时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沉下心打坐,闭着眼睛任由思绪遨游。   如此十几日。   某天,正在打坐的秦知知突而感受到一股凛然的剑意从山巅袭来,天边泛起淡淡的金云,狂风骤作,风驰电掣。   一抹白色的身影提着剑,从波云诡谲之中一步一步走来,像是踩着云端飞翔的孤傲白鹤,茕茕孑立。   直到……他看到了立在树下的秦知知。   百鸟归林,夕阳西照。   心之所向。   趁着那人愣神间,秦知知跳出结界生气道:“谢煜台,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谢煜台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待听到她埋怨自己后动作略显迟疑,犹豫的看向对方。可就在目光触及到秦知知后,他突而有些慌了神。   向来四平八稳如如不动的剑修谢煜台如今也笨手笨脚的手足无措起来:“别哭。”   秦知知佯装怒意,要狠狠踢他一角,却在要碰到对方的小腿后生生刹住,浅浅的用脚尖勾了对方一下。   “我才没有哭,是天上下雨了!”   “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对我啦,谢煜台。”秦知知道,“我会伤心的。”   谢煜台认真道:“我会娶你的。”   他还以为秦知知说的是这事,很是一板一眼的承诺,让秦知知破涕为笑。   “好哦。”她说。   然后缓缓拉起了谢煜台的手。   明明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手却如此温暖,拉住了便不像放开。   虚空之处,什么东西骤然碎裂。   数记忆从秦知知的脑海之中呼啸而过,风云变幻里秦知知蓦地瞪大双眼。   她没有来找谢煜台,而是在天同宗无望的等待。   她不知道谢煜台为救自己境界陨落、身受重伤,也不知道谢煜台根本没有收到那封信。   最后一次见到谢煜台就是在婚礼之上,他什么也没有解释。   他们错过了。   秦知知目光惊动,骤然睁眼,眼前的谢煜台灰飞烟灭。伴随着轰然巨响。   彼世镜碎。   弱水的手中有一面两世镜,一面彼世,一面今世。进入两世镜的人往往分不清真实或是虚幻,直至完全消解在镜中的世界。   原来自己一直被困在彼世镜中,却一直没有察觉!天啊,这就是大妖弱水的双世镜吗?若不是在最后一刻,秦知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根本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会一直沉湎于这样的美梦里,无可自拔。   清醒过来的秦知知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问剑峰消融,天地翻转。   水流直冲天际,澄清干净的水面清晰倒映着秦知知的身影。她破了彼世镜,再一次回到了场域之中。   但身边却没有了谢煜台的身影。   谢煜台是不是也进入了两世镜中?若自己进的是彼世镜,他岂不是就在今世镜里?今世镜要比彼世镜更凶险。   秦知知目光一扫,戒备道:“别再装神弄鬼了,快滚出来!”   她感觉到有一缕视线正在暗暗观察着自己。   秦知知想到在彼世镜里,自己时不时会在镜中看到一些异象,现在想来,这异象应该就是大妖弱水。   可恶,她竟然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实在是可恶。   秦知知正在暗自懊恼,下一刻却听到有什么人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低声轻笑。   “你是我最奇怪的猎物。”   这个声音低哑的可怕,在场域上空扩散,忽远忽近,飘飘悠悠,根本无法分清是男是女,也不知从何处发出声来。   秦知知紧皱眉头,目光在四周不断逡巡。   弱水的能力恐怖,但战力并不可怕,若是能够找到她近身肉搏恐怕尚能有一战之力。她既然已经操纵了场域和两世镜,绝对不可能再分出心思对战。   她究竟在哪里?自己在哪里能找到她?   弱水、弱水……   秦知知握住归藏的刀柄,盯着四周。   没有听到秦知知的回答对方似乎有些不甘心,顿了顿声音中仍是带着笑意。   “三魂六魄丢了两魄不说,三生之中和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有意思。” 第59章   秦知知知道自己三魂六魄缺了雀吟与绯独, 因而听到弱水这样说并不觉得奇怪。但她后面那句“三生之中和同一个男人纠缠不轻”,着实令秦知知摸不着头脑。   什么三生?什么同一个男人?   被系统挑中来到这里做攻略任务的秦知知,从头到尾都是个寡狗, 哪里会与什么男人纠缠?她要是有这手段,跟谢煜台倒也不必如此纠纠葛葛,有的没的了。   似是察觉到了秦知知的在意, 躲在暗处的弱水有些得意。   她早年历经坎坷,饱受嘲笑与欺辱, 机缘巧合之下又手握两世镜, 看多了众人的多副面孔, 最事擅长玩弄人心,三言两语就能击垮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看来你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弱水的声音粗粝的可怕, 抓挠着人的心头,不禁令秦知知有些神思恍惚。   “你又知道些什么?”秦知知厉声问道。   弱水轻笑:“我知道的, 必然比你要多。”   “比如你这少的两魄,究竟为什么少……以及, 你这多出来的第三世……”   一边分神听弱水说话,一面暗暗思考的秦知知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   当时自己毫无防备的被拉进两世镜里,是因为她从水面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的影子在水柱中蓦地伸出手拉向自己。   场域之中一片平坦, 除了水流便只有中间这飞腾的水柱,弱水还能躲到哪里去?   这般想着, 秦知知蓦地抽出归藏, 狠狠抽向水柱——   弱水猖狂的大笑出声,言语里满是嘲弄之情:“你不会真以为, 我就在你眼前等着你来抓我吧?”   难道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秦知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眼睛一瞥, 视线内出现隐隐约约晃动的影子。   她的影子藏在水柱里,随着动作微微的晃动。   影子?   一缕碎发从影子前荡起,刀锋映衬着秦知知的面色莹白如雪,她用力将刀锋对准影子,就在刀尖逼近影子的刹那,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嘲笑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一个身影从影子中骤然抽离,飞速扑向秦知知——   原来弱水一直藏在秦知知的影子里!   秦知知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的回手一档,只觉得一阵阴冷的气息冲着自己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便见一只手冲着自己的咽喉部而来。   秦知知回首的刹那,归藏抽向弱水的手背。弱水吃痛,疾退三尺,眼神阴恻恻的盯着秦知知,动也不动。   这是秦知知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妖弱水。   她的声音粗哑不像个女人,可身形却十分娇小,难掩一身的稚气。不过倘若因此对眼前之人掉以轻已,那当真是犯了巨大的错误。   弱水的脸上带着面纱,使人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她露出的双目狭长清澈,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一个没有实力的美人,无论是在修仙界还是在妖界,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当年的弱水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现在的秦知知可没心思管那么多,见到弱水被自己揪出来,她冷哼一声道:“藏在背地里使阴招,我看你实力也不过如此。”   一听她说自己的实力不过如此,弱水涨红了脸,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许多:“我不过如此?我不过如此?哈,你真是好大的口气。若不是我见你经历有趣,有心引导,你以为就凭你那愚钝的性子,能从我的彼世镜中走出来?!”   自己果然之前在彼世镜中。   秦知知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瞧瞧她这个暴脾气:“你可真是强词夺理,你有心引导?你若不使阴招,我又何以至此?谢煜台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听到谢煜台的名字,弱水平复了愤怒。语声微顿,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缺了两魄,还能如此惦记着那个人。”   秦知知微微一愣,没想到弱水竟出此言。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弱水又说:“倒是让那个费尽苦心的人,白瞎了心思。”   “你究竟在说谁?”秦知知心中突的一跳。   弱水分明是话里有话,按照她的说法,秦知知的到来根本不是一场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怎么可能?系统明明告诉自己这是一本书,她只是来完成一场任务罢了!为什么和系统说的并不一样?   听到秦知知的问话,弱水眨了眨眼睛,目光之中满是狡黠:“你果然什么也不知道。”   秦知知戒备的看着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刀柄。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具身体会与你无比契合?”   弱水一番话令秦知知如遭雷击。   系统曾经说,会根据任务完成的情况为自己准备一具身体。因为她只得到了S评级,所以她成为了武都城城主的女儿,秦芝芝。   秦芝芝身体柔弱,不仅名字读音与她相近,连模样也与她长的五六分相似。秦知知一朝身死,秦芝芝也在被倒卖的路上殒命,在此之前她一直安安静静的活着,偏安一隅,甚至没有怎么走出过武都城城主府的后院。   秦知知成为秦芝芝的过程无比简单,因为她是如此的没有痕迹,除了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混蛋妹妹之外,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仿佛即是为她而来。   秦知知蓦然想到,为复活自己而与姜沅芷做了交易的谢煜台。如果姜沅芷没有骗他,谢煜台也剖了心,那复活的阵法究竟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如果没有成功,谢煜台为什么会多出金色的魔族之瞳?如果成功,那是否说谎的是系统,自己的存在,其实是因谢煜台?可是,系统为什么会说谎?   秦知知不能理解。   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   “是因为谢煜台吗?”她不由自主的问出这句话。   弱水嗤笑:“我缘何要告诉你?”   回过神来的秦知知也笑了出来,她歪了歪头:“对啊,我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   说罢归藏冷锋闪过,秦知知的速度极快,抽刀向弱水挥去。   弱水被她突然的袭击打的措手不及,堪堪避开,却被归藏的刀气所震,直冲门面,掀开了她戴在脸上的面纱。   确实如秦知知所料,善于玩弄人心的弱水并不擅长近身肉搏,但待看到弱水藏起来的下半张脸后,秦知知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弱水立刻盖住面纱,对秦知知怒目而视:“你该死!”   秦知知沉默半晌,缓缓道:“我无意与你为难,只想请你放过谢煜台。”   “放过他?凭什么。”弱水冷笑,“你以为我的今世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我得到今世镜后,能从彼世镜里走出的尚有几人,却从没有一个人能从今世镜里走出!”   听闻此言,秦知知瞳孔骤缩,大骂道:“你有病吗?他做错了什么?掳走新娘的是你,嫁祸给他的是你,如今把他送进今世镜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掳走新娘?”弱水愣住,半晌悠然笑道,“我分明是救她们,怎么会是害她们?我又何曾陷害过其他人?”   眼前这个真是个实打实的女疯子,完全不通事理,任意妄为。   秦知知暗骂一声,看来只能硬打了。   她挥刀使出一刀“天心月圆”,刀起震开余波,在场域之中虚虚画出半个月牙儿,将弱水笼罩其中。弱水眉心一跳,抬手操纵一波水流打向月牙,却被月牙吸收的无影无踪,她面色突变,想要疾退出去。   秦知知提着刀,早已封死了她的后路。   她一把遏住弱水的喉咙,感受到对方皮肤上渗着的阴冷之气,一字一句道:“把谢煜台放出来。”   被扼住命脉,弱水不敢动弹,嘴上却并不打算放过秦知知:“你让我放我就放?”   秦知知手指稍稍用力:“我杀了你,总能放得出来了是吧?”   弱水冷哼:“是,那你杀杀看啊!”   两世镜乃是她的本命武器,若是她死了,两世镜只会当场碎裂,困在镜中之人没有了出口自是断绝了出来的可能,因而弱水对威胁并不在意。   “哦?”秦知知摩挲着手指下的动脉,面色一点一点阴沉,“那我就拽下你的面纱,让所有人看清你真正的模样。”   又有哪个女子不爱美?又何况是生性要强的弱水。   彻底被抓住了命门,弱水瞬间不再说话。   她隐姓埋名多年,即便是典籍之中也搜寻不到她的下落,很多人都以为大妖弱水只是个传说,为的是什么?!   弱水道:“你威胁我也没用,即便是我也没法强行打开今世镜,让他出来。而且今世镜与彼世镜一镜两面,我既已经在你的彼世镜里动过手脚,便不可能再去今世镜了。”   见弱水态度缓和,秦知知再不犹豫:“那你把我送进今世镜。”   这下连弱水都不免惊讶万分:“你疯了?从来没有人能从今世镜里出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   秦知知懒得废话,抓着她的面纱一角威胁道:“让你做就做,少说废话!”   “我从未见过那么急着送死的人。”弱水嘲讽,“既然你那么想去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说罢她悠悠挥袖,飞腾于天的水柱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双面镜。镜子的一面正对着秦知知,秦知知看着镜子,但觉一阵恍惚——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谢出来啦~   猜猜他在经历啥……   感谢在2022-08-11 19:06:16~2022-08-12 22:0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雀舌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铺天盖地的火光映入秦知知的眼帘。   忽明忽暗的灯火不知何时倒下, 室内本该陷入一片黑暗。可好巧不巧,倒下的灯火引燃了在风中半开半阖的门帘,门帘裹挟着火焰摇摆着雀跃着, 点燃了室内更多的角落。火光燃起,在黑暗之中摇曳,拉长了室内两人的身影。   谢煜台背对着自己站着, 面对着姜沅芷。   秦知知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第几次看到姜沅芷了。   虽然实际上,现实中的秦知知一次也没见过传说中的魔教右护法姜沅芷。   可她在瞳术中不止一次的看到了谢煜台脑中姜沅芷的模样。在每一个记忆的节点, 她都可以看到姜沅芷的存在。   姜沅芷在谢煜台的经历里, 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虽然怎么看, 也不像是什么美好回忆。   姜沅芷有些狼狈,她头发散乱, 衣角之处尚有许多破损,但神态却十分得意。正双手举在胸前, 嘴角含笑,似在细细端详着什么。   上一次在净天梦里看到的情景实在令人太过肝肠寸断, 秦知知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谢煜台赤红着眼睛剖开胸口的模样。   她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抬脚走向谢煜台。   直到离得近了秦知知才发现,谢煜台的身形在微微颤抖。   谢煜台长身玉立,向来不动如山,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若不是真的离得近了、看的细了,谁又能发现他的异常?   那颤动如此细微, 却又那么细密, 流动至四肢百骸,无处可避。   秦知知脚步微顿, 看着他的背影, 垂下眼帘。   她转动的非常缓慢像是怕惊动什么, 虽然第二个进入今世镜的她其实并不能被镜中之人察觉,但秦知知还是觉得害怕。   她似乎想到了答案,却仍抱着一丝不敢置信。   直到秦知知站在了姜沅芷与谢煜台的中间,慢慢的抬起眼睛,看到了谢煜台的胸膛——   他通红的、跳跃的心。   连带着血脉尚和躯体相连,却有一半已经到了姜沅芷的手上。   他痛的颤抖,冷汗从眉间一滴一滴落下,面上仍是那般风轻云淡,只是颤抖着开口,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   “救她……”   谢煜台的心触及姜沅芷手的那一面渐渐变了颜色,被染成了黑色。   黑色像是落入了水中的染料,接触到血脉便蓦地晕开,一点一点侵蚀着原本的鲜红。随着黑色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多,谢煜台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但他不能出事——   换心的人,在过程中不能死。   秦知知眼睁睁看着黑色爬到了心脏的一半,痛的谢煜台紧紧闭上了双眼。   姜沅芷却忽而停了动作。   “哎呀,”她叫了一声,上挑的眉眼轻佻的看着谢煜台,“复活失败了呢,谢煜台。”   待听到她的话语之后,谢煜台疏忽睁开双目。   他的一只已经变成了澄清的淡金色,在火光下闪烁着宛若琥珀似的的光辉,漂亮的不像话。   原来侵蚀他心脏的黑色,便是魔气,也是他拥有异瞳的罪魁祸首。   看到姜沅芷假惺惺的表情,秦知知当即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是故意的!她完全是故意的!   姜沅芷根本没有想过要真正的帮助谢煜台复活秦知知,她根本就是利用这一点将谢煜台玩弄于股掌之中。   秦知知虽然没有见过姜沅芷,但对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魔教妖女早就有所耳闻。她听闻这个女人特别喜欢抓英俊秀气的男修士以采补,可只有这样还仅仅不够。姜沅芷还要喂对方各种丹药,折磨的男修士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必须对她百依百顺。这样仍然不够,姜沅芷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要的就是驯服的快感,而已经被驯服的,根本什么也不是。   现在的她,想要的就是驯服谢煜台。   打一棍子再给甜枣,抓住他心中的弱点令对方无处可逃,借用失败的方法将谢煜台变得不仙不魔。   姜沅芷要的就是谢煜台身败名裂,要的就是谢煜台对自己摇尾乞怜。她要让这当今之世最年轻有为的第一剑修,成为自己的玩物,乃至裙下之臣。   再将这份礼物拱手送回修仙界。   相通的秦知知顿时怒目而视,狠狠抽刀砍向姜沅芷。不可否认,在这一刻,秦知知的心中充满了杀意,她是真的想要这个女人死。   谢煜台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折辱。   他不过是……   木秀于林。   天赋出众反而成了一种惩罚。   因而就成为了别人将他拉下泥潭的借口。仿佛摧毁他一人,就可以摧毁他身后整个修仙界。   可是归藏却在触碰到姜沅芷的瞬间从她身上传过,对她毫发无伤——今世镜发生的都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人能改变已经形成的过去。那时候的秦知知没有出现,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属于这里,自然也没有办法伤害任何人。   谢煜台用那双异瞳淡淡的看着姜沅芷,语声也是那般淡淡,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为什么?”   “为什么?”姜沅芷看着黑了一般的心脏,不屑的将手拿了回来。   “因为天地之间根本没有秦知知这个女人的魂魄,你又怎么可能将她召唤回来。”   仿佛心被仍在地上随意践踏,因着姜沅芷的动作,谢煜台痛的眉头直皱,咬着牙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那女人是死透了?”   “死透了”这三个字再一次深深刺痛了谢煜台,他紧紧皱着眉头,唇线微颤。   虽然没有表情,仍然能感受到他浓重的悲伤。   谢煜台似乎一瞬间被抽了骨扒了筋,只余下眼前的行尸走肉。   姜沅芷见到他的模样冷笑一声:“从前倒是看不出来,你如此深情,真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用。”   这情景还有什么好说的?秦知知必然是已经死了。   “既然她死了,三魂六魄又没有受到重创,本来应该还在天地间飘散。十二时辰内是最佳的复活时间,理应能够感应到。可是完全没有。”   姜沅芷毫无感情的叙述:“要么就是人还没死,魂魄尚在体内。要么,就是已经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你自己想想吧,她属于哪种。”   听到姜沅芷说了那么多,连秦知知心下都止不住的吃惊。   虽然姜沅芷想着玩弄谢煜台,行事不端。   但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时候的秦知知已经重生在秦芝芝的身体上,天地间自然没有她的魂魄,谢煜台也不可能召唤自己。   难道,其实她不是谢煜台复活的?秦知知有些闹不明白了,却再一次感觉到姜沅芷这个女人的可怕。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不明白,更猜不透。   谢煜台抱着秦知知的身体,自然知道怀中之人是怎么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那具身体不可能还活着。   沉默良久,谢煜台抬头,直直看着姜沅芷:“你骗我。”   “我骗你?”姜沅芷嗤笑,她挥了挥袖,不知用了什么魔族的灵丹妙药,谢煜台的胸膛看上去完好如初,只是多了一道深深的疤痕。胸膛下,是一刻半黑半红的心。   “想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自己去浑天镜看看不就知道了。”   浑天镜,娑婆宗的法宝,也是重生后谢煜台与秦知知产生交集之所。   原来……那时候的谢煜台急着绕道去娑婆宗看浑天镜竟是为了此事。   谢煜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神情似有几分恍惚。   半晌,方才开口:“你还有什么办法么?”   姜沅芷突然发难,不客气道:“你真当我是神仙,什么都能做?都告诉你那女人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还要做什么!?”   谢煜台沉默不语。   姜沅芷显然不想把话题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她侧着身子,若无其事的打量着谢煜台,颇有几分颐指气使:“我看,你不如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堂堂修仙界第一剑修,如今沾染了魔气,成为了异瞳,你如今究竟算魔,还是人?”   “那么,你也没有办法了。”谢煜台冷冷道。   姜沅芷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也完全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来,顿时怒道:“你什么意思?”   谢煜台一字一句:“那你可以死了。”   姜沅芷勃然大怒:“谢煜台,你什么意思?!”   “昆仑洞天之事,乃是你所为。”   本不该有六个高阶妖兽突然出现,那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回到归元宗后他就一直追查此事,渐渐查到了姜沅芷的身上。   姜沅芷目光微闪:“你都知道?”   “你还曾假扮天同宗之人,藏在天同宗。”谢煜台又道。   接着他念出了一个人名:“任悠然。”   待听到这个人名后,秦知知突然觉得十分熟悉,就在她疑惑不解时,蓦地想到她曾经一瞥而过的腰牌。   在后山上,她遇到背后嚼舌头根的两个女修,其中矮个子腰牌上的名字就叫任悠然。   姜沅芷一直在锲而不舍的挑拨离间着谢煜台与秦知知之间的关系。   她隐藏的极深,几乎从未用自己的身体出现过。   可狐狸终究要露出尾巴。   姜沅芷见事情败露,不慌反而大笑:“是,确实是我做的,又怎样?倘若那女人真的信任你,她又怎么会那么傻,乖乖上了我的套。还有你!”   “什么都不说,有今日的结局,全是由你一手造成!我不过是在其中稍微加了把火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两人成婚了,就能幸福吧?”   “真正该死的只有你!”   秦知知气的心痛,崩溃的大叫:“姜沅芷你闭嘴!”   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旁人没有资格做任何评判!   下一刻却听到谢煜台道:“我不能死。”   “在她复活之前,我不能死。” 第61章   姜沅芷死了。   她出场时威风凛凛, 大半个修仙界都在化功散和魔族大军的压制下被迫跪在她的脚下。   那时,姜沅芷从人群中走来,妩媚妖冶, 黄裙轻扬。   她扫视着全场,轻蔑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最终焦距于谢煜台的身上, 目光中写着明晃晃的野心与势在必得。   确实也如她所想,姜沅芷在婚礼上带走了谢煜台, 使得这场备受众人期待的盟誓大典以非常狼狈的方式仓促收尾。   正如姜沅芷的死亡。   她死的草率又荒凉。   倒在地上, 双眼瞪大, 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冰冷的剑锋就穿透了姜沅芷的喉咙。她手上还沾染着血色, 那原是属于谢煜台的,明晃晃的扎眼。犹如这场出乎意料的战斗, 没人能想到姜沅芷会是这样的狼狈退场,即便是早已知道结局的秦知知也不敢置信, 姜沅芷会那么迅速又猝不及防的死去。   谢煜台几乎浑身是血。   可当他举起剑的时候神情冷淡的,眼睛竟是眨都不眨一下。   他摒弃了肉身的痛苦,仿佛神思出了窍,只剩下一个目的, 那就是杀死姜沅芷,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哪怕自己遍体鳞伤, 只剩一口气在, 他也要挣扎着杀死姜沅芷并且活下去,以自己的方式, 为秦知知讨回公道。   显然, 修习剑道的谢煜台对折磨别人并无特殊爱好。   他的剑干净利落, 一如他的人。   他站在烈火中,鲜血从剑端滑落,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沅芷,像是看着蝼蚁,目光闪烁,无喜无悲。   站在旁边的秦知知静静的望着谢煜台。   良久,她站到了谢煜台的身边,隔着虚空缓缓握住对方的手。   谢煜台自然不可能有感觉。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忘了弱水,忘了双世镜。   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经历那些痛苦,像是身在地狱,毫无出路。   该怎么唤醒他呢?沉下心来的秦知知不断思考。   无法沟通、无法触摸,甚至无法参与。   她站在原地,和谢煜台的身影交错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煜台缓缓张口。   他低低唤了一声:“知知。”   秦知知下意识的回头看他,却见谢煜台看向虚空之处,又喃喃叫了一声:“知知。”   他目光空洞,不知究竟看向何处,提着剑木然的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我在。”秦知知回应道。   “我一直都在。”   谢煜台听不见,他提着剑走出了姜沅芷的房间。   外面就是魔族的地界。   第一个魔族出现时,谢煜台眼睛动也没动,立刻将对方就地斩杀。   这时,秦知知还没有察觉到异常。   可是直到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五个。   谢煜台脸上溅着鲜血,杀红了眼睛。   他机械的抬手,大步向前,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可是即便是秦知知也能看出来,他早已经疲惫不堪,现在迸发的这股恐怖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他像是疯了魔,爆发出可怕的毁灭之力。   不能……不能再谢煜台这样下去。   今世镜里是会死人的。   怎么样才能让他听见自己,秦知知着急到了极点。   就在此刻,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之前闭关时自己领悟的新招式——妙音天。   妙音天可以操控人的听觉。   掌握了妙音天,即便秦知知不在幻境之中,亦可以在被施术者耳边低语,通过听觉侵蚀对方的心智。   倘若她不是要侵蚀对方的心智呢?   不过在领悟招式时,妙音天只能在幻境中配合罗摩眼使用,秦知知不知道在今世镜里是否有用。   今世镜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幻境,不是么?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秦知知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她左手仰掌,右手覆掌,同时食指与大拇指交叠,置于前胸,虚虚结出一个手印。   那一刻,秦知知眼前所有的色彩蓦地褪去,视线范围内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扭曲起来,她可以看到一条细细的灰线漂浮在半空中。   秦知知走到谢煜台的身边,开口:“谢煜台。”   那条灰色的线随着声波的涌动变幻形状,流入谢煜台的耳中。   杀疯了眼的谢煜台手中之剑蓦地一顿。   有效!他听到了!   秦知知心中一阵惊喜,连忙又道:“谢煜台,你能听到我吗?”   谢煜台眼眶泛红,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茫然的寻找着,这声音他永远忘不掉,又怎么会忘得掉。   “知知?”   “谢煜台,我还活着呢,我们在武都城相见了,遇到了大妖弱水。她手上有个双面镜,分为彼世镜与今世镜,你还记得吗?这事儿还是你告诉我的呢,快醒醒,你在今世镜里,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秦知知怕情况有变,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快醒来,谢煜台,我在镜子外面等你。”   谢煜台的眼神有些迷茫:“今世镜?”   他似乎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左手捂着头部,不断的挣扎着。周围的景象也随着他的怀疑,开始扭曲变形,逐渐走向崩坏的边缘。   “醒来,谢煜台。”秦知知不敢说再多刺激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呼唤。   “我在等你。”   谢煜台抱着头,喃喃重复道:“你在等我?”   “知知在等我……”   他蓦地抬头,眼神空洞。   那一刻,清脆的声音传来,今世镜碎。   谢煜台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看着就要跌倒,秦知知连忙冲上前去堪堪接住了他。   谢煜台一抬头就见到了秦知知,感受到她的气息,看到她略显焦急的表情。   “你真的在等我。”   秦知知眼睛一热,只觉得喉中有什么哽在其中:“对啊,我在等你。”   谢煜台微微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如此苦涩:“那都是真的。”   今世镜里所有的一切,他经历的痛彻心扉,他的失去、疯魔,都是真的。   那时候的自己,没有秦知知等待。   他就在魔族中无穷无尽的杀下去……谢煜台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做了什么,直到……直到,他停了下来。   自己已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说:   嗝,今天说点啥呢   看到评论有人问这个是不是be……   怎么可能!必须HE!   我可以一直单身,我磕的西皮必须要在一起! 第62章   谢煜台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秦知知的身上, 仓惶抬起的脸上虽然挂着浅浅的笑容,但笑容中却满是苦涩。   从迈出第一步时,他就已然无路可退。   谢煜台很清楚的知道, 即便复活了秦知知,他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现在的他,又怎么配得上现在的秦知知呢?   他一直很清楚, 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带着某些出人意料的小心思, 浅浅的试探, 淡淡的接近, 像天边飘来的若有若无的云。   可秦知知是太阳。   他情难自禁的靠近,明知会被蒸发消失, 却仍贪恋这诱人的暖意。   秦知知半跪在地上,承受着谢煜台的重量。她压抑着喉咙中的哽咽之情, 微微颤抖的伸出手来,搭在了谢煜台的衣襟上。   谢煜台也抬头望着她, 淡金色的瞳仁中清晰的倒映着秦知知的身影,带着几分绝望与坦然。哪怕之后秦知知用刀劈向自己,也不会躲避。   好像只要是对方,做什么都可以。   秦知知也看着他, 专注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 伴随着五指收紧, 一把扯开谢煜台衣服的前襟。   谢煜台系的一丝不苟的衣衫瞬间被扯的七歪八扭,也不知道秦知知究竟使了多大的力气, 简直是要将对方的衣服扯碎似的。   凌乱的领口敞开, 若隐若现的露出藏在衣襟里的胸膛, 莹白如玉,光滑细腻。然而正对着心口的部位,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这道疤痕很长又很直,甚至连弯曲的地方也没有,从锁骨蔓延至胸腔,跨过了心口。   又深又痛。   但他握着剑对准自己胸口的时候,为了怕伤到心脏,手连一下抖动都没有。   汹涌的情绪冲上心胸,秦知知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靠近伤口,却又再将要触碰到的瞬间,蓦然收紧五指。   谢煜台低声道:“别看。”   见秦知知动作停滞,他才又道:“难看。”   他竟是怕吓到秦知知。   秦知知没吭声,安静的低下头,终究是挣扎着将手指缓缓贴上了谢煜台胸口的疤痕。   感受到她指腹的温度,谢煜台的身形一僵,然而再下一刻,他瞪大双眼,目眦尽裂。   秦知知低头俯首,靠近谢煜台的胸膛,垂眸的刹那,虔诚的吻上他的伤痕。   嘴唇的温度与指腹的感觉完全不同。   炽热、滚烫。   像极了秦知知在谢煜台心里的模样。   秦知知感受谢煜台身体的颤抖,生怕是自己弄疼了他,有些担心的抬头。她的目光澄明干净,满满都是眼前之人。   谢煜台低头看着秦知知,呼吸有几分灼热。他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又怕惊着对方,认真的看着秦知知的眼睛,最后低下头,在她的眉间轻轻一点。   宛如蜻蜓点水一般,怕惊碎了这完美的梦境。   是梦里也不敢想象的场景。   秦知知摸了摸自己的眉间,那温凉的感觉顷刻消散,她还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她抿了抿嘴,问道:“还疼吗?”   谢煜台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摇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忍受。   秦知知想要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夹杂着凉飕飕的感觉。   “你们俩,有完没完?”   这声音粗粝的可怕,像是两片磨砂纸在一起磨蹭发出的声响,不是大妖弱水还能有谁?   就在今世镜碎裂的瞬间,秦知知与谢煜台二人就离开今世镜,回到了原来的场域之中。只是因着各种原因,两人酱酱酿酿,根本没有心思自己顾忌在何处,反而让一直躲在场域里的弱水默默看了一场好戏。   彼世镜和今世镜都失效,令弱水十分受挫。   她根本没想到秦知知能真的带着谢煜台出来,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实际上,场域里的时间根本没有过去多久。在弱水看来,秦知知只是进去了没一会,就带着那个男人凭空出现,同时,她的今世镜也被破了。   本就一肚子火,谁能想到这一对狗男女出来后竟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卿卿我我完全不看场合,竟是将自己忽视的干干净净。弱水当真气的牙痒痒,当即就想要下手了结这两个不分场合的小情侣。   可是,就在她看到秦知知低头吻上那男人的胸膛时,原本气愤不已的弱水在那一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原本憋在心中的怒火一泻千里。在这一吻中,弱水看到了小心翼翼、尊重珍重、爱……还有,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少女乌鸦鸦的秀发,男子温柔的垂眸,场域里忽明忽暗的光线,错落交织的洒在两人的身上。   刹那永恒,永恒刹那。   弱水发现,原来秦知知那么美。   美的不似凡间,反而像落入仙境的精灵。   不知道为何,弱水竟是有点微微的嫉妒。她不知道究竟是该嫉妒秦知知,还该嫉妒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似乎是叫谢煜台。   不过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两人面前,待那两个呆头鹅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看向自己后,弱水冷哼一声:“我真该直接杀了你们。”   秦知知之前是真的将弱水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她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才回过神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谢煜台并没有脱险。   谢煜台担心弱水会对秦知知不利,就在听到弱水说话后,轻轻向前迈了一步,将大半个秦知知挡在了自己身后。   秦知知乐得自在,藏在谢煜台的身后只探出了一个头。   听到弱水这般挑衅,她也没客气的回怼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了我们两个?”   倒也不必如此自不量力。   弱水一听这话,怒气冲冲道:“要不是我放水,你真以为自己打得过我?”   打不过就说自己放水,秦知知向来是佩服这种人的厚脸皮。忍不住嘲讽道:“你叫弱水,本身就已经很水了。”   已经输在起跑线了好吗?   弱水:?   虽然没太懂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一听好像就不是什么好话!   她对着秦知知怒目而视,正要反唇相讥,却听秦知知接着道:“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你的双面镜和操纵弱水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困住我们两人,论战力也比不上我身边这位天下第一剑修。你觉得对战我们二人,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此话一出,确实抓住了弱水的命门。   双世镜是弱水最大的筹码,没有人能从平安从她的双世镜里出来。可是秦知知与谢煜台打破了她的镜子,弱水再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法器了。   只是弱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她忍不住道:“你究竟是如何破的今世镜?”   秦知知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了。”   得亏她之前升阶到辟谷,解锁了技能妙音天,不然这次还当真是凶多吉少。   弱水沉默半晌:“你究竟想要什么?”   秦知知简直莫名其妙,这女人自己做了什么还不知道?难道还需要自己提醒?   “我要你放了之前抓走的五个新娘,并且认罪,少将罪责推到谢煜台的身上。”   谁知听完秦知知的话,弱水眉头一皱:“五个?我并没有抓走五个新娘。”   秦知知与谢煜台对视一眼,怎么可能,武都镇共失踪了五个新娘,最后一个就是蒋家的大女儿,在此之前他们分明调查的十分清楚,人数必然不会有错。   弱水又缘何会说她并没有抓走五个新娘?   “而且,我为什么要认罪?那三个新娘夫婿并非良配,我带走她们是为了救她们,又有什么罪?”弱水说的话掷地有声,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三个?弱水只带走了三个女子?   秦知知试探道:“你胡说什么,那蒋家与纪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蒋琬与纪公子乃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之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跟强买强卖似的,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   虽然没见过蒋琬与她的未婚夫纪朗,但也从蒋家夫妇和妹妹蒋瑜的口中听说过不少有关二人的事。那纪朗是个跟女孩子说几句话就脸红的软糯性子,再和温和不过,与娴静温柔的蒋琬再是登对不过。   弱水呛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纪老六分明喜好龙阳,还偏喜欢被人压着。他是性格温润,那是你没见过他在床上的样子。娶妻不过是家命难违,娶个好骗的罢了。蒋琬的性格若是迎娶过去,准是个吐了苦水往肚子里咽的主,即便受了委屈又怎么样?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的!”   听闻此言秦知知也是内心震动不已。   如此辛密之事,若是有心欺瞒,在这个盲婚哑嫁的时代根本无法得知,更何况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蒋琬。   “男人又有什么好,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要救一救这天下的苦心女子罢了!”   “便是你……”弱水话锋一转,疾言厉色道,“若不是我在彼世镜中对你的引导,你以为自己真能那么快就能破解我的彼世镜?”   这话倒是没说错,秦知知在镜中几次感觉到了异样,若不是因为异样过多,也许她凭着自己的敏感度也能出的来,但必然不会出来的那么快。   秦知知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她亦是女子,本就更容易站在女子的立场上考虑。   谢煜台抬手搭在秦知知的肩膀上,似是对她的安抚,秦知知抬眼对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转而又问道:“蒋琬是这样,那其他两位新娘呢?”   “一个是被父母卖给了男方,那男的吃喝嫖赌无所不作,如此恶行为也能讨到老婆,当真是大笑话。可天下偏偏就有这样的父母,对自己子女的幸福弃之不顾,为了点蝇头小利,断送女儿一生的幸福,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弱水似乎当真是愤怒,即便是现在提起仍是情绪颇为激动。   “另一个……另一个我看她上轿之前哭的那么伤心,忍不住出手救了。”弱水说到这里,有点磕巴。   “……”   秦知知有些无语,这分明是哭轿的时候被弱水顺手劫了吧!她怎么还觉得自己那么有理呢?   不过不得不承认,秦知知在修仙界活的尚且滋润,但当今社会的普通人仍然活的十分艰辛,女子更是如此。   “那你有问过她们的想法么?”秦知知道。   弱水莫名其妙道:“什么想法?我救了她们,是为了将她们拉出火坑,还需要有什么想法?”   秦知知没忍住:“可是你突然把别人掳走,此行径与强盗有什么分别?可曾想过对方有多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感谢在2022-08-14 22:37:07~2022-08-15 22: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圣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此言一出, 弱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顿时变得有几分尖锐;“害怕我?为什么害怕我?她们该怕的究竟是我,还是那个要成为她们丈夫的男人, 还是那个要把她们卖给畜生的男人?”   见到弱水情绪如此激动,秦知知也有些惊讶。   从一开始在这件事情上弱水就表现得十分反常,似乎三言两语就会被戳到痛处, 强硬着想要为自己争回牌面,情绪也不是很稳定。   谢煜台沉吟良久, 终于开口道:“那么你呢?”   弱水目光一滞, 下意识的反问:“什么我?”   “你为何要救她们?”谢煜台道。   在这点上, 谢煜台要比秦知知更懂得人心。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其实并不是不懂交际。与秦知知对峙弱水的作法不同, 他顺着弱水的情绪询问,倒是给了彼此一个很好的缓冲空间。   弱水也收住了刚刚爆发的情绪, 阴晴不定的看着谢煜台好久,方才冷哼一声道:“我自是见不得世间女子受苦, 这才想要帮她们一把。”   谢煜台垂眸,淡淡道:“又是谁帮助的你呢?”   秦知知诧异的扫视谢煜台一眼,便见着眼前的弱水脊背一直,不禁心下有了计较。   若是真算起来, 眼前的弱水不知要比秦知知与谢煜台两人大多少岁,她一直存在于典籍之中, 鲜少出现。为什么偏偏这次就出现在武都城之中?难道真的是巧合?   弱水面色一僵很快回过神来, 语气冷淡道:“我乃大妖弱水,若是要做事自然自己会做, 又何须别人的帮助?你以为我跟你们这群脆弱的人类一样吗?”   嚯, 好大的口气, 这是吃了蒜头,那么顶天?   秦知知忍不住嘲笑道:“你是与我们不同,毕竟连跟我们正大光明打一场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藏头藏尾,在背地里使一些阴险的手段罢了。”   “我听闻上古妖兽,逐月吞日,顶天立地。天地劫难之时,以己身为柱,扛下天灾,皆是有大义之辈。谁想到几千年后,拥有着大妖血统的英雄后辈只会藏头露尾,尽使阴险手段。若是他们知晓,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秦知知说话快言快语,夹枪带棒,与谢煜台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弱水顿时涨红了脸。   正在弱水神思不稳的瞬间,秦知知双手结印,瞳仁之中金轮升起,日升月落,潮涨潮汐。就在这时,对弱水使出罗摩眼!   弱水本就比他们要长许多岁,就算战力不强,心性自然要更坚韧。只是如今她情绪激动,又被秦知知三言两语激的面红耳赤,自是神魂不稳,秦知知这才斗胆使用罗摩眼,想要一看究竟。   没想到竟是被她做成了。   如她所料,弱水在看到秦知知的双眼后瞬间神情恍惚,像是陷入混乱的回忆之中。   但使出罗摩眼的秦知知却不能自由操纵幻境,一股强烈的抵抗之力想要将其推拒出去,挤压着秦知知的胸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知知紧皱着眉头,结出手印,使出妙音天,声音柔软的唤道:“弱水……”   弱水身形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慢慢停下了抵抗的情绪。   秦知知终于不再那么难过,可她仍然无法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东西——她想要知道那三个被抓的女子究竟在哪里,以及……弱水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周围一片漆黑,秦知知走在虚空之处,步行缓缓,直到一个转弯处,她看到了浅浅的光亮。   画面一转,秦知知的眼前渐渐出现了街道。人影重重,直到一个鲜亮的身影走了进来。   身着破烂的少女脸上也脏兮兮的,即是如此也难掩她一身的绝代风华。没有戴上面纱的弱水,当真是出落得倾国倾城。与秦知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长相甜美柔弱,盈盈眉目只堪堪看人一眼,就将人完全蛊惑。   连开口的声音都是甜甜腻腻,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尚且稚嫩的弱水急匆匆的像是在躲避什么,秦知知有些好奇的跟在身后,不一会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什么人一直跟在弱水的身后,鬼鬼祟祟,似是在跟踪她。   弱水越走越快,直到一个转角处,突然消失了声音。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们应当是几个名门的修士,见她消失都十分惊讶,四处寻找起来。弱水躲在暗处微微颤抖,以她的能力若是直面这几人,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看来弱水以前的日子当真如书中所载,只有欺凌与侮辱。   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漂亮女人,往往活得还不如普通人。   等到那些修士走后,弱水才敢从角落里走出来,抱紧胸前的东西,在天黑前赶到了一个破庙前。   破庙里,菩萨低眸,慈眉善目。   弱水抬头看着菩萨,目光闪烁,似在祈祷。接着钻进菩萨的底座里,那里还藏着一个虚弱的男人。   见弱水回来,男人轻咳两声:“是你吗,阿水?”   弱水柔声道:“沈郎,是我。”   底座里一片漆黑,弱水点燃火折子,火光下露出男人清秀的容颜,虽然隔着远,秦知知依然看出来,这是一个受伤的修士,似乎在此避难。   弱水将怀中的药掏出,放在男人的手上:“你吃吧。”   如此上好的丹药弱水自是不可能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跑去偷了别人的。联想到之前追在她身后的修士,秦知知方才恍然大悟,想必弱水便是偷了那些人的丹药,这才惹来祸事。   男人接过丹药露出一抹苦笑:“都怪我如此荏弱,累你至此。”   “你千万不要那么说,若不是你之前救我,只怕我早已……”弱水声音一顿。   听到这里,秦知知哪里还不知道,弱水之前大概是被男人欺辱,碰巧被这个修士遇见,虽然救下了弱水,但修士也因此受了重伤。   被称做沈郎的男子服下丹药自嘲道:“此生我怕是无法再好了,即便用丹药续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弱水沉默不语,又听沈郎低声道;“我曾听说,拥有上古妖兽血脉的大妖之血可解我体内的毒,只是……拥有上古妖兽血脉的大妖,不过是奢望。”   秦知知心中突突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弱水。没想到弱水还挺聪明,没有曝光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不会真的那么傻吧?   事实上,当年的弱水真的有些傻。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大妖之血有多么珍贵,其实珍贵的又岂止是大妖之血?拥有上古血脉的心脏、大妖的内丹,哪一个不是魔修或者修士争相要得到的。所以弱水活的艰难,只因身份暴露的她最有可能获得的结局是生不如死。   即便是如此,许是感恩于沈郎对她的救命之恩,又或许是在日渐相处之中生出别的情愫。弱水当真偷偷割破了自己的大腿,每日洒在沈郎的饭菜中,为他疗伤续命。   她不敢做的太明显,免得被发现,如此小心翼翼,像只东躲西藏的小兔子。秦知知暗暗看着,只觉得心中不妙。   果然,秦知知的想法成了真。   一日,弱水正在忍着疼痛放血,一个身影从她的背后出现。秦知知定睛一看,不是藏在菩萨底座下的沈郎?   只见沈郎目露贪婪之色,炯炯有神的盯着弱水的血,兴奋道:“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弱水和旁观的秦知知顿时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这个所谓的沈郎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就想要得到弱水的血脉。只是弱水因着实力较弱,故而性格谨慎,善于隐匿身形,鲜少以真身现世,便以重金在黑市上买下有关弱水的线索,追至此地,和他的兄弟们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其实沈郎一直在怀疑眼前这个又脏又弱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弱水,若说她是大妖,可这小小的身板和柔弱的身形,根本不像是继承了上古血脉的大妖。   所以沈郎一直压抑着性子等待着。   直到他在自己的饭菜中嗅到了淡淡的腥味和随之而来丹田之处的火热感。沈郎一阵狂喜,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的背后,是之前那群想要欺凌弱水的人。他们再一次向弱水伸出了魔爪,只是此次,才也没有人伸出援手。   而曾经自己以为的恩人,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深渊。   他竟是伪装的那么好。   得知真相的弱水目眦尽裂,那愤怒之情瞬间影响到了秦知知。秦知知只觉得自己神识如火般滚烫,像是下一刻就要炸裂一般,苦不堪言。   同时,在这一刻,她与弱水心意相通。   弱水甫一出生,无父无母,以天地灵气长养至今。未杀一人,不作恶事,却自幼保守欺凌。她自问未做伤天害理之事,缘何诞生之初就承受世间万般恶意。千百年来的唯一一次心动和罕见的温暖,却以欺骗和受辱的结局收尾。   为什么?   弱水赤红着双眼,看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们。   为什么?   下一刻,她的上古血脉觉醒,经脉突破,不过刹那之间罡气直破云霄,振飞了身上的人。   “为什么?”弱水沙哑着声音,死死等着沈郎。   那个清秀的修士突逢巨变,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弱水。   弱水靠近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   随后她低低笑出声来。   算了,这有什么重要的。执着于答案的自己本身就很可笑。   抬袖之间,原本在她周围的男人们全部消失不见。   最初的场域并不像如今形成的小空间这般成熟,是死是活,即便是弱水自己也无法操控。这些最初进入场域的人,当即被压成一瘫肉泥,身不见人,死不见尸。   弱水一步一步走向破庙,她每走一步,周围的景色就消失不见,一草一木、一石一花,所有靠近她的都被毁灭,所有路过之处都被隐匿。   只有她,披着被撕成碎片的衣服,从身到心一点点被打碎,痛到麻木。   莲花座台上的菩萨垂眸含笑。   弱水抬手,狠狠击碎了菩萨的塑像,站在空旷之地,碎裂的土坯甚至没有落在地上的机会,就消失殆尽。   她抬首哈哈大笑。   如此滔天怒意让秦知知胆战心惊,她被裹挟影响着几乎要完全失控。秦知知也赤红着双眼,仍然认真的看着弱水。   她要知道,她要知道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将弱水带到了武都城,引导她做出这些事情……   再来一会,只要一会。   幻境中,斗转星移,不知何年何月,黑暗之中的弱水睁开双眼,满脸戒备:“谁?”   女人浅浅的低笑声响起:“你想不想跟我做件事情?”   她的声音甜美软糯,像是喂了蜜糖似的甜。   是如此的熟悉……   就在弱水起身要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秦知知再也忍耐不住,头痛欲裂,痛苦的大叫一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谢煜台强行切断她与弱水的联系,单手抚上她的额头,异色双瞳中是难掩的担忧之情。   他捂住秦知知的眼睛,声音是一贯的淡然。   “你休息,下面让我来。”   作者有话说:   小谢不说话是因为秦知知话太多了(bushi)。   关键时刻,其实还是比较会说话的,就是不会说情话(这是真的)。   感谢在2022-08-15 22:51:03~2022-08-16 21: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雀舌、DeNichola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秦知知的额头一直发烫, 整张脸都染上了红色。事实上,她神识之间燃起了一片火海,烧的整片识海变成了火红, 即便她闭上眼睛,能感受到的也只有一片通红。   弱水到底是拥有上古血脉的大妖,即便是钻了空子能够侥幸用罗摩眼入侵她的识海, 没想到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依然能使秦知知被反噬。   到底是学了罗摩眼之后走的过于顺风顺水,让秦知知丢了对功法的尊敬之心, 总以为不管有什么都能靠这个解决, 却忘记了实力上的差距。   她这一步走的颇为孟浪。   谢煜台见她面容痛苦, 伸出手去轻抚着她的额头,感受到指尖的滚烫, 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抬首细细端详着另一边的弱水。   虽然秦知知遭到反噬情况不妙,但弱水的情况也算不上好。   她仿佛又陷入了当时的痛苦之中, 虽然睁着眼睛但表情十分迷乱,仰着头狂笑不止。伴随着弱水的波动, 周身的场域变得十分不稳定,原本被水流覆盖的地面开始变得扭曲不平,连带着空间也向内挤压。   弱水停下发狂的笑声,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 蓦地看到了对面的谢煜台。   她的目光亮的惊人,抬起手指着谢煜台, 露出痴痴的笑容:“哈……男人……”   就在提到“男人”这两个字后, 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凶狠。   “男人。”弱水咬牙切齿。   她抬脚,不由自主的想要向谢煜台走来。每走一步, 四周的空间携带着水流都会消失不见, 伴随着隐没空间的增加, 弱水的身后隐隐有气旋升起,似是要在背后再诞生一个全新的场域。   待看清弱水周身的异变后,谢煜台才清晰的意识到,原来弱水控制的场域是可以叠加的。   也就说,即使破了这一层,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原来的空间。   看来只能对弱水下手了。   这么想到,谢煜台缓缓起身,挡在秦知知的身前,伸出双手。   谢煜台离开修仙界时,没有带着他的本命宝剑,撼天,但不代表他不再用剑。   即便在魔族,他的称号也是剑魔。   他双手并在眉间,食指与无名指并拢从眉间缓缓推向两侧,伴随着谢煜台的动作,他的眉间隐隐出现一把金色的小剑。   随后谢煜台的背后蓦地破开虚空之境,圆满的太极双鱼图之内阴阳流转,日月星辰,若出其中。   场域之中无风自动,吹佛着他的衣角与鬓边。   原本扭曲的场域在感受到这股气动之后,竟是产生亮相对抗之势。虽然没能将场域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但亦不会在恶化半分。   这是属于谢煜台的剑境。   仙魔同体,半黑半白,亦正亦邪。   剑境里黑金色的剑竟是从阴阳鱼里诞生,宛如虚空之中出现的影响,可是当谢煜台的手伸到背后握住剑柄后,才令人惊奇的发现,那竟是一把真正的剑。   剑境的剑乃是用修为与心智凝结而成,一般而言,至少化境修为的剑修才能打开属于自己的剑境,但想要凝结出剑仍然不可能。谢煜台甫一升金丹就破开了属于的剑境,之后有以惊人的能力凝结出一把虚虚的小剑。   如今,谢煜台的心智千锤百炼,他的心半黑半红,眼睛半金半黑,仙道不容,魔道难入,在黑与白之间,他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这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剑。   谢煜台提剑冲向弱水,不过眨眼之间就击碎弱水身后正在酝酿的新场域。新场域与他们现在正存在的场域的交接之处就在弱水的背后,新场域被击碎的刹那,谢煜台发现自己的剑消失了一般。   他眉头一皱,挥袖抽剑,发现自己的剑依然完好无损。   谢煜台心中一动,再次运功击碎之前剑消失的地方,但觉得手中一空,现在的场域仿佛遭遇了一场大地震,摇摇晃晃。   秦知知脑袋里的热度刚刚退了不少,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感受到身下的震荡后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眼睛都没睁开的四处乱摸道:“怎么了怎么了?”   谢煜台回身的刹那,剑境关闭。   他不过足尖轻点就落到了秦知知的身边,右手虚虚一揽,就将秦知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珍之重之,宛若珍宝。   “没事了。”谢煜台缓声道。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秦知知又有些犯迷糊,抬眼认真的看了会谢煜台,才慢慢又闭上了眼睛,放心的躲进了他的怀里。   她脸上苍白,看起来疲惫又无助,仿佛靠在谢煜台的怀中才找到了安心之所。   谢煜台默默盯着看了一会,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确定秦知知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场域不断震动,天空上的云朵像棉花似的簌簌坠落,但到不了人的身上就化为虚无,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被谢煜台攻击的地方在不断塌陷,露出一弯小小的弧度,弧度的那头似乎还有一个小空间。   果然如谢煜台所料,当他意识到场域是可以叠加时就判断他们所在的这个场域应该就叠加在令   一个场域之中,但他并没有找到破解之法。直到,能力失控的弱水再次构建了新的场域。在击碎新场域后,谢煜台发现自己的剑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一段,这才再一次意识到,新场域和旧场域会有一个共同的起点处,那就是弱水。   因而他抱着搏一搏的心态,没想到当真摧毁了现在的这个场域。   如果要是秦知知还醒着,听到这里一定要吐槽一句:“禁止套娃!”   弱水真是好大的心眼子,换着让她想,场域里饿死都不一定想得出来。   就在感觉到场域被毁灭之后,弱水慢慢清醒过来。   她的眼神露出几许清明,怔怔看着谢煜台。   弱水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就好像山间清风下挺立的青松。   她也从未见过像秦知知这样的女人。   弱水轻轻笑了笑,对谢煜台道:“值得吗?”   她能看出秦知知三魂六魄缺两魄,自然也看得出谢煜台身上的不对之处。   谢煜台蹙眉,没有接话。   “为了一个神魂不全的人,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她永远不可能像你对她这样对你,即便是这样,你也觉得值得吗?”   谢煜台一字一句道:“她值得。”   “只有她值得。”   弱水低声笑:“她值得?你分的清她的真心假意吗,一个没有缺了爱/欲的是怎么爱的人?她真的会爱人?”   还没等她说完,便听到什么东西“刷”的破空而出,弱水下意识觉得危险,偏头闪躲了一下,只见眼角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再细细看去,那是一把细长秀约的长刀。   秦知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尼玛……趁我睡着讲我坏话……我、我揍死你……”   在地面震动的瞬间,谢煜台就弯腰将熟睡的秦知知横抱在怀中,此时秦知知醒来便从谢煜台的怀中浅浅探出一个头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弱水,眼睛亮的惊人,要是有力气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弱水:“……”   她“切”了一声不满道:“这么快就醒了,真没意思。”   接着竟是再也没有看谢煜台与一眼,转身跳入下一个场域。   秦知知与谢煜台对视一眼,秦知知连忙道:“你别听她瞎说啊,我可是真心的!”   就算一开始是为了做攻略任务,那也是可真可真了。   谢煜台看着她,嘴角极浅极淡的勾起一抹笑容:“是。”   向来内敛的他如此便已经是十分高兴了。   秦知知还是觉得自己得再努力努力,又道:“我神魂不全,都还能为你神魂颠倒的,说明对你真的是真爱啊。”   边说她自己边举起大拇指:“是这个。”   谢煜台又道:“是。”   秦知知有些不满,抱住他的脖子晃了晃:“就这?就这?你就这反应?”   谢煜台抿了抿嘴似是在思考什么,秦知知干脆将两个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歪头看着他。见他眉骨挺直,飞眉入鬓,异瞳反而更衬得他出尘俊逸,不似凡人,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直叹自己眼光好。   淡粉色从谢煜台的耳后根蔓延,秦知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惊异的“咦”了一声,忍不住贴了上去。   耳廓处的皮肤薄而软,稍稍充血便看的一清二楚。秦知知看谢煜台的耳廓宛如莹玉,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一下谢煜台的耳垂。   和他整个人完全不同,软软的,还有些微凉的触感,十分舒服。   谢煜台身形一僵,狠狠咳嗽了一声。   秦知知笑嘻嘻的收回手,开始虎狼之词:“你的耳朵真可爱。”   她原本还想再补几句,说你人也可可爱爱的,但看到谢煜台脸红的像是下一刻就要钻到地缝下,眼睛转了转,停止了自己的危险行为。   倒不是怕谢煜台怎么着怎么着,她是真的怕自己兽性大发,忍不住要把人压在这里给办了。   谢煜台轻咳两声,僵硬的转移话题:“场域要坍塌了,我们去追弱水吧。”   “好啊。”秦知知舒舒服服的趴在他的怀里,甚至悠闲的晃了晃腿,语气颇有些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发现自己堕落了,要不是谢煜台及时提醒,她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   一心只想跟谢煜台贴贴。   作者有话说:   作者:你贴吧,反正也贴不了多久了。   秦知知:????   谢煜台拔剑.jpg   感谢在2022-08-16 21:46:29~2022-08-17 22:4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哥我来了、雀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眼见着现在的场域就要崩塌, 谢煜台追着弱水的身影往缝隙处冲去,走的迅速又轻盈,但他环抱着秦知知的胳膊却有力又温暖。   秦知知悠闲的晃着脚, 老老实实的窝在谢煜台的怀里。其实她被反噬的不适感恢复的十分迅速,只不过稍稍睡了一觉就已好了大半,至少自己走路绝对没什么问题。   虽然但是, 根本不想动啊。   看着眼前的场域一点一点崩坏粉碎,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到自己分毫, 都被环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挡的干干净净。   谢煜台看着冷清无情的, 身上倒是暖暖的, 隔着衣服的体温,贴着很舒服。鼻息中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松香之气, 大抵当女王就这个感觉了吧。   正想着有的没的,谢煜台已经顺着裂开的缝隙钻了进去。待两人身形稳住抬首看去, 倒是多了几分惊异。   秦知知与谢煜台所在的场域自然风景是够了,芳草如茵, 还有溪流水波,不过委实过于单调乏味,绿草的颜色也鲜艳的过分,若是盯着看的久了些倒是会觉得心中不舒服。   可是现在的这个场域却已经与外面的景象所差无异。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街道, 一些地方甚至摆了摊位,虽然大部分的地方仍然十分空旷。这些摊位上有的放了蒸笼, 显然是想弄个包子铺, 有些呢则插了几根山楂,估摸着是想做糖葫芦。最有趣的, 是一个有许多秀样的摊位, 一个身着简单的女子正坐在这里认真的绣着花, 旁边坐着一个清雅的女子也拿着手帕跟着她学,唯有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姑娘,面色仍有些惶恐。   “蒋姑娘,你不要害怕,你看我们在这里不都很好么?”身着清雅的女子一边绣着花一边柔声安慰。   穿着嫁衣的姑娘就是谢煜台与秦知知一直在寻找的蒋琬!   谢煜台与秦知知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正在惊异之中,弱水出现在那三位女子的身边,神色冷冷的看着秦知知二人。   “怎么,现在还需要我道歉吗?”   坐在摊主位置上的女孩子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眼弱水:“怎么了,谁要你道歉?”   接着她便发现了出现在这里的秦知知和谢煜台,不觉有些愣神。其他两人察觉她的异常也看过来,都不自觉的愣在原地。   蒋琬很快回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期待道:“你、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听到她这话,弱水神色露出几分不满,嘲弄道:“他们是来救你们所有人的。”   “救我?”身着最简单的女孩子看起来与弱水较为熟稔,想必是第一个被抓来的姑娘。若是按照时间顺序来推算,她应该是武都城第三个失踪的新娘,秦知知要是没记错,她应当叫李二花。   听说有人要来救自己,李二花面露疑惑,有些奇怪道:“我那挨千刀的老子还能想起来找人救我?”   另一个身着清雅的女子只是沉默着低头没有说话,她便是失踪的第四个姑娘,程雅君。   想到之前弱水说的几位女子所遭遇的事情,秦知知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哑然。   “我倒是不需要救了,若是我老子和娘问起,你们就说我很好,以后也不家去了。”李二花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模样,说完后又低头坐了,接着绣起了手帕。   “我不识字,也没什么想法,家里穷就要把我卖给村头的王屠子当老婆。原先我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我们那里的女娃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有两个钱就能被抬走甚至去十里八乡给人家乡绅做小妾。”   李二花看也没看秦知知和谢煜台,继续说道:“我长得不好看,做不了富人家的小妾,王屠子之前死了个老婆,上我家说媒,给的钱多我家里就同意了。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谁知道进了这块桃源之地,才知道原来生活也能过的如此有滋有味的。”   她是最初来到这里的人,最开始时也是十分害怕,不过见弱水虽然凶巴巴的却从没伤害过自己,李二花也敢颤颤巍巍的和对方搭起话来。今天想着捏糖人,明天想着做糖葫芦,自从程雅君来了,这位大家闺秀女红很是拿得出手,李二花又跟着学了绣花。   无非是需要自己做做饭,不用挨打不用挨饿,不用下地干活永远面朝黄土,毫无希望的活着。   如今她发现这世间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那么大的天地,做什么一定要嫁人?   她还见过弱水“吞云吐雾”的样子,那么厉害,大家同为女子,人生怎么会如此不同?   若是没有亲眼见过、经历过这些,李二花可能这辈子也就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像她娘、她奶奶、她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但现在,李二花不想回去。她也想试着,跟在弱水的身后,稍微学点本领,过着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秦知知有些沉默,同为女子,她自然十分理解李二花的境遇。她从谢煜台身上蹦了下来,又看了看程雅君道:“那么你呢?”   程雅君看似是大家闺秀,也确实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的,只是她爹后来染上了赌博把家产败的一干二净,她靠做女红补贴家用,最终没能逃脱被父亲卖给另一个赌鬼的命运。   若是让她选,她自然会选择留在这里。   衣食足、有庇护,若是可以,她也想像弱水那样勇敢,拯救更多的女子。   “姑娘,公子。”程雅君站起后微微福了福身子,“弱水姑娘从未难为过我们,还请你们不要为难她。”   弱水站在旁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秦知知心中一动,这才缓缓明白过来,弱水似是想要以一己之力构筑一个世外桃源“女儿城”,使得天下苦命女子能有安身立命之所,行有遮雨处,停有家可住。   她一路过来走的艰难,受过苦、毁了容、遭人辱,却想要为后人搭桥,让她们走的顺利。   难怪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见过弱水,她一直隐匿行踪。若是能够被她做成,那么不出几十年,只怕就会形成一股势力,天下再也没有敢欺辱寻常女子。   秦知知看着戴着面纱,眉眼冷峻的弱水,第一次感觉到了她真正的力量。   无关两面镜,亦无关场域。而是原原本本,属于弱水本人的力量。   “不是那个女人让你做的,对么?”   想要陷害谢煜台,谋划抓走新娘,这种种事情绝对不是那么艰难,那个找到弱水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抱着拯救苦命女子的心态?   笑话,秦知知可没忘了,还有两个女子至今下落不明。   弱水知道秦知知说的是谁,又是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心情并不好:“那个女人很阴毒,让我帮她做事。她的意思是抓了这群女人杀了就行,我没动手,把她们藏起来了。”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察觉到了重要线索,秦知知与谢煜台对视一眼,连忙追问。   在罗摩眼的幻术中,就差那么一点点,秦知知就要见到那人长得模样。   没想到弱水却沉默了。   “你在害怕?”谢煜台眉头微皱。   能让拥有上古血脉的大妖弱水害怕,只怕这个女人还有其他他们想不到的后招。   “她手上有龙丹。”想到这里弱水就觉得十分来气。   当世大陆的龙已经完全灭绝,因其繁殖困难,飞升也困难,虽然带有上古血脉,一旦成年威力巨大,但成长周期很长,容易在幼年时期被追捕绞杀。   龙对其他妖兽的压制是百分之百的,若是有龙存在,那么妖兽都当以其为首。龙丹的压制亦是如此,仿佛刻在血脉中,弱水作为大妖仍然会被龙丹牵制,身不由己。   修仙界没有龙丹,当世的唯一一颗龙丹藏在魔族,但伴随着妖兽族式微,也没什么用的必要,因而不提起,秦知知完全没想到这茬事。   “龙丹由姜沅芷保管。”谢煜台道。   听到此言,秦知知更是惊异:“可是姜沅芷已经死了呀!”   就刚刚,在今世镜里她还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女人身上确实有魔气。”弱水回忆道,“她借助龙丹,在我身上种了魔蛊。”   魔蛊与魔种不同,魔蛊是由魔族种在人身上的蛊虫,完全保留对方的实力与记忆,平日里与往常无异,只要中蛊的那人想要操纵他,才会使之有感觉。   “你们的事情就是因着我的魔蛊发动,才及时赶了过去。”   弱水毕竟是大妖,对方无法用魔蛊完全操纵她,但却可以令弱水感到痛苦。只是,明明拥有血脉还要被如此压制,弱水也十分不爽,心中早有想要反抗之心。   “你可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明明死的透透的姜沅芷怎么可能复活,秦知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弱水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她的模样,只要一拿出龙丹,我就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只能听到她说话。”   谢煜台沉吟道:“姜沅芷确实已死。”   不应该是姜沅芷才对,只怕是姜沅芷死后有人盗了龙丹,谋划了这一场陷进,目的就是谢煜台。   可是为什么?   正在两人思考之时,弱水突然眉头紧皱,捂住自己的胸口。   “魔蛊发动了?”秦知知惊讶。   弱水猝然跌到地上,痛的脸色发白,李二花惊的从凳子上差点摔下来,连忙扶起弱水,却见弱水冷汗涔涔,额角青筋暴露。   “不对,之前都没有这么痛过!”李二花着急的抬头,“仙人们,你们快救救她吧,她现在很不对劲!”   弱水强撑着推开李二花,看着秦知知和谢煜台道:“走……快走……”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遏住喉咙,艰难的只剩下出气声,抬起手痛苦的指了指被吓到手足无措的程雅君和蒋琬:“带、带她们……”   “走!”   原先的魔蛊好像压根没有真正的实施过,这一次弱水感觉到了强烈的濒死感。她感觉到对方似乎想让自己此次必死。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突然下手?是为了灭口吗?   弱水强撑着推开众人,目光一凝,场域的某处出现一道淡淡的缝隙,这边是出去的出口。   她撑不了多久了,但在此之前,一定要将这些人送出去。   李二花紧紧抱着弱水,想要将她也背出去,弱水气的快要厥过去,但实在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程雅君拉着蒋琬从缝隙处逃离,谢煜台也将秦知知推向出口。   秦知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望着谢煜台:“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觉得心中涌起一阵害怕。   她不知道谢煜台在哪里,又是怎么凭空出现。如果真的出去见不到他,自己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谢煜台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我一直在。”   别怕。   秦知知感受到他的安抚之意,又紧张的补了一句:“那如果我看不到你的话,我一定会生气的。”   谢煜台静静的看着她。   “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一定。”秦知知又道。   谢煜台道:“好。”   秦知知伸出小手指,认真道:“你答应我的,快拉钩!”   作者有话说:   秦知知:谁不守约谁是小狗。   谢煜台:汪。   感谢在2022-08-17 22:49:52~2022-08-18 22:1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一枚炮灰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我把月亮关一下? 2瓶;413266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秦知知伸出小拇指来认真的看着谢煜台道:“你答应我的, 拉钩。”   谢煜台怔怔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似是没有和别人拉过钩,抬起自己的手, 似懂非懂的用自己的小手指轻轻浅浅的碰了碰秦知知的手指。   秦知知这才回味过来,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对谢煜台做过如此无聊的事情?他大抵是真的从未和别人拉过钩,所以当真不知道。   眼见着场域就要崩塌, 两人不能再拖延下去。秦知知收回手,嘀咕道:“这次就算你蒙混过关, 下次我得好好教你怎么盖戳!”   谢煜台望着她, 异瞳中暗流涌动, 像深邃的海洋,浮浮沉沉, 起起落落。听见她略显孩子气的话语,不意外的抿了抿嘴, 微微点点头。   “好。”   秦知知得意的笑了笑,虽然谢煜台还是那般寡言少语, 这次更是夸张,几乎对自己是会呆呆说一句“好”,但对比以前还是进步很大了。至少,他开始对自己有回应。   果然, 男人都是要教的,谢哑巴你可等着, 下次怎么着也要让你说出情话来。   秦知知从缝隙中钻出去, 头也不回道:“要来找我啊,一定要来。”   传过场域的缝隙, 有一段时间秦知知短暂的失去了任何感官。仿佛传过透明的薄膜, 没有声音, 没有触感。   下一刻,她双脚稳稳落在了地上,伴随着风呼呼从身边刮过。   秦知知还穿着那身红色的嫁衣。   枯黄的落叶被风打着旋从地上卷起,卷着门栏之上挂着的红色灯笼,显得万般萧条。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秦知知正好被随机传送到了武都城城主府的府门前。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和其他人全然失散,只有一个蒋琬呆呆的坐在地上,似乎还觉得心有余悸。   没想到从场域中出来竟然会随机传送地点,难怪自己在离开之前突然觉得一阵心悸,总觉得就要见不到谢煜台了。   不知道他被传送到了哪里呢?   秦知知眨了眨眼睛,想到他笨拙的与自己“盖戳”的模样,抿嘴笑了笑。走向蒋琬,伸出手将她拉起来:“蒋姑娘。”   蒋琬似乎真的受到很大的惊吓,她性格温婉,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妹妹蒋瑜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蒋瑜胆子有多大,蒋琬胆子就有多小。感到有人触碰自己,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见是秦知知,仍然是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   “走吧,别担心了,我先带你进武都城城主府休息一下,回头便送信让蒋瑜他们来接你。”虽然不知道弱水与其他人现在去了哪里,但不管怎么样得先把蒋琬安顿好。   蒋琬安静的点点头,顺从的跟着秦知知走进了武都城城主府。   城主府中一片漆黑,原本门口有两个守卫现在也没有了身影,若不是秦知知之前特意抬头看了眼知道自己在的是城主府门口,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她摸着黑带着蒋琬往前厅走,虽然看不清蒋琬的模样,可秦知知仍能感觉到蒋琬那里传来细碎的颤抖。   好不容易依稀看见了灯光,秦知知心中一喜正准备快步走过去,正好和一个猫着腰走过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两边都摸着黑,对面也没看见有人。秦知知光顾着看前厅的路了也没注意有人过来,这才一不小心撞作一团。   秦知知连忙捞了一手蒋琬,另一只手又拉了一下对面的人:“干什么走的那么急?”   那人一听秦知知的声音吓得连忙抬起头,借着月光细细端详着她的样貌。见眼前两人穿着大红色的嫁衣,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突然大叫一声:“妈呀!鬼呀!厉鬼索命来啦!”   秦知知:“……”   什么毛病啊这是?   眼见着那人疯狂摇头,几乎要厥过去的模样,蒋琬被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人的尖叫声引来了一群人走进庭院,有人提着灯笼从前厅走来,不一会就围了一圈人。   最先探出头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姑娘,甫一见到秦知知她就厉声道:“秦芝芝,怎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你害死了君哥哥,还害死了我的亲弟弟,即便是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家伙,真是好巧不巧,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秦知知最反感的秦芝婕。   秦芝婕一口气说完,蓦地抽出腰间的软鞭就要向秦知知抽来。   秦知知简直无语。   自己要真是鬼,难道会怕这个物理攻击?   现在的她已是辟谷修为,自然不会怕秦芝婕的软鞭,不过虚虚一握就抓住了她的甩过来的鞭身。   秦知知扬起头来:“秦芝婕,你能不能聪明点。”   别人说风就是雨,她是人是鬼不是稍微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吗?   原先被秦知知抓住的那人也感觉到了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再细瞅瞅惊讶的叫道:“活的,大小姐是活的!大小姐活着回来了!”   秦芝婕稍一用劲,想要将鞭子从秦知知手里夺回来,嘴上仍不饶人:“回来就回来,装神弄鬼做什么?”   还真是圆的都能说成扁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骂就完事儿了,不愧是秦芝婕。罢了,她怎么能对秦芝婕有丝毫期望呢。   不过,秦芝婕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知知没有放开她的鞭子,反而稍一使劲,将秦芝婕的鞭子夺到了自己的手中。   秦芝婕瞬间涨的面红耳赤,怒道:“秦芝芝,你什么意思?”   秦知知将鞭子一点一点绕到自己的手上,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君无涯和秦关楼怎么了?”   庭院里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府里的人都出来了大半,正在秦知知质问秦芝婕的瞬间,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走来。仆人们看到此人来到都顺从的露出一条道来。   来者身着紫色衣裙,摇曳多姿,柔弱无骨。虽然不懂丝毫的武力,却依然手下管的人心服口服。   正是府中的女主人,欣夫人。   欣夫人见秦知知与秦芝婕之间剑拔弩张的模样,泪凝于睫:“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爹爹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连家都不回,一直在外面找你。”   又开始了。   欣夫人很会以柔克刚。   如此这样一般作派,秦知知即便是没做什么,也只能有赔礼道歉的份儿。   秦知知顿觉心中无趣,将鞭子抛还给秦芝婕,转而面向欣夫人道:“君无涯与秦关楼怎么了?”   秦芝婕一提这事就满腔怨色:“你怎么还好意思问?”   “小婕。”欣夫人低声稍稍斥责一句,继而面露担忧之色,看向秦知知道,“你随我进大厅吧。”   随后秦知知才了解,她在场域里的时间与外界并不是一致的。场域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但外界已经过了整整三日。在外界看来,便是连城主家的女儿都失踪了。   不仅如此,这次的情况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糟糕。失踪的不仅是新娘秦知知,还有新郎君无涯以及送嫁的秦关楼。   听闻此言秦知知也十分惊讶:“怎么会?”   秦关楼与君无涯怎么也会失踪?弱水明明之抓了谢煜台和自己进入场域,而且在之前可没有新郎失踪的道理!难道是幕后那个女人出手了?   可是她抓秦关楼与君无涯是为了什么?   “怎么会?我看你是明知故问!”秦芝婕满是气愤。   在她看来,秦知知就是个惹祸精,自己惹祸就罢了还连累着君无涯和秦关楼一起受难。那秦关楼真是长大了心思越来越难猜测,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却跟着秦芝芝胡闹,甚至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   当真是越想越气。   秦知知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急匆匆道:“我出去找他们!”   “诶!”秦芝婕指着蒋琬道,“这人怎么回事,难道你就不解释一下?”   秦知知看了一眼道:“这是上一个失踪的新娘,蒋家的大姑娘蒋琬,你们可以派人让蒋瑜她们把她接回去。”   秦芝婕满脸不敢置信:“你从哪里带回来的?其他人呢?”   秦知知莫名其妙,送了她一个白眼没有再解释,连衣服就走出了城主府。   她很担心君无涯与秦关楼。   之前都没有如此情况,无论是蒋琬的新郎纪朗还是程雅君她们的新郎都完好无损的活着,为什么偏偏到了她这里,君无涯和秦关楼都不见了?   还有,谢煜台去了哪里?弱水和其他两个女孩子呢?   城主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先找到人才是重点。   秦知知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与君无涯假成亲的地方,也就是贺公子的房子和隔壁租赁的小院子。场域最先是在那里出现,向来应该先从那处下手。   她没有犹豫直接向城郊走去,夜晚的武都城街道上空空荡荡,往日热闹的铺子都关上了大门,只余一些灯笼在暗处发出幽幽的光芒。   这几个月,伴随着剑魔的事情武都城之人都心惊胆战,晚上甚少有人会在街上晃荡。   秦知知倒是不害怕,一路走过去,风吹飒飒。   直到临近那个租赁小院子时,她隐隐看到前方有个人影向自己走来。只是这个人影十分奇怪,要比平常人更宽大,看上去奇形怪状的。   秦知知有些摸不准来者究竟是敌是友,连忙握住刀柄有些紧张的藏匿在暗处。   直到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借着月光,秦知知看见了一张冲淡平衡的面容。   正是失踪的秦关楼。   作者有话说:   不会拉钩谢煜台√感谢在2022-08-18 22:13:50~2022-08-19 22:1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一枚炮灰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我把月亮关一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这两人, 一个扮演新郎,好说歹说也有辟谷修为了,一个安排送嫁就站在自己旁边,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筑基,竟然就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弱水带走。   自己被带走也就算了,等她已经从弱水那里跑出来了才发现, 这俩人不仅啥忙也没帮,甚至比自己失踪的时间还要久。   本就十分怕两人出事, 一路走过来的秦知知心中十分紧张。   君无涯是和光派掌门的嫡传弟子, 天资出众, 年纪轻轻已经辟谷,可是为了能够挑大梁的种子选手。秦关楼修为是没君无涯厉害, 但怎么着也是十二城城主的嫡子,以后也是要继承武都城的人。这两人要是折在这里, 只怕是秦知知死一万次也不够赔的。   又是担心又是紧张,待看到秦关楼和君无涯两人如此滑稽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秦知知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有几分的不客气。   秦关楼正埋头赶路呢,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就稍稍怔愣, 待看到秦知知横眉竖眼有些生气的模样,立刻低了眉眼, 满是乖顺, 似是在躲避什么。   躲避什么?秦知知看他大约是在躲避自己燃烧的怒火。   秦知知平复了呼吸,看向昏迷的君无涯道:“他怎么了?”   秦关楼偏头看了眼背上的君无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醒来时就发现他昏迷在旁边。”   “没什么大碍吧?”秦知知凑进看, 见君无涯脸上染上了灰尘, 向来纤尘不染的和光派小玉郎现在闭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秦关楼摇摇头:“只是昏迷了。”   知晓君无涯无碍,秦知知才放下心来,又上上打量着秦关楼。   秦关楼被她看的头都不敢抬,感觉要是秦知知继续看下去,他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躲什么呢你?你呢,有没有受伤?”到底是自己的便宜弟弟,又比秦芝婕省心多了,要不是因着自己,这次也不会遭这般罪,秦知知语气虽然不好但到底还是关心的。   秦关楼见秦知知关心自己,连忙摇摇头,颇为受宠若惊的模样。   “你们俩发生了什么?明明被抓走的只有我,为什么你们两人也不见了?”秦知知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秦关楼身形微顿,沉思良久才缓缓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看到姐姐突然在我们面前消失,接着我和君道友就陷入一片寂静里,周围寸草不生,什么人也没有,仿佛也不是之前租赁的小院子,随后我觉得头部昏昏沉沉,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秦知知皱了皱眉头,听秦关楼的描述,似乎他们两人也陷入了某个场域之中。难怪蒋瑜他们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秦关楼与君无涯的身影,只能认为他们二人失踪了。   但是为什么君无涯与秦关楼也会进入场域?是弱水特意将他们隔开了吗?只是,明明自己全程都很清醒,为什么秦关楼与君无涯会无缘无故的昏迷呢?   两人正说着,君无涯□□一声从秦关楼的背后醒来。他揉了揉头部,有些迷茫的抬眼。   待看到秦知知月光下的身影,君无涯目光蓦地凝滞。   秦知知手背在身后,眼睛在月光下衬的雪亮,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君无涯只觉得心头一跳,立刻出声道:“知知,你没事吧?”   秦知知差点忍不住要嘲笑他,脸上脏兮兮的,还趴在别人的背上,他是怎么想到问自己有没有事?   “你还是先问问自己有没有事吧。”   君无涯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连忙从秦关楼的身上跳下来,理了理衣襟对秦关楼作揖道谢。秦关楼只是侧身点了点,并没有受礼。   “怎么样,你觉得还好吗?”秦知知见君无涯没那么迷糊了,忍不住翘起嘴角询问。   不知道为何,听到此言秦关楼若有若无的看了秦知知一眼,待到秦知知看向他时,他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君无涯下意识的摸了摸头,随后吃痛的“嘶”了一声,嘀咕道:“没看清打我的人是谁。”   秦关楼淡定的问道:“我昏迷前看到一个人绕到了你的背后去,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袭击的你。”   君无涯惊讶道:“你看到了?真的有人打了我?”   秦关楼点点头:“你我之间,你的实力显然更胜一筹,对方先对你下手了,我还够不上他的对手。”   一席话又是称赞了君无涯的修为,又巧妙的引出凶手,秦知知心中顿时觉得哪里不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秦关楼。秦关楼如如不动的回望她,正直可靠。   罢了,他怎么会撒谎?再说,他撒谎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君无涯是他打晕的吧?秦知知觉得有些好笑,大抵是自己想太多,她暗暗收回了心思。   三人见彼此都没有什么大碍,便结伴往武都城城主府走去。   “秦芝婕和欣夫人对你们两人担心的不得了,这下看到你们一定很高兴。”秦知知说道。   “怎么会呢,明明你是最危险的,我们二人几乎没有做什么,只是晕了过去。”说到这里,君无涯便觉得有些羞愧。   他确实是武都城中年轻一代里修为最能拿得出手的,本想着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能拼死护着秦知知一程,谁成想他连秦知知面都没见到,自己就先被人下手敲晕了。   更可气的是,不知道抓住他们的那人是不是有意的,竟然脱掉了他的红色喜服,现在的君无涯身上穿着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粗袍,宽宽大大的,虽然以君无涯的身姿倒是不难看,但总归是差了点意思。   秦知知一人穿着红色嫁衣,走在两人的中间,秦关楼因着送嫁穿着也很是喜庆,虽不是红色,确实黑色衣衫配着袖口和领口的暗红,远远看去,倒是这两人更登对一些。   即便知道秦关楼是秦知知的弟弟,君无涯心中还是有些不悦。只怕今日随便换个其他什么男人,君无涯早就将他的衣服扒了下来。   毫无疑问!必须一定!   “姐姐……究竟遇到了什么呢?”秦关楼的声音从风中飘飘悠悠的传来,打断了君无涯的心思。   每当念到“姐姐”二字时,秦关楼总会浅浅的微顿一下。停顿的时间并不长,若是不注意几乎不可能发现。   但这次君无涯敏感的发现了,心中升腾起了一阵异样之情。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秦关楼从来不叫秦芝婕“姐姐”,他只会这么叫秦知之。   秦关楼这人相处后才觉得当真十分有趣,平日里看着四平八稳,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可一旦做起事来又有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认真劲。而且虽然没有和秦关楼对战过,只是偶然看到过秦关楼出手,君无涯总觉得,秦关楼的实力看似普通但对战经验应当要在自己之上。   有时候君无涯也觉得不可思议,秦芝婕和秦关楼怎么会是亲姐弟呢?无论行事作风还是性格喜好都大相径庭。   可是……他对秦知知的态度却有几分耐人琢磨。   明明秦芝婕才是他的亲姐姐,然而这一次的秦关楼却愿意为了秦知知冒险,甚至对秦芝婕保密。   君无涯边想着边抬头看向秦关楼。   因着君无涯心中惦记着事情,故而走路落在了秦关楼与秦知知二人的身后。此刻见秦关楼与秦知知并肩而行,秦关楼偏头看向秦知知。   他的眼神像月光一样朦胧,轻轻落在秦知知的侧颜,隐晦而沉默。   同样是男人,君无涯再清楚不过那样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他心头重重一跳,脑袋一阵发热,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强行将并肩而走的两人分开,若无其事道:“对啊,知知,你遇到了什么?”   君无涯说着,试探着看向秦关楼,便见秦关楼对自己强行将他与秦知知分开并没有做任何表示,面上亦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连眼神都十分的平淡。   难道刚才的眼神,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啊。   想到场域里经历的事情,秦知知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城主府就已经近在眼前,她缓缓道:“等回了府中,一并说吧。”   “我这里的故事,只怕要你们曲折许多。”   遗憾的是幕后黑手还没有抓出来,若是直接暴露谢煜台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会惹上什么麻烦?不知道弱水、李二花还有程雅君她们都去了哪里,要是时间来得及,秦知知真想将她们都找到。   弱水不知道是否有生命危险。   那个幕后黑手,那个说话甜腻腻的女人,究竟是谁……   正在思考着,秦知知抬脚走进城主府。比之前黑漆漆的情况,现在的城主府中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各司其职,点起了庭院中所有的灯笼与烛火。   君无涯和秦关楼紧跟其后的进去,见到这一阵势都微微一愣,秦关楼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秦知知带着两人向前厅走去,甫一走进前厅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城主秦守威估计得到消息从外面赶回了家中与欣夫人一起坐在上首,秦芝婕站在欣夫人的旁边。蒋琬并没有被送走,她正埋头在蒋瑜的怀中轻轻啜泣,待抬头见到秦知知后,立刻缩起肩膀来。   这一刻秦知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蒋琬在害怕自己。   作者有话说:   对于君无涯是如何昏迷的,秦知知在无意之中接近了真相……   以及,小谢你再不收敛一下,就要被情敌发现马甲了。╭(╯^╰)╮   下章摊牌局,可以有奖竞猜一下幕后黑手是谁~猜中奖个啥呢~~   感谢在2022-08-19 22:19:05~2022-08-20 22:4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一枚炮灰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一枚炮灰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秦知知蓦地想起, 之前拉着蒋琬进城主府时,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但那时候自己以为她是因弱水的事情受惊过度, 再加上平日这里胆子小,才有这般模样。   可到了现在,秦知知才发现, 那恐惧原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觉得简直没道理。   察觉到秦知知的目光,蒋琬又往蒋瑜的怀中缩了缩。蒋瑜一边安慰着她, 一边神色复杂的看向秦知知。   秦知知不过略微思考便大概意识到了什么。   留在自己身边的是蒋琬, 本身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利。   与李二花和程雅君两位女子不同, 蒋琬和弱水相处满打满算不过几天的功夫,根本无法分辨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因着弱水是抓走自己的人, 又害的她与家人、未婚夫分离,在情感上就不可能与之站在同一立场。无论李二花和程雅君怎么好言相劝, 在蒋琬看来,大抵是一丘之貉的。   蒋琬与李二花、程雅君二人最大的不同即在于, 蒋琬自幼受蒋家二老宠爱。虽然是女儿身,但蒋老爷与蒋夫人伉俪情深,膝下总共也就两个女儿都当做宝贝疙瘩似的疼着,从未受过委屈, 更别提被父母卖了换钱之类,自然与李二花不同。   即便是弱水说了纪朗的不好, 人是选择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 还是会选择相信一个突然出现抓走自己的陌生人?想必结论不言而喻。更何况,秦知知怀疑弱水那般嘴臭的人恐怕都懒得解释。   至于蒋琬害怕自己……想必是, 看到了自己和谢煜台在一起。没办法, 谢煜台的那双异瞳实在太出众, 想要忽略也很难。   李二花与程雅君可能还不了解剑魔,但蒋琬之前已经有别的姑娘出事,再加上蒋瑜本就有些修为在身上,应当是听说过的。   这般想着,秦知知心下就有了计较。   若是今日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是李二花和程雅君其中的任何一个,恐怕自己都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秦守威回来,大概也不是为了庆祝秦知知脱险吧,大抵是听说了剑魔的踪影。   如此一来厘清了头绪,秦知知倒也不慌了。   她微微一笑看着厅堂之上的众人:“这么热闹,大家都在这里。”   君无涯和秦关楼从她身后上前依次给秦守威与欣夫人行礼。   秦芝婕一见秦关楼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站过来?”   没叫名字,秦关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当没听见。秦芝婕当即涨的满脸通红,瞪着他,狠狠憋着一口气。   君无涯则下意识的看了秦关楼一眼,目光中略带几分考量。不过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说话。   “楼儿和君仙长都平安回来了,当真是再好不过。”见气氛有些僵,欣夫人先开口说话了。   她说话仍然是那个强调,柔柔弱弱,甜的似要溢出蜜来,让人一听就身心舒畅,只巴不得她说的再多点才好。   秦关楼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口接了欣夫人的话茬:“若不是姐姐前去救我们,只怕也不能如此平安回来。”   自己什么时候救他了?只是过去的路上恰巧碰见罢了。秦知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欣夫人笑着点点头,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说道:“楼儿,过来,站我身边。”   秦关楼停在原处,看了看欣夫人,终是抬起脚步,缓缓走到了欣夫人的身后。如此一来,他正好面对着秦知知,倒是能够更清楚的看到秦知知的模样。   秦芝婕见秦关楼走了过来,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还在感谢你那个‘好姐姐’,只怕把你卖了还在给人数钱呢,不知好歹。”   正在这时,秦守威重重拍了下桌子,发出“砰”的声音,吓得秦芝婕也一哆嗦。   秦守威目光沉沉的看着秦知知,怒道:“跪下。”   秦知知迎上他的目光,挺直腰板:“我何错之有,城主变要我跪下?”   自这次回到武都城后,秦知知再也没有叫过秦守威一声“爹”,反而一直叫着城主。如今在这般氛围之下,这一声“城主”更显得刺耳。   “怎么,我作为你爹,还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跪下?”秦守威明显动了怒。   秦知知语声冷冷:“父慈子孝,父不慈子如何孝?即便是城主,也没有随意押人的道理。”   “好、好。”秦守威没想到秦知知如此伶牙俐齿,连说了几声“好”,“那我来一项一项细数你做的事情。”   “其一,不顾安危假扮成婚,陷君小友和你自己的亲弟弟于危险境地,欺瞒父母,是为不孝。其二,与剑魔勾结,引狼入室,还有意欺瞒,是为不忠。秦知知,我问你,你知不知耻?”秦守威每一句话都说的极重,像是拿了钝刀扎入人的心底。   果然,事情正如秦知知所料。他们已经从蒋琬的嘴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从蒋琬的视角来看,一个有着金瞳的男人和穿着嫁衣的女人从天而降,好似和弱水还相识,不管怎么想都过于引人瞩目。待知道那异瞳之人就是剑魔之后,蒋琬便只剩下了害怕。   更何况,秦知知出现时被谢煜台抱在怀里,不管怎么看二人的关系都很亲密,对于谢煜台的害怕同时转移到了秦知知的身上。   他没有一句话问过秦知知的安危,不过也是,秦守威既已认定自己和剑魔有勾结,又怎么还会有安危需要担忧呢?   不知为何,秦知知的胸口涌起了淡淡的委屈之感,小小的啜泣从胸腔的某一处传来。   她抬手捂住胸口,是了,这具身体是秦芝芝的。秦守威跟她是没什么关系,却是秦芝芝的亲生父亲。即便秦芝芝已经没了性命,但听见秦守威的声音还是会有稍许情绪。   “秦伯父,此事乃是我的主意,与知知毫无关系。”君无涯连忙上前来,半个身子挡住了秦芝芝。   “至于和剑魔勾结,更是无稽之谈。知知一直与我在一起,为了能够救下蒋姑娘等人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如今蒋琬姑娘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已经十分不易,秦伯父缘何要苛责于她?”   原先君无涯并不能感觉到武都城城主对秦知知有如何不公,自从他跟随秦知知来到这里后才发现,往日的秦知知过的有多艰辛。难怪她每每看到秦芝婕,哪怕对着自己,都像一只小刺猬,三言两语便能扎的人心疼。   若不是真的受伤,又何须用这种手段保护自己?   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蒋琬犹带泪痕的脸庞抬起,仍带着惊吓之情。蒋瑜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秦知知开口道:“可是我姐姐分明看到了拥有异瞳的剑魔和秦姑娘在一起……”   “蒋姑娘慎言。”一直默不出声的秦关楼突然出声。他之前说话仅仅是语声淡淡,如今开口竟是隐隐有了些许威胁之义。   “倘若不是姐姐,和剑魔在一起的人,恐怕就是蒋瑜姑娘了。”   蒋瑜一听这话,脸色骤变。   确实,若不是秦知知顶替了自己,现在面对剑魔的必然是她。秦姑娘能侥幸逃脱,还救下了姐姐,可她能吗?   见蒋瑜无话可说,蒋琬抬起头来认真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被剑魔抱在怀里,他们分明是旧相识!”   君无涯顿时脸色通红,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怒斥道:“蒋琬,知知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何必如此欺人太甚!”   秦芝婕见君无涯一直维护着秦知知,心中早就不爽,见君无涯情绪如此激动登时埋怨道:“这难道是第一次了吗,君哥哥,你原是比所有人都清楚的那个才对!”   毕竟上一次在裂天变阵中,秦知知也曾亲口承认她一直与谢煜台在一起。君无涯为了这事,怄气了许久,也迟迟不见秦知知来解释,最后还是自己先服了软,同她一起回了武都城。   君无涯显然有些愤怒,对秦芝婕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我和她的事,合适轮到你来管?”   当是时,场面一片混乱。   秦知知冷静的站在场中冷冷看着这一场闹剧,冷笑道:“我已知晓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一齐看向秦知知。   秦知知面上强自镇定,心中也十分紧张。她不过是打出了一张空牌罢了,她想知道,能不能将对方炸出来。   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秦知知一直在思考着幕后黑手的事情。谢煜台肯定不是凶手,甚至可以说他是为了揪出凶手而来。这个凶手十分狡猾,秦关楼与秦守威查了那么久竟然一点尾巴都没有露出来,要么就是藏的太好,要么就是……武都城中有内奸。   有人故意将线索误导至谢煜台的身上,反而将整个案件都推入了人不可挽回的深渊。   秦知知又想到,在此之前秦关楼提到过他用过磷粉追踪行踪,谁知道磷粉最后出现在了城主府中。他们都一度认为,是秦关楼或者秦守威身上沾染了磷粉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倘若不是呢?   倘若……那人真的就藏在城主府中呢?都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城主府不正是如此?   能够操纵大妖弱水的人,实力定然不凡,她会突兀的出现在武都城,而不被任何人发觉吗?自然是有办法的,只要少见人就可以了,或者……成为一个没有人会去怀疑的人。   秦知知有强烈的预感,她觉得对方就一定藏在厅堂之中。   包括弱水将自己抓走,随后弱水遭到魔蛊的攻击,一切的一切都指向身后的那人,她对自己的踪迹了如指掌,并且着急灭口!   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失踪消息的除了蒋瑜、城主府中的人之外,还能有谁?   “你说啊!”秦知知说完后陷入沉默中,秦芝婕忍不住催促道。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和弱水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再说以秦芝婕的智商不太像是会完成这件事的人。   还有谁呢?   秦守威怒道:“秦芝芝,你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以为找到了靠山,我就那你没有办法了?来人,给我把秦芝芝押下去!”   秦守威刚说完,君无涯和秦关楼同时发动,站在秦知知的两侧。   欣夫人见秦守威气的不轻,连忙抚上他的胸口柔声道:“老爷莫气,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柔声……   秦知知瞳孔骤然收缩,看向了半依在秦守威身上的欣夫人。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今晚还有一更~ 第69章   欣夫人, 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的女人,一个柔弱无骨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女人,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接近这个城中最高权利的女人。   秦知知原先只是觉得, 欣夫人是个很普通的继母,或许有一些手段有一些心机,但终身也只能在后院打打闹闹, 拿捏拿捏正室留下的孩子罢了。   她可以轻易掌握秦知知的动向,可以在第一时间获悉秦知知与君无涯做了什么, 甚至也可以通过耳边风随时知道秦守威等人查案的动态。   倘若欣夫人真的在背后搞了小动作, 真的能被识破吗?查案的一位是她的丈夫, 一位是她的亲儿子。整个厅堂之上,只有她一人都能力动些手脚, 却不令人怀疑。   谁会去怀疑一个居于深宅之中,性格温柔可人, 拥有一双儿女的如夫人呢?   即便当初她和秦芝婕伙同黑市害死秦芝芝时,也不过三言两语就在秦守威面前将此事揭了过去。   欣夫人, 秦知知努力搜寻着记忆里的身影,发觉自己确实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对手。在秦知知看来,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若不是因为找到了秦守威这样的依靠, 她甚至不可能走到自己的面前。   穿过厅堂几尺,剑拔弩张的空气中, 秦知知的目光落在了欣夫人的身后。   虽然正在安慰秦守威, 可欣夫人的目光也正看向她。   她声音的春风化雨似的温柔,看向秦知知的眼神却暗沉沉的, 没有一丝生机。像是一个恐怖的怪物, 正张开深渊巨口, 寒戚戚的,准备着将对手生吞活剥,还要悄无声息的进行。   甫一看到这样的眼神,秦知知心中猛然突突直跳。下一刻,但见欣夫人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一股寒气顺着秦知知的脊背往上爬,她一掌拍向身侧的君无涯急道:“快闪开!”   就在秦知知出手的同时,欣夫人也一同出手,只是欣夫人一掌拍在了秦守威的身上,虽然只是一个晃神,但秦知知已然看见了,那是一张黄色的符纸。   她抬首目眦尽裂,只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能够用符箓操纵对方的人,这偌大的世间,除了鬼修啖无宁还能有谁?!   秦知知犹记得自己刚醒来不久就见到了伪装成修士的啖无宁,一纸定尸符让秦知知纠结了很久。她绝对不可能认错啖无宁的符箓。   但是为什么,秦守威已经是金丹修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操纵?   秦守威目光黯然,瞬间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傀儡。他“呵”的大叫一声,霎时之间罡气迸发,破空而出,周身的茶盏同时碎裂,震的房梁簌簌震落。   与此同时,秦守威浑身撒发出难以掩盖的恶臭,仿佛已经死去很久。   蒋琬和蒋瑜修为太低,瞬间就被弹飞几尺,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蒋琬当即昏了过去。秦芝婕仿佛吓傻了一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惨叫道:“爹!”   君无涯被眼前的突变惊的目瞪口呆,他诧异的回头看向秦知知,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知知也被罡气所震,顿觉喉咙一阵腥甜之气,强压胸口的痛楚,冷声问道:“啖无宁,为什么?!”   待她一说出啖无宁三个字,秦关楼和君无涯都同时怔愣,一齐看向欣夫人。   欣夫人好像也懒得再装下去,实际上从对弱水动手开始,她就认为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   她轻抚着衣襟上的褶皱,低着眉眼施施然的站在原地,笑道:“啖无宁?很可惜,我不是他。”   秦知知戒备着看着她:“你若不是啖无宁,又怎么会有操纵傀儡的符箓?”   欣夫人手中动作一顿,笑着歪了歪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中的符箓。没错,是啖无宁那小子给我的,很惊讶么?秦知知。”   秦关楼站在欣夫人的身后,刚才的罡气没能伤害到他,他仍然站得身形挺直。听到此时,他怎么可能还会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欣夫人只怕早已不是之前的欣夫人,而是换了一个人。   “你究竟是谁?”秦关楼一字一句的问。   “哎呀呀,”欣夫人偏了偏,嘲弄似的看了眼秦关楼,“我的好儿子,这就不愿意叫一声娘了吗?”   秦关楼眼神奇异的看着她,不过片刻的功夫,缓缓开口,声音还略带着几分迟疑:“你是……姜沅芷。”   秦知知和君无涯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惊肉跳。魔教右护法姜沅芷,早在之前就已经死于谢煜台之手。甚至于,秦知知在今世镜中亲眼见证了姜沅芷的死亡,她又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里?   欣夫人也语声微顿,语声悠然:“你还挺聪明。”   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秦知知,很惊讶吧。”虽然仍然披着欣夫人的皮,说话和行为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仿佛回到了秦知知初见姜沅芷的那一天,她穿过人群,妩媚妖冶。   秦知知差点忘了,她是多么的善于伪装。   “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是不是?”姜沅芷双手背在身后,轻巧的绕过君无涯,最后站在了秦知知的身旁。   “你不是也死了么?你怎么会复活呢,秦知知?”她贴近秦知知,仿佛一条蛇缠住了树干,冰冷冷的气息直逼对方,像是要将对方一同扯向地狱。   她竟然也知晓了秦知知并非秦芝芝。   秦知知眯起眼睛:“你是夺舍?”   夺舍本就是邪门之法,若是姜沅芷用了此等法术复活,她一点也不惊讶。再者欣夫人本就毫无修为,被姜沅芷这等化神修为的人夺了舍,倒也没那么令人惊讶。   姜沅芷轻笑一声:“我自是没有你那么好命,有人愿意以心换我一命。”   “你真让人羡慕啊,秦知知。”   她晃晃悠悠的绕过秦知知,又站到了厅堂的门前,看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低声笑了出来。   姜沅芷确实死了,但是魂魄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啖无宁用邪魔之法将她移到了另一具尸体身上,只是那具尸体实在残破不堪,姜沅芷不堪忍受,不知辱骂了多少回,待元气恢复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夺舍了欣夫人。   那时候的欣夫人刚刚带着在和光派闯了大祸的秦芝婕回来,正拎着秦芝婕的耳朵教训她呢。姜沅芷如此玲珑心思,想到秦芝芝与秦知知相似的容貌和大变的性格,立刻就想到了谢煜台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人。   谢煜台和秦知知。   只要能让他们两人不得好死,姜沅芷什么都愿意做。   她等这一刻很久了。为此不惜在武都城中俯首做小,哄的秦守威服服帖帖,直到一点一点,将他们一个一个,亲手炼成尸人。   前两个姑娘便是姜沅芷下的手。   她那时候刚夺舍成功,为了能够更好的与肉身贴合,她需要新鲜的血液灌注己身。第一次抓走了一个新娘那实在是一场巧合,谁让她那时候浑身难受,谁让那姑娘命不好,刚好轿子从城主府前路过。   第二个,便是姜沅芷的有意为之。反正已经犯了错,不如就按着这个将错就错。一步一步织开大网,善于玩弄人心姜沅芷不仅有心计,更是有耐心。   直到,她听到啖无宁说,谢煜台入魔了。   娑婆宗的魔窟深渊,正常人绝对不可能从深渊中走出。但是谢煜台却从中走了出来,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几近丧命。因为谢煜台的半颗心被魔气浸染,他靠着这半颗心再魔窟深渊中活了下来,并且走到了魔族,彻底成为天地不容的半人半魔。   听到这一消息的姜沅芷计上心来,找到了弱水,设下了剑魔谢煜台的局。没想到谢煜台没来,却招来了秦知知。来了秦知知也好,秦知知来了,谢煜台会不在么?果然如她所料,蒋琬看见了谢煜台。   姜沅芷看着夜空,笑的肆无忌惮:“过了今晚,要变天了。”   秦知知和谢煜台,谁都别想活着走出武都城。   伴随着她的话语,城主府外的灯笼忽明忽灭,晦暗不明的光线之中,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响起。君无涯只不过往外面看了一眼,立刻低骂一声,拉住秦知知的袖角,让她站到自己的身后。   黑暗中,武都城城主府中的下人们睁着只剩下了黑瞳的双眼,他们全身腐败不一,行动缓慢的将整座厅堂完全包围,嘴中发出“嗬嗬”的怪响。   蒋瑜浑身动弹不得,见到这一幕当即眼前发黑,知道今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绝望的闭上眼睛。   厅堂内,秦芝婕的面色也渐渐变化,她不在哭哭啼啼的叫着爹和娘,而是双目渐渐无光,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脸色呈现恐怖的青黑之色。   姜沅芷回头娇笑道:“真是我最听话不过的女儿了”   之后她看向秦关楼,原以为秦关楼也会和秦芝婕一样,成为傀儡,谁成想秦关楼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正静静看着自己。   姜沅芷脸色突变:“秦关楼,你怎么回事?”   用在秦守威、秦芝婕和秦关楼身上的东西可是她反反复复,几经测试,不可能有任何差错。连秦守威如此金丹修为的人都醉在了她的温柔乡里,为什么区区筑基修为的秦关楼会如此镇定?   姜沅芷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咬牙切齿道:“你不是秦关楼!” 第70章   “你不是秦关楼!”   甫一说出这句话, 欣夫人与君无涯的脸色都齐齐一变。   秦知知注意到君无涯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几乎是要生吞活剥了秦关楼一样。她也十分惊讶,一来惊讶于秦关楼的真实身份, 二来奇怪于对方是敌是友,最后,如果这不是秦关楼, 那真的秦关楼究竟去哪里了?   显然秦关楼不是欣夫人这方,不然欣夫人不会如此愤怒。可是君无涯有对秦关楼有着明显的敌意, 难道他对自己而言也是非友阵营?   但是他明明有很多次可以对秦知知出手, 却都没有。   正在秦知知沉默中, “秦关楼”空手出招,一道掌风击向欣夫人。欣夫人眉头一挑, 被操控的秦芝婕冲向“秦关楼”。   秦芝婕双眼泛黑,印堂也泛着黑色, 显然整个人都失去了神智的清明。秦知知刀鞘从手边飞出去,紧紧挡住她的攻势。   “秦关楼”一掌拍向厅堂中的秦守威, 秦守威一声怒吼,就要向他劈去。趁着此时,“秦关楼”一把抢过秦守威手中的长/枪,枪在“秦关楼”的手上虚虚花了一圈, 枪身震荡,破开长空, 直冲欣夫人面上逼近——   秦知知忽而觉得这一招有些眼熟, 她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正要冲过去, 却被秦芝婕截了胡, 挡在原地。   在枪/头冲着自己的瞬间, 欣夫人向后疾退,背后是早已被炼成尸人的城主府家仆。狂风拂过她的袖口和发尾,褪去那柔弱的伪装,她五官狰狞露出狠厉之色。   “你太迟了。”   “过了今晚,不仅是武都城,整个修仙界都会变天。你们都太迟了。”   欣夫人挥袖,厅堂的大门“咣”的骤然阖上,她则趁机混入被操纵的尸人之中   “秦关楼”长/枪回挑,“刷”的破开大门,前面眉目中带着几分冷冽之气,追着欣夫人投入尸潮之中。尸人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发出“嗬嗬”的声响,渐渐向“秦关楼”涌来。   沉沉的夜幕掩盖苍穹,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沉甸甸的压抑在心头。就在这样的夜色之下,天边缓缓涌起一阵雷云,波云诡谲之下,裹挟着浓重的紫色闪电,隆隆作响。   欣夫人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衍琛长老的飞升之劫,应该要来了吧。”   “你们猜,现在的裂天变之阵,还好么?”   说完,她便哈哈笑了出来,那声音得意又猖狂,宛如从地域而来的魔音,回荡在整个武都城。   秦知知听到动静,心中一跳,刹那之间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只怕姜沅芷复活后一直都和啖无宁有联络,她在武都城行踪隐秘,只要时间充足甚至能将秦守威等人都炼成尸人。那么,比她更厉害、更肆无忌惮的啖无宁呢?现在的啖无宁,是不是也已经潜入裂天变中,就等着谢煜台失踪、趁着衍琛长老飞升、归元宗人才交接之时,发动攻击?   天柱塌,裂天变,刑天之罚,魔种现世。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只怕那句谶言所言的天地大劫就要来临。   秦知知眉头紧皱,扬声道:“君无涯!你我快想办法给天同宗、和光派传信,怕是裂天变要出事!”   君无涯也满脸严峻的点头,他抽出和光派弟子才有的特殊传音符,捏在指尖刚要飞出去,秦守威“嗬”的一声从背后抱住君无涯,只不过刹那就将君无涯直直扔了出去!   秦守威乃是金丹修为,即便长/枪被抢走,光凭借着强劲的修为就可以完全压制君无涯,更何况君无涯急着传讯并未留心周围。他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蒋瑜和蒋琬就倒在君无涯的身边,看见连这大宗门的弟子都落如下风不禁更是悲从中来。蒋瑜抱住蒋琬,绝望的再次闭上眼睛。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顾念蒋家二老的身体,她没有贸贸然惊动父母,而是只身前来,不然二老怎么承受得起?   见此一幕,秦知知暗骂一声,抽出归藏砍向秦守威,刀刃劈在他的肩头竟像是劈在钢铁上,发出“砰”的脆响,对秦守威却没有丝毫威胁。   秦知知:?   姜沅芷就那么喜欢秦守威吗?别人顶多是炼尸了,她还给秦守威镀了金!   这完全犯规了吧喂!   秦守威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挠痒痒”,缓缓回过神来,歪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秦知知。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恶臭,眼睛却瞪得像铜铃,只不过没有黑白分明的颜色,只有一片死寂的黑。   秦知知盯着这个便宜“爹”,突然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明明前一刻还在拍着桌子要把自己压走,蛮不讲理的一定要让自己认错,然而现在却变成了如此不人不鬼的样子。他会有感觉吗?他还会拥有从前的回忆吗?   秦知知知道自己此刻想这些很傻,却仍有些忍不住。   她现在心中的感觉是悲伤吗?   是你在悲伤吗?秦芝芝。   不过,没有时间留给她悲伤,秦知知很快和秦守威缠斗在一起。   秦知知发现,秦守威的修为没有削弱,但不知道是否是被炼成尸人受他人操控的原因,他的行动明显要比正常时慢很多,若是卡在死角处甚至可以对他连刺而不会被秦守威伤到。如此过了几招,秦知知反而摸索到了和秦守威对打的诀窍。   君无涯也在被攻击之后,反射性的将七弦琴横在膝头,五指在弦上轻轻一拨。伴随着乐声,被操控的尸人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琴音传播扩散,也影响到了庭院外。   藏在尸潮里的欣夫人被“秦关楼”识破踪迹,一边对付着“秦关楼”一边操纵着尸人,显然已经有些分身乏术。   其实若论尸人之法,姜沅芷是不如啖无宁的,更何况无论姜沅芷怎么努力欣夫人不过是个普通人的体质,就算用邪门之法提升终有上限。先不说出了“秦关楼”这个叛徒,此刻还加个君无涯,与姜沅芷原先设想的很是不同。   想到这里,她不禁恼羞成怒道:“你们这群废物,究竟在做什么?!”   秦芝婕和秦守威同时发威,秦知知明显看到秦守威的眼睛泛红,仿佛失去了和她继续玩卡在死角处的游戏。伸出手来,狠狠揪住秦知知的后领,将她凌空提起。   秦芝婕抽出软鞭挥向君无涯,她的鞭子再抽向君无涯时却被音域所挡,反弹回去。不过现在的秦芝婕根本没有神智可言,待发现鞭子没有用后,她丢掉了自己平日里常常拿在手上炫耀的本命武器,恶狠狠的扑在了音域之上,用自己的肉身想要撕开音域的大口。   在她扑到在音域上的刹那,肉身发出“嘶嘶”的声响,秦芝婕却恍若未觉,疯狂的用手去扒拉着周围,手上的皮一层一层剥离,很快露出森森白骨。   君无涯看的也于心不忍,偏过头去叫了一声:“秦芝婕……”   明知道对方已经不是活人了,但想到不久之前还是如此鲜活的生命,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却也罪不至此……   秦芝婕吼叫了一声,已经化成白骨的手蓦地穿透音域,直逼君无涯的门面。   君无涯没有闪躲,静静的看着对方。   就在秦芝婕要触碰到君无涯的瞬间,她骤然停下了动作。   君无涯自觉惊异的抬起头望着她,秦芝婕突而发出凄厉的怪叫,与之前单纯的嘶吼完全不同,在这声音之中饱含着震惊与羞愧,还有难以掩盖的痛苦。连君无涯都忍不住的瞳孔骤缩。   在发出这一声吼叫之后,秦芝婕从音域前跳起来,冲向了庭院外,不过一瞬间就埋没在了尸潮中。   留下君无涯在原地,面上是止不住的震惊之情。   与此同时,秦知知也被秦守威一把丢了出去,在空中落下一道弯弯的弧线。秦知知半空失衡,刚要掐个口诀让自己落地稳一点,便觉得腰间一热,有什么人抓住了自己。   她轻巧的翻了个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秦关楼”的眉眼依然是那般的平和淡然,穿着一身玄黑色的衣衫,他的另一只手上甚至还握着一把沾染着鲜血的长/枪,然而血污与杀伐,似乎天生与之无关。他就在那里,风轻云淡的便是连风走到这里,都忍不住放缓脚步。   此时,“秦关楼”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秦知知。   虽然与欣夫人还有尸人已经缠斗了许久,他的身上依然没有难闻的气味,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一如他整个人。   狂风烈烈,卷起的一粒花种子轻巧的落在“秦关楼”的眉间。那一瞬间,秦知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他不是真的秦关楼,那么他还能是谁呢?   究竟是谁,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去,拂过那粒花种子。   易容的面具应手而落,花种子从他挺秀的眉间落下,随即跌入了尘埃。   尸潮纷纷,风卷潮翻。   异瞳里泛起轻轻浅浅的微光,谢煜台对着秦知知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烧了两天,人都烧麻了……   这是第一更哦,晚上还有~~爱你们(づ ̄3 ̄)づ   感谢在2022-08-21 16:47:08~2022-08-24 16:0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年花谢,明年花谢 5瓶;帮我把月亮关一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秦关楼”出现时, 就一直在脑后束着高高的马尾。发带绑着的头发又亮又黑,随着行为微微波动,衬得他一身玄色衣衫如铁冷硬, 青涩而少年。   和平日里谢煜台的形象大相径庭。   无论何时何地见到谢煜台,他总是那般内敛成熟。   故而骤然看见这样的谢煜台,秦知知脑袋里有些泛起了迷糊。   她茫然的看着谢煜台, 喃喃道:“真的是你。”   是了,除了谢煜台还能有谁呢?   从一开始, 秦关楼就表达出了对自己超出常人的重视与关心, 无论她做什么, 秦关楼都在身边默默陪伴。连欣夫人若有若无的嘲弄和秦守威的发怒,秦关楼也会四两拨千斤的帮秦知知化解。   他怎么会是真的秦关楼呢?   一切如此出人意料, 却又皆在情理之中。   秦知知有点飘忽,迷茫的问道:“秦关楼呢?”   谢煜台回答:“他还活着。”   如若不是谢煜台代替了秦关楼, 现在的秦关楼很大可能已经和秦守威、秦芝婕二人一样,成为尸人中的一员。   秦知知“哦”了一声, 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你要去当我的送嫁是故意的呀!”   谢煜台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秦知知倒是突然来劲了:“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啊,跟我一起走才能保证跟我一起被弱水抓走……难怪之前你一直不同意让我跟君无涯假扮成亲,原来是这样吗?那君无涯是怎么回事……啊, 他不会是你故意打晕的吧?”   她就记得刚刚回来的路上,“秦关楼”在君无涯醒来后的态度就很奇怪, 似乎在故意隐瞒什么似的。秦知知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没想到是真的啊!   再加上后来君无涯突然对“秦关楼”燃起的敌意,她仿佛又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   秦知知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 她凑近谢煜台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谢煜台, 我才发现你可真坏呀。”   原来从她进入武都城城主府后, 谢煜台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小心谋划,徐徐图之。   谢煜台抱着她稳稳落地,却因为她突然凑近的举动耳朵敏感的动了动,不意外的又红了一片。   秦知知嘻嘻笑了笑,高兴的感叹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其实只是自己不知道,他一直都在身边。只是想到这一点,就让秦知知无比安心。   谢煜台轻轻“嗯”了一声,认真地看着秦知知的笑脸。她笑的灿烂明媚,一如两人的初见。   他的小姑娘,命都可以给她,又怎么舍得骗她。   虽然得意的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但秦知知还没忘了两人现在的情形。很快就从谢煜台的怀中蹦下来,看到他手上还握着秦守威那把长/枪,倒也不是不帅啦,但到底是有些不配。   秦知知解下背在自己身后的剑,送到谢煜台的手里,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隐隐闪烁。   “喏,给你,你的剑。”   谢煜台怔怔看着撼天。   从看到秦知知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背在秦知知身后的撼天剑。从放弃归元宗谢煜台这个身份开始,谢煜台就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使用撼天的资格。   可如今,秦知知却不远万里,背起了他的撼天,递到了他的身前。   “拿着啊。”秦知知是能等,欣夫人像是能等的样子吗?不问三七二十一,秦知知将撼天直接塞到了谢煜台的手中。   撼天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激动的剑身震颤……老天,它终于不用在一个使刀的女人手上被当刀一样的乱砍了!呜呜呜撼天委屈。   接着秦知知推开谢煜台,躲到了他的身后,冲着他挤眉弄眼:“快去啊,回来你可要好好奖赏我!”   谢煜台凝神看着她的笑颜,重重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君无涯为了蒋瑜和蒋琬的安危也将秦守威从厅堂里引了出来。抬头就看见了谢煜台抱着撼天剑向群尸中冲去——   像极了陆远道和苏青衣从佛昙回来时所描述的那样。   他从云端而来,斩杀邪魔,百战不殆。   君无涯不免有些愣神,就在愣神间秦守威伸手即要掐住他的脖子,刀光雪亮,挡下了秦守威的攻击。   秦知知挑眉催促道:“愣什么,站着挨打啊?”   君无涯被她的笑容一晃,回过神来,加入了战斗。   印象里,他从未见过秦知知笑得如此开心……是因为,那个人么?   那个人……能让她如此开心。   秦知知与君无涯一齐对战秦守威,谢煜台则在尸潮中与欣夫人对打。姜沅芷虽有心机,但欣夫人的身体乃是一介平民,连真的姜沅芷都打不过谢煜台,又遑论欣夫人?虽然尸人一波接一波的扑过来,在撼天之下不过都是死尸罢了。   欣夫人虽然落入下风,面上却丝毫不显慌张,她知晓谢煜台心中最大的软肋。   “没想到你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欣夫人冷笑。   最开始的谢煜台用的并不是□□,他所用的是能够缩骨变身的魔族丹药,之前他曾假扮过裴松舟用过一次。既然有第一次,第二次倒也不足为奇了。正是因为丹药,才能让谢煜台如此安心的在武都城卧底,就算在欣夫人的眼底下也不会被识破。   直到……遇到弱水后,谢煜台解了药效,幻化真身。   再想回来,就只能借助拙劣的手段伪装自己,也因此很容易就暴露了身份。   “你不会真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吧,谢煜台,如今你已是剑魔之身,与那女人是再无可能!”欣夫人说的咬牙切齿。   自被谢煜台斩杀之后,她的心中便只有复仇二字。让谢煜台或者秦知知痛苦,就是姜沅芷最快乐的事情。   “更何况,那女人命中尚有死劫未破!你们瞒天过海想要复活她,可曾想过,天道至公。只有投错胎没有枉死鬼,她命数合该如此,强行改命是逆天而行,终将遭受报应。”   谢煜台眉头纹丝不动,撼天在他手上寒光毕露,杀气肆意。他再不压抑己身,爆发出了最强劲,也是最令人震撼的实力。   刷的一下,剑气破开长空,吹得破损的厅堂大门吱呀吱呀的乱晃,窗棂之上几道剑痕划开陈旧的木根,露出朱色油漆下深藏的木心。   一剑封喉!   欣夫人瞬间哑了声音,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天空,缓缓倒了下去。   谢煜台冷冷道:“话太多。”   就像啖无宁一样,他觉得很吵。   欣夫人倒下之后,庭院里其他尸人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以欣夫人为中心,挨个倒下,有的身体已经犯了青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秦芝婕就静静的倒在离欣夫人很远的地方,眼睛瞪着远方,不知道前一刻究竟在想着什么。   秦知知与君无涯面前的秦守威也微微晃了晃,随后诧异的看了眼秦知知。他好像在那一刻恢复了短暂的清明,接着双眼变得浑浊不堪,轰然倒下。   透过烟尘,秦知知一眼就看见了执剑站在庭院中心的谢煜台。   她想也没想的就冲着对方奔去。   从始至终,一如既往。   君无涯正要开口叫她,却在看到这一幕后神色复杂的看着秦知知离开,他则默默留在了原地。   谢煜台听到身后的动静,蓦地回头,便看见秦知知奔向自己。原本浑身还冒着杀气的他瞬间收敛了气息,有些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地。   直到……直到秦知知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他。   他伸出手来,将秦知知接了个满怀。秦知知的发带兴奋的蹦起,甚至飞扬到了谢煜台的脸上。   谢煜台想起,秦知知向来是大胆直抒胸臆的人。   秦知知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半天才缓缓抬起来嘀咕道:“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谢煜台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千年冰山都要化在她的一瘫温柔里。耳根红红的低头,嗫嚅道:“我确实有一份东西,要交给你。”   原本只是打趣,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有东西,反倒是让秦知知吃了一惊。她索性直起身子认真道:“是什么东西啊?”   谢煜台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递到秦知知的手上。   秦知知接过匣子,只觉得分外眼熟,但是她自己是从来不用这样的小木匣子,应当不是自己的东西。   她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半晌突然惊呼一声:“啊,这是秦芝芝的东西吧!”   之所以觉得眼熟,似乎是在秦芝芝的记忆里出现过。   但是谢煜台为什么会给自己秦芝芝的东西?   似是看出秦知知的疑惑,谢煜台将手覆盖在匣子上:“我知你三魂六魄中所缺雀吟与绯独,但愿它能帮你找回二魄。”   三魂六魄有缺的人是无法成就大道,成功飞升的。秦知知如此有天赋,不应该因此无法得登仙途。自从谢煜台知道此事后,就一直想要替秦知知找回两魄,直到来到了武都城。   秦芝芝与秦知知。   虽然他从未见过秦芝芝,却觉得,秦芝芝似乎与秦知知有无法割舍的关系。   秦知知摸了摸匣子,没有犹豫的将它收进了乾坤袋里。三魂六魄的完整于她而言很重要,但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谁也别耽误她跟谢煜台腻歪!   “我知道了,那么,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秦知知问。   谢煜台目光微微闪动,然而还不待他开口,秦知知连忙道:“你要敢说没有……”   她单手握成拳头,冲着虚空重重一击。   谢煜台想了想:“你怎么拿到了撼天?”   没想到他竟然问的是这个,秦知知有些失望:“我去了问剑峰,衍琛长老给我的,他还给我看了你的匣子。”   说着秦知知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带:“看,就是这个。”   谢煜台自然也是早就看见了。   他看见秦知知拉耸着脑袋,心里也有些微微难受。最后终是没有忍住,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顶。   君无涯悄无声息的走到秦知知身后:“我已传讯给和光派,但只怕现在裂天变凶多吉少,我们还是速归吧。”   谢煜台的身形微微一僵,刚抚上秦知知发顶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缓缓放回了身侧。   秦知知抬起头怨念的看了一眼君无涯,抬头期待的望着谢煜台:“我要走了。”   谢煜台沉默的望着她,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秦知知直愣愣的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也不眨,不一会就眼眶泛酸。她眼睛前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霭蒙住,很快,谢煜台就变得一团模糊,看不清晰了。   谢煜台突而就慌了神,他抚上秦知知的脸颊,柔声道:“别哭。”   秦知知不甘心的仰起头,不甘心的叫道:“我才找到你,我才找到你……”   没见到谢煜台之前,她以为自己可以熬过去。可是见到谢煜台了,那些惶恐、不安仿佛都统统离自己远去。她和谢煜台离的那么近,明明那么近。   自己那么努力的在找他了,可是才刚刚找到他。   她一直在等谢煜台说,“我跟你一起走”,然而谢煜台始终没有说。   秦知知又何尝不知道?裂天变情况不明,也许并不会比武都城好很多。而现在的谢煜台也不再是从前归元宗上的谢煜台了,他若是骤然出现在修仙界,是敌是友根本分不清楚,反而会让时局变得更加混乱。   但是秦知知就是无法忍受。   她已经无法接受又一次分别。   秦知知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不喜欢你了。”   “我回去就嫁人。”   作者有话说:   秦·哄不好·知知。   本来说好今天会三更哒,但是今天第三更可能写不完了,所以明天还是双更奉上,谢谢各位w~感谢在2022-08-24 16:04:14~2022-08-24 21: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月月又在看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谢煜台听到秦知知孩子似的赌气话, 微微怔住。明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却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要嫁给谁?”   这下倒是把秦知知给问的愣住了。   君无涯狠狠咳嗽了几声,额头已是青筋暴露。   不说话这是真的打算当自己是死人啊?   谢煜台真该庆幸君无涯乃是风流温雅的和光派弟子, 今日站在这里的若是刀宗弟子只怕已经一拳打了上去。   秦知知瞥了一眼君无涯,半晌回过神来,合着秦芝芝还送了个便宜未婚夫给自己, 她都已经给忘了。   谢煜台也看向君无涯,犹豫片刻, 开口道:“可否……”   他还没说完, 君无涯面无表情的答道:“不可。”   拒绝的十分干脆, 半点面子也没留。   “我乃知知未婚夫,你又算何人, 对我提出要求?”   “谢煜台,你要清楚, 即便今日从武都城回去后我俩即日成婚,你也毫无插手的余地。”君无涯一字一句的说道。   “……”秦知知眼泪泡都给吓回去了。   不是吧, 君无涯这么认真的吗?他到底拿的哪头剧本啊?   谢煜台目光黯然,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成拳头,嘴上却道:“我有一些话想要对她说……”   君无涯道:“你说,我就在旁边听说。”   秦知知麻了, 瞪着君无涯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有没有点眼色,闪一边去不行吗?”   君无涯嘴角有些抽动, 怔怔望着秦知知, 心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是,从前他是很看不上秦芝芝, 因为她不能修行身子骨又弱, 平日里大门不出大门不迈, 在君无涯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两类人。   然而接触到的秦知知那么鲜活、聪颖,君无涯不是没有心动。   可是,眼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君无涯再是谦谦君子骨子里到底也是个高傲的人。   想到此处,君无涯不禁眼尾泛红:“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声音都有些颤抖。   秦知知也有些发怔,实际上她说出要嫁人的话时,根本没有想到君无涯……但是君无涯似乎误会了什么,他以为自己是真的要嫁他。   真的是,即便再过几万年,好像两人的想法也总是无法搭在一条线上呢。   看着君无涯委屈的神情,秦知知微微沉默,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秦芝芝早就已经死了呢?”   君无涯眼睛微瞪,不敢置信道:“你是什么意思?”   秦知知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道:“要不你自己先去旁边琢磨琢磨?”   也不知真是震惊,还是好奇的驱使,君无涯真的乖乖顺着秦知知所指的空地走了过去,眉头紧皱,似是真的认真思考起秦知知那句话的意思。   没了君无涯的打扰,秦知知终于能跟谢煜台两人单独站在一起。   微风拂过庭院,映衬着东方既白,浓重的黑色缓缓褪去,也撤去了最后一丝阴霾。   秦知知与谢煜台两两相望,一时之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这一次是谢煜台没有忍住,率先开口。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君无涯:“别嫁给他。”   不知为何,秦知知又开始有点想笑。只是这笑显然是嘲弄要更多,而不是愉悦之情。   “为什么?”她问。   谢煜台皱着眉头,很是郑重道:“他护不住你。”   秦知知瞬间嗤笑出声。   谢煜台不解她为何嗤笑,解释道:“弱水之事……以他的实力仍旧不能护你半分。”   竟是真的在一本正经的对秦知知分析起君无涯的不对来了。   但是谁想听这个?   秦知知道:“就先这样吧,等以后碰到合适的再换,修仙界的青年才俊那么多,确实也不缺这一个。”   她又没说只成一次婚?这年头即便是修仙界,结了离,离了再结,好像也不是啥稀罕事儿吧。更别说你情我愿的谈情说爱,那完全是自愿原则了,爱有几个有几个。   听到秦知知的说法,谢煜台眉头顿时皱更紧。他从未听过秦知知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所适从。   撼天感觉到他的心境动荡,适时震颤,似乎想要打醒自己这个不解风情的主人。   “反正你走了,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也很难说。就算你就在旁边,也不会告诉我你是谁,还得我自己去找去猜。”秦知知看着远方感慨道。   “我不想找了,也不想猜了。找个不会让我找的,也不会让我猜的人在一起。”   谢煜台死死盯着秦知知拉耸着的脑袋,目光中暗沉沉的一丝光亮也无。   撼天在他手中激烈的颤动,终于唤回了谢煜台的一丝理智。   他犹疑道:“你在生气?”   秦知知淡笑:“气?我有什么好气的。”   谢煜台又闭上了嘴。   秦知知蓦地偏头看着他,崩溃的拳头就要打到他的脸上:“我当然生气啊你为什么才看出来?!”   她真的气麻了,气的呜呜呜,气的耳朵眼里都开始冒蒸汽。这个男人竟然问她是不是生气?这什么绝种钢铁大直男,练剑是练傻了吧?   谢煜台突然出手。   拥抱来的猝不及防又迅如闪电,就像他用剑的手法。冷淡却又恰到好处。将秦知知按在自己怀中的刹那,又有一丝不经意间的温柔。   秦知知一下撞进他的胸膛,接着被谢煜台身上独有的松香之气淹没。   “我会回来,我去裂天变找你。”谢煜台的声音就在秦知知的耳边,坚定又清晰。   “不让你猜,也不让你找。”   秦知知觉得鼻子很酸,不知道是刚刚那一下撞得还是其他原因,没有忍住将头埋进了谢煜台的怀中。   “可是每一次你都会放弃我。”秦知知声音哽咽。   魔窟深渊里放开的手,即便是复活也没有来找过自己哪怕一次。如果不是这次在武都城相见,她真的还能见到谢煜台吗?就算经历了那么多,解开了从前的种种误会与芥蒂,秦知知心中还是充满了惶恐。   谁知道这一次他们还会不会错过呢?谁知道这一次他们会不会再放开手呢?   “怎么会呢。”谢煜台轻声道。   每一次,他放弃的都是自己罢了。   “那你这次,是要去做什么?”秦知知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谢煜台的下颌,轻声问道。   谢煜台开始先是沉默,最后架不住秦知知的眼神攻击,轻轻笑了笑:“去杀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秦知知眼神凝滞。   谢煜台说的如此风轻云淡,反而让她心中一沉。她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举重若轻,只会无限淡化事情的危险性。   谢煜台犹豫了一下,秦知知立刻从他怀中蹦出来严肃道:“你不说?”   见秦知知下一秒就要炸毛的模样,谢煜台无奈的笑了笑,犹豫了片刻还是温柔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魔尊刑夭。”   魔尊刑夭?可是百年以来,没有人见过魔尊。一直只有右护法姜沅芷与左护法啖无宁,他们二人代替魔尊处理魔族事务。很多人都说,魔尊在三百年前时渡劫失败,早已陨灭,现在的魔尊之位不过形同虚设。   “我见过他。”谢煜台目光悠远,似是回到了见到刑夭的那一日。   秦知知曾在今世镜里见到杀出魔族之地的谢煜台。在杀掉姜沅芷以后,谢煜台已经杀红了眼睛,又因被魔气侵蚀身体,那时的谢煜台境界十分不稳,可以说整个人都处在一碰就要失控的边缘。   但是最后谢煜台停了下来,全须全尾的回到了修仙界,甚至穿上了自己习以为常的白衣。正是因为他遇到了本该不在人世的魔尊刑夭。   刑夭浑身溃烂,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可以说是不成人形,在灯火的映照下狰狞恐怖,要比普通魔族更加骇人。   他被四个魔族用轿子抬着,坐在轿上看似孱弱不堪,然而他魔气肆意,即便是抬个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低阶魔族碾压成泥。   没有人可以小觑他的实力。也难怪啖无宁、姜沅芷这样的人物竟然甘居人下。   刑夭前来乃是要和谢煜台做交易。   杀掉姜沅芷,没有什么关系,杀掉那么多魔族也没有关系。刑夭可以放谢煜台走,甚至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帮助谢煜台复活秦知知。   但他有一个要求。   他要谢煜台替自己打开裂天变的法阵。   “你答应了?”秦知知有些吃惊。   裂天变,那可是谢煜台的师尊衍琛长老一直在镇守的地方,谢煜台作为他的弟子,自然是知道有多重要。   她万万没想到,在姜沅芷死后还有这样一个后续。   谢煜台摇了摇头,他自然是没有答应。   谢煜台如此心性正直之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等事情为魔族开道?那岂不是有辱师门。   虽然没有答应,但刑夭还是放他走了,似乎笃定谢煜台一定会回来。实际上,他也赌赢了。   堕入魔窟深渊的谢煜台,经受烈焰之火,淬炼人魔之体,早已不是纯粹的人族,亦不是魔族,注定为两族所不容。形夭算准了谢煜台出来的地方,在谢煜台出现的那晚,屠杀了当地的小宗门,对着谢煜台发出盛大邀请。   谢煜台救下该宗门的最后一个弟子。   咬着牙,终是同意了。   谢煜台看出,这一次的刑夭显然没打算和自己商量。就算他躲他逃,刑夭便会一路追着他的脚步杀下去,直到他同意为止。   从此世间再无归元宗谢煜台,只有剑魔谢煜台。   只是谢煜台一直不清楚,为什么魔尊如此执着于自己。想要打开裂天变的法阵,并不需要自己出手。直到深入调查,谢煜台才发现,一切不过因为他是雪堂剑仙的传人。   “为什么?”绕来绕去,最终绕到了雪堂剑仙的身上,秦知知也有些迷糊了。   “你可曾记得,三百年前雪堂上仙飞升之时一剑斩杀自己的师尊,随后飞升证道之事。”谢煜台道。   秦知知点点头。   “别人都言雪堂冷清冷心,实乃大错。”谢煜台眸光闪动,也是因为这一大错,害得他也铸成大错。太上忘情、太上忘情,人若有情,又怎能真的忘情?   雪堂剑仙得悟大道,成就太上忘情,飞升之前一剑斩杀师尊,实际是因为其师尊,也是当时的归元宗宗主已经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虽然表面上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雪堂剑仙本不欲管此事,他就快飞升早已可以窥探天道,知道此乃修仙界必经一劫,本不应该插手。却终是不忍邪道压正,于飞升之前杀了归元宗宗主。   此人身体已属魔体,雪堂便将此人的头与身体分开,将身体扔进裂天变里,布下法阵封印其中,头颅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迎来了飞升雷劫。   因他破坏天道,雷劫来的又快又凶猛。飞升之劫对雪堂剑仙而言亦是九死一生,等到飞升以后……他哪还能想到头颅的事情。   只是在雷劫之中,窥见更大之劫,只可惜因已种下,再无回复的可能。故而在剑指苍天下留下谶言,警示下界,随后便飞升而去。   而归元宗其他弟子则在一片狼藉之中看到了自家宗主的头颅,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雪堂飞升之前斩杀师尊一事也就传了出去。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听到这般旧闻,秦知知也觉得眉头直跳,不能说跟自己设想的完全不同吧,也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完全不搭嘎。   “自然是从魔族。”   刑夭即是三百年前被斩杀的归元宗宗主。他实力强劲,本就快要飞升,只可惜被心魔侵蚀成为魔体。他便索性一统魔界,成为魔尊,一边想着如何飞升,一边扮演着道貌岸然的归元宗宗主,玩的不亦乐乎。   可惜却被雪堂截了胡。   一缕残魂回到魔族,得亏后来有了啖无宁,才用零零散散的炼尸之法,给刑夭拼了个身体。但刑夭不甘心,他一直想要自己的身体,而他的身体就被封印在裂天变里。   娑婆宗当时的娑摩也曾想要动过裂天变的封印,只可惜效果不大,再加之又有衍琛长老坐镇。   有着娑婆的前车之鉴,刑夭认为,想要打开裂天变,就需要雪堂的传人,谢煜台。   “我想这也是刑夭始终没有杀我的原因。”谢煜台思忖半晌,继续道,“即使只有一缕残魂,但毕竟已过三百年。更何况,啖无宁所用乃十分阴毒之法……”   啖无宁用养蛊的方法养了许多尸人,让他们相互撕咬,最后再挑选最强壮的献给刑夭当身体,如此三百年,刑夭彻底变成了一个缝合怪。   “想要与之直接对战很不现实,但在打开裂天变之后,刑夭会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这个时候他心神涣散,最容易偷袭,杀他,也最容易成功。”谢煜台道。   秦知知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点点头。随后眼睛转了转,郑重道:“那我要和你一起去杀刑夭。”   谢煜台微微一愣,见他没有反应秦知知连忙追问道:“不可以吗?”   谢煜台摇了摇头,拒绝道:“此去会很危险。”   “所以呢,所以你要一个人去抗下这个危险?”   谢煜台将手搭在秦知知的肩膀上:“知知,你听我说。”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将这些消息带给傅宗主。”   秦知知狠狠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生气道:“君无涯也可以啊,他也可以把消息带过去,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蓦地被提到名字的君无涯从不远处看过来,眉头紧锁,显然之前秦知知给他抛下的问题,他还没闹明白。   谢煜台看着秦知知激动的模样,目光闪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   他轻轻一声叹息,语声轻轻,仿佛风一吹就散去:“我怕护不住你啊,知知。”   嘴上说着君无涯无法护住她要她别嫁给对方,可是自己呢?自己又如何做得到?希望她别嫁给别人,可他最希望的又岂止是别嫁给别人?   然而这样的他,又能给出什么样的承诺?   护不住她的感觉,实在太痛了,要比剖心剜骨痛的太多太多。   谢煜台受得了剖心剜骨之痛,受得了魔窟深渊的炼狱之苦。可是他再也不能承受看着秦知知死在自己面前了。   他就这么一颗心,捧着手里,秦知知什么时候要,他都愿意奉上。   可是,他再也拿不出这样的心了。   怎么去冒这个险呢?   谢煜台承受不起。他一点也承受不起。   秦知知眨了眨眼睛,看着谢煜台的眼圈一点点泛红。   想到三百六十阶梯上,风铃作响,红绸漫天,觥筹交错。   他们曾离幸福那么近。   将喉中的哽咽和酸涩一齐咽下,秦知知轻轻笑着将右手抚上他的侧脸,感受到指尖的僵硬,低声道:“所以……你就要一个人去送死吗?”   孤独的死在魔窟,如果没有自己知道真相,在裂天变的人甚至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会以剑魔的身份死去,永远背着修仙界叛徒的名号,再无清白之时。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章字数多,就当双更二合一啦~(不接受反驳!)   差不多下周正文就可以完结了~w大家放心食用吧   感谢在2022-08-24 21:08:25~2022-08-25 22: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易、木子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不是去送死。”谢煜台认真的看着秦知知, 承诺道,“我会回来,我会回来找你。”   是了, 他当然会那么说。   坠入魔窟深渊时,他还说过都是骗自己的。他哪次不是那么说?可那是昔日归元宗即将飞升的堕魔宗主,是活了至少千年的老妖怪, 是连姜沅芷和啖无宁都要对其俯首臣称的刑夭。   倘若当真如谢煜台所说那般轻而易举,他又怎么会一口回绝自己同去的请求?他又怎么会不向他人求助, 哪怕只有一个人, 也比自己孤身前去要强。   那是因为谢煜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他分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   秦知知觉得以前的自己从来没明白过谢煜台,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又恨不得自己根本不清楚。   “你死了,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会记起你, 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魔族的走狗。”秦知知凝视着谢煜台,眼中汪着盈盈之水。   为什么?   他曾是修仙界最骄傲的存在, 是人们口中称誉的“小谪仙”,纤尘不染,剑破九州。   甫从一相遇,秦知知就知道谢煜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直磊落, 光风霁月,人如其剑。莹白犹如堂前之雪, 月照人间, 霜华满天。   转眼过了一天,白雪被践踏为泥水, 要比平日里的泥路更令人厌恶。   凭什么?   “有你在, 知知。”谢煜台抚上她的手背, 目光沉静安然,像是在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你是知道的,对么?”   只要秦知知在,就不会任由着别人诽谤、污蔑、欺负谢煜台。一如从前面对程修远,一如在裂天变前敢于为谢煜台说话。再有下一次,秦知知还是会站出来,大声告诉所有人:你们都错了,眼前的人,是最好的。   秦知知红了眼眶,她感觉自己克制不住的颤抖,瞬间的情绪排山倒海似的将她淹没。   “你故意的。”   怪不得闷葫芦似的谢煜台愿意对自己说出那么多话来,在决定说出这些的时候想必他早已算到秦知知会如此要求,而也想好该如何处理。   他吃准了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谢煜台这样被诬陷着死去,哪怕还有一口气在,秦知知都会站在众人的面前为他鸣冤。   从一开始,谢煜台就没想过要给自己退路。   谢煜台眸光湛湛:“活下去。”   秦知知低眸的刹那想也没想的抽出归藏,刀身明如秋水,刀锋映照她脸色苍白若雪,下一刻就架在了谢煜台的颈间。   只差一步,秦知知就可以用这把刀割了谢煜台的喉咙。   谢煜台本可以躲,但是没有。他静静立在那里,不过一个轻轻浅浅的身影,仿佛站成了永恒。   不远处的君无涯看见秦知知突然对谢煜台拔刀相向也吃了一惊,怔怔的向他们二人这里看来,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过来。   “谢煜台,你听好了。”秦知知接着刀锋之劲,缓缓靠近谢煜台,近的鼻尖几乎要靠在一起。   “你死了,我就用我这颗心换给你。不就是剖心吗?你知道我对自己有多狠。你有能耐你有胆量,那我们就试试看。”   秦知知说的一字一句,慢腔慢调。   剖心算什么?她也是剖过自己丹田的人,活生生的把丹田里的阴/蕊给剖出来了。不就是在剖个心吗?谢煜台能,那她也能。既然他那么不爱惜自己,那好,秦知知就让他知道这种牵肠挂肚是什么滋味。   谢煜台大抵没有想到秦知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即愣在原地。待听到秦知知的“以心换心”,谢煜台气息微滞,有些慌乱道:“知知,不可以。”   秦知知“刷”的将归藏收回刀鞘,退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煜台:“三天,你不来,我自有办法让你回来。”   还能是什么法子?最多不过以心换心罢了。   谢煜台也知道。   他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有些着急的想要拉住秦知知:“知知……”   秦知知错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转身。   待不用面对谢煜台时,眼泪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点重量,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但她没敢停下脚步。   只怕自己一停下,就没有勇气走下去,恨不能回身扑到那个人的怀里,让他不要走。   听到谢煜台在背后的声音,秦知知没回头,一鼓作气的走到君无涯的面前,昂着头很骄傲的样子:“走吧。”   君无涯见到秦知知脸上的泪水,又看了眼一直向这里看来的谢煜台,有些犹豫道:“真的?”   秦知知瞬间绷不住了,怒道:“再不走裂天变炸了啊!”   君无涯被吼的不免愣住,不过确实是裂变天的事情更重要,因而倒也没有再犹豫。回过神来后连忙召出飞行法器,形似扁舟,正可以载着君无涯和秦知知两人回去。   从武都城赶往裂天变,最多不过半天的功夫。   君无涯原先还想着回头扶着秦知知一下,谁知道秦知知看也没看自己,嗖的一下就蹦了上去。君无涯半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谢煜台。   谢煜台正看向这里,目光一直落在秦知知的身上,半点也不愿意移开。   君无涯心情复杂的回过头,也登上了飞行法器。   扁舟飞起时,秦知知终究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谢煜台最后一眼。   此刻已经晨光微熹,谢煜台逆着光站在原地,淡淡的金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穿着玄色衣衫,窄袖束腰,高束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秦知知看不清他的容颜,但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要回来。”秦知知道。   她知道谢煜台一定会看见。   果然,谢煜台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扁舟燃烧了灵石,瞬间飘的飞快,很快谢煜台就变成了芝麻大的小点,再之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整个武都城一片荒凉,缩成一个小小的沙盘,渐渐消失在秦知知和君无涯两人的视线中。   被冷风呼呼甩了一脸,秦知知方才慢吞吞的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君无涯正坐在自己自己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知知原先还打算开口问一下,不过很快就想明白君无涯纠结的究竟是什么事。   缥缈云间,秦知知觉得自己的声音也被吹得很远很远:“武都城的秦芝芝已经死了,就死在被倒卖黑市的路上。我乃天同宗秦知知,想必之前你也听说过我。”   君无涯心中震动不已,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秦知知亲口说出仍然让他觉得十分吃惊。   天同宗秦知知,他自然是听说过。修仙界谁又没听说过呢?世人都只秦知知爱慕谢煜台,却在嫁给他的那一天死在了盟誓大典上。苏青衣每每提起都唏嘘不已,很是心酸。   君无涯倒是没什么想法,他是男人,天生对这些情情爱爱就没有那么关心。更何况,与天同宗的秦知知毫无交往。很多次听到这个名字,君无涯心中都有几分轻视之义。   按他所想,女子定然还是要贞静为佳,秦知知这般破天大胆,倒是有些太过了。就别说他屁股后面还追着一个效仿秦知知的秦芝婕,当真是烦闷不已。   “那么你对我……”回想起昔日的重重,君无涯只觉得喉中阵阵干涩。   还不待他说完,秦知知便打断了君无涯:“你该问问自己。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是那个印象模糊的秦芝芝?还是鲜活的出现在他面前的秦知知?是秦芝芝的容貌?还是秦知知的性格?又或是……他喜欢的始终只是自己的一番幻想。   君无涯眉头紧皱,他脑中空白一片。   对于他而言,何曾不是初识情爱?本就糊里糊涂的上了心,若要真问起来,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喜欢的究竟是谁?或者说,他真的有真正了解过眼前的秦知知吗?倘若自己并不了解她,又因何会喜欢上她?   “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想法,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秦知知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的天空,语气淡然。   “如果你喜欢上的是这未婚妻的名号,那么你真正的未婚妻已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你。她生来悄无声息,去的也默默无闻,倘若你真有良心,记住这个姑娘吧。”秦知知道。   真正的秦芝芝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藏在角落里,甚至在死之前,君无涯都没有睁眼看过她。然而此刻秦知知的话,却真的刺进君无涯的心里。   他想到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自己见过秦芝芝。瘦瘦小小,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看着自己,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对……对不起。”君无涯低声道。   秦知知听到了却没有再回话。她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而说,不过错过就是错过了,君无涯若是能多点耐心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谁又不是呢?她自己已经背了太多遗憾,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君无涯?   谢煜台……这次,你一定要回来。   他还欠了自己好多好多话,自己也要好好活着,听谢煜台一句一句说完。   越靠近归元宗,紫色雷电越来越汹涌。原先只能看到厚厚的一层云,谁知靠近了便觉狂风骤雨,波云诡谲。雷电之势犹如九天崩塌,伴随着不容小觑的罡气震荡,当真是遮云蔽日,惊天动地。   秦知知与君无涯二人不敢与雷劫硬碰硬,只能绕道行走。   “这就是衍琛长老的飞升雷劫吧。”秦知知看着云层惊叹。只是远远靠近他们已经无法承受,若是换做是她自己,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君无涯之前差点被这骇人之气惊的从云端落下去,现下更是小心翼翼:“看来我们离裂天变很近了。”   秦知知思忖半晌,转过身来将刚刚谢煜台告诉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给了君无涯听。君无涯听闻雪堂剑仙与魔尊刑夭的事情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禁对所谓“太上忘情”之说心生动摇。   “此去裂天变想来凶多吉少,裂天变一旦打开里面不仅仅是刑夭的身体,还封印着上古魔魅,一切小心为上。”秦知知叮嘱。   君无涯点点头:“待我回去定会将此事上呈掌门,洗脱谢煜台的冤屈。”   能有人帮忙,秦知知自然乐意,故而没有反驳。   随后两人又相互嘱咐几句,待飞行法器绕过雷云后,秦知知和君无涯二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雷云背后根本没有天空,那是一团浓重的黑色。   “那是什么?!”君无涯惊呼。   秦知知再细细看去才发现,在黑色的中间,天空竟是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那黑色也不是雾气,乃是密密麻麻的魔魅从天之裂隙里不断蜂拥而出,涌向问剑峰。   轰隆一声巨响!   惊雷划开天幕,九天雷劫而至,当即劈的众多魔魅当场魂飞魄散。然而雷劫并未止住魔魅的脚步,它们依然不知死活的涌向地界。   天之裂隙……被打开了。   怎么会这么快?   秦知知脑袋一片混乱,拉着君无涯道:“我们赶紧下去看看!”   飞行扁舟不敢再往前去,君无涯寻了处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和秦知知结伴向问剑峰跑去。落地后二人才发现,一路上已有不少散见的魔魅,归元宗弟子正在与之战斗,有一些甚至只是外门弟子,还未筑基!   一个未筑基的小弟子才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眼见着就要被魔魅压倒咬死,秦知知拔刀狠狠抽去,击退了魔魅。   小弟子抱着剑,眼睛里都吓出了泪花,还是爬起来对战下一个魔魅。   归元宗内部都已是如此,那峰头得是什么光景?   秦知知心中越发着急,脚步也越发之快,很快便和君无涯赶到问剑峰。   峰头却早已乱了。   无数魔魅裹挟着魔气冲向人间,归元宗宗主骆云旗率领众长老正在天之裂隙下支撑,若不是有他们在,只怕现在打开的口子要更大,到时候那只会是天地浩劫!   秦知知定睛一看,发现骆云旗身边的人竟是傅行云。   君无涯也叫道:“师尊!”   和光派掌门贺凌风、南风长老,包括压胜派长老章白眉等皆在其中。剩下还有一些掌门和长老还未出现,想来都是在赶来的路上。   此次修仙界乃倾巢出动,无一缺席。   原先他们是要来为衍琛长老飞升护法,谁知当此一役,无人退缩。   在众长老周围,是他们的精心培养的弟子。秦知知立刻就看到了裴兰舟和裴松舟,这对龙凤胎龙姿凤章,神明仪秀,出刀干净利落,像极了傅行云。   正在秦知知要出声唤他们二人的刹那,一个高约两米的魔魅霎时出现在裴兰舟的背后。   一般而言,魑魅魍魉身形小而透明,很少在日间出现。但它们会彼此吞噬,慢慢变强,直到拥有实体,甚至身形巨大。此等魔魅威力不可小觑,十分难对付。   从天之裂隙里出现的魔魅各个都是实体,它们被封印在里面早已经过无数次的吞噬与被吞噬,剩下的实力都不可小觑。而这一只,竟是身形巨大,恐怖如斯。   裴兰舟感觉到了压力,眉心一跳,反身性的回身劈开一道“天心月圆”,然而那魔魅仿佛知道她的意思,在此之间就已经躲开了她的攻击,伸出手来就要去抓裴兰舟。   在巨大的体型差异面前,仿佛一切战斗力都成为玩笑话。   千钧一发之际,裴松舟一跃而起,竟是直逼魔魅的门面,他手中长刀一挥,破开长空。就在虚空之处,霎时劈开一个完整的圆月,吞噬掉了魔魅伸向裴兰舟的手。   那是裴松舟从未成功过的“天心月圆”。   然而还不待他喜上眉梢,下一刻,魔魅的另一手传过了裴松舟的胸膛。   说是手其实不过是魔魅的一根手指罢了。   修士在它面前,何其渺小。   裴松舟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胸膛,似乎有些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便觉得身体发软,不自觉的从空中坠落。   秦知知抽出归藏,飞似的奔向魔魅,就在魔魅要伸手抓住裴松舟的瞬间,归藏从她手中脱出,稳稳扎进魔魅的胸口。魔魅受到攻击,暂时将实现从裴松舟身上移开。秦知知赤红双眼,双手结印,打开罗摩眼。   在那时,她看到了魔魅的致命点。   秦知知挡住魔魅的攻击为裴兰舟争取了时间。   裴兰舟目眦尽裂,冲向半空,接住裴松舟。她向来冷静自持,到了此情此刻,也只是颤抖着堵住裴松舟的胸口,掏出乾坤袋里的保命丹想要塞进裴松舟的嘴里。   裴松舟心脉被魔魅之气侵蚀,大口大口的呕着血,即便裴兰舟往他嘴中塞药丸,也很快随着血流喷涌而出。   他抖抖索索的抬起手来,想要握住裴兰舟的手,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裴兰舟红了眼睛,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你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姐、姐姐……我的天、天心、月……圆,厉、厉害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5 22:27:15~2022-08-26 22: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月月又在看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开启罗摩眼后, 秦知知的世界变得非常简单。魔魅本就是一团阴影,现下在她眼中更是简化为单个线条,让整个躯体显得直白可笑。   魔魅的眼睛处是一团红色的微光, 那里就是它们的弱点。   “君无涯,助我!”就在秦知知飞奔过来的时候,君无涯也抱着琴跟在后面。听到此言, 抚琴而奏,划开音域。   魔魅听到乐声, 行动变得十分迟缓。秦知知趁此机会, 一脚踏上它的膝盖, 三步并做两步跳到它的胸口处,身形灵巧轻盈。她拽住插/在魔魅胸口处归藏的刀柄, 微微使劲,同时踏上魔魅的肩膀, 双脚用力一蹬——   锋利的刀刃霎时破开魔魅的双目。   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两米高的魔魅踉踉跄跄, “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浑身的魔魅之气飘向云端,直至消散。   秦知知被薰的差点从半空掉下来,但想到裴松舟的情况心中顿时一紧, 从魔魅身上跳下,一转身就看见裴兰舟紧紧抱住裴松舟, 浑身是血。   裴兰舟一向稳重冷静, 傅行云闭关时能将宗门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秦知知从未见过她的脸上露出如此痛不欲生的表情,仿佛整个人被生生撕裂。   她抱着裴兰舟, 泪水布满了整个脸庞, 断断续续的叫道:“师尊、师尊……”   就在两米高的魔魅出现时傅行云就已经察觉到,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撑住裂天变,故而没有分心。等到他再回头时,就看到裴兰舟绝望的呼唤着自己。   裴兰舟和裴松舟都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们第一次握刀,第一次出鞘,第一次引起入体……   傅行云从云端落下,连山刀身微震,刷的划开刀域,瞬间震飞周身的低阶魔魅。   裴兰舟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她双眼通红的看着傅行云,努力的想要将一句话交待完整,可开口仍然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师、师尊,你看他、看他,天心月圆……多好啊。”   傅行云半跪在地,查看裴松舟的伤势。他双眼紧闭,脸上的血迹被裴兰舟擦的干干净净,乖乖的躺在裴兰舟的怀里,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   被一击必中,伤及心脉。   但好在最后被裴兰舟喂进了吊命金丹,就那么丝丝一口气提着。就差一点点,神魂聚散。   傅行云双指并拢在裴松舟眉心一点,注入一点他的刀气安顿裴松舟急欲离散的魂魄。   裴兰舟安静的看着傅行云的举动,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傅行云却突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拉过裴兰舟的手腕。只不过刚将手指往上一搭,便察觉到裴兰舟心脉紊乱,周身灵气四处乱窜,灵台之处不断的发热发亮。   傅行云眼睛微瞪:“兰舟!”   裴兰舟竟是在这样的强行刺激之下,似要有突破。   然而现在的裴兰舟三魂六魄就快去了大半,连自己的状态都掌握不了,心神涣散,又怎么可能在此处渡劫?   傅行云抬眼看着衍琛长老的飞升雷劫,眉头紧皱,抓住裴兰舟和裴松舟往旁边空地飞去。   “兰舟,忍住,这里不是历劫之地。”傅行云出手封住裴兰舟周身几大穴。裴兰舟眼神空洞,只是呆呆的抱着裴松舟的手臂。   若是裴兰舟的升阶雷劫碰到衍琛长老的飞升雷劫,只怕威力要增大百倍,这个时机实在太差。   “兰舟,你这样怎么照顾松舟?”傅行云咬咬牙低声道。   听到裴松舟的名字,裴兰舟眼神微微闪动,缓缓回过神来。她声音沙哑:“师尊……松舟……还能活么?”   傅行云对裴松舟从不客气,但对裴兰舟一直很温柔,向来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此刻更是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你不信师尊?”   裴兰舟的眼睛一亮,激动道:“师尊!”   见裴兰舟终于提过气来,傅行云眼中的担忧之情也稍稍退去,然而还不待他松口气,甫一回头就看见秦知知仍站在刚刚打败魔魅的地方,愣愣的看向这里。   她的眼睛不再如平常一般,黑亮亮的充满神采,反而隐隐泛着黑金色的光芒,让她整个眼睛看起来失去了白晶部分,整个人散发出奇异的气息。   周围刀光剑影,所有一切都乱成一团,不断有魔魅乱窜,而各派弟子追着或被追着从她身旁略过。   傅行云脸色突变,叫道:“秦知知!你干什么?”   秦知知在干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看到裴兰舟和裴松舟的刹那,她心神微颤,神识动摇,视线范围内翻腾起了一片红海。   秦知知没有雀吟与绯独,性格里本就对爱和欲十分淡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很是无欲无求。这样的爱和欲,不仅在个人身上体现,更体现在其他方面。   比如对周围的人,比如对待修行,对待其他。   她无爱,也无欲。   但所有的事,秦知知都记得。   她记得裴松舟的笑脸,裴兰舟的关心。记得自己还在天同宗时,被裴松舟缠着练刀,裴松舟一口一口脆生生的叫着她“小师叔”,裴兰舟抱着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不管自己是怎么样的态度,他们两人却一直如此。   罗摩眼无形中扩大她的感官,在能够入侵神识的情况下也让她看多了爱和欲,加之谢煜台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秦知知魂魄虽尚不完全,心头却已丛生荆棘。   什么是爱……   什么又是欲……   翻腾的红海里,她看见一尾鱼,轻飘飘的在浪中游。有时被浪头盖过,有时又跳到半空抖抖尾巴,溅落晶莹的水珠。   她是看客,亦是亲历者。   秦知知引气入窍,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玄妙的状态。正如初次接触罗摩眼时,看见的花开、沙塔、晚风、星辰。此刻她身处水中,化为水滴、浪花和海风。   “宿主,现在不是你升阶的时候。”   就在秦知知要入定之时,一个熟悉的机械音蓦地出现在她的神识中。   秦知知差点就要变成那尾鱼跟着在浪中跑掉,却被这声音蓦地惊醒。她“刷”的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个小型魔魅冲着她就撞过来,秦知知抬手一把将其甩开,撞到了一个修士的法器上,瞬间化为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天上属于衍琛长老的飞升雷劫还在隆隆作响,秦知知抬头看了眼,低骂一声。   “你竟然还知道回来?”她不满道,“我以为你已经没了!”   自从上次她出了天同宗之后,系统连个屁都没放过,全程到位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个玩意儿。现在突然冒出来,吓鬼呢这是!   秦知知一边吐槽,一边拔刀加入战斗。好像之前也隐隐听到有谁在叫自己来着?她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傅行云便落在了她的身边,脸色冰冷的看着她,显然是有些生气。   “师兄!”秦知知赶紧叫了一声,“我可啥也没干啊!”   瞪她干什么?她好无辜。   “你知不知道秦关楼在天同宗?”傅行云道。   秦知知:“啊?”   这个她真不知道。   不过想想秦知知便明白过来,谢煜台定然是在顶替秦关楼之后为了能让他保命,故而将人想办法送到了天同宗。他原想着,秦知知是认识秦关楼的,不管怎么样也能保下秦关楼,也能猜到武都城出了什么事,倒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两人跑错了。   回过味来的秦知知“嘿嘿”傻笑了两声。   看,谢煜台总是那么细心。从来都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傅行云拿她总是没有法子,在她发带见注入一缕保命刀气,嘱咐道:“万事小心。”   秦知知郑重点头:“师兄,你也是。”   傅行云轻轻笑了笑,在她头上呼噜呼噜毛,直到将秦知知头发揉的乱七八糟才动身,又前去与天之裂隙对抗。   就在傅行云刚走,又是一个魔魅冲过来,秦知知用刀鞘挡了一下,像打板球似的直接把这玩意儿锤到了天上去。   “说话,别装死。”   好半天,系统才慢吞吞的开口:“此次我回来受限很大,无法再随着宿主自由行动,我出不了三宗。”   秦知知好奇:“你不是系统吗,为什么那么弱?”   奇怪,别人家的系统不说无所不能吧,那也是来去自如,还能有各种金手指之类,为什么她们家的系统从一开始就显得和其他的就很格格不入。   系统自动避开了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宿主,你三魂六魄不全的问题,我终于搞明白了。”   秦知知“啊”了一声:“那你说说。”   看来系统也不全是废物,还是暗地里干了一些正事。   “此事与谢煜台有关,说来宿主可能也有惊讶……谢煜台曾想用魔族之法复活宿主。”   ……她刚说什么来着?系统还干了点正事,她现在收回这话。信息滞后的也太厉害了吧!   “只是仪式进行了一半被迫中断,但仪式已经奏效,故而引走了宿主三魂六魄中的雀吟与绯独二魄,致使宿主现下魂魄不全。而雀吟与绯独,则在天地飘飘然中托生于一死胎之上,那死胎因而能成型化人,名为秦芝芝。”   谢煜台唤走了秦知知的爱和欲。   即便死了,秦知知都不曾真的放下谢煜台。   也正是这一机缘让原本不应该诞生在天地中的武都城秦芝芝降临世间。她自幼体弱,娴静温柔,养在小小的一方天地,本也活不过二十余岁。   她不仅长的与秦知知有五分相像,甚至连名字都十分类似。这原也不是简单的缘分二字,乃是命中注定。   秦芝芝,本就属于秦知知。   听到这话时,秦知知正徒手撕裂了一个魔魅的头,免不了当场怔愣,却正好被魔魅之气喷了满头满脸。   她一边咳嗽一边扔掉裂开的脑袋瓜子,擦了把脸道:“这我倒是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弱水就有点醒过自己,为什么世间会有个如此凑巧的秦芝芝存在。   “那……我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秦芝芝和秦知知是同岁,两人又在同一天死去。然而谢煜台是在秦知知做完任务以后才找到姜沅芷,想要复活自己,时间线根本说不过去啊。那就说明,在秦知知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的三魂六魄已经是有缺损的。   难道她在现代也是如此吗?那不是一不小心就找到了自己孤寡多年的最终原因……   “我来到这里,其实并不是偶然吗?”秦知知喃喃道,“系统,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对吧?”   秦知知话刚问出口,便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惊呼。她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去,也随之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东西?!”   天之裂隙中原本只是黑漆漆的魔魅不断渗出,可就在刚刚,一群魔魅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纷纷逃离裂隙的周围,四散开来。   随着魔魅的异动,一只散着黑气的大手从裂隙里探出五根手指,虚虚一抓,就将无数魔魅吞进了自己的身体。   那只大手从裂隙里探出,抓住裂隙的边缘,向两边不断撕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骆云旗、傅行云、贺凌风等众位掌门长老只觉得头顶重如千金,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多时,有人大呵一声,口吐鲜血从裂天变阵法处一头栽下。立刻有一群弟子跑上前去大叫着师尊,看衣服好似是六派之中的某派掌门。   正是缺了这一环,让天之裂隙被扯开更大的口,从裂隙里又伸出了另一只黑色的大手。   秦知知将眼睛瞪大到了极致,那就是……刑夭的身体。   刑夭本就是魔体,被封印至天之裂隙之后整日与魔魅混在一处,同样可以靠吞噬更强的魔魅来增加自己的实力。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只是看着那两双大手,秦知知都已经感到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战栗。   系统即使出声:“宿主,快去找到啖无宁,杀了他!”   秦知知盯着黑色的大手:“什、什么?”   “啖无宁早在自在天时就已混入修仙界,此次裂天变就是他趁机打开,此人诡计多端,不能再让他接触到更强大的实力。找出啖无宁,杀了他。”系统说的又快又急。   不知道什么人急匆匆的跑过自己身边,狠狠撞了一下秦知知。她简直摸不着头脑:“什么啖无宁?啖无宁是谁?!”   自在天时就已经混进了修仙界?啖无宁确实是有这个能力,他善于炼尸,又可以锻造分/身。如果啖无宁与姜沅芷一样,都趁着周围人放下戒心的情况下在修士身上种下魔种,或者炼尸,一旦啖无宁发动,修仙界本就人手不够,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只是她要怎么判断啖无宁究竟是谁?   秦知知飞快的扫视四周,脑袋中不停运转。   啖无宁定然不会成为不起眼的角色,至少会是三宗六派的弟子——其余弟子几乎不可能接触到裂天变。但是是谁?究竟会是谁?   系统沉声道:“你可以看到。”   秦知知眼睛“叮”的亮起,是了,她可以看到。在之前打开罗摩眼后,她总是可以看到有些人的头上冒着黑烟。一开始,秦知知以为这些人是中了毒,然而三番两次之后她才渐渐意识到,似乎不是中毒那么简单。   罗睺的头上有,娑摩的头上也有,甚至……很多弟子的头上也有。   他们……都被魔气所侵!   头顶上的黑烟不是其他,正是因为他们都被魔气所侵。而头顶最浓重的黑烟,或者纯黑色,不就是啖无宁吗?   这么想着,秦知知目光飞速在周围逡巡。   很多修士的头上都有黑烟,正如在自在天时她打开罗摩眼所看见的那样。他们或多或少的都被魔气所侵,但自己浑然未决,只怕是在无心之时受到攻击。一旦啖无宁可以操纵这些人,对现在的裂天变来说是绝对恐怖的灾难。   归元宗问剑峰若是失守,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将被无数魔魅吞噬,家破人亡。   绝对不能让啖无宁得逞。   秦知知走入人群,一点一点看去。她的眼睛在不断的发烫,甚至到了干疼的地步。   系统:“宿主,你还撑得住吗?”   秦知知不敢眨眼,生怕看错了什么,故而只是简短的“嗯”了一声。   终于……在人群的深处,她看到了一个纯黑之体。在冒着黑烟或正常的修士之中,他显得那么独特而惹眼。   这个纯黑之体与其他人相比,要矮上一些,不过因着还有一些距离看的并不真切。直到走的近了,秦知知才发现原来对方正坐着轮椅,一张七弦琴正横在他的膝头,青色的琴穗在风中摇摆不定,一如初见。   秦知知脚步微顿,咽了咽口水。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关掉了罗摩眼,有些紧张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待对方回过头来的刹那,秦知知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知知?”对方有些诧异的看着秦知知,“你怎么样?”   现下这么混乱,为什么秦知知会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如此危险的举动是很容易被误伤的。   秦知知则是震惊的看着对方,大脑一片空白。   她缓缓开口,语声艰涩:“怎么会是你……陆远道。”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我不说话你们就不说话了?   那我简单说说以下六点…… 第75章   陆远道, 和光派掌门的亲传弟子,苏青衣和君无涯的大师兄,也是秦知知刚重生时在佛昙的救命恩人。   秦知知永远忘不掉, 初见时抚琴攻击马车的青年,身若青松,白衣青袍, 衣带当风。更忘不掉在自在天时,陆远道伤痕累累, 奄奄一息的模样……那个时候自己真的以为他死了。   是啊, 他还活着吗?   如果当时活着的人真的是陆远道, 那现在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看见秦知知站在自己身后, 陆远道笑了笑:“看见我这么吃惊?”   秦知知不想让对方看出破绽,将万般情绪压下心头, 扯着嘴角:“你不是……”   自在天里背回陆远道后,他身骨废尽, 双脚也不能行走,自请离开和光派但遭到了全门派的拒绝。故而陆远道单独搬进了一个小院中,换下了意气风发的白衣青袍,穿上了普通的衣衫, 深居简出。   “修仙界有难,我虽身有残疾却也不能坐视不理。”陆远道看出了她的迟疑, 爽朗一笑, “更何况在青衣的关照下,我虽难再登仙途, 但毕竟曾经的功夫还在, 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是了, 陆远道骤然从云端坠落,旁人皆不能近身,只有苏青衣能够每日走进那个小屋子,照顾一二。   秦知知沉默了半晌:“苏青衣呢?”   提起苏青衣,陆远道目光中也透露出淡淡的温和:“她的性子,自然是早就冲上去了。”   秦知知看着他的神态,犹豫道:“你和青衣……?”   陆远道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正如你所想。”   秦知知:?   一下子给她整不会了。   陆远道见她呆愣当场,哈哈笑出来,毫无芥蒂:“若是顺利,这场回去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吧。”   秦知知当场瞳孔地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她愣神间,一个魔魅冲着两人袭来,陆远道反应敏捷,霎时回头,他手中之琴倒有了几分冷冽之势,将魔魅蓦地劈成两半。   秦知知恍惚想起,和光派掌门的功法乃是闻名天下的琴中剑,众弟子中又以陆远道的琴中剑练的最为漂亮。原本弹音奏曲的风雅之气,在他手中便能幻化为青锋宝剑,成为杀人利器。他轻易不用,但每每使出,都令人惊叹不已。   对比之下,君无涯和苏青衣的战力就没有那么高,修炼的都不是琴中剑的功法。   陆远道因着与魔魅对打,此刻正背对着秦知知,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   系统叫道:“宿主你还等什么?快动手啊!”   秦知知:“你没听见吗?他要跟苏青衣成亲了!”   她怎么下得去手?她怎么下得去?!这是陆远道啊,他说话时的神态那么熟悉亲近,从一开始遇到秦知知时就对她颇多照拂,这是陆远道,是苏青衣喜欢的人。   “你是不是搞错了,系统,啖无宁不会是他。”   系统的声音无比冷静:“就算我搞错了,难道你的眼睛会骗自己?”   系统从没说陆远道是啖无宁,是秦知知自己发现的。开启罗摩眼后,那么多人潮中只有陆远道,那么突出,无法忽视。她怎么能反过来说是系统搞错了?   秦知知满脑子混乱:“可是……他是陆远道啊。”   就在刚刚陆远道还和自己打招呼,还乐观的说着这场结束要请自己吃喜酒去。   “姜沅芷也说自己是欣夫人,秦守威和秦芝婕两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难道对于他们来说,欣夫人不是最亲近的人吗?”系统言辞激烈。   “何为魔族?你以为他们为何称之为魔族?难道仅仅是修炼功法的不同?魔族血腥嗜杀,钻营心机,如此小情小爱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今天站在这里是他自己的亲兄弟,一旦涉及利益难道他会手下留情?”   秦知知第一次听到系统说出那么多话来。就算是最初自己做任务的时候,系统也总是有一句说一句,一些时候秦知知觉得它爹味太重不爱听,系统甚至会贴心的闭嘴。   重生之后,系统几乎没有再干涉过自己的任何决定。   “你若是真想帮助苏青衣,就应该尽快了结啖无宁。更不要论,你背后还站着整个修仙界。”   系统或许会出错,陆远道也可能会骗人,但罗摩眼所见绝对没有虚假。   陆远道确实有很大的破绽。自在天中,他看上去已经死了,可是在遇到秦知知后,被救了下来。秦知知背着他一路离开了自在天,交给了医修。好好想一想,陆远道极有可能在那个时候确实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其实是啖无宁。   秦知知双眼没有焦距,紧紧握住刀柄,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她想到那时候自己背着陆远道一步一步走向安全之所,陆远道靠在自己身上,微弱的气息拂过她的颈边,那时候的秦知知多么希望他能活下来。   就在刀尖要碰到陆远道颈后的瞬间,陆远道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侧身的同时,双指并拢紧紧夹住秦知知的刀尖。   秦知知霎时瞪大了双眼。   要知道,她已是辟谷修为,就算是陆远道没有出事前也顶多和自己打个平手。可现在的陆远道身有残疾,丹田尽毁,就算尚有功夫顶多比普通人强上一些,他又怎么可能轻巧的夹住秦知知的刀锋,令她寸步难动。   就在秦知知惊愕间,陆远道缓缓转动轮椅,之前还亮着的双眼此时目光沉沉,静静盯着她。   秦知知不敢轻举妄动,也坦然的回望对方。   陆远道的脸上闪过惊愕、困惑,最后停在嘴角处的却是一抹淡淡的笑容:“真是奇怪啊,我到底是哪一步做得不对呢?”   此言一出,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一滴冷汗从秦知知的额角滑落,她却仍佯装镇定的看向“陆远道”,不,现在应该说是啖无宁,一字一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冒牌货就一定会有破绽。”   听到“冒牌货”三个字,啖无宁嗤笑一声,低下眉眼,看上去纯然无害。   “奇怪啊……明明她也没有发现……”   秦知知与之暗自较劲,她刀锋被禁锢动弹不得,就怕啖无宁还留有什么后招。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她”字,微微一愣,立刻想到了苏青衣。   苏青衣是陆远道的小师妹,也是和光派掌门最小的弟子,从来都是被各个长老和师兄师姐捧在手上,性格亦是天真明媚,倘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仅仅是想到此事,秦知知便觉得心如刀绞。   “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秦知知涨红了脸。   啖无宁抬眼,他睫毛忽闪忽闪:“真是无情的女人,当时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你忘了?”   啖无宁确实看中了陆远道的身份。三宗六派的核心弟子,但不属于三宗而在六派,够显眼,但也没那么显眼。风度翩翩,性格又好,因而人缘也好,很大程度避免了纷争,不太容易被怀疑。   所以自在天的妖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陆远道去的。   原本想着等陆远道断气了,自己顺理成章的继承这具身体,再回到大众视野里,也无人知晓。谁知道却被眼前的女人截了胡,愣是给背出了自在天,导致啖无宁不得不得重新计划。不过倒也凑巧,让他顺理成章有了自己的小院子,安安心心当个废人,也方便不少。   可以说,看见秦知知时,啖无宁也是十分惊讶。   他从没见过那么傻的女人,明明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拼尽全力的用衣带绑着陆远道,一步一步将人带出了危险之地。   看着她在裂天变上与娑婆宗的罗睺舌战,能说会道,她知不知道自己眼睛红红还拼死不让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要咬人的兔子。   她知不知道,自己看向谢煜台的眼神有多令人忧伤?   就好像一个小孩看见心爱的糖果,却要背过身去强行装出爱答不理的模样。   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啊。   啖无宁想,好稀奇。   直到他自己也遇到了另一个傻子。   想到这里,啖无宁眼神暗了暗。   听到对方还好意思提起这件事,秦知知胸中憋着一口气:“我只恨当时没有直接杀了你。”   啖无宁轻笑:“罢了,反正你们都得死。”   他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说的。过了今天,在场的修士还能存活多少?到时候还不是他们魔族的天下?   思及此处,啖无宁松开指缝,也就在同时秦知知拔出归藏,刚站稳身形就要冲着啖无宁劈过去——   啖无宁打了个响指,一张黑色的符箓在他手中燃烧,随手他右手轻巧一挥。一个离他们很近的修士原本正在对战魔魅,突而停下动作,他的颈部骨头发出奇异的咔咔声响,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转动头部,直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直直看向秦知知。   他双眼漆黑一片,已然没有了白睛处。   啖无宁的轮椅急速后退,拉开了与秦知知的距离,对付秦知知,他甚至不用自己出手。   “对了,你的情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呢,他在为我们魔族做事哦。”啖无宁笑笑。   秦知知顿时大怒道:“你闭嘴!”   他凭什么敢与谢煜台相提并论?谢煜台现在正远在魔窟,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用命在战斗,可是他呢?他算什么,他凭什么。   “哎呀,生气了。”啖无宁歪着头。   傀儡蓦地扑向秦知知——   秦知知拔刀迎战,她的发带随着身形上下翻飞,显然将敏捷点到了极致。那一刻,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谢煜台。   他不在此处,他在心处。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要输,她绝对不要输。   啖无宁冷哼一声,这女人和谢煜台一样难缠,要是炼成尸人该不知道有多好用。此间事了,他一定要将谢煜台和秦知知炼成一对尸人供自己驱使。   这么想着,啖无宁又烧起了一张符箓,与之前黑色的不同,这张符箓乃是紫色的,代表着上品。若是谢煜台,只怕就是金色的符箓了吧。啖无宁想着,笑出了声。   秦知知正和这个尸人斗的难舍难分,一不留神间,又有一个更加魁梧的尸人围住了她的左右。   秦知知回身的刹那一脚踢翻尸人的下颌,同时挥刀劈向另一个尸人的头颅。第三个尸人从旁边站起,抡起大锤就要向秦知知的头部砸去!   值此千钧一发,三个尸人突然一齐停下了动作。   秦知知一脚踩着一个,在虚空处十足十的扯了个“一字马”。   妈的,好痛……   她皱了皱眉倒抽一口凉气,但面上却仍强自镇定,飞速的向后看了一眼。却看见一个身量高挑,青衣白袍的女子站在了啖无宁的轮椅旁边。   对方手中的七弦琴化成青锋长剑,秀气挺直,剑锋就贴在啖无宁的颈部。   秦知知惊喜道:“青衣!”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远道的小师妹,苏青衣。   啖无宁似乎还想装一装,讪笑道:“青衣,你这是在做什么?”   “刚刚这几个弟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向我冲来,知知是在帮我呢。”   听到他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秦知知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青衣,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不是好人!”   话到嘴边,秦知知还是很难将此人不是陆远道的话说出口。   苏青衣目光冷冷的看着啖无宁:“我都看的一清二楚。分明是你对秦知知先下的手。”   啖无宁微微一愣,苦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苏青衣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秦知知还卡在三个尸人中间被迫劈叉,见她似是要被哄骗走,连忙道:“青衣,你擦亮眼睛看看,他不是陆远道,他不是啊!”   啖无宁慌乱道:“这怎么可能呢,青衣,我与你朝夕相处,你合该对我最是了解……”   他一边说着,藏在背后的手捏出了一张金色的符箓,就要点燃符箓的刹那,琴中剑精准的贯穿了啖无宁的喉咙。   啖无宁的五指骤然收紧,又蓦地放松,符箓从他手中飘飘然落下。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为……为什么……”   苏青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早知你不是师兄。”   苏青衣自幼就跟在陆远道身边,对其一言一行最是熟稔。她敬仰陆远道、亲近陆远道,甚至是……爱慕陆远道。陆远道回来后,她便觉察到了对方的异常,只以为是突逢大变使然,便对其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今天……她看见对方亲手对付秦知知。   苏青衣一早就知道的,她只不过……只不过仍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   如果,真的是师兄呢?   如果,师兄真的能知道她的心意呢?   她青锋长剑和曾经握在陆远道的手中一模一样,那曾是陆远道一招一式,亲自教导。   啖无宁目光骤然紧缩:“那你说的……也是骗我?”   苏青衣微微笑道:“你一直在骗我,为何我不能骗你?”   啖无宁眼中的光渐渐变淡,直至黯然,他身体一松,显然已经没了呼吸。   秦知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青衣手中的剑化为七弦琴,稳稳落在她的手中。她背对着秦知知,静静看着失去呼吸的啖无宁,突然回头笑了笑:“知知,我也很聪明,对不对?”   秦知知张了张嘴,竟觉得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三个尸人伴随着啖无宁的死亡也随之倒塌,秦知知飞身而下,却在旋转中,兜里的木匣子猝然跌落。   她抬头去看,身形蓦地僵直。   苏青衣俯下身来抱起陆远道的七弦琴,紧紧抓着青色的琴穗,双目泛红,笑的凄凉:“如果我再厉害点,师兄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声音从秦知知的脑海中飘过,又飘向天际。   天之裂隙出,两只大手拉开缝隙,从中探出一双巨大的黑角,像是九天上降下的邪神,巨大的身体渐渐显露,胸膛之处甚至泛着诡异的蓝靛色。   躯干从天之裂隙中扒开,“咣”的一脚,踹翻了由众人苦苦支撑的阵法。傅行云等人被阵法反噬,蓦地弹飞,章白眉倒在地上,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傅行云握住刀柄,强撑着站起,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他抬首看见九层雷云下恐怖的身躯,踏着黑云,重重踢向凡尘。   那具身躯……没有头。   “刑天……这就是刑天!”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陷入了极端的恐惧。   天柱塌,裂天变,刑天之罚,魔种现世。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刑天,出现了。   与周围的异变全然隔开,秦知知在看到跌落的木匣子后,骤然陷入奇异的状态。所有的一切都在身旁慢吞吞的移动,连带着苏青衣的声音也扭曲变形,钻入她的脑中,又像鱼儿似的钻了出去。   她仿佛站在一个气泡中,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虚空的淡蓝之色。   木匣中,是一卷小画像。   画像上是穿着一袭红衣的新娘,抬手半掀开盖头,眼睛里亮亮的,眉梢眼角是止不住的欣喜,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   这是秦知知。   但秦知知分明记得,谢煜台将木匣子递给自己时,说的是此为武都城秦芝芝的东西。姑且不说秦芝芝根本没有出过武都城,就算她出过,秦芝芝与秦知知同岁,又怎么可能看得见秦知知穿嫁衣的模样?   那天是她们的死期。   秦芝芝为什么能够画出,秦知知的模样?   淡蓝色的气泡中,一缕淡淡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她瘦瘦小小,扎着两个丸子头,拿着毛笔,看起来十分虚弱。待走到前面,她扬起雪白的小脸,看了眼秦知知,又看了眼地上的画,恍然笑道:“啊,原来我一直梦见的,都是你呀!”   秦芝芝是秦知知的爱和欲。   秦知知没有的感情,秦芝芝都有。她夜夜做梦,梦里是三百六十五级台阶,铺天盖地的红,红色的嫁衣,和红色的新娘……还有,红色的鲜血。   十六岁的秦芝芝画下了梦中女子的画像,有时她觉得那人就是自己。然而生性内敛的秦芝芝不善言辞,只是又沉默着将画收入了木匣中。   木匣里,封藏着她们共同的爱和欲。   小秦芝芝歪着头看着秦知知,抿着嘴偷偷的笑,有几分秦芝芝的模样,又像极了秦知知小时候。   秦知知觉得眼睛十分酸涩,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她。   小秦芝芝埋进她的怀中,小声说:“我回家了哦。”   秦知知觉得心口发热,淡淡的金光源源不断的涌入自己的身体,那是她缺失的雀吟与绯独——   魂魄相融的刹那,属于秦芝芝的梦境铺天盖地的向秦知知席卷而来,将她全然淹没。   三百六十五级归元宗大殿的台阶,谢煜台与秦知知牵着红绸向主殿走去。姜沅芷携魔族大军攻打归元宗,一时之间满是狼藉,混乱一片。   秦知知好奇的看着这一切,眼前所见与自己所遇之事又很相似,又完全不同。   比如,秦知知乃是剖腹而亡,不过她是为了做任务,系统告诉她不管怎么样,自己只要在喜宴上死了就行。秦知知思来想去,将阴/蕊挖出还给谢煜台好像很带劲,故而选择了这种方式。   然而秦芝芝梦里的秦知知却不是这样死去。   她被姜沅芷抓住,以此威胁谢煜台对魔族低头,不然秦知知和满座服下化功散的宾客都将是魔族的刀下魂。   秦知知是多么傲气的姑娘。   她被姜沅芷抓住后,冲着谢煜台微微一笑,决然坚定:“我绝不成为你的拖累。”   最后一头撞在魔族的兵器之上,当场气绝。   死去的新娘阖上双眼,双手交叠,沉静的仿若睡着。   谢煜台为了复活秦知知,以自己的心与姜沅芷做了一场交易。他红着双眼,喃喃道:“我要她活下去。”   哪怕他死。   然而却被姜沅芷设计只完成了仪式的一半,却唤回了秦知知的爱和欲——到死,她都惦记着谢煜台。   同一时刻,痛失爱女的天同宗宗主秦明修散尽一身修为,逆天改命,为秦知知换来一线生机。   他只差一步,就要飞升渡劫。   “此为逆天而行,强行改命,你不悔?”   秦明修一夕之间老了几十岁,两鬓白斑,形销骨立。此时的他不再是平时威严英武的天同宗宗主,只不过是如同凡间每一个最普通的父亲一般。   “我不悔。”   “你枉顾天道,以后再不能入轮回,即便在你女儿重生的时空,也将没有你的存在。即便如此,你亦不悔?”   “我不悔。”   “我要她活下去。”   “无忧无虑。”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世来了。正文篇幅不会太多,但是不出意外会单开一个番外~   感谢在2022-08-27 16:38:48~2022-08-28 17: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我把月亮关一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为了躲避天道的惩罚, 秦明修先将秦知知送到了异世大陆,那个世界的秦知知甫一出生就失去双亲,自幼孤独长大。秦明修一直暗暗看着, 看着他的女儿在另一个世界慢慢长大。   直到……那个日子的到来。   绑定了系统的秦知知重新回到了修仙的世界。   她没有任何记忆,乐呵呵的以为自己穿越了。系统看见她兴高采烈地模样,将真相掩埋, 只是认真的介绍:“宿主,你穿进了一本小说, 你造吗?”   秦知知惊讶:“这还是本小说啊, 那这小说讲的啥?”   系统认真道:“你不要管, 只要顺着剧情走下去,在嫁给男主的那天死了, 就能获得新生了。”   它说的是真的。   天道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秦知知确实可以获得重生,但在此之前, 她要走完自己前生的路。   系统就像是帮助秦知知逃离天道侦查的探子,它不能让秦知知像bug一样被天道抓住。   思及此处, 系统很不喜欢谢煜台。它时常想着,如果不是谢煜台,现在的秦知知应该还很开心的在天同宗吧。又怎么会有此劫难?乃至丧命?但凡谢煜台更主动些,更体贴些, 或者说更强大些,秦知知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甚至, 还要被迫顺着将前世发生的事情再走一遍。   系统不会让秦知知再爱上谢煜台, 绝对不会。   “宿主,练太上忘情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呢?那可是太上忘情。”   “宿主, 别想了, 他不会爱上你的。”   “宿主, 不是吧不是吧,你喜欢上他了?”   直到秦知知笑了笑,无所谓似的说道:“没有啦。”   系统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但是系统看得出来,秦知知并不开心。   她有时直愣愣的盯着谢煜台,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小期待。有时看向谢煜台的眼神里又写满了忧伤,那么忧伤,轻飘飘的,像整个人都蒙在了雾气里。   没事的,系统想,等到任务结束了,秦知知重获新生之后,就会发现谢煜台这个人其实并不算什么。他们二人就像是两条交叉的平行线,之后只会沿着各自的轨道,渐行渐远。   为秦知知寻找身体时,系统很容易的就搜寻到武都城的秦芝芝。她和秦知知长得那么像,而且又让系统感到无比熟悉。这是为什么呢?   待亲眼看见秦知知顺利完成任务,逃脱谢煜台身边后,系统飞速查询了秦芝芝的身世,却在惊鸿一瞥处看到了另自己惊讶的场景。   原来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候,想要复活秦知知的不知自己啊,还有另一个……它觉得永远不会做这件事的人。   他看见谢煜台赤红着双目,剖开胸膛,虔诚的向对方奉上自己的心脏,然而对方是个不讲道理的魔鬼。姜沅芷看着他黑了一半的心,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谢煜台几近癫狂,斩杀了姜沅芷,却在魔窟中遇到了魔尊刑夭。刑夭对他说,秦知知魂魄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他自然是无法复活的。   秦知知的魂魄不在,乃是因为当时已经被系统送去转生。   谢煜台充耳不闻,不知道为何刑夭竟是放过了他。可是很快系统便发现,刑夭是故意的。   成为半魔半人的谢煜台,修仙界再难容下他。自在天突变,娑婆宗将污水泼在谢煜台的身上,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最后却掉入魔窟,九死一生,刚一爬出来就看见了等待他的刑夭。   刑夭仍然笑着看他,问他是否要和自己做个交易。   打开裂天变,刑夭要夺回自己的身体,他还要让雪堂剑仙的后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谢煜台假意屈从,却在裂天变开启的瞬间,一个人在魔窟斩杀了刑夭。他当时已经满身是伤,哪怕有个人轻轻戳他一个指头,就能将谢煜台戳倒。   但谢煜台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因他知道,裂天变还有一场劫难。刑夭死了,刑天——他的半截身子还在。   浑身是血的谢煜台来到裂天变,此时裂天变已被啖无宁的尸人所袭,死伤过半,只余几位掌门和长老苦苦支撑。其中就有傅行云,他衣衫破百,狼狈异常,却顶着最大的压力,撑起了裂天变。   谢煜台一来,所有人都心中一震。谁人不知,如今谢煜台已是魔族的走狗,是杀人无数的剑魔。   傅行云劈开刀域,站在谢煜台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你想动手,除非我死。”   谢煜台只是淡淡看着他,绕过傅行云,在激烈的斗争之中,强行斩杀刑天。如今吊着他的无非是一口气罢了。是什么一直在支撑着他直到现在呢?系统不解,它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懂眼前这个向来纤尘不染“小谪仙”。   刑天被灭,啖无宁被抓,可是天之裂隙却没有办法再封闭回去,除非……有人愿意以身为引,投入裂隙,与外界之人里应外合,将其封印。   修仙界陷入了争论。   经此一劫人才凋敝,他们不能再损失更多了。   没人知道谢煜台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些,只是在听完后,谢煜台在崩塌的剑指苍天旁,另劈了一块巨石。与之前直至苍天的锋利完全不同,这块石头就像谢煜台,孤绝沉默,青海色的颜色,泛着幽幽的光泽。   之后,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以肉/身殉道,封印天之裂隙,化作一缕剑光,消散于天地。   系统骤然回首,发现在殉道前谢煜台在自己劈下的石块上,用剑锋刻下八个大字。   “不负苍生,唯负吾妻。”   这是他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此生,能被谢煜台称之为“吾妻”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秦知知一人。   谢煜台一生犹如流星,璀璨却短暂。在世之时,惊才绝艳,龙姿凤章,一朝落难,徒留骂名。从未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只因他是雪堂剑仙的传人,练着太上忘情的功法,便是公然所认的冷清冷心之人。   他也以为自己不会爱人。   三百五十六级红阶,他差点就要执起爱人的手,与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与完满只差一个句点。   在痛失爱人之后,爱世人。   成就苍生,孑然赴死。   黑幕缓缓落下,天地大劫已过,苍生无碍。   此为谢煜台必经之劫,也是练就太上忘情之人必经之所,乃是情劫。   他自己未过劫,却救了苍生。   系统倒抽了一口凉气,被自己所见震惊到沉默不已。   它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大到几乎无法弥补。   它想到了秦知知笑起来时红红的双眼,想到了谢煜台沉默而安静的目光。   天道算尽,疏而不漏。   谢煜台应情劫,而秦知知,应的则是死劫。   只要谢煜台爱她,她就注定走上死亡。秦知知若不死,谢煜台如何历劫?   系统算不明白,它原以为自己拼着一口老命也要逆天改命,不管怎么样都要为秦知知赢得一线生机。然而他们二人之间,却仿佛有着宿命一般,不管如何,都无法斩断。   即便是重生以后,秦知知还是会避无可避的与谢煜台相遇。   为何谢煜台的情劫会如此凶猛?   天道难测。   它运算无数,终于在绝境里找到了唯一一条生路。   这次,它定要护住秦知知与谢煜台,令他们二人永远无忧。   气泡之中,无数画面从秦知知面前飞逝,属于秦芝芝的记忆、还有系统所见之景,无一例外全部飞入她的神识之中。   她这才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搞错了,她一直都属于这个世界。   原来弱水所说的三世,竟是这个意思。   第一世秦知知因谢煜台而死,却在阴差阳错之下用残魂复活。回到此世间,绑定系统,还以为自己是穿越者。   第二世,她在系统的指导之下,顺利的过任务。   第三世,重生之后的秦知知还是走上了前两世的老路。   她放不下谢煜台。   就仿佛长进心中的一根刺,她放不下。   像是渡过了三生,秦知知的神识被无限的记忆塞满,微光之中,她第一次看清了系统的模样。   和画像上长得一摸一样,眸如星子,风度翩然。他曾是这个大陆最厉害的修士,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却在飞升的关头散尽一身修为,为秦知知挣得了一次重生。   他看着秦知知的眼神如此温柔。   “吾儿。”系统的声音终于不再是机械平淡,属于秦明修的声音回到了他的喉咙。   秦知知怔怔的望着他,微微开口:“爹……爹……”   是秦明修。   系统一直都是秦明修。   所以系统从来不会逼迫秦知知做除必做任务之外的事情,它不会斥责秦知知,不会惩罚秦知知,甚至会哄着秦知知出去玩。它比任何人都希望秦知知快乐而自由。   秦明修隔着空气,轻轻拍了拍秦知知的头。他笑起来时,眉梢眼角漾开一圈一圈的细纹,他笑的那么畅快。   “活下去。”秦明修笑着嘱咐,“和他一起,活下去。”   说罢,秦明修化为一缕清光向着天之裂隙飞去。   刑天扒开裂隙,从中走了出来,源源不断的魔魅跟在它的身后,铺天盖地向问剑峰席卷而来。   秦明修以最后的修为从内封印天之裂隙。傅行云敏锐的察觉到裂隙的变化,立刻招呼其他掌门齐齐加固封印,伴随着刑天与魔魅的嘶吼,天之裂隙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缓缓合上了大口。   贺凌风满头是汗,看着旁边的傅行云愣住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傅宗主,你在看什么?”   傅行云方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为何刚刚,他好似看见了师尊……   大抵是眼花,看错了吧。   秦知知心境动荡,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离开了自己的识海,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是谁?她从何处来,又要归往何处?   秦知知茫然的看向半空,却见半空一人越走越近。他御剑而行,速度快到只能令人捕捉到他的衣角。   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谢煜台!是谢煜台来了!”   秦知知茫然的眼神突而转动了一下,恢复了片刻的光彩。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就落在了她的身前。   那人满是狼狈,连头发都有几分凌乱,可是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怕的便是满身血污,冲撞了他爱的姑娘。   他站在秦知知身边,认真道:“我回来了,知知。”   秦知知细细看着谢煜台的容颜,眼前的异瞳与回忆里的白衣剑修重叠交汇,最后落在那块青黑色的石头上。   第一世的谢煜台刻下大字:不负苍生,唯负吾妻。   “叮”的一声秦知知的脑海轰然炸响,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星辰盛开,破开烟尘,降临人间。   九天雷云之上,雷声轰隆作响,竟是又有一个雷劫凭空出现!看那气势,与衍琛长老飞升之雷劫几乎所差无几。   怎么会如此?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要飞升?   傅行云吃惊的看向天际,又下意识的看了眼远处的裴兰舟。刚刚裴兰舟丹田涌动,却有要升阶的趋势,但裴兰舟就算升阶也不过是辟谷中期,又怎么会引来如此恐怖的雷劫?   待看到裴兰舟完好无损的在那里,傅行云眸中困惑更深。   他的视线落在秦知知与谢煜台的身上,蓦地发现,秦知知入定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行云瞳孔骤然紧缩,难道……这雷云是秦知知的?   他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秦知知辟谷时,她所遇雷劫几乎可以与金丹相较而谈。彼时傅行云还在惊疑不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现在,明明还是辟谷修为的秦知知,引来的雷劫却已经要与飞升之人相类!   傅行云不知,谢煜台的情劫便是秦知知的死劫。即便秦明修与谢煜台二人合力要将秦知知复活,然而天行有常,一切之中早有冥冥定数。对于天道而言,重生之后的秦知知本就是不该存在于此世之人,不该存于此世之人又怎么可能得登仙途?   所以秦知知的雷劫,只会比所有人都要更凶险。   傅行云对战刑天,无法抽身,只能着急的看向秦知知。   同一时刻的谢煜台却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就在秦知知看到自己的第一眼起,她就骤然入定,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喧嚣与混乱。   秦知知的状态很奇怪,与平日里要升阶的人完全不同,她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灵魂四散天际,飘飘然然,抓不住也握不到。   谢煜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秦知知的手指僵硬,好似已经不受控制。   “知知。”谢煜台轻声喃喃,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溢出,他轻咳两声,咽下喉中的腥甜之气。   刚刚与刑夭的对战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元气,若不是想着知知在这里等他,倘若自己不回来,他的小姑娘得有多伤心。为了不让秦知知受自己所受的剜心之苦,谢煜台用尽全力到了这里。   然而秦知知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谢煜台轻轻抱住了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失去柔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知知。”   雷云浓重,遮天蔽日,很快掩盖了一切喧嚣。   轰隆一声巨响正向裂天变劈来!   属于秦知知的第一道雷劫,结结实实打在了谢煜台的身上。 第77章   秦知知对周遭一切都置若罔闻, 她一个人身处虚空之中,飘飘悠悠,好不自在。   最开始时,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做,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呢?秦知知晃悠悠的走着,所见之处空白一片。   可是……她记得一个身影, 一个总是穿着白衣服的身影,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秦知知停下脚步, 皱着眉头认认真真的思考着。   想不起来。   那人的脸,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个很重要的人吗?秦知知暗暗想到, 可是不应该啊,如果是很重要的人, 为什么自己会想不起对方的脸呢?   秦知知歪头纠结了半晌,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 罢了,她岂止是记不得那人的脸,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长的什么样子。四周连个有反射的东西都看不到,想要认真看看自己的脸都做不到。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秦知知看着无边无尽的虚空之所,绵延向远方,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有人吗?”秦知知没有忍住,问出声音。   她的声音一层一层扩向深处, 不断地问着“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层层叠叠,像是有无数人在顺着她一起呼喊。   待到声音消失后, 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的热闹反而更衬得现下更加恐怖万分。   秦知知闭了嘴。   她究竟在哪里呢?顺着这条长长的路一直走一直走, 她走的好累, 不禁慢慢停下脚步。   不对,应该不能走了,她得回去,她还有好重要的事情没有做。秦知知转身,又向着背后那条路走去。   可是,她要去做什么事呢?好像有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等着自己,那个人是谁呢?   秦知知一边想着,额头上一边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好着急啊,好着急,是什么好重要的人让她一直想不起来,好着急。   她越想越急,忍不住向着自己来的地方飞奔。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出现:“知知。”   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直直呼唤到了她的心底去。   秦知知停下脚步,警惕的看向四周,然而周围仍然是那般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没有找到呼唤她的人。   秦知知问道:“是谁?”   好半天也没有人再回应她,秦知知一度要以为刚刚的声音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难道是我听错了?”秦知知嘀咕。   然而就在此时,她又听到那个声音。   “知知。”   那声音有些颤抖,死死的压抑着什么,听得秦知知浑身轻颤,像是被什么人揪住了心脏,好难受。   她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声音如此恐惧。   “你是谁……”秦知知喃喃。   她看向虚空,头顶上是白茫茫一片安安静静,仿佛雪落簌簌,掩盖了一切的喧嚣与浪涌。   “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   秦知知仍然不由自主的向来处走去,她不知道呼唤自己的究竟是谁。但是,这个声音揪着她的心好疼。   要找到他啊,一定要找到他。   找到他,拥抱他。   向着来处不知道走了多远,秦知知当真看到一点小小的光亮聚集在自己面前。她心中一喜,就要走向光芒中,一个声音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真的要回去?”这个声音与之前呼唤自己的声音完全不同,裹挟着沧桑之气,摩擦着她的耳膜。   秦知知停下脚步,疑惑道:“为什么不回去?”   从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响起,她就一直想要找到回去的路,想要去找那个呼唤自己的人。   “你非此间人,缘分早已注定,非死即伤。不若现在就前去投胎,尚能有个好前程。”   秦知知有些迟疑:“……我死了吗?”   那个声音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道:“你回去亦是死路一条。”   “哦。”秦知知应了一声,“那就是还没死。”   说着她又继续向前走。   “即便回去还是死,你也要回去?”那个沧桑的声音又道。   秦知知站在原地,认真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怎会知我生死,你是天道吗?”   那个声音沉默半晌,缓缓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天道究竟是什么?没人说得清,也许是一种规则,也许又是一些其他有的没的。漫长的演化里,它是否会诞生自己的意识,也没人说的清,也许有,也许没有。   也许,秦知知就正好遇到了。   秦知知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你能不能让我死的时候稍微舒服点,我怕疼。”   说罢她又向光点处走去。   “那个人就那么重要?”   秦知知脚步微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但心情十分愉悦:“对啊。”   她毫不犹豫的向着光点奔去。   很重要。   是即使想不起来究竟长什么样的存在下,依然会不停惦念着的人呢。   谢……   谢煜台。   秦知知蓦地睁眼。   谢煜台紧紧环抱着她,半跪在地上,以肉身为盾,替秦知知抗下九天雷劫。他将秦知知护的那么紧,那么牢,密不透风。可是他新换的衣服却脏了,身上处处是血腥之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睁着眼睛,目光柔和的看着秦知知,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秦知知忍不住冲着他打趣道:“我的雷劫,你凑什么热闹,傻子。”   “我……”见秦知知苏醒,谢煜台微微放松了身体,刚想说什么,便觉得有人往自己胸口重重一推——   谢煜台倒向后方,双手慌乱的想要抓住那人的指尖,却只是徒劳。只见秦知知对着自己挥了挥手,笑得很开心,眼睛里都泛着光。   他已太过疲惫,以至于在第一时间没能站起来爬向秦知知。   下一刻,九天雷劫轰隆一声劈在秦知知的身上。   她没有法器傍身,没有入定静心,没能找到一个庇护之所,在雷云劈下的刹那,还在冲着谢煜台甜甜的笑。   霎时之间,肉/身陨灭,化为齑/粉,魂飞魄散。   谢煜台瞳孔骤然紧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随之停止。   世界满是安静,他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一点点声音。   明明……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对着自己笑,她还握着自己的手,身体如此温暖。   傅行云咆哮一声,冲向秦知知消失的地方,想要抓住秦知知,却只徒劳的抓住空气。   他赤红着双眼,狠狠的领起谢煜台的领口,就要大骂出声,却在对上谢煜台的视线后,蓦地止住了声音。   傅行云看到了怎么样一双眼睛。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那双眼睛像寂灭的星辰,黯然无光,黑黢黢的,像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   好像他只剩一具躯壳,已经随之死去。   谢煜台推开傅行云的桎梏,摇摇晃晃的站起,提起了自己的剑。   傅行云站在原地,冷冷的问他:“你要去哪里?”   谢煜台看着没有头的刑天,虚虚一指:“它还在,不是么?”   “你疯了吗?”傅行云怒道,“你现在……”   谢煜台现在哪里还是能战斗的样子?他三魂丢了六魄,无疑于是去送死。然而谢煜台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已经化作一道蓝光,逼向刑天。   傅行云咬了咬牙,握着刀紧跟其上。   同一时刻,远在天同宗的冰室里。   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静静躺在冰棺里,因为被保护的很好,仍然保留着在世时的模样。肤如凝脂,眉若远山,像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原本静止不动,突而,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中人活了过来。   秦知知睁开了双眼。   她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老天道还真是说话算话啊,自己让它下手轻一点别让她感觉那么疼,那一道雷劈下来还真就没怎么疼。因为几乎是在一瞬间,秦芝芝的身体就灰飞烟灭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间蒸发……   秦知知打从心底重新认识了这个词。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心中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她……活过来了,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天同宗秦知知。   与之前绑定了系统,或者重生到秦芝芝身体里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像在这一刻,她彻底获得了自由。不再是借用她人的身体,也不再是为了完成任务逃脱天道的追查。   她只是作为自己,自由的活着。   至于为何会这样,秦知知也有些困惑。   按照之前天道的意思,这次是她的必死之劫了,雷劫劈下来时,秦知知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心。这段时间的生活就仿佛偷来似的,若是早知如此,她一定先把谢煜台的衣服扒了,先睡了他再说!   但就在自己魂魄归于天地时,原先跟她对话的老天道又开口了。   “跟我来。”   秦知知以为它要送自己去投胎,于是飘飘忽忽的跟在对方的后面。接着听到一声轻笑,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时,感到有一双手往自己背上一推,她骤然坠入深渊。   醒来,就回到了秦知知的身体里。   仿佛再一次新生。   秦知知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会,好像有点明白了天道的意思。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秦芝芝就是秦知知,秦知知就是秦芝芝,二者不过因为阴差阳错的机缘短暂的分开。魂魄相融后,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秦知知确实要历这个死劫。   所以秦芝芝的身体灰飞烟灭了。   秦芝芝灰飞烟灭时,所有的因缘际会都在霎时随之消散,所谓缘起缘灭,即是如此。   但是巧的是,无论是谢煜台还是傅行云都将原来天同宗秦知知的身体保存的很好。天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钻了个空子,让秦知知重回了自己的身体。   正可谓天若有情天亦老。   秦知知终于跳出曾经的因果闭环,迎来重生。   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秦知知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嗨呀,这下她总可以放心的抱着谢煜台,帅哥宝刀热炕头了吧?   不过糟糕,他们现在好像还在裂天变呢。   想到这里秦知知急匆匆的跳下冰棺,打开了冰室的大门。   长长的嫁衣迤逦飘逸,在她身后像是形成了红色的长尾,随着秦知知的动作飞扬。   她一路大笑着奔向正殿,却在转角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穿着黑衣,一脸沉闷的秦关楼。   原先谢煜台顶着太久的秦关楼的脸站在秦知知的面前,以至于看见真的秦关楼时,她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不过真实的秦关楼与谢煜台的秦关楼完全不同。   谢煜台的秦关楼冲淡平和,沉稳如松,但秦关楼本人尚是个少年,显然没有那么些气质。他一觉醒来后家破人亡,亲生母亲还被魔族夺了舍,别人看他也仿佛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他也有什么问题似的。   秦关楼胸中总憋着一口气。   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心性,突逢巨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六神无主。   这次因裂天变事出紧急,傅行云便没带着秦关楼,留他在宗门中修养。   秦知知见他抱着长/枪望着屋檐,显得无限寂寥与茫然。   若是往日,她才不会去关心武都城城主家人的事情。但今日,也许是心情大好,也许是自己重获新生,让秦知知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走到秦关楼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秦关楼有些吃惊的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姑娘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那神态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想报仇吗?跟我走吧。”秦知知道。   秦关楼有些迷糊,眼前这个人长得很像他的嫡姐,可是又完全不同:“你是什么人?”   “别管这些了,大好男儿春光正好,不去上阵杀敌,跑这儿唉声叹气,不浪费时间吗?”秦知知拉着秦关楼的袖子,召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一把将他推了上去。   “天地大劫了,大家都在对抗魔族,你想缺席吗?”   秦关楼抱紧了手中的长/枪,想到了冤死的爹与娘,狠狠摇了摇头。   “跟我走吧。”秦知知也跳上飞行法器,冲着他微微一笑,“天大地大,你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属于……自己的道么?   秦知知没有再理他,不过谢煜台既然愿意出手相救,那说明秦关楼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愿他能够渡过此劫,磨炼心智,成就属于自己的大道。   因心中惦念着裂天变的情况,秦知知疯狂的燃烧灵石,导致飞行法器飞的迅速。饶是秦关楼这样的少年都差点晕的在半空吐出来。   秦知知不仅丝毫不受影响,还抽空用法术重新换了身衣裳。   这个嫁衣太旧啦,下次要嫁给谢煜台的时候她一定要重新做一身漂亮的衣裳。   紧赶慢赶,终于看见了归元宗的问剑峰。   她刚落地,就听到不远处轰隆轰隆作响,却不是雷劫的声音,而是独属于战斗的声响。   乱哄哄的场面里,一个明媚漂亮的姑娘穿着干净的衣裙轻巧落下,甫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更有甚者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这不是……这不是天同宗的那个女修吗?”   “就是在盟誓大典上死掉的那个。”   “不对啊,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知知没有理会众人,只是走上前去细细端详前方的战况。其实魔魅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因着啖无宁被斩杀,他所布下的尸阵也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再加上秦明修以身封印天之裂隙,修仙界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诛灭了魔魅大军。   唯一麻烦的,就是无头刑天。   裴兰舟在秦知知落地时就看见了她,眼睛一亮,走到秦知知的身边:“小师叔。”   秦知知诧异的回头,见到裴兰舟点点头:“松舟怎么样?”   裴兰舟擦了擦脸:“已经被医修带下去诊治了。”   见裴兰舟情绪如此稳定,想来应该有救下裴松舟的法子,秦知知也放下心来。   “师尊和……和谢煜台正在对战刑天。”裴兰舟说到“谢煜台”时语声微顿。   秦知知回头笑道:“我知道,我等他。”   回到秦知知原本的身体有个不好的情况,原先她的辟谷修为降级了,又成为了小小筑基选手。不过既已有了辟谷的基础,再想往上升一升不是很容易?再加上自己还有罗摩眼傍身,因而秦知知并不是很着急。   不过,至于对战刑天这样的事情,自己就无法参与了。   邢天没有头啊,她可没办法对对方使出罗摩眼。   即便没有了头,刑天的战斗力依然强的可怕。谢煜台像是失去了知觉,疯了似的攻击刑天,吸引了刑天大部分的注意力。   傅行云暗骂一句,他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如此打法根本就是不要命。   正在僵持之中,属于衍琛长老的雷劫缓缓散去,一时之间,百鸟朝天,众芳争艳,天上飘来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云雾缭绕中混杂着轻盈的乐声弥漫,天边蒸腾的云霞露出惊人的灿烂之色,只一眼,便让人觉得神佛满天,极乐之境。   如此异象,当即有人大喜:“衍琛长老飞升成功了!”   人群中有人欢呼起来,然而很快,欢呼声就变成了惊呼。   极乐之境悄无声息的关闭,伴随而来的是一道令人心惊的肃杀剑气从云端飞来。即便是刑天也被如此强悍的剑气所逼,竟是生生被削掉了一只胳膊。   傅行云抓着谢煜台急速后退,本能感觉到了危险。   这等剑气……即便是在衍琛长老或者谢煜台身上都没有感受到,傅行云都觉得浑身颤抖,他的佩刀发出嗡鸣,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如此凶悍……如此霸道……   傅行云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云端,一人缓缓落下。   他握着剑环顾一圈,对眼见乱象毫无感觉,像是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很是悠然。   然而他所散发的气息如此冰冷骇人,哪怕只是靠近,就感觉到了深深的窒息感。   谢煜台手中的撼天“嗡——”的长响,像是在悲鸣。   那人“啊”了一声,感受到了撼天,目光落在了浑身是血的谢煜台身上:“找到你了。”   秦知知心系谢煜台,但见刑天受伤却迟迟听不到谢煜台与傅行云的动静,连忙向两人在的地方跑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找到你了”,她一愣,看向来者,顿时失去了呼吸。   眼前之人……骤然看去,和谢煜台有几分相像。   不过只是第一眼的感觉罢了,大抵美男子总是生的这样的眉眼,飞眉入鬓,眉骨挺直,如冷玉似的面庞。若是再看一眼便会很快发现,这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谢煜台温润沉稳,看上去令人十分舒适。他像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尖锐,甚至很温和。   但眼前之人有棱有角,好看的不似凡尘,甚至有了一点攻击性。他像剑,而且是把出鞘的利剑,即便是撼天也无法压住他的锋芒。   虽说是嘴角含笑,可那黑黢黢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点光亮,抬眼看着别人时,仿佛不像看着活物,阴沉沉的,藏着一片死寂的天地。没人觉得他真的在笑,只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可怖。   只一眼,就令人两股战战,胆战心惊。   “你是什么人?”秦知知听见傅行云冷冷的问道。即便再怎么伪装,她依然从傅行云的语气里听出了紧张的情绪。   那人“啊”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倒也回答了:“我?就是你们说的雪堂剑仙。”   秦知知微微一愣,雪堂剑仙……他不是已经飞升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下界?   傅行云亦是暗自奇怪:“你既已飞升,又何故回来?”   从未有过飞升之人回到此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飞升之人本就与他们不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再回到这里对所有人都是最大的威胁,天道不容。他怎么能够轻易的穿梭时空,回到这里?   “我来杀个人。”雪堂剑仙停下动作,蹙着眉头似在认真思考。他皱起眉头的模样似有几分难掩的稚气,好像很苦恼。   “谢煜台,对吧?”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坑。   先更一章,不出意外晚上会更结局章~ 第78章 终章   雪堂剑仙也很苦恼,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记住这个名字,很拗口。   谢煜台。   嗯,是了, 他要来杀谢煜台。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紧。没有人觉得雪堂是在开玩笑,即使他说出这话时眼睛半眯起来, 还带着三分笑意,像是在说今天要出门游玩一般闲适悠然。   秦知知几乎反射性的跳到了谢煜台的面前, 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的姿态, 张开双臂怒道:“你瞎说什么?他可是你的传人, 唯一的传人。”   她重重强调了“唯一”两个字。   堂堂飞升剑仙,竟要下世来斩杀自己唯一的传人, 说来岂不是笑话?而且根本没有理由啊,为什么雪堂要来杀掉谢煜台?   雪堂歪了歪头, 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秦知知的身上。   他的目光让秦知知遍体生寒,像是一条阴冷的蛇从你的脚腕处蜿蜒而上, 渐渐爬上了脊背。只是被这样看着,秦知知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哦。”   他就这么轻轻“哦”了一声。声音淡淡,像是根本没有理解秦知知的话。   也许不是不理解,而是压根没想听。   随后他蓦地动手。   秦知知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 只觉得眼前一闪,冷风呼呼灌到了她的脸上, 她觉得身体都被冷风裹挟, 一瞬间动弹不得。   “知知,带着他快走!”傅行云的声音叫醒了她。   秦知知心中一紧, 随之看见傅行云将谢煜台抛过来, 迎上了雪堂剑仙的一击。   轰隆一声巨响!   贺凌风抱着谢煜台, 从烟尘里走来,头冠已经歪了大半。他气息紊乱,却仍坚定道:“带他走!”   章白眉飞身前来,往秦知知背后一送。   秦知知只觉得身形一轻,瞬间被推出去很远很远。   章白眉急道:“走!”   雪堂剑仙实力恐怖如斯,从他动手的那一刻起,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是真的要杀谢煜台,并且没有想要跟他们啰嗦的意思。   这就是成就太上忘情的第一人,无情无心的雪堂剑仙。   众人方才意识到,谢煜台实在算得上温柔。   秦知知背着谢煜台飞速狂奔,她不敢用飞行法器,一旦飞到了半空里,雪堂必然很快发现自己,不亚于自投罗网。她只能往人堆里钻,再顺着人堆跑向偏远处。   可是她要跑到哪里去呢?   那是雪堂啊,是飞升剑仙的雪堂。   就算是傅行云、贺凌风、章白眉等一众掌门或长老一齐联手,也不一定有抵挡之力。如果衍琛长老尚在,或许会拼死一护,可是就那么凑巧,衍琛今日飞升了。   一切都算的那么刚刚好。   天大地大,她该带着谢煜台跑到哪里去?   秦知知不敢抬头,她真怕一抬头就看见雪堂提着剑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知知……”耳边传来谢煜台断断续续的声音,在秦知知的背上被颠的七零八碎。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秦知知就觉得眼睛一酸。   “我在呢。刚刚吓到你了吧?”她忘不掉自己推开谢煜台时他的眼神,那么受伤那么震惊,带着错愕与猝不及防,泛红的眼圈好似被人抛弃的孩子。   谢煜台的眼睛那么漂亮,却盛满了哀伤。   回首这几十年的时光,他可曾有一刻真正的快乐过?   “逗你玩呢,看,我现在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秦知知边跑边说。她怕谢煜台从自己背上滑下去,解开了他的腰带,将自己和他腰部绑在了一起。   即便如此,谢煜台的脚还是拖在地上,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知知……”他又唤了一声,闭着眼睛歪倒在她的肩膀上。   “我好累。”谢煜台半是叹息。   从魔窟斩杀刑夭再到裂天变,替秦知知抗下雷劫,对战刑天,他已不眠不休很久。   之前换的干净衣衫早就被鲜血浸染,在看不见的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出暗伤。他很累,也很疼。   秦知知从未听过谢煜台如此疲惫的声音。   他总是那么沉稳淡然,仿佛风吹不倒刀剑近不得身,像一座山,站在所有人的身前。   怎么会有谢煜台做不到的事情呢?以前的秦知知想到,好像真的没有。   只要他在,什么都会变好。   可是现在他说自己好累。   秦知知猛烈咳嗽了几声,好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哽咽。   谢煜台强撑着眼皮,想要看看她的情况,却听到秦知知若无其事道:“累了就睡吧,我在呢,睡吧。”   秦知知的声音仿佛有着催眠的作用,光是这一句“我在呢”就让谢煜台松懈不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一会要叫醒我……”   “好哦,睡醒了要跟我说话,好不好?我一个人……”秦知知强忍着泪水,一步一步走的沉重而艰难,“我一个人很害怕。”   “你不跟我说话,我很害怕。”   她不敢说的太大声,只是小小的说了一句,怕惊醒了谢煜台,扰了他的好眠。   他会醒来吗?身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被轻风一吹就疏忽散去。   秦知知不知道。   雪堂剑仙会追来吗?   这件事的答案,秦知知知道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上好的云纹玄靴,不染些许尘埃,慢吞吞的走到了秦知知与谢煜台的面前。   秦知知缓缓抬头,看到雪堂剑仙淡淡看着自己的模样。   他剑端滴着血,不知道是谁身上的。   看来即便是傅行云他们拼尽全力也很难打过他呢,真不愧是三百年前飞升的天才。   自己也不用跑了。   其实秦知知也很累,半抱着谢煜台让他轻轻躺在了地面上。待安顿好了对方,她转过身来,拔出了自己的归藏,挡在谢煜台的身前。   雪堂剑仙眸光微闪,似是觉得秦知知有些可笑,于是他真的笑了出来,比之前要笑的更真情实意。   “你要拦我?”   秦知知没有吭声,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雪堂看着眼前只有筑基修为的女孩子握着刀一脸倔强的模样,看起来灰头土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强自镇定的瞅着自己,满是戒备与警戒。   说真的,对付这样的人,他甚至不需要用剑。   眼前的姑娘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于如此对抗自己?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雪堂心中升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拼死护着那个人呢?   不过只是那么一瞬间,感觉像薄雾似的蒙上心头顷刻便被剑光斩落。他动了动手指向秦知知逼近。   秦知知挥刀想要挡下他的攻击,然而雪堂实在太快了,她知道自己与之硬拼毫无胜算。……虽然不是硬拼,也几乎没有胜算。   但她还是想要试试。   雪堂只一瞬间就贴近秦知知面前,就在此刻,秦知知开启罗摩眼,直直对上雪堂的双眼——   “噗。”她听到了一声嗤笑。   下一刻,秦知知识海之中强劲的剑气涌动,几乎要将她整个撕成两半。秦知知痛呼出声,眼球剧烈疼痛,眼角处留下两滴血泪。   她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却仍在最后一刻撑着刀锋,勉强站直了身体。   视线一片模糊,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想用罗摩眼对付我?”雪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声音虽然带着笑意,语气里却满是对秦知知无情嘲弄。   是了,罗摩眼怎么对付的了他呢?他是飞升上仙,连傅行云都没有办法拦住,自己又有什么能做的?秦知知不断苦笑,可是她只有这个了……她只剩下这个了,如果不试试,怎么救谢煜台呢?   秦知知眨了眨眼睛,眼球震动之后,视觉正在渐渐恢复。还是看不太清,但能够依稀看到雪堂的轮廓。   她轻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   秦知知扬起脸,有些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都要死了,总得问问为什么吧。”   为什么要杀谢煜台?总要有个理由吧。总不能是心血来潮想杀就杀吧,那样究竟算什么?   雪堂“哦”了一下,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简短的回应,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沉默了半晌,雪堂道:“他乃替我历劫之人,如今历劫失败,自然失去了用处。”   秦知知有些茫然:“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历劫失败后他应当会直接死了,但是却出了变数。是你的原因么?”雪堂剑仙掐指算了算,“唔,似乎确实与你有关。”   秦知知不理解,她抬起头四处寻找雪堂的身影追问道:“什么叫替你历劫?你说清楚点。”   “情劫,他乃替我所历情劫。”不知道是不是秦知知的表情过于急切,这次雪堂倒是十分迅速的回答了问题。   世人皆说谢煜台冷清冷心,不识情爱,那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遇见过雪堂。   能够以一己之力成就太上忘情功法的雪堂才是真正没有情爱之人,他从来不懂人之七情六欲,生死爱欲。不知哭为何物,不知笑为何物——不过,他会学。   像个小怪物似的,学着身边人的表情,如此,倒也能够以假乱真起来。   大抵是心中无爱,也无挂碍,他修行的十分迅速,迅速到……来不及应劫,直到他飞升上界。没有情爱的雪堂,即便在上仙中,也是活脱脱的异类。   这是不应该的,因而雪堂心有所感,察觉到自己将要去下界历情劫了。   但是情劫……   那是什么东西。   雪堂没兴趣,也不想经历。   他看周围的上仙谁去下界不被扒了一层皮,虽说对他们这些人而言也不过如梦一场,但雪堂不愿意。他练的是太上忘情,情之一字,他不懂,也不想懂。   与其说是不愿意,更不如说是不关心。情爱于雪堂而言,是比蚂蚁都不得的东西。   那般虚无缥缈看不见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那总得有法子历劫吧?   雪堂琢磨琢磨,干脆捏了个小泥人,渡了一口自己的仙气,放到下界去了。因着小泥人身上有他的气息,竟是一时之间逃脱了天道的追踪,当真成了。   小泥人到了下界,托生成了谢煜台。甫一出生,就显示出了其出众的天赋,在归元宗成为核心弟子后,只有他一人拿起了太上忘情。   这是自然啊,谢煜台是因雪堂而生,自然亲近雪堂的功法。   他面无表情,冷心冷情的样子也像极了雪堂。   可他终究不是雪堂。   谢煜台的情劫凶猛,避无可避,甚至成为了秦知知的死劫。原因无他,因为这本就是属于雪堂的情劫。   本来历劫失败,谢煜台应当身死,但恰在衍琛飞升之时,雪堂窥见了活着的谢煜台,察觉到他命数改变。多一事少一事,难道真的要谢煜台继续活着?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雪堂便趁着这个机会下界,打算亲手处理了这个“小泥人”。   “你说,我该不该杀他?”似是说了件往事的原因,雪堂心情很好,甚至反问秦知知。   秦知知听完后,不知心中有何感想,遂低声笑了出来。   又有了那种奇异的感觉,雪堂皱了皱眉:“你缘何而笑?”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好荒唐。   这是什么狗血替身文学,秦知知一边在心中疯狂吐槽一边笑到眼泪都掉了出来。   “你以为他是你的替身?”秦知知问道。   雪堂想了想:“唔,替身,这么说倒也没错。”   “他是我的,现在我杀了他,顺理成章。”   “他不是你的,他虽因你而生,但自出生之后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只是谢煜台。”秦知知抬头望向雪堂,目光灼灼,闪闪发亮。   雪堂轻笑:“强词夺理。”   “天地氤氲,阴阳交感,乃成风雨雷电。人诞生于世皆源于父之精母之血,没有父母就无法脱身于人。你是不懂情爱又不是痴呆,难道我们都是父母的替身吗?”秦知知反唇相讥道。   或是从未有人这么对雪堂说过话,他脸上宛若面具似的的笑容终于缓缓褪去,目光沉沉的看向秦知知。   幸好现在的秦知知还看不太清,只是感觉到周身气氛骤然冷凝。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怕什么?反正注定都是死了,她还会怕冷?还会怕雪堂看着自己半死不活的眼神?   笑话。   “你可知他心系何人,怨憎何人,有过怎样的遭遇,经历怎样的成长。相遇何人、离别何人、留下怎样的过往。你知他心中怎思、怎想,你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活,凭什么断他的生死?你凭什么?”   秦知知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心绪起起伏伏宛如潮水。不过她很清楚的是,自己并不害怕。   “你看着他不过是自己的替身,是任人摆布的死物,可笑至极。雪堂剑仙,此生可曾有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你以为我们前仆后继的救下他,难道因为的是他为你之替身?”   从傅行云到贺凌风,再到章白眉,还有许多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护着谢煜台,将他送到了秦知知的手中。   现在他们生死未卜,只有秦知知站在这里,护在谢煜台的身前。   “不,只是因为他是谢煜台。”   “是我们认识的谢煜台。”   “你无法杀死他,只要我们还在,你永远无法杀死他。”   所有人都会记得归元宗谢煜台,没人把他当做雪堂的替身存在,他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生死爱欲,喜怒哀惧。   秦知知说完后,只觉得身体一阵发软。她知道自己今日应当是活不下去了。   好短暂啊,她只重活了那么一点点时间。   为什么留给自己和谢煜台的时间总是那么短呢?   秦知知觉得很疲惫,她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归藏,算了,早死早投胎了,下辈子不修仙了死都不修仙了。老老实实当条咸鱼,混吃等死躺平,做个快乐的崽。   雪堂声音很轻:“现在知道怕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本也不是有什么耐心的人,秦知知说的是很好,哇啦哇啦哇啦个不停,倒也进了他的脑子。   不过,又如何呢?   他活了近千年,什么书没看过,要是靠一张嘴能说得通,早就通了。   没有就是没有,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跑不掉的。”秦知知想了想,加了一句,“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她的身后是仍在昏迷的谢煜台。   比之之前的义愤填膺,这句话秦知知说的平淡无比,像是说了一句“今天吃了啥”似的自然。   踩着她的尸体过去,好有趣。   一个小泥人罢了,值得吗?   那种奇异的感觉又从雪堂的心里略过,他又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她面无血色的坐在地上,虽然满身狼狈却丝毫没有即将赴死的害怕与紧张,好像老僧入定似的安然。紧紧护在那个男人的面前,确实压根儿没打算挪开地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确实,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即便杀了谢煜台也难保不会东窗事发。   情之一字,究竟为何?   雪堂握着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你好奇怪。”雪堂没有忍住,对秦知知说道。   秦知知冷笑一声,谁他妈奇怪了搞了个小泥人来替自己历劫,作弊怪现在开始说自己好奇怪?他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有病?啊?!   没有个十年脑血栓,她都不相信人能说出这种话。   “你这么喜欢他么?”雪堂又问。   秦知知怒道:“喜欢死了,你他妈快动手啊!”   为什么屁话那么多,他烦不烦人?   “哦。”   雪堂又平静的应了一声,但按照他之前的惯例,就跟没听见似的,显然他又不动手了。   烦了,毁灭吧。   秦知知闭上眼睛。   遇到个疯批,你就没法讲道理。   雪堂抬头看上远方,浓云滚滚,从天边飘来。这帮人还挺快,这么快就知道他私自下界的事,看来他要被抓回去了啊。   雪堂又低头看了看秦知知。她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唔,”雪堂想了想,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要去历劫了。”   秦知知勉强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雪堂却没有再理会她,嗖的化作一缕清光,向着天边飞去。天边的浓云在顷刻消散,露出晴空万里。   秦知知:????   他就这么走了??   一如他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如此莫名其妙。秦知知看的满头问号。   没人知道疯子怎么想,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谢煜台也活下来了。雪堂剑仙则要去自己历劫了。   这个垃圾男人,祝他历劫坎坷,最好堕魔。   秦知知擦了擦眼睛,罗摩眼被攻击的后遗症实在太痛,直到现在她看东西还有点糊。她摩挲着坐到了谢煜台的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手。   谢煜台指尖冰凉,没有了温度。   秦知知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虽然微弱,但那里还有心跳,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   太好了。   秦知知喜极而泣,紧紧的抱住他,哽咽道:“谢煜台,你看啊,我刚刚多勇敢……”   =================   天地大劫之后,修仙界百废俱兴。   三宗之一的归元宗问剑峰差点被夷为平地,可谓损失惨重。但衍琛长老飞升,又成为了一大喜事。一时之间,归元宗再次成为修仙界里最炙手可热的宗门。   除了衍琛长老,所有的剑修都知道,归元宗谢煜台卧底魔族,以仙魔之体斩杀魔尊刑夭,若不是有他的付出,只怕最后天地劫难不会如此轻易的渡过。   武都城城主一家暴毙而亡,秦守威唯一的儿子秦关楼失踪,最后由大妖弱水接管武都城。   最后对战雪堂剑仙时,弱水赶到此处,在危急关头使用场域为傅行云等人挡下了雪堂的致命一击,保存了最后的实力。弱水终于能够按照自己所想,打造平等的人间“女儿城”,不过这已是后话。   天同宗与和光派此次损失惨重,弟子受伤最多,却赢得了整个修仙界的尊重。傅行云虽然年轻,却已经成为其他掌门和长老中绝对可以托付重任的存在。   裴松舟静养后已经稍稍恢复,虽然修为已毁,但只要活着,总有再炼成的一天。他很快就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庆幸自己可以休息那么久,再也不用辛苦的修炼了,咸鱼松舟心满意足。   裴兰舟一跃成为天同宗首席大弟子,现下已经辟谷中期,一手“天心月圆”即便是傅行云看了也要大赞一声。   和光派里出了个十分厉害的女弟子,名曰苏青衣,一手琴中剑深的贺凌风真传,隐隐看去,竟有几分当年陆远道的风采,一时之间名声大噪,风光无限。   ………………   天同宗下属的兰陵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向来是游玩的好去处。   此间胜似仙境,暖风微醺,四季如春。   “我走累了。”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娇嗔,听的人心里软软,巴不得她再多说几句话。   她身边的男子一袭白衣若雪,胜似仙人,只一眼就令人见之不忘。听到她说的话,微微一笑,但觉山寺桃花次第开,春风吹皱,冰雪相融。   “那歇歇?”   “但是师兄急着催我们回去呢,还要给他挑个礼物,不然他铁定要骂我。”女子一边抱怨一边掰着指头算道,“不远处就有家铺子,不如你替我去看看?我在茶肆等你。”   她眼睛黑亮黑亮,满是期待。谁又忍心拒绝呢?   白衣男子点点头:“好。”   女子兴奋的挥挥手:“那要记得来接我哦。”   “好。”   接着她抬脚走进了旁边的茶肆中。   茶肆里热闹非凡,喝茶的、聊天的,闹哄哄的,满是烟火之气。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滔滔不绝,引来无数人的围观惊叹。   “书接上回说道,那谢玉郎见自己心爱的女人秦晓知在成亲之时死去,肝胆俱碎,当即恨不能与之同生共死。但不行,妖女姜沅沅拿着其他人性命要挟,甚至引诱谢玉郎以心交换,复活秦晓知……”   “这段不是说过了吗?”有人起哄闹道。   “可不是嘛!这和光派君仙长写的话本子现在家家都在说,可是没人说到结局去!先生,你快给我们说结局吧。那谢玉郎最后复活秦晓知没啊?”   “是啊是啊!有情人究竟能不能终成眷属啊,当真是听得我们急死了!”   说书人“啧”了一声,卖足了关子,见众人急不可耐的模样终是一拍桌案:“自然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到底是活了没有啊?竟说没用的!”   “卖关子!退钱,退钱!”   说书人被闹得下不了台,“诶诶”的叫了几声,周围闹哄哄,登时乱成一团。   女子坐在中间,瞅着周围的景象,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月光。白衣男子掀开茶肆的门帘,追寻着她的身影。   女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头,便见那人站在门边对自己浅浅微笑。   她冲着对方挥挥手,红色的发带在脑袋后一飞一扬,俏皮灵动。   一如从前。   茶肆的声音纷纷扬扬,说书人的声音嘹亮清脆,飞向天际,窗外,天色湛蓝,万里无云。   “谢玉郎与秦晓知啊——但是相思莫相负,三生石上三生路!”   作者有话说:   “但是相思莫相负”和“情不知所起balabalbal”都出自《牡丹亭》。   原文是“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文中稍稍改动了一下(and我真的超喜欢听《牡丹亭》的,这段唱出来真的好好听的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谢谢各位耐心看到这里。   它不成熟,也有很多毛病,中途我也想过是否要放弃,不过想了想还是要努力更新下去呀,还是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有番外的~番外都是男女主,想问问大家还想看啥样的番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